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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姜曜芳真的对宋小姐没有一丝爱慕之心?顾文知想了想,也未必,否则也不会过来了。只不过,男女有别,眼下的冷淡也未必说得了什么。

    隔着顾文知,他身边是姜曜芳,四人一起走在草地上,杨柳青青飞絮洒落,一些飘零的落花落在草地上,也留下一些微弱的芬芬。

    没什么交谈。

    主要是一向最爱谈的清池一直很少插入他们的话题当中,宋纯思起初还愿意说上一两句,后来也因大家闺秀的本性而?渐渐拘束起来了,而?姜曜芳本来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他们都不说,顾文知也只是偶尔说说,大多?时候是在和姜曜芳借着这?春日的美景说起了一些政务。

    当然?,在女眷面?前,谈的政务也比较空乏,说得不过是如今在整个盛京都纷纭的新政措施。

    “火耗归公,收归中央。这?项赋税原本是不合规的,如今成为?了一项正税,恐怕民间会增加赋税。”姜曜芳的语气里就带着不看好:“地方官员缺乏监督,说不定?增收火税比起过去更加猖狂。”

    这?一点弊端,其实朝堂上的人谁不能想到。主张新法的荣安王殿下,早在朝会混乱的时候,就因为?这?一点被针对过,毕竟着对于?地方来说,是损失了既得利益,而?包庇他们的人,在朝堂上也不是有势力。

    新法也一向是损害旧势力利益的。就连顾文知也属于?其中。当然?,顾文知对于?新法的态度一向含糊,你要说他支持?新法当中的缺点也最早是他的人在朝堂上大力反抗的,可你要说他拒绝,他也没有真的太全力拒绝。就连守旧势力这?边也认为?是荣安王太过强势,而?皇帝也有这?个想法,作?为?右相的顾文知虽然?可以使绊子,可是大势在前,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就连此刻,听出了姜曜芳语气里的担忧,顾文知也并未当做他是反对新法,反而?是知道他不偏不倚,真的思考过了新法。

    “只要是改革,总会出现一些新的问题。当然?,荣安王殿下岂能察觉不到。”顾文知虽然?没说,其实就是等于?说了周无缺应当会在各项改革上加了监督机制。

    姜曜芳点点头,只是还在思考着。

    宋纯思在一边听着,当然?也听得懂,宋大人在家也说过新法。她听得入神,又不由为?民间百姓担忧。“只希望,这?次的新法能让百姓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这?种美好的盼望,是来自宋纯思的善意。

    清池挑眉,握住了宋纯思的手,“朝堂上有姜大人这?样的有识之士,姐姐放心就是了。”

    “夫君你说是不是?”这?是向权威求证。

    顾文知只觉得今天的清池太过安静,而?此时她主动?搭话,虽然?是朝堂上的事,但他却愿意给?一个准话。“你们放心便是,圣上这?一次是一门心思下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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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好。”清池说,“总归是为?百姓好,他们空空的钱袋子算是被保住了?”

    清池的语气有些黑色幽默。

    姜曜芳却在这?时,瞧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清池像是浑身毛竖起,无比危险的猫儿。

    春林苑的景色很美,顾文知和清池走到了另外?一边的山坡看梨花,单独地留下了姜曜芳这?一对小儿女。清池只是顺从顾文知走开了,却始终发觉,在他们走开后,有一道寒水般的视线流连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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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怎么了?”

    清池刻意忽略,“嗯?”

    “从方才到现在魂不守舍的,见到我可是不高兴?”

    清池立即看他,才发觉这?个一向严肃的顾大人竟然?是在和她开玩笑,这?可真是够新奇的。

    清池白了他一眼,“顾大人真巧啊,你不在忙,竟然?有空来这?里闲逛。”

    顾文知捉住了她的手,握住了,t?肌肤贴近,软玉般的细润,有长袖的遮掩,因而?也不显得出格。

    而?他竟然?承认:“嗯,想来了。”

    清池眼里的诧异被他捕捉到了,叫他也有些说不出的快活。清池也因他的讨好,嘴角微抿,但仍然?还是挺着自己的架子:“”

    清池不免打探:“你们……怎么遇见了?”

