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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飞鸟

    陆庸笑道:“你何必过谦,外公以家传琉璃神光掌与飞虹剑称雄西南,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及,你只需要好好练功,将来未必便不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

    姜离渊有些垂头丧气的道:“人道我姜氏一族掌剑双绝,可又有几人知道,这琉璃神光掌艰难晦涩,历代家主中能将这套掌法练成的屈指可数,那都是天资卓绝之辈。

    天门九重,一重艰难一重险,真要见天门,何其难也。那九重之上,复有琼楼玉宇二境,那更是传说中的神灵之境了。

    爷爷他老人家堪称一代人杰,可是他花费了一辈子时间,也只能将这神掌心法勉强练到第五重。我父亲五年前便已经破入第二重境,可至今仍在第三重关前打转,不得门道。

    我更是连第一重都无法破境,要学这套掌法,便要意味着你这一生都要交待给它,你需要付出毕生的精力和心血,抛诸一切杂念,加上你最好活得够久,饶是如此还未必能成。”

    他见陆庸发愣,便拍了拍桌子,道:“听懂了吗,这就是欲练此功,必须明白的事,也是练这套掌法必须付出的代价。

    有人一意孤行,愈发沉溺于武学之中,等他终于练就绝世神功,却发现自已双鬓斑斑,无妻无子,连仇人也没有,孑然一身,除了两袖清风,就是一腔懊悔,寂寞如雪,可是青春韶华毕竟已逝,不复重来。

    所以爷爷说,决意练成琉璃神光掌的人都是大志大勇之辈,这种人百年难得一见。”

    “昔年太祖爷爷于飞鸟谷中创制此功时,曾引发天雷滚滚,铅云遮天蔽日,黑沉沉如永夜降临,乃至于飞鸟惊散,狂风卷石,种种异象都在传闻说此一套掌法实乃是天罚之掌。

    曾祖爷爷所著的《飞鸟经》书册里便详细记载了当时的情景,不过其中不乏曾祖爷爷自已的穿凿附会,异想天开之句,我平常当故事来看,倒也有趣。

    太祖爷爷当时号称武林第一,他于飞鸟谷创制无双神功,威震天下,于是后人便以飞鸟宗称呼他。他与青莲宗,梵天宗并称武林三大武宗,享誉江湖,风头无两。”

    陆庸听了,久久无语,过了半晌才说道:“这些都是你从那册《飞鸟经》上看的?”

    姜离渊道:“有些是,有些不是,像武林三宗这些事似假似真,时间长了,难免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我又不擅长考据学,并不能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来说明他们的确实存在过。

    《飞鸟经》是我姜家武学总纲,浩瀚驳杂,篇幅颇巨,不仅著录了武林中的许多奇闻异事,更是夹杂了大量的武学心法,其中便包括了掌剑双绝的琉璃神光掌和太渊飞虹剑,我虽然通读过两遍,但也只是记了个大概。”

    陆庸听了不禁悠然神往,说道:“《飞鸟经》当初我也早有所闻,想要一窥究竟,可外公总说我家传武学尚未习成,不可贪多,便不允我入经阁。你这几年练习琉璃神光掌,必然武功大进,远远超过我了。”

    姜离渊道:“你陆家的撼龙掌刚猛无俦,独步武林,你只需将它练好,难道还不足以安身立命吗?”

    陆庸黯然道:“若真能独步武林,我陆家寨如何又能遭此大劫!撼龙掌名字倒是威风,可在这险恶江湖里,空架子最禁不住考验,反而惹来杀身之祸,或许那些凶徒便是觊觎我的家传掌法秘笈,否则为何财宝散了一地无人取,却在内堂里翻箱倒柜。”

    姜离渊闻言也是微微叹息,半晌,才说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虽然我功力尚浅,但是这套掌法前两重的秘诀关窍我已知道的差不多了。”

    陆庸摆摆手道:“你倒是大方,只怕外公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何况他说得也对,我连陆家的家传武学都学不好,哪有资格去学别的武功。再说这琉璃神光掌是姜家绝学,素不外传,我也不能破例。”

    姜离渊还待再说,陆庸已挥手阻止他道:“从今天起,我决意努力练好武功,撼龙掌是我陆氏绝学,我势必要用家传掌法报此血海深仇。”

    两人一起出了门,吃过了早饭后,陆庸一个人出了姜府,沿着胡通走上一条长街。

    此时已是上午,天气晴朗,惠风和畅,街道上行人熙攘,两旁商铺林立,屋宇连绵,热闹繁华至极。

    但见酒楼茶肆之内,不乏武林高手,各地口音都是不少,陆庸跻身闹市,心中却想起往年在泰州城时的情形,年幼时在这条街头上奔跑打闹,放风筝,扮狮子的情形。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少女清脆的甜甜的笑声,“陆庸,你要跑快点,风筝要落下来了。”

