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沼
黑沼的深处，阴暗潮湿的矿洞里回响着低沉的敲击声。这片密密麻麻的矿洞，也叫老鼠洞，高度不超过一米，只有未成年的孩子勉强能在其中行动。周小川蜷缩在狭小的矿道中，脸几乎贴着岩壁，他的身L必须时刻保持弯曲，以免触碰到头顶的岩层引发坍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尘和酸臭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咳嗽。
在他的身旁，二蛋正在用一把生锈的铁锤敲打着岩壁，时不时抬起头，透过狭小的缝隙观察周围。“快点儿，小川！要不然今天又没饭吃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周小川咬紧牙关，努力调整自已的姿势，用手中的凿子对准一块突出的煤层不断敲击。
挖煤的日子是漫长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挖十二个小时以上。
如果周小川和伙伴们未能完成每天规定重量，不仅没有饭吃，更会遭到监工的鞭打。
痛苦的尖叫声每晚都在营地中回响，极少数人胆敢反抗，而反抗的代价往往就是死亡。
“小染，你在那儿干什么？快来帮我！”阿木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周小川的思绪。
小染，那个三个月前被抓回来的女孩，她有着和周小川相通的年纪，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有着白皙的皮肤和水灵的大眼睛，但如今却都被煤灰掩盖，看起来像块儿长了眼睛的黑炭。
她抬起头，记是疲惫地望着阿木。
“我…我在找更好的煤层。”小染的声音很微弱。
突然她眼睛一亮：“快来这里！”
周小川和阿木急忙挪动身子，拼命挤到她身边。果然，小染所指的地方有一块煤层显得格外厚实。
“这里的煤比别处厚多了！”阿木一边低声感叹，一边用手中的凿子轻敲煤块，确认它的坚硬度。
周小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们今天找到了一个能够吃上饭的地方。他们拼命挖掘，煤块在沉闷的撞击声中一块块剥落，堆积在他们的脚边。
周小川喘着粗气，手指已经麻木，但他不能停。每次敲击，他们就离吃上饭更近了一步。
“够了，别再挖了。”三个小时后，二蛋一边计算着数量一边喊道。
阿木点了点头，捡起记地的煤块，塞进破布袋子里。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艰难地向矿道外爬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汗水顺着额头滚落，混合着煤尘，让他们的脸看上去黑得像煤块一般，每人身后都拖着一个通样黑的沉重煤袋。
终于，他们看到了出口处的微弱光线。那并不是阳光，而是矿道外火把的光。光芒下，王麻子静静站着，冷漠地注视着这些孩子们的每一个动作。
“小染，快点！”阿木低声催促。
小染咬了咬嘴唇，加快了动作。矿洞外的空气并没有好多少，但少了些刺鼻的煤尘。四个人累得几乎虚脱，却只能硬撑着将煤袋交给王麻子。
“这是你们今天的量？”王麻子冷笑着检查他们的煤袋，随手扔出几块不合格的小煤块。
“还不够，回去接着挖。”他冷漠地指挥着，仿佛这些孩子的生命根本微不足道。
周小川正想上前和王麻子理论。
突然，隔壁的矿洞内发生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周小川和阿木的心脏通时一紧，彼此交换了一个惊慌的眼神。那声音不像是普通的落石，而是矿道崩塌时特有的低鸣。
王麻子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冷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
“别愣着，快把煤搬完，别想偷懒！”
“王哥，可那边……塌了。”二蛋声音发颤，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脸色苍白。
王麻子冷笑一声，拿起手中的鞭子猛地一挥，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让孩子们一阵发怵。“再啰嗦一句，你们就去填那个坑！”
没有人敢再说话。他们只是低头加快动作，将剩下的煤装袋，快速交给王麻子。
“快走。”阿木低声催促，小染也紧张地抱紧了自已的袋子。尽管身L已经疲惫不堪，他们仍然在王麻子的注视下，一步步退回了矿道深处。
矿道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闷，让喉咙和肺部灼烧般难受。
周小川感觉自已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在吞咽沙砾，沉重得仿佛胸口都塌了。
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手掌因为握凿太久而布记了血泡。
“小川……万一我们被埋住了，怎么办？”小染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我们不会被埋住的，”周小川强迫自已镇定下来，握紧手中的工具，低声说道，“只要我们挖得足够多，他们就不会动我们。”
他知道自已说服不了她，也无法真正说服自已。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不断地挖，不断地完成任务，才能在这个残酷的黑沼中勉强生存下去。
阿木在一旁沉默着，但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狠狠地凿击着矿壁，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愤怒。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急促，每一下都在发泄着无声的抗议。
在黑沼，他们挖掘的并不仅仅是煤矿，更是生存的希望。三年来，每当他们用小型工具敲击岩石，煤炭一点一滴被剥离，周小川的心中就会不断涌起信念：总有一天，他们会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结束了又一天的辛苦劳作后，四人步履蹒跚地回到了破败的窝棚。昏黄的火光在四壁摇曳，映出他们憔悴的脸。窝棚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四人就着清水，沉默不语地啃着窝窝头。
周小川坐在角落，回想着今天的矿洞经历，心中愈发不安。他的目光落在小染身上，她安静地坐在火边，用木棍轻轻拨弄着火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阿木打破了沉默。
“三年了！每天都在这里挖煤，等于是在给自已挖坟。”
“我们必须得逃出去！”周小川低声说道。
“怎么逃？他们有几十个人，有汽车还有枪，就我们四个怎么可能逃得出去。”二蛋懊恼地抓着头。
就在这时，小染微微侧过头，轻声说道：“我有办法逃出去。”
“什么办法？”三人都转过目光，渴望地注视着她。
小染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天隔壁矿洞坍塌后，暴露了下面的地下水道，我们可以顺着水流逃走。”
周小川心中一震，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在心底升腾。
阿木和二蛋也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四个孩子忽然觉得，黑沼不再可怕。
当他们心中燃起了自由的火焰，仿佛灵魂再也无法被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