第80章
“你不是他的狗吗?”秦羽白又骂一旁沉默喝酒的魏易尘,“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你黏着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他,这他妈很难吗?!”骂声回荡在空旷的墓园,秦羽白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如果不迁怒,他又怎么能熬过这一年。
喉咙刺痛又干涩,所有的液体都从眼皮下涌出,秦羽白闭了眼睛,微风吹在他脸上,是那么柔和又舒服,这样柔和的春风却是再也吹不到他爱的人脸上。
他做好事了。
他每天都做慈善。
他尽量帮助那些孤儿。
他不发脾气、不自以为是、不傲慢、不虚伪……他什么都改了。
他知道他坏,他知道他错,他全都改了,为什么他都不肯来看看他?
猛灌下一口酒,秦羽白苦笑了一声。
就这么讨厌他。
一次、连一次都没梦见过。
“前天转机,我碰见纪遥了。”戚斐云轻声道。
秦羽白猛地回过脸,眼底的红藏不住地泛了起来。
“说话了吗?”魏易尘问道。
“没有。”
“不说好,”魏易尘靠在冰冷的墓碑上,侧脸温柔地面向晏双,“他应该不希望他知道。”
难言的沉默在三人中间弥漫。
过了一会儿,秦羽白又骂了一句,灌了口酒后蹲下,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眉头紧皱,满脸诚恳,“双双,我想你。”
“我想你了。”
“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就今天晚上,”秦羽白攥着酒瓶,伸手比划了一下,“就一晚。”
“我们见见面,说说话……不说话也行,就见见面,好么?”
“……大哥想你了。”
秦羽白将脸挡住,缩在一角,兀自小声地与“晏双”说着醉话,就一天,就一晚,他不做那个百折不挠屹立不倒的秦羽白。
秦羽白最先醉倒,不省人事地倒在一边。
魏易尘与戚斐云一起喝酒说话,他问了戚斐云在国外是否危险,戚斐云指了指眼角的疤,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沉默半晌后,又问:“你真的梦见他了?”
“嗯。”
戚斐云用手比划了一下。
“手术台,”戚斐云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他就躺在那儿,”他顿了顿,笑意模糊,“说‘戚老师,我们还是在这里见了’。”
手术室内发生的事,魏易尘接受得最快。
他好像对什么事都很习惯逆来顺受了。
心里不祥的预感终于落地的时候,他还有些如释重负。
他总觉得晏双不属于这里。
离开了,也好。
不用总是担心他什么时候会走。
晏双的葬礼几乎是魏易尘一手操持的。
秦羽白不行,从进手术室看到两兄弟的心跳拉成一条直线时,他就瘫软倒地,病得站都站不起来。
棺木下葬的时候,魏易尘心想: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
结束了,该做什么呢?
站在已经树好的墓碑前,魏易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处可去。
他的人生毫无意义,也没有方向,只是随便地就那么活着。
目光扫了一眼灰色的大理石,他心中一瞬浮现出一个念头:倒不如去陪他。
他站了很久,脚底逐渐感到了麻木,手掌下意识地伸入口袋,指尖随即触碰到了异物。
拿出来一看,是一包潮了的烟。
烟盒干瘪,上面的印画都模糊了。
哦,他太忙了,忙中出错,洗裤子的时候忘了掏口袋,就那么扔在阳台,晒干了又穿上,根本就没太在意。
烟草在水里泡得厉害,几乎都没什么味道了,凑到鼻尖才能闻到那么一点残留的劣质的不能称之为香气的烟草味。
“别对自己太坏。”
他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很不耐地冲他摆摆手。
“走了。”
“别跟着我。”
回忆忽如潮水,磅礴澎湃地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在了黄昏的墓园。
脚底的泥土如此柔软,像一双大手拉拽着他倒下,他顺从地躺在地上,隔着一片土、一层棺,就是他所爱的人,但他却感受不到他的香气、他的温度。
明明他们靠得那样近。
数十天以来强撑的平静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眼角流出热泪时,魏易尘还分心思自嘲了一下自己:原来他也不是“没事”。
两人沉默着喝酒,过了一会儿,戚斐云拿了相册,一张一张地翻,给晏双讲相片上的故事,他讲完一张,划火柴点燃一张,相片寸寸卷起,余烬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飘散,魏易尘目光温柔地望着墓碑上的脸孔。
他不跟着他。
那样惹他烦。
*
“老板,收拾好了。”
店员背上了背包,“我先下班了。”
“好,明天见。”
与店员挥手告别后,盛光明在店里前后检查,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正要关店时又迟疑地顿住了手。
墙上的日历,每一天都会盖上一个蛋糕形状的印章。
4.3。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与晏双分手已经超过了一年。
盛光明不敢说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过他总算能在制作给他的“生日蛋糕”时不会中途停顿平复情绪了。
今天是他真正的生日,盛光明有那么一点打电话联系晏双的冲动。
手机拿在手上,在通讯录上迟疑了很久,盛光明还是没按下去。
没有意义的问候对晏双来说只会造成困扰吧?
