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2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的严严实实。
鹤时初手中的苹果皮断了,水果刀滑进他的皮肤,苹果瞬间染上映红。
鹤子云飞快转过头来,拿过那个离婚协议书,最后一页上早已签好了我的大名。
不要他的这一项条款里面也写的明明白白。
圆滚滚的眼眶瞬间溢满泪水,一滴接一滴砸在白净床铺上,晕染水渍,他擦都来不及擦,捏着离婚协议站起来怒吼:「你为什么要离婚」
「你根本就配不上我老爸,一天在家无所事事你还要提离婚这样的日子还不够好吗你怎么这么不知道满足!」
鹤时初将沾了血的苹果砸到鹤子云胸膛,毫不手软。
我移开视线,懒得搭腔。
「鹤子云,谁许你这么说你妈的你妈辞工在家都输为了更好的照顾你!照顾我,让你好好上学我好好工作!」
鹤时初捏紧眉心,怒意在脸上翻涌。
两个大小的模子在我左右两边,一个哭唧唧一个愁唧唧。
但这都不重要,「少说屁话了,签字。」
鹤子云站在那,止不住的流眼泪。
我也不懂他在哭什么,自己每天都叫着不要我这个妈,不要他了又在那儿哭个不停。
鹤时初也是,虽然他从没提过离婚,但在我们这段婚姻里他总是平平淡淡,在外还跟陈晓晓暧昧不清,现在要跟他离婚那就是给他自由,还需要犹豫什么
请向我一样高兴起来好吗
我即将拥有很多财富了。
只见鹤时初起身,一步步走到我身边,呼吸沉重。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拉住我,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不离婚,好吗」
「为什么」我挑眉,有些好笑。
「之前喊着我不配当妈妈,我的教育不好的不是你吗你在外不是有人很好的照顾你吗还需要我做什么」我挣脱开他的手,冷笑:「鹤子云说的对,我确实不配当他的妈妈,你的妻子。」
「签下,对你我都好。」
鹤子云一个健步冲上来,把离婚协议书撕的稀巴烂,「不许离婚!我不许你们离婚!」
然后离开病房,门被他嘭的一声摔上。
鹤时初还站在我面前,久久不动。
「我会再让律师做一份寄到你家,希望你到时候可以痛快的签下。」
他又一次拉住我的手,表情似乎有些痛苦:「那你最近住哪儿」
「跟你有关吗」
8
没过几天,我接到鹤时初电话,他似乎疲惫许多:「明天是妈的60大寿,我们还没有离婚,你还是要来一下的。」
我轻声应了一下,这件事上一个打来电话的人已经通知我了。
当然是非去不可。
因为去了,就可以离婚啦~
9
宴席之上,财富和权利交织在这个璀璨的夜晚,豪门辉煌在此刻达到巅峰。
灯光辉煌,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中蔓延,飘散弥留在人群中。
年入60的鹤夫人,缓缓登台,她左手正拉着陈晓晓,右边是鹤时初和我以及躲在后面的鹤子云。
她雍容的脸上露出得体笑容,抬手暂停音乐。
「各位,今日是我的生辰,本不应该提一些生辰以外的话题,但这件事在我心里也很重要。」她轻抚陈晓晓的手,眼中尽是宠溺,「就是我的儿子,即将离婚,以后陈晓晓就是我们家未来的少夫人。」
一众寂静,两秒后掌声四起。
而我这个还没被离婚的少夫人,还站在原地。
他们就已经半场开香槟。
我冷笑,不想理会,这老婆子的心思又不是第一天这么黑了,她生辰前一日便打电话通知我,只要我不在宴会上作妖,就会让我顺利离婚,还给我一笔巨款。
所以在此刻,这一点面子也不是那么重要。
陈晓晓满脸绯红,看向现在表情怪异的鹤时初,而鹤夫人已经在后面找到鹤子云的身影,将他一把拉出来,推到陈晓晓身边:「子云啊,你不是最喜欢你小姨了吗」
「奶奶现在满足你,就让你小姨当你正儿八经的妈妈!快,现在就叫声妈妈。」
鹤夫人笑的灿烂,却丝毫没看到鹤子云此时憋的通红的脸,他一把推开想揽他的陈晓晓,健步冲到我面前,张开大字样保护我。
「我爸妈还没有离婚,她是哪门子妈妈!我才不要别的妈妈!我只有沈清厌一个妈妈!」他身形颤抖,像个小山屹立在我面前。