    “巧合。”顾文知不太愿意和她多?谈另外?一个男人。“我记得你喜欢牡丹,去那边看看。”他偏向她这?样说着,姿态亲密,清池有些招架不住,却也是应下。

    最近的顾文知多?带了些攻击感,清池难免多?想,在她都已经放下了对他进攻的趋势,他反倒是起了想法?

    清池并不确定?。

    可渐渐地被他带到了桥边去看牡丹,或许是花苞初绽,多?有些怯怯风姿,像是豆蔻梢头的少女,远没有完全成长后的美艳姿容。花萼重叠,芳姿娇丽,在嫩绿叶片的衬托下,顶着绒金般的花蕊仰脸春阳笑着。

    “等再过一二十日,应当就全部放了。届时,我们再来一次。”顾文知亲切地朝她说着。

    这?一片织锦般的牡丹,美得惊人。

    而?她在这?牡丹花中,却丝毫不逊色。

    丽人嫩脸上带着一丝的不确定?,最终还是没有抵抗过诱惑,“好啊。”

    他为?她挽起了被风吹下的一抹青丝。

    清池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看他们,她看到了在桥头芍药丛叶里站在的青衣年轻人,那双比桥下春水还要冷澈的眸子里似乎只映着她一个人,如果?是别的女子,应该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旌摇荡了。可她不会。更何况在他身边的是宋纯思。她是极打趣的目光,仿佛一个女伴对自己好友偷偷跑远恩爱般的好奇又羞怯。

    顾文知的手绕过她的耳后,无意般地触碰到了她的耳朵。

    清池就见到了顾文知眼睛里的笑意。

    他指腹的微些粗糙带着火花般地滑过她的肌肤,微麻。

    可也比不过姜曜芳那如木如石的视线更惊醒她。

    清池微微垂眸,已经发现了今日的自己是那么的奇怪。

    好在,顾文知似乎也发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很快又恢复成往日那个顾大人,这?一次没有再牵住她的手。

    等着他们过来。

    四周目(55)

    恰逢国祭,

    身为右相的顾文知也被皇帝委派督促。顾文知?和琼霄真君宁司君已经?打过很多次的交道了,对?方一向温和可亲,虽是槛外人,

    却在俗世如?鱼得水。

    当然,顾文知?并?不信神佛,

    可今上信。天师道在盛京风靡成行。慈悲为怀的道君,

    亦取得盛京百姓膜拜。

    重道或重佛,

    总之?他为一朝之?臣,只要不影响国事,

    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顾文知?来到了国师府,在厅堂被宁司君亲自接见。宁司君手提拂尘,

    请他坐下,左右是将国祭的一些安排说说。天师道在历年来的国祭当中也是辅佐君王,

    祈求着国泰民安,

    风调雨顺。

    “顾相既已安排好,

    便按这个章程。”宁司君说着。

    这位天师道掌门人向来为人处世滴水不漏,顾文知?也习惯了。

    谈完了正事,

    时间还早,

    两人便闲聊着,

    又喝了小道童上的玄清洞道茶。宁司君和顾文知?具已过而立之?年,不再年轻,换在民间,

    嫁娶得早的男子,

    都已经?可以做祖父了。因而日常更讲究着养生,自?然和谐。这玄清洞道茶一上,

    两人也舍了机锋,面孔在茶水的云雾当中也显得神秘莫测起来。

    “道君近日可夜观了星象,

    北斗之?星,似有妖雾遮挡。”顾文知?含蓄地说,其实便说得是最近在洛地叛逆的前朝余孽,这一次国祭另有一个目的,便是安抚顺民。

    “七杀星早已陷入迷雾黯淡,紫薇帝星入命宫,与破军对?立。”如?今天下承平,虽有前朝乱党在野,也不可能呈现这样的星象。除非乱局将现?本朝的七杀星,顾文知?自?然心里有数,那便是荣安王周无缺,他和今上之?间……