其实他想得也很明白。
晏双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他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恰巧填补了晏双在那段时间的空白而已。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盛光明单手撑在料理台上,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刚做好的蛋糕。
夜晚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盛光明手上提着蛋糕关了店,他抬起头,看到城市里游乐园的摩天轮正在闪烁着转动。
他心想他的愿望还是实现了,晏双现在应该正和纪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盛光明摇了摇头,将想象中的画面赶出脑海,提起手上的蛋糕,对那个蛋糕轻快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
远隔重洋的宅院里,花叶正顺着春风片片飘落,纪遥盘膝坐着,身侧小几上泡好了茶,香气很淡,隽永而绵长。
清晨的阳光很好,窗扉上的花影都印在了他冰雪般的脸上,他侧着脸静默思考,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如一幅精雕细琢的工笔画一般,只是那种冷厉的肃杀之感破画而出,令他有了一丝矛盾的味道。
纪遥很确定,那天在机场上,惊鸿一瞥,他看见的是戚斐云。
虽然样子变了,但纪遥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到那张脸,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他极力忘记却收效甚微的人。
“少爷。”
美丽的下女笑意盈盈地向他招呼,“车已经备好了。”
纪遥站起身,屋檐略低地压着他的头顶,他下去穿了鞋,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庭院外走,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停住,“今天不去公司了。”
“啊?”下女震惊道,“少爷,您是要翘班吗?”
这里的下女比起国内的女佣要活泼很大,大概是年纪小的原因,说话时常跳脱,纪遥没斥责她,“嗯”了一声后转身进入了屋内。
越洋电话打过去,教务处的主任惊讶不已,“纪遥?”
“老师好。”
这电话来得太意外,主任有些不明所以。
电话那头的纪遥说话语气比之前成熟不少,主任对他的印象一直与其他老师一样,认为纪遥是个过分冷傲的天才,听他在电话里很恭敬地说话,主任也不禁产生了“长大了”的感慨。
一场意外又尴尬的通话在纪遥的化解下逐渐倒变得通畅了。
“什么时候回国完成学业啊?”主任随口问道。
“快了。”
寒暄了快五分钟,纪遥终于将话题转向了他想去的方向。
“院里的同学们还好吗?”
主任没想到纪遥会问这个问题,一愣神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学院里那位英年早逝的优异学生。
整个学院成绩最好的小孩,奖学金都捐给福利院了。
这样的小孩,谁能忘记呢?
不过他没提,只回道:“都挺好,有空回来看看,同学们都很想你。”
这当然只是一句客套话,说实话主任也没想明白纪遥忽然打这通电话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向了礼貌又无营养的问候,主任恍惚间有与领导闲谈家常的错觉,不知不觉连背都挺直。
办公室门被学生敲响,主任忙道:“请进。”他对着电话抱歉地解释自己有事要忙,下次纪遥有什么事可以再找他,电话节奏引向尾声,两边都说了再见,主任正要挂电话时,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三个字。
“晏双呢?”
下女站在走廊外,探头探脑地看向屋子内,见纪遥拿着电话一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她弯下腰,试探道:“少爷,您没事吧?”
纪遥仍旧是拿着老式的有线电话,一动不动的,像座精美的雕像。
“少爷——”
她提高了声音,仍未唤回纪遥的魂。
见状,她干脆脱了木屐走了进去。
“少爷,您今天真的不去公司了吗?先生知道了会不……”
掌心的听筒滑落,垂挂在空中,下女戛然而止,诧异地看着手臂骤然脱力一般垂下的人。
“纪文嵩呢?”