鹤时初也低头,不由捏眉。
我以为他要说些训斥鹤子云的话,没想到他缓缓面向鹤夫人:「妈,你喝多了,下去休息吧,刚刚那些话做不得数。」
鹤夫人怒目圆睁,不可置信,「你们父子俩是要翻天了吗之前喊着要换妈妈的不是你吗之前晓晓天天照顾的不是你吗」
「现在我要成全你们,怎么不好吗她沈清厌都不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俩还为她跟我唱反调!」
鹤时初表情不变,喊人将鹤夫人拉了下去,陈晓晓眼含泪水,欲掉不掉惹人怜惜。
台下众人看的滋滋有味,见好戏即将收场,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好戏还没有收场呢。
我抬手,缓缓将话筒拨过来,红唇轻启,年过30声音却依然明媚,「各位,鹤夫人说的不错,我和鹤时初即将协议离婚。」
「鹤子云所有抚养权归鹤先生所有。」
那边四人齐齐回头,不可置信。
鹤子云憋红半天的脸蛋终于布满泪水,「妈!」
我抬手,食指放在唇边:「嘘,别叫,我不是你妈。」
临走前,我走到鹤夫人身边,扬唇看她:「剩下的就看鹤夫人了,记得我的卡号发给你了,期待你的巨款。」
10
那晚宴会上的事情,不知被谁传到网上,一时间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在怒骂我,说我装叉,不负责。
根本不顾及那父子俩有多伤心。
而我坐在游泳池旁,翻阅评论。
「这个女人她长没长眼睛啊,那父子俩长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天天看着都能笑醒,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乖宝,等我来做你的后妈!」
「哇塞......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狠心的女人,豪门少夫人都不做啦我可以去申请吗」
「这女的真会装,她那副穿搭打扮平时也没照顾孩子吧,也难怪孩子挡她面前护着她都能无动于衷。」
说实话,鹤子云护在我身前时,我有所动容。
可动容过后,他往日讽刺我,违逆我,怒斥我的模样就在脑子里闪过。
他从懂事起就不知为何,讨厌我,说我只会做饭做家务,配不上他爸爸,从鹤夫人那里得知我设计的一夜情后,更是嫌恶我。
认为我是一个心机深厚的婊子。
11
当天下午,警局给我打来电话。
说鹤子云打架被扣,需要监护人去保释。
我正要拒绝,电话那边鹤子云含带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妈!我爸今天还在外面出差,陈小姨她不管我。」
「求求你了......」
我最终还是去了。
看着被放出来的鹤子云,满身伤痕,心底漫起心疼却又被我强行压下去。
带着他离开警局后,开口:「自己去医院把伤处理一下,我走了。」
「下次不要再找我。」
我刚转身,鹤子云一声妈响彻云霄,哭的稀里哗啦的。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他眼泪鼻涕直流,有些流在伤口上,晕开。
很丑。
「你不是没用的,妈......真正没用的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心疼你的付出,你每天在家忙上忙下,还要顾忌我的喜好,惯着我的脾气......」他哼哧哼哧的:「陈小姨一点都不好,她对我的好都是装的!」
「她只喜欢我爸!根本不喜欢我!妈,除了你没人要我了......」
我缓缓转身,在他满眼泪水中冷笑。
「你早点去干嘛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又停顿,「放心,就算没人要你,你爸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鹤子云撅着嘴巴,委屈极了:「妈,我今天打架是因为走路上有人骂你,说你不识好歹。」
