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隔天，雨过天晴。</p>整座老宅都泛着一股清凉的湿气，雾霭自四面山腰处漂浮而来，将昨晚连绵不绝的春潮掩藏在其中。</p>
正堂里，宋谦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暗生不快的蹙眉。</p>
弟弟和小妹怎么来了？</p>
他掀开茶盖看了一眼水色：“出什么事了？”</p>
宋逊和宋纪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冷笑。</p>
大哥可真够贼的，想吃独食。</p>
谁不知道贺敛来老宅了，想巴结这位金州太子爷的人可不止宋谦一个，就算在贺敛面前多露露面，留个印象也好。</p>
宋逊：“怕大哥招待不周，我和纪棠过来瞧瞧。”</p>
宋雪妍听到这话，端了端身子，并未对长辈拿出该有的恭敬。</p>
宋纪棠冷淡的瞄她一瞬，又尖声开口：“雪妍，你今天这身旗袍可真是好看啊，我记得平时你都不舍得拿出来穿的吧。”</p>
宋雪妍微微扬起腻白的脖颈，笑而不语。</p>
这可是一件非遗传承人手工制的旗袍，不论是钩针还是染色，所用技术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不提价格，光是制作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p>
虽然她不喜欢这位小姑，但宋纪棠说的没错，若不是为了见贺敛，她也不会把这压箱底的中奢制品拿出来。</p>
正说着，外面有女佣清脆扬声：“贺先生到了！”</p>
堂内几人纷纷起身，宋雪妍更是检查了一下裙摆后，往前多走了一步。</p>
一个端庄典雅的美人，不信贺敛不注目。</p>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踩着地上的积水站定，比昨日还气派的正装裹着浑身的肆横劲儿，低头转了一下腕表，心情很不错的样子。</p>
宋逊和宋纪棠连忙打着招呼。</p>
两人争先恐后的，生怕自己的名字比对方报晚了一步。</p>
贺敛抬起头，深邃的眉骨下，一对狭长的眸子含着淡漠，只是礼貌性的颔首，薄唇轻启：“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p>
宋雪妍怔了怔：“贺先生，您这就要走了吗？”</p>
贺敛睨向她。</p>
不走，等着再被你使手段？</p>
况且他还要回去检查一下那个颜料罐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人如此动欲，等结果出来，他非得扒了宋雪妍的皮不可。</p>
昨天晚上只是浅浅一闻，就和小傻子折腾到后半夜三点多，要不是担心姜郁吃不住自己的力道，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p>
“对了。”</p>
贺敛似笑非笑：“我记得上次在这儿住，宋小姐让人送来了一幅画，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走？”</p>
宋雪妍指尖一凉，那幅画已经被她扔了。</p>
她还以为贺敛不喜欢呢。</p>
不过女人反应很快，笑容依旧得体：“可惜了，那幅画我觉得不好，让我丢掉了，贺先生要是喜欢的话，我改日再送您一幅。”</p>
“不必了。”</p>
不知道是不是宋雪妍的幻觉，贺敛的语调瞬间阴沉许多：“还有三个月就是宋小姐的封笔画展了，你还是先忙正事吧。”</p>
宋雪妍赔笑，一行人正要送贺敛离开，南院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叫骂，虽然隔得远，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p>
“跳啊！你跳啊！”</p>
“怎么不跳啊！你这个疯子！”</p>
宋谦一惊，听出这是宋纪棠儿子周蕴的声音，忙看向小妹。</p>
但宋纪棠并未在意，反倒有些得意。</p>
贺敛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眉头一压，大步迈开。</p>
谁他妈欺负姜郁呢？</p>
-</p>
到了南院，年仅七岁的周蕴穿着一身中式唐装，蹲在池塘边哈哈大笑，他指着对面手足无措的姜郁，扬着脸：“臭疯子！你敢跳吗！”</p>
他还捡起地上沾着淤泥的石块，用力砸向姜郁！</p>
“你跳啊！我要看着你淹死！”</p>
女孩直直的站在那，躲也不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p>
暗绿色的池水面上，浮着她的几根画笔。</p>
贺敛走的快，瞧见这一幕猛地驻足。</p>
身后的几人险些撞到他，忙急刹在原地。</p>
宋谦暗道不好，去拉扯宋纪棠：“快叫蕴儿回来。”</p>
宋纪棠挑眉，这有什么的，小孩子爱玩儿而已，何况姜郁早晚要死，能给儿子解闷是她死去的妈积德。</p>
盯着贺敛宽硕的背，宋纪棠眼珠一转：“贺先生您看，都是我家这孩子太调皮了，让您看笑话了。”</p>
话是这么说，她的口吻却很骄傲。</p>
好像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捉弄到他姐姐是很有本事的表现。</p>
贺敛凝眸，不辨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儿子？”</p>
山雨欲来风满楼。</p>
长房三口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p>
宋纪棠忙不迭：“对对，是我儿子！”</p>
贺敛的薄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姜郁，小傻子在周蕴的催促下，还真有往下跳的趋势。</p>
姜郁感受到那股目光，垂在裤边的指尖微勾。</p>
还真引来了。</p>
她不着痕迹的沉了口气，大步往前一迈，却在半空中被一条遒劲的手臂揽了回来，顺势托在怀里。</p>
迷蒙的瞳孔和男人对视，贺敛格外生气：“不就几根画笔吗？你至于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p>
姜郁：“我、喜欢。”</p>
真是被宋家虐待久了，什么都当成宝贝。</p>
昨晚他就发现了，姜郁的小木楼里堆满了杂物，用过的火机，折弯的勺子，断掉的衣架，像是个垃圾回收厂一样。</p>
他回头扫了一眼宋家人。</p>
宋纪棠还没弄明白局势，就见贺敛大步流星的走到周蕴跟前，小孩儿被他逼来的气势吓得有些懵，调头就要跑！</p>
贺敛一把提住他的衣领，将人悬在池塘上。</p>
周蕴的脖颈被小圆领勒住，胖脸憋得通红，大喊大叫的乱蹬着。</p>
“妈！妈啊！救命！”</p>
宋逊错愕，看向大哥一家，三口人都默契的避开脸。</p>
周蕴自己找死，千万别连累他们。</p>
宋纪棠这才反应过来，匆匆的往那边跑。</p>
贺敛：“站那。”</p>
利落的两个字，像是在宋纪棠脚下拴了绳索，她生生站住，担心的看着自家儿子，吓得双腿发软：“贺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啊！”</p>
贺敛看了一眼怀里的姜郁，女孩窝在他肩头，乖的不像话。</p>
妈的，更生气了！</p>
怎么谁都能欺负这个傻子！</p>
贺敛把周蕴往下放，男孩的脚踝已经没入水中。</p>
乱蹬着，打的水花四溅。</p>
宋纪棠花容失色，噗通跪了下来。</p>
“贺先生！饶了我儿子吧！求求您了！”</p>
周遭的佣人也胆战心惊的，不少人开始脱鞋脱袜，生怕贺敛把周蕴扔下去，毕竟这坑池塘深不见底，周蕴是不会游泳的。</p>
贺敛冷笑，毫不留情面：“不想我把你儿子扔下去，那就你下水，把姜郁的画笔捡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