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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异心

清晨,日头渐渐升起,庭中的芭蕉葱茏翠绿,被霞光晕染着,落下的浓荫,静谧微凉。

赵氏听着各处管事婆子回禀的事务,待处理完,望着那一片浓绿,揉了揉眉心。

掌家权被分出去,想要再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

张嬷嬷不但接了府中庶务,外头的铺子也插了一手,赵氏虽有些心思,却沉得住气,于她而言,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让谢蕴嫁进定国公府。

她心思转了几下,赵嬷嬷走了进来。

“夫人,”赵嬷嬷脸上笑意深长,“宋二公子让人送来一只画眉,说是给二小姐。”

赵氏抚掌而笑,眼底精光骤现。

她正发愁,宋痕就把机会送上门。

“告诉垂珠,一定要让蕴姐儿收下画眉。”

到时候,满长安都知道谢蕴和宋痕郎有情妾有意,那就不存在她卖继女给娘家兄长谋官职。

只要宋痕中意谢蕴,只要定国公夫人不想母子离心,再不喜,也得顺着儿子的心意。

这门婚事未必不能成。

......

天气晴好,谢蕴将那盆凤凰振羽搬到窗前,日光下,花瓣如羽,华丽而绚烂,伸展间,犹如凤凰展翅,在声声鸟鸣中,欲破云霄。

谢蕴神情微顿。

府中并未养鸟,哪来的鸟叫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清亮婉转,像是画眉。

她回头一看,就见垂珠一脸喜色地进来:“小姐,你看,这画眉鸟好漂亮。”

谢蕴眸光落向她手中提着的笼子。

那画眉形貌俏丽,羽色斑斓华丽,正骄傲得扬颈鸣唱。

“哪来的?”

“宋二公子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解闷儿。”

谢蕴脸上满是愕然,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

宋痕莫不是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可宋痕厌恶她至极,送一只画眉来,是什么意思?

前世,日子无趣,她便在院中养了很多鸟雀,但最喜欢的还是画眉,结果被宋痕养的猫咬死了。

她和宋痕吵了一架,当夜,宋痕旧疾发作,宋夫人罚她跪在雪地里反省。

宋痕一日不醒,她就得跪一日,哪怕昏死过去,照样被仆妇架着,跪在雪地里。

那正是三九寒天,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她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日,寒气入骨,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膝盖就发寒发疼,等到了冬日,更是疼得下不了床榻。

自此后,她将所有的鸟都放了,再也没有养过一只鸟。

谢蕴下意识地揉了揉膝盖,仿佛还有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作痛不已。

“送回去。”

垂珠脸上的笑容一滞。

“听宋二公子身边的侍从说,这只画眉是店主的心头好,本是不卖的,宋二公子亲自上门,店主听了他的来意,被他的情意打动,才忍痛割爱。”

宋二公子那样尊贵的人,为了心仪之人,拖着病体,纡尊降贵去求一个商贾,怎能不让人动容?

垂珠满脸感动,为宋痕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谢蕴的神色越来越冷。

画眉象征着夫妻恩爱,若是收下,传出她和宋痕有私,她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一旦名节有瑕......

一股戾气直冲脑门,谢蕴怒道:“你是嫌外面的流言还不够麻烦?我与宋二是何关系,我收他的画眉?若是传出我与他私相授受,我还要不要做人了?我的名声,难道就值一只画眉鸟?”

垂珠被她眼神里的凌厉震慑住,小脸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是奴婢糊涂,奴婢只想到宋二公子一腔赤诚心意,没想到会对小姐的名声有碍,可就这么送回去,会不会让定国公府误会,以为小姐故意拿捏,欲擒故纵?若是因此得罪定国公府,坏了侯爷的仕途,侯爷恐会迁怒小姐。”

“因为这门亲事,侯府被卷进流言之中,如今亲事不成,宋二心里愧疚,送礼赔罪,但那些无妄之灾,是侯府时运不济,怪不得他,我将画眉送还回去,会有什么误会?国公府声名显赫,岂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蛮不讲理,给父亲穿小鞋?”

这话传出去,既解释了宋痕送画眉的缘由,也显得谢蕴通情达理,名声和颜面都保全了。

她盯着垂珠的眼睛:“画眉送回去时,该怎么说,你心里可清楚?”

想到谢蕴回来后对她冷得不近人情,垂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事情要是办砸了,夫人也会扒了她的皮!

她捏紧手指,硬着头皮道:“定国公夫人如此羞辱您,若能抓住宋二公子的心,让他非您不娶,岂不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垂珠的异心如此明显,前世,她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在国公府被人那么刁难欺辱,还竭力护着她,视她为最信任的人,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给她准备一份。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你如此忠心护主,不如,将你送给宋二?”谢蕴勾着唇角,玩味地说道,“定国公夫人看不起我,宋二却收了我的人,那才是将那份羞辱加倍地还给她!”

垂珠大惊失色,忙不迭跪下求饶:“定国公夫人多行不义,自有恶报,小姐善良高洁,自不会与这样的人牵扯上,是奴婢想左了,但奴婢都是为了小姐,小姐别赶奴婢走。”

“你这种把主子往火坑里推的好意,”谢蕴冷冷一笑,“本小姐莫不是还得感恩戴德?”

垂珠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含着泪道:“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是小姐的人,奴婢只想跟着小姐。”

谢蕴不为所动,直到她磕得额头都要出血了,才开口道:“画眉送回去后,外面若有半句流言,那你也不必留在栖云院。”

语气平静,却毫不留情,垂珠听后,脸色煞白地提着鸟笼退了出去。

谢蕴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难掩寒意。

垂珠还收拾不得,没了这颗棋子,赵氏难免会再安插其他眼线进来,到时,眼线在暗处,反而不利。

初秋的日头虽不如盛夏那般炽烈,但也十分炎热,谢蕴在窗边赏了会儿花,起身要去松风院,青梧来了。

他笑吟吟地把谢晏写好的文章递给谢蕴:“公子说了,若小姐觉得不好,他再写一篇。”

谢蕴接过来一看。

那一手好字,遒劲凌厉,带着一股倒峡泄海的气势,文章更是字字珠玑,铿锵磅礴。

“阿兄这篇文章写得真好。”

谢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光芒灼灼,灿然生辉,她用左手抄了一份,交给青梧:“送去给慕王,多谢他出手相助,愿这份回礼,能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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