    真是想起来,都让顾文知?觉得可惜,头疼。

    当然,顾文知?并?不觉得周无缺会做出那种谋逆之?事。他们在朝政上素来不合是真,可对?方人品是可以信任的。只是为今上委屈了。

    顾文知?听到这位紫薇命数大成的国师大人淡淡地说:“星象之?乱,早有定数,不过……若非乱中有定,顾相如?今也不会在贫道这儿闲坐了。”

    “天道自?然,无为而治。”

    顾文知?眼底一暗,宁司君说得没错,虽则如?今朝野议论纷纷,天子在见?过他一面后,反而是没事人一般。这星象,也不值得一提了。

    宁司君青衣道袍,简素之?中不失风雅,手中拂尘微持靠右臂,一双笑眼平波无奇。仿佛就在等?着顾文知?回应。宁司君一向不参与朝政之?事,只偶尔为皇帝算卦。算的卦也从来高深莫测,每次必中,皇帝深以为然。

    顾文知?便知?自?己的试探失了下乘。不过他扭转心态很快,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都是老狐狸了,虽然他怀疑这位天师道的主?君,但无根之?水,也只能搁置。

    宁司君也并?不愿和他多说,不过有一点顾文知?很确认,那就是他知?道的远比自?己知?道得要多。

    顾文知?心叹,只愿新法能够推行下去吧。难道今上和荣安王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两人安静饮茶,忽而小道童神情匆匆走到宁司君身畔,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宁司君便露出歉然神情,“顾相,贫道须离开片刻。”

    顾文知?顺势要走,却被宁司君留下:“一柱香时间便可。顾相难得来一趟,今日请留饭。厨下早已备好时蔬。”

    宁司君真诚地留客,而顾文知?本来也不急着离开。小道童云鹤请他到内室,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量着,眼睛里都带着好奇。顾文知?一回眸,这小道童就忒正经?地站好,乖巧得不行。

    不过那副心痒痒的模样,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顾文知?沉静地坐着,看向内室,这是道居之?内,摆设俱是道家风采,融汇阴阳八卦养气。

    只那墙上挂着的一副写意山水画,在这道居当中显得有些稚嫩幼拙。画是好画,比起一侧的老子骑青牛过函关那天然自?成的潇洒意态当然是嫩了些。但这笔触,却令顾文知?觉得意外的眼熟。

    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

    顾文知?沉浸地望着一幅画,反而是笑了,先前他觉得这幅画稚嫩,而今细看,才发觉画工虽技法不成熟,但有那么一股子天真憨态,才把这副玄清洞洞天福地仙山云水描绘得如?此空灵美?丽。

    悬崖上的青衣道人……

    想必便是画工眼里的琼霄真君了,那股子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意态,道骨仙风,磅礴这山水之?间,顿感一股仙气扑面而来。

    顾文知?走到这画边,赞赏不已。

    还未收神,忽听到一道扑哧之?声,原来是那小道童不小心绊到了盆松,他懊恼极了:“顾大人,都怪我不小心!”,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鹤小道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惶,以及一丝让顾文知?怀疑自?己看错了的紧张后悔。

    “顾大人,您快过来坐,我收拾这里。”

    顾文知?觉得绝不是自?己多想,似乎是这小道童故意的,他又什么故意?

    和这幅画有关吗?

    被小道童身形一挡,那画一半都看不见?了。小道童似松了一口气,那呼气的声音也被顾文知?听见?了。

    看来,的确不是他想多了。

    小道童利落地把那盆松给纠正到了原来的地方,却发觉一道视线凝在自?己身上,顾大人就看着他,看了挺长时间的,属于上位者的那种气势,就如?一只猛虎。本来就是素兔子的小道童怯怯。

    “顾大人,您是需要云鹤做什么吗?”他耸了耸耳