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一次治疗
湖山医院。医疗仪器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诊疗室里格外刺耳。
温月瑶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躺在治疗床上的顾星澜，他的头上贴满了电极片。
顾星澜的眉头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无意识地攥着床单，像是在梦中挣扎，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这是最后一次记忆矫正治疗。
三年了，他终于要想起一切。
温月瑶有些失神，手指不自觉地缓缓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枚婚戒是她亲手设计的，满心欢喜地拿给顾星澜看的那天，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简单而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可以”，便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仿佛这枚戒指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件物品，而非两人爱情的见证。
三年里，她为了让顾星澜顺利恢复记忆，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和心血。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
当顾星澜第一次接受治疗后，她满怀期待地站在他面前，以为他终于能想起两人相恋的记忆。
可他的反应就像一盆冷水，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扑灭。
温月瑶到现在都清楚记得顾星澜那时的眼神，陌生、冷淡、毫不在意。
那双曾经充满爱意与温情的眼眸，如今却如同深渊般深邃而冷漠，将过往的一切美好都吞噬得无影无踪。
温月瑶轻轻吐出一口气，微闭眼眸，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这次治疗后，顾星澜会是什么样子，大概还是之前那样吧。
毕竟每次治疗后，他确实想起了一些之前的记忆，但他对自己的态度却从来没变过，甚至将曾经的温柔给了另一个人。
“滴——”
诊疗室内的电子仪器发出声响，打断了温月瑶的思绪。
她抬头看向室内，电子屏上的各项数据逐渐趋于稳定，这意味着……。
“顾夫人，顾先生大概十分钟后就会醒来。”主治医生推开诊疗室的门，走到温月瑶面前，语气温和，“等他醒来后，还需要进行一场单独的谈话，确保顾先生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
这种谈话是治疗后的惯例，主要是确认顾星澜的记忆恢复进度。
温月瑶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话。
一道轻柔又略带焦急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李医生，哥哥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吗？”
声音的主人急匆匆地走来，一身米白色长裙，浅栗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额头的汗珠浸湿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为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温月瑶没有转身，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是顾雪柔来了。
顾雪柔是顾家的养女，顾星澜的父母意外去世后，顾老夫人从孤儿院领养了她，成为年仅六岁的顾星澜的玩伴。
顾雪柔站在温月瑶身前，轻轻撩了下耳边的碎发，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抱歉啊，月瑶姐，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辛苦你在这照看哥哥。奶奶她身体有些不适，没办法来看哥哥。”
温月瑶看着眼前清纯动人的女人，视线在她佩戴的项链上稍作停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她随意地抽回被握住的手，声音如同春日里拂过湖面的春风，平淡又不失力度：“他是我的丈夫，应该的。”
顾雪柔脸上的甜美微笑，出现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又绽放的更加甜美。
她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颈肩的项链，声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是啊，月瑶姐对哥哥真的很好呢。可是……”
顾雪柔眉眼微抬，轻咬下唇，作出一副迟疑的样子，该说的话却没有半分迟疑：“哥哥他，似乎不喜欢月瑶姐呢。”
温月瑶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又扫了一眼她的衣着打扮。
“顾雪柔，你如今多大了？”
“二十四岁。”顾雪柔虽然不知道温月瑶为什么突然问她的年龄，但还是开口回答。
“是啊，二十四岁。”温月瑶轻声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该学会做自己了。”
顾雪柔的手指猛地攥紧裙摆，指节发白，垂下眼睫，碎发遮掩住她的神情。
温月瑶见此就明白，顾雪柔听懂了她的话。
她和顾氏兄妹相识于清大，和顾星澜在一起后，与顾雪柔的接触才多了起来。
大概四、五年前，顾雪柔的衣着和饰品开始与她相撞。
原本，温月瑶觉得这只是巧合。
可最近三年里，顾雪柔的某些举动，让她有些恍神。
如果不是那张脸，温月瑶都差点以为是大学时期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疲惫。
“我出去给他买点东西吃。”
说完这句话，温月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不在乎身后的顾雪柔是什么表情。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李医生，除了在听到顾老夫人不来时，神情稍有变化，之后一直都努力当一个透明人。
现在，他看了看时间，出声提醒：“顾小姐，顾先生马上就要醒了。”
随后，又将待会要做的事提前告知。
顾雪柔重新恢复笑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几年多亏了李医生，哥哥的记忆才能完全恢复，顾家会永远记住您。”
李医生的脸上挂着专业而又标准的微笑，眼神平静无波：“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带着各自心思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直到顾星澜醒来。
李医生先是带他做了一套简单的身体检查，而后又将其带到一间隔音的诊疗室内，开始例行询问。
“感觉如何？已经能想起大学四年的全部记忆了吗？”
顾星澜靠在皮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黑色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的眼神淡漠，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让人捉摸不透。
“嗯。”
李医生接着又问：“那您能想起星云吊坠的设计者是谁吗？”
顾星澜转头看向窗外，银杏树叶飘落，就像当年她把吊坠送给他时一样。
“星澜，这个吊坠送给你，希望星星能常伴你左右。”
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让他眼底的冰川融化。
李医生坐在对面，并没有打断顾星澜的回忆。
因为他知道那条星云吊坠对顾星澜很重要，同时他也很期待顾星澜的回答会是什么。
几分钟后。
“是……”
顾星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道模糊的面孔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最后定格成一张完整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