「我没忍住,下次会改。」
我:「哦。」
那又怎样,转头又要走时,路的尽头立着一个身影。
宽肩窄腰,身姿挺拨,抛去那一身冷冽之气,看着倒是格外俊郎。
是的,尽管他人快40遥遥望去依然俊郎。
我抿唇,对于自己过来保释的决定有些后悔了。
男人径直走向我,步伐坚定,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阿厌。」
他要来拉我的手,却被我躲闪开。
狭长眼眸中略过丝哀伤,「我和子云都知道错了,回家吧。」
「离婚协议书我还没有签,你想要的巨款,我有,我给你。」
他抬眼,望进我的眼底。
像年少时,我们婚礼上,他一身婚礼西装,正经伟岸,一丝不苟,低头向我亲吻过来时,那片寂静幽深的眼眸望向我。
让我溃不成军。
可现在不一样了,重生一回,我仍记得前世我告诉他,我快死了,他只是轻轻皱眉,处理文件的目光从未移开,男人声音淡淡,像一颗石子砸进我心里,「阿厌,别闹了。」
「明天子云放学你去接一下,我们回老庄看看妈。」
所以我坚定退后,错开他离去。
「我跟你们,不会再有家了。」
声音落在后面,两个大小模型的男人,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良久,鹤子云忍怒开口:「都怪你!水性杨花把妈弄丢了!」
鹤时初抬眼,不爽:「难道不是因为你犯贱吗」
12
鹤时初和我要结婚是养父母准备将我嫁给下三流公子哥时,那场晚宴上他立于人群中心。
高贵典雅,似乎与这个名利场格格不入。
下三流公子哥令人恶寒的视线从下到上将我扫视,如同小刀剐蹭在我身上,刺啦啦的。
也就是那时我冲了上去,一杯红酒泼在男人身上,红色酒渍将他昂贵的西装污染。
我立在人群和他一起。
仰头看他,周遭嘈杂在那刻已经和我无关了。
唯独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带你去清理吧。」
他随手抹了下衣服上的污渍,好似并不在意,可蓦然回眸视线随之停留在我脸上。
他说:「好。」
我们在众人视线里,一步步走到最顶楼,推开厚重的门,将他和我关在一起。
男人漫不经心脱掉外套后,我的手便也搭了上去。
放在他衬衫的纽扣上,大胆又小心的将他衣服褪下。
让一片白皙劲瘦的皮肤裸露在我眼前。
他按住我的动作,可再看,我已是泪流满面,我求他。
「帮帮我......」
我哄骗他说我被下药了,颤抖的去触碰他,哪怕被炽热的温度惊到退缩也再度扑上去。
鹤时初就那么看着我,发疯般想要掠夺他,直到我磕磕绊绊弄疼他,他才转身将我压住,抬手拂过我被汗浸湿的发。
「别怕,我会对你负责。」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结婚十余年,他对我相敬如宾,作为妻子的一切我都拥有了,唯独没有得到他的爱。
小时我们住在对面,我被罚锁在小屋里,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少年坐在阳台上认真书写的模样。
我被丢到狗窝里打扫时,他恰巧出门,我慌不择路,想跑却不敢进屋,余光看到少年一步步走到我身边,又抬手。
我以为他会捂住自己口鼻,对我露出嫌恶。
但他没有,只是帮我摘去了头顶的落叶,笑说:「这片叶子或许喜欢你。」
从那天起,我也或许喜欢他。
但少年的脸逐渐变换,变成现在的鹤时初,他总坐在电视里,坐在陈晓晓身边,一遍遍告诉我,照顾好家里,照顾好母亲,照顾好孩子。
可他从没说过,要我照顾好自己。
每个月的钱是花不尽的,可他的人我是见不到的。
电话是从未打通过的,我不止一次的想,我是否是一个已婚的妈妈。
他狰狞龟裂的脸在我眼前,一点点变的灰暗,他说:「你当不好这个妈妈,我会选别人来。」
身上熟悉的疼痛席卷而来,是上一世乳腺癌的疼。
梦醒,一身冷汗。
我坐在床头,久久无法回神。
13
下午三点,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走近。
