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辈子在府里做小妾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里也没什么乐子可寻。</p>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便是小丫头们自坊间带来的关于街坊邻里的各种家长里短、流言蜚语。</p>
她记得在她入府后第二年，余老板夫妇突然落罪下狱。</p>
其中有一项罪名便是谋害韩家孤女，也就是余大娘子的娘家侄女韩姑娘。</p>
当初夫妇二人得以发家致富，就是因为他们残忍地将韩姑娘推进湖中淹死。</p>
事后伪造了韩姑娘失足落河的假象，悄无声息地吞掉了韩家的家产。</p>
这一桩心机歹毒的人命案自然成功地拿捏住了余老板夫妻俩人。</p>
吴恙稳住了局面，走上前问道：“我且问你，你夫人说我勾引你，可有此事？”</p>
余老板忙道：“没有！我无品无貌，又一把年纪了，姑娘怎会看上我。再者姑娘品行端方，多年来洁身自好，又怎会为一个男人败坏名誉。”</p>
“那我可有问你借过五百两银子？”</p>
余老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那是我出于生意考虑借给你们大东家的，借据上头签字画押之人也是云裳纺的大东家林宛娘。”</p>
“那今日这一出大戏究竟是何意？”</p>
“都怪这畜生！”说着余老板往身边一小厮膝盖窝猛踢了一脚。</p>
他狠狠地道：“这畜生得了别人的好处，撺掇着我们夫妻俩来毁坏姑娘的名誉，让姑娘名声扫地。”</p>
吴恙挑眉，“是谁？”</p>
“还不快说！”余老板又一脚飞过去。</p>
那小厮疼得龇牙咧嘴，哆哆嗦嗦道：“奴、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锦衣华服的人，他给了小的五十两银子，还承诺事后再给小的五十两。”</p>
白月荷一口唾沫飞了过去，“呸！为了这区区一百两银子，你竟然这样诋毁一个姑娘家的名誉，你简直不得好死！”</p>
现场的风向又发生了改变。</p>
——“太可恶了，女子的名节比命都重要，他们这不是存心想逼死吴大姑娘么？！”</p>
——“为了几个钱便造谣诋毁人家，如此想来，也很有可能为了钱杀害那韩姑娘……”</p>
——“谁说不是呢！韩姑娘的死必定与他们夫妻俩有关……”</p>
听着众人的议论，余老板夫妇俩彻底乱了阵脚。</p>
余老板干笑了两声，“吴大姑娘，都怪这畜生从中作梗，我们夫妻俩给您赔礼道歉，对不住姑娘您了！”</p>
说着他又踹了那小厮一脚，那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搁在地上。</p>
“这是那人收买我给的五十两定金，悉数给姑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p>
余大娘子内心惶恐不安，见吴恙不搭话，越发心焦，遂换了副面孔，陪笑道：</p>
“都怪我性子急脾气大，没好好问清楚便闹了过来，都是嫂子不对！嫂子给你赔礼道歉。”</p>
吴恙却不打算原谅。</p>
“今日这事我定要让官老爷好好替我做做主，也让官老爷好好查查韩姑娘的死因。”</p>
余老板一听，两眼一黑，竟有些站不住。</p>
余大娘子急忙搀住自己丈夫，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p>
吴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怀好意的人。</p>
她眼风一扫，射向那几个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路人。</p>
“还有先前满口胡说八道帮腔作乱之人，我全都记下了，我一个也不会放过！”</p>
围观的百姓哄然议论起来。</p>
那几个带头挑事之人有些站不住了，一个个悄摸摸往外撤，却不想竟一头撞上了一个个身高体壮，面若阎王的兵丁。</p>
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嘹亮的嗓音。</p>
“好！吴大姑娘威武！在下这就帮姑娘报官去。”</p>
这嗓音异常熟悉，吴恙的整颗心瞬间落到了谷底。</p>
说话人是自小跟随李秉乾长大的长随李沐。</p>
而他不远处，那目光中透着不屑一顾的男子正是李秉乾！</p>
隔着人群，李秉乾黑眸冷沉，俊颜紧绷，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凌厉又冷峭。</p>
吴恙只觉前世的满腔恨意骤然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住。</p>
李秉乾！</p>
别来无恙啊！</p>
***</p>
傍晚时分，晚霞轻洒在对面小楼的窗檐下，几只肥猫懒洋洋的躺在瓦片上打盹。</p>
红彤彤的霞光从窗外映照而入，衬得雅间内绯红一片。</p>
李秉乾背对晚霞而坐，干净利索的头发高高绾于脑后，俊逸的五官轮廓隐在阴影里，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吴恙。</p>
尽管吴恙身着朴素，可出众的容貌依旧令她光彩照人。</p>
纤长浓密的睫毛半掩住一双灵气逼人的鹿眼，给人一种捉摸不透又忍不住想去探究的感觉。</p>
他忽然想起刘嬷嬷时常挂在嘴边的话——</p>
“这人的样貌是天生的，可她这气度完全是咱们府里养成的。”</p>
李秉乾收回思绪，轻声问：“我记得你是我李家的奴婢。”</p>
吴恙咬牙跪地给李秉乾行了一礼。</p>
“奴婢吴恙见过世子爷。”</p>
尽管她百般不愿意，可她现在还是李家的奴才，而面前这个人仍然是她的主子。</p>
记忆中，这个人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奴婢的身份。</p>
“既然是我李家的奴婢，就该在府里头做事，明日一早你随你祖母去老太君跟前伺候，往后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擅自出府。”</p>
吴恙气不打一处来，忙道：“世子爷，府里那么多奴婢缺我一个不打紧。”</p>
“不肯回去？”</p>
吴恙点头，“求世子爷发还奴婢的身契，放奴婢出府。”</p>
李秉乾一怔，万万没料到吴恙会提出这样的请求。</p>
赎身出府？</p>
吴恙居然想赎身出府。</p>
他记得这些年来她频频向他示好，不断地给他做衣服鞋袜，甚至是甲胄！</p>
她的心意昭然若揭！连李沐都看得出来。</p>
可如今这个人居然同他说要赎身出府？</p>
他眸色一暗，“怎么？你真与那余老板有什么关系？”</p>
吴恙解释道：“没有，奴婢只是想继承姨母的衣钵，好好经营云裳纺。”</p>
李秉乾皱了皱眉，“你想出来抛头露面？”</p>
“我只是个奴婢，我这样的人为了生活出来抛头露面并不奇怪，外头穷苦人家的女儿有几个不出门谋生计的？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再平常不过。”</p>
李秉乾只得问：“你问过你家中长辈没有？”</p>
吴恙道：“祖母和父亲已应允，求世子爷恩典，放奴婢出府，从此堂堂正正做个人，不再甘为人下奴。”</p>
李秉乾略显诧异，端起茶水喝了一口。</p>
“你有这样的心性是好事，待我回禀老太君后再做定夺。”</p>
吴恙却抢白道：“半个月前，我已经求过他老人家了，他说奴婢的卖身契在世子爷手里，让我直接问世子爷您。”</p>
吴恙抬眸望着他，一双美眸如湛湛秋水，柔婉中带着一股坚毅。</p>
李秉乾忽觉心神一晃，竟有些乱了阵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