    陆庸猛的回头,只看到人群中来往行人脸上漠然,各自奔涌去各自的方向,只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雕。

    此时虽已是夏末时节,暑气仍然十分逼人,陆庸走了半晌,便觉又渴又累,索性去了附近的茶馆要了碗茶,打发着酷暑天气。

    正自喝茶间,忽然间茶馆里光线一暗,陆庸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

    这人手持玄铁禅杖,身披一件紫色的袈裟,在阳光下金光耀眼,看上去颇不寻常。

    那一张脸粗糙斑黑,颌下长须戟乱,苍白中夹杂着斑黄,显得无比沧桑。只是那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顾盼有神,凌厉生威,让人不敢小觑。

    他的身躯极高,腰圆背阔,相貌威猛庄严,陡然望之不似僧侣,倒像个沙场纵横的将军。

    这僧人大踏步而来,步履带风,衣袖挥摆,极具气势。手中禅杖点在地上,沉闷生响,陆庸自幼习武,一眼便看出这人的禅杖不是凡品,观其重量,绝不下于七十斤,这般沉重的兵器,寻常人根本提之不动,更别说用之迎敌了。

    那僧人进了大门,挑了里间一张椅子,也不管上面遍布的油渍灰尘,一屁股坐了上去,他人形貌魁伟,虽是坐着,身形仍是极高,茶博士见了这人相貌,已是心生三分敬畏,言辞恭谨周到,唯恐得罪了他。

    “店家,给洒家先上两大碗凉茶,这鸟天气,渴死人了。”

    茶博士扯了声嗓子,喊道:“好嘞。”

    他说话间已是端着茶水到了僧人面前,陪笑道:“大师父,您的茶来了。”

    他将茶递到僧人桌前正要摆上桌,突然身后一股巨力涌来,他站立不定,霎时便朝着那僧人倒了下去,两大碗茶也再也抓不住,摔了出去。

    那僧人距离过近,一时间竟然躲避不及,被洒了一脸,他怒不可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那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茶博士的衣领,便打算狠狠教训一顿。

    “你他娘的……”

    那茶博士甚是年轻,此时被僧人一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不住挣扎,模样甚是恐惧。他面如土色,牙关打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僧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松了手,笑骂道:“去他妈的,老子何等样人,不跟你这小孩一般见识,滚去吧。”

    那僧人说着,朝茶博士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说道:“佛说因果报应,你泼了洒家一脸水,佛爷可得报复回来,吃我一脚吧,哈哈,哈哈。”

    那茶博士如蒙大赦,急冲冲的逃了。

    那僧人嘿的一笑,慨然笑道:“天下皆鼠辈,几人是英雄,江湖留胜迹,我辈复登临,且吟杯中酒,会须三百杯,且试胸长策,信手缚苍龙。”

    他说着,一口将碗里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那喝水饮茶声音也是极大,直如老牛饮水,天打暴雷。

    他喝完水,打了个饱嗝,突然回头看向陆庸,那目光如冷电,直惊得陆庸手里茶碗一抖,茶水洒了出去一半儿。

    那僧人哈哈大笑,笑道:“鼠辈,鼠辈。”

    陆庸直气得脸皮涨红,心头懊悔不已,想道:“我这副模样可丢到家了。”

    他虽然平生见过不少武林人物,可是论气量宏阔,豪气干云,都远远不及眼前别人。

    陆庸虽然心折此人气魄胸襟,可是却被对方轻视,他不禁心头升起一股怒气来,当即也不再偷偷打量,而是起身走到那人桌前的凳子边坐下,目光挑衅似的瞪着对方。

    那僧人见陆庸盯着自已,便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子,怎的,要找老子的麻烦?”

    陆庸毫不示弱道:“你又是哪个庙的粗鲁和尚?”

    那人道:“老子自已剃度出家,不是庙里的和尚,是野和尚。这袈裟禅杖也是从少林寺元行和尚手里借来的,可费了不少功夫,真他妈的,阿弥陀佛。”

    “这么说你是假和尚了?”

    那人两眼一翻,道:“关你屁事,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滚滚滚,别扰了老子打架的兴致!”

    陆庸来了兴致,道:“大和尚敢去少林寺抢东西,真是胆子不小啊!”

    那人闻言却道:“老子胆子不大不小,只抢秃驴,不惹高僧,像星海禅师那样的有道大师,我是从不敢得罪的!”

    陆庸闻言,却不知星海禅师是谁,只得唯唯而应。

    门外却传来一个中年僧人的怒喝,“雷天龙,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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