「领离婚证带他做什么」
鹤时初视线飘忽,落在不远处的咖啡店:「离婚协议里面有些条款我想更改,去聊一下吧」
这个理由,我没办法拒绝。
所以我们三人坐在咖啡店,鹤时初点了一个又一个甜品,看着桌子上越摆越多的东西我忍无可忍。
「你到底要做什么!」
鹤时初低下眉眼:「阿厌,我知道你介怀什么。」
「我已经把陈晓晓从公司开除,切断和她一切来往,我妈那里我也会去交涉,以后你们两个能不见就可以不见,子云也知道错了......」
我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鹤时初肩膀落下,似乎有一口气提在心口,久战沙场的男人第一次欲言又止。
「我们不离婚,好吗」
他说:「只有你,能是我的妻子,子云的妈妈。」
鹤子云也在旁边郑重点头,可我却笑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笑只是觉得我这婚后十余年多么可笑。
他并不是不知道我在意陈晓晓的存在,他并不是不知道我被他母亲压迫却不敢言说。
鹤时初什么都知道。
可他却没有为我做半点改变,直到现在我告诉他,要离婚,逼到绝境他才懂什么叫改变。
我冷嗤:「鹤先生现在才知道,怕是有点晚了。」
「离婚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又要走,被鹤时初拉住,他抬头看我,有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儿时的少年郎。
他立在门槛下,朝我招手,一身红棉袄,跟吉祥物一样可爱:「小可怜,新年快乐!」
可鹤时初终归回不去了。
他声音低哑,「我以前不知道这些,都是子云告诉我的。」
「子云被陈晓晓自小哄骗,不懂事被灌输不好的习惯,而我也被她若有若无的照顾当做一个秘书理所应当做的事情,不懂得避嫌,这些都知道了......不会再犯了,阿厌。」
鹤子云泪流满面:「妈妈,别不要我们......」
我离开了,临走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明天我还是会这个点来,离婚证一定要领。」
14
离婚证拿在手里那一刻,我整个心都释然了。
沉压在我心口上两辈子的疼痛彻底散开。
鹤时初站在旁边十分落魄,像丢了魂一样。
「阿厌,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得了癌症,每天都很疼,却还是坚持按时起来给子云做早餐,送子云去课外班,梦到你疼的在地上蜷缩一遍遍打我的电话......」
我说:「你没接。」
「我疼的时候喝了五六片止痛药,昏迷在地,福大命大没死,起来鹤子云怒骂我连早餐都没做好,当个妈妈都不尽职。」
「而你这个爸爸,在澳洲和陈晓晓甜蜜双排共度所谓的出差。」
鹤时初身形摇晃,眼中稀碎的光消散:「这都是真的吗」
我摆摆手,「是,真的。」
「都是真的,鹤时初今年过年我们再也没关系了,提前也祝你,新年快乐。」
但除了今年,我自私的希望你......永不快乐。
15
我不再准备结婚,找了几个伙伴自驾游,挥霍鹤时初分给我的资产。
势必要看完这大好山河。
鹤时初在三年后得了癌症,是胃癌,夜晚他打电话有模糊的哽咽,我仍能听到他的声音。
「阿厌,得癌症真的......好疼。」
我仰望头顶的极光,好美......和视频里看到的完全不同,美到我整个身心都灿烂开怀起来。
鹤时初比我上一世活的稍久。
听说还是因为陈晓晓还把鹤氏一些机密文件偷到卖给对家,把他活生生气死的。
鹤夫人带着鹤子云再上岗,势要再度撑起鹤氏。
我看着电视上的鹤子云,他长大成熟了很多。
把陈晓晓告了,胜诉。
记者问他,来日鹤氏要是能重回辉煌他最想对谁给予千百倍的好和感恩。
他那张和鹤时初儿时八分像的脸庞微微一变,似有哀伤略过。
「我的妈妈。」
「沈清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