下女吃惊于对方竟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同时隐约地感觉到了纪遥平静的语气下似乎正蕴含着可怖的风暴,她下意识地伸了伸手,指明了方向。
随后,那位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娴静的少爷拔足跑出了屋子,下女追着他的背影,惊慌道:“少爷,少爷……”
“哎,这说来话长……”
“听说是意外,手术台上的事很难说。”
“太年轻了,真是可惜。”
纪遥在狭长的走廊狂奔着,耳边有风掠过的声音,还有他剧烈的心跳声。
假的。
不可能。
不会的。
他不相信……
满脑子除了否定的念头再也没有别的,这些念头驱使着他一路向前,他像一阵风一般掠过周遭,惊起了庭院的鸟雀乱飞。
紧闭的门被猛然推开时,纪文嵩正在批文件,他抬起脸,看到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儿子,纪文嵩不慌不忙,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纪遥看着他,心脏还在乱跳,他竭力地想保持平静,张口却是干呕了一声。
纪文嵩这下不再悠闲了,他放下笔,从书桌后绕出,“怎么回事?”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面上倒还是不动声色,“一大早的不去上班,吃坏肚子了么?”
纪遥压着狂跳的心脏,微微俯着身,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现在身体里那种剧烈撕扯般的疼痛,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像是吞了一把刀子,喉咙又疼又涩,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喉咙里真的有利刃在割,“……是你做的吗?”
纪文嵩听他声音沙哑难当,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看样子,他还是知道了。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纪文嵩早做好纪遥会知道的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地开始解释。
“胡说什么,你当我是杀人犯么?他求我帮助,我只不过是给他推荐了个医生,那医生的确很不错,之后发生的事情仅仅只是意外,一个小孩子,我难道还非要将他赶尽杀绝么?我气量没这么小,倒是秦家那个小子,疯狗似的……”
纪文嵩皱着眉说了许久,一直没听到纪遥出声,他停了话头,道:“你也争点气,论天资,你不输给那小子,这次的并购案你就做得很出色。”
“色”字尾音落下,原本弯腰的纪遥像是站立不稳般单膝跪倒在了地面,“咚”的一声令纪文嵩眉头一抖。
他正想斥责,却见斥责的地板上落下一点水渍。
“啪”的一下溅开。
纪文嵩负在身后的手腕一紧,照他先前的脾气,他一定是要冷嘲热讽这个“多情”的儿子一番,只不过经历上次纪遥大病,他也实在有点后怕,干脆沉默不言,心想由着他发泄发泄也好,总算人是死了,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况且那件事他问心无愧,纪遥再怎么不满,也找不到他的错处。
他沉默不言,看着地板上的水渍,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应对。
“咳——”
弯腰的纪遥轻咳了一声,似是止住了那昙花一现的痛楚。
纪文嵩脸色微松,“你也别太伤心,不过是个男孩子……”
地板上又溅开了一朵花。
这次不是眼泪了。
纪文嵩八风不动的脸孔也变了色。
“你——”
纪遥低着头,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淌下,吐出的那口血并没有让他紧得快要炸开的胸腔好受多少。
胸膛还是绷得紧紧的,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好玩一样正在用力捏攥,榨出他的血肉。
耳鸣。
剧烈的耳鸣。
震得整个头腔都似乎在共鸣。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恍惚间,纪遥好像听到了他父亲正在叫他,他扭过脸,看到的却是他母亲的脸孔。
她扶着他,温柔又怜爱道:“遥遥,你现在懂妈妈了,对吗?”
纪遥想说“是的”,可喉咙里全是铁锈的味道,他发不出声音,只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
一张白皙的脸庞跳入了他的脑海,他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笑颜动人。
“纪遥,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思索片刻后,他冷淡地应了他,心想一辈子那么长,怎么随便就拿出来挂在嘴上说,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那么无论对方怎么样,他是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一辈子……
纪遥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很轻,他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却仿佛漂浮了起来。
像是一朵没有重量的雪花。
一落地,就融化了。
第157章番外四
作为全联盟最适合农作的星球,GKD43展现了极为优越的生长环境,加上晏双在各个世界累积的种植经验,很快星球上就布满了各种果实,植物人们个个勤奋爱劳动,丝毫不用晏双操心。
就是咩咩的生长速度着实缓慢,过去好几个月体型都没变化,还是一条宠物龙,离能当坐骑不知差了多少。
晏双对它还算宽容,毕竟是自己养的,还能扔了咋滴。
小恐龙蹲在桌角,爪子拽着自己的翅膀尖吭哧吭哧地咬,咬得翅膀上亮晶晶的,糊得全是口水,它注意到主人投来的目光,黑眼珠顺着望过去,见晏双一脸嫌弃,只好讪讪地放下了翅膀。
“养你何用?”晏双恨铁不成钢,提溜着小恐龙的脖子将他提到面前晃了晃,“来,狗叫两声听听。”
咩咩:“……”
正当晏双训练恐龙狗叫时,他的通话波段有了提示,滑开一看,是穿书局发来的消息,一长串话,合起来就一个意思,穿书局想让他回去一趟,给他办个退休仪式。
晏双:“?”
啥玩意,这都退休几个月了想起来给他办退休仪式了?
晏双当机立断地回了两个字——“没空。”
穿书局回的也很快,就三个字——“我加钱。”
晏双:“……”
可恶,谁能嫌钱多啊!
波段对接后,对面传来的还是熟悉的声音。
“员工,好久不见!”
晏双:“是你啊。”
系统高兴坏了,晏双退休之后,它作为辅助系统也得到了丰厚的奖励和假期,再与晏双接洽,它心中充满了老友重逢的喜悦和感激。
晏双:“给多少钱?”
系统羞涩地报了个数字。
晏双:“这么多啊。”
系统:“对啊对啊,领导很有诚意……”
晏双:“至少得再翻个倍吧。”
系统:“……”
晏双:“别用你的小金库填,我不坑同事的钱。”
系统:“……”谁再跟它说员工冷酷无情,它就跟谁急!
系统:“那我去申请看看。”
晏双教它,“你别太老实,就说我要十倍报酬,让他们看着办。”
系统:“……”学坏了,不,学会了!
一番交涉之后,系统回来了。
“员工,领导批了翻倍的预算,你真是算得太准了!”
晏双毫不惊喜,“局子里就那样,抠搜。”
晏双印象中局子里没给谁举行过退休仪式,怎么莫名其妙忽然要给他办仪式了?穿书局那么抠的单位,还倒贴他钱,这不太冤枉了吗?
系统给他解释了。
“你成绩太漂亮,有人怀疑你是局里的托。”
晏双:“……”
什么意思?他晏双——没有开挂!!!
晏双不仅成绩漂亮,更是创下了史无前例的退休金数额,更别提他买星球买恐龙在论坛上答疑这些过分高调的举动,反正系统说现在穿书局里的员工心思全散了,大有不见到晏双真人不上班的态势。
穿书局为了稳定军心才痛下血本想给晏双举办一个退休仪式。
“行,”为了证明自己的业务能力,晏双觉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我回去。”
小恐龙尚未长成,没法骑上去炫耀,晏双也还是把它带着,夹在胳膊下面,虚空一踏,瞬间回到了一片银色的虚空。
咩咩破壳而出之后,一直待在星球里,绿树浓荫的,还从来没有来过这样一片虚无的地方,顿时有点惊恐地往晏双怀里钻。
晏双嫌弃又有点宠爱地摸了摸它的头顶,“怕什么?”
得到主人的安慰,小恐龙轻叫了一声。
“有你爹在呢。”
咩咩:“……”
尽管眼前是一片液体般的银,晏双脚步还是很稳,这路他太熟,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几步之后银色的液体散去,一片巨大的银白方格世界出现在他的眼前。
银白色的小方格一个累着一个,重重叠叠像是积木一般,高低长短不一,整个世界都是宁静的,晏双按照系统的指示,顺着方格里的缝隙穿梭,在穿书局里,他的身体可以变为流体,自由地如银河中的星一般流动,片刻之后,他进去了一个金色的空间。
“就是这里了,”系统道,“退休仪式已经开始,你可以在这里等待上场。”
晏双面前出现动态的画面。
编制单位的仪式都大同小异。
主持人开场,领导讲话,轮到他发言,最后还是领导总结。
中间有个流程,是穿书局要播放他的“战绩”。
根据入职的合约,晏双在穿书局里的一切工作肖像都归穿书局所有,穿书局不必跟他打招呼就能使用。
晏双颇有兴致地点开来看。
进入画面的是他第一本书。
他在那本书里扮演的是个反派,亡灵大法师,身量纤长、皮肤惨白,太阳会将他的皮肤融化,露出里头森森的白骨,直到黑夜降临,魔法生效,白骨上生出一层幼嫩又苍白的肌肤,穿着长袍的法师半张脸是骷髅、半张脸是绝艳大陆的美人,一个回眸,将前来讨伐的圣骑士定在原地、魂不附体。
晏双:“我记得这里。”
系统:“我也记得。”
晏双:“我刚上岗太紧张了,一个大把人秒了。”
系统:“……是的。”
晏双:“没截我黑历史吧?”
系统:“是指你把男主宰了然后惊慌失措地叫我爸爸的事情吗?那没有。”
晏双:“……”爬。
幸好那个西幻世界有魔法这个设定,系统不想一进去就宣告失败换人,给晏双出了个主意,他才能钻了个空子,直接把圣骑士复活成了亡灵骑士。
然后整个世界的调性都变了。
原本是圣骑士刷副本的成长流硬生生地变成了“论失忆后的亡灵骑士迷恋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最后发觉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爱的人时,亡灵骑士暴走该如何解决”的狗血情节。
系统:原来生命中的一切狗血早就在暗中埋好了伏笔!
这本书里,晏双另外比较有印象的就是他带着亡灵大军打劫龙之巢穴的画面了,堆成山的金子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
晏双这本书里干了票大的,下一本穿书局就学乖了,画面一黑,转眼之间他就变成了个贫穷又忧郁的钢琴家,怀才不遇、恶毒多疑,间歇性发神经,怼天怼地,又蠢又坏,在整本书中贡献了一些恶劣又下作的桥段,往往出师未捷身先死,时刻都在被打脸。
晏双:挺喜欢这本书的,他在这本书里高强度作死,一个礼拜就完成了任务。
后面一幕幕过去,画家、魔术师、渔夫……孩童、老人、青年……他在各本书里扮演的角色都有定格,晏双看着形形色色的“自己”,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这些角色有好有坏,有聪明绝顶的,也有愚蠢至极的,有清纯高傲的,也有放荡不羁的。
不这么坐下来看的话,晏双还真没意识到他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本书。
大概这始终都是别人的故事,所以在他心中也很难留下真正的印记,通常都是进入下一本就忘了上一本。
那些他扮演的角色,像他,却又始终都不是他。
终于画面转到了最后,相当隆重的一个转场。
“晏双”出现了。
单薄、白皙,是一朵脆弱的花,谁都能将他采撷,在指尖把玩,画面上的他或是垂泪或是哀伤,看上去相当可怜。
系统不禁感叹这画面着实是太有欺骗性了。
“菟丝花都快成霸王花了。”系统忍不住吐槽道。
晏双正托着腮,欣赏着自己在退休世界里的各种高光表现,闻言挑了挑眉,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对菟丝花有那么深的误解。”
“知道菟丝花的绰号吗?”晏双偏过脸,正对上进来通知退休仪式开始的工作人员,他闭上嘴,通过意识与系统说完,“魔王的丝线。”
“双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接待人员也是穿书局的员工,正奋斗在退休的路上,见到真人后,他激动万分,脱口而出,“你本人比影像里帅多了!”
晏双波澜不惊道:“那确实。”
工作人员:“……”
个性倒是跟影像里的一样特别。
“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轮到你上场了。”
晏双“哦”了一声。
工作人员摩拳擦掌地走在他身侧,过一会儿,试探道:“单位最近业绩挺一般的,正在考虑对已退休的经验者进行返聘,不知道双哥你有没有兴趣啊?”
晏双瞟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忙道:“酬劳很高,待遇很好!”
“没兴趣。”
钱是不嫌多,但要让他再就业?——滚吧!
“那……特训员怎么样?指导指导新上岗的员工,待遇特别好,时间也很灵活……”
“不行。”
工作人员:“双哥,你再考虑考虑,白前辈都已经答应了。”
晏双嘴角抽搐,心想那家伙八成是受不了家里那一堆人了。
这就是单身汉与有夫之夫的男人之间的不同。
晏双隐约已经看到了会场的人群,他托了托怀里软乎乎的小恐龙,干脆道:“仪式结束就走。”
返聘?特训?
开玩笑,他才不愿意被这种事牵绊绑住,退休单身,有球有龙,逍遥自在,人生已经一整个大圆满了。
“走了,儿子,”晏双挑了挑小恐龙的下巴,嘴角微微一勾,“上台去狗叫了。”
小恐龙:“……”救命它是真的只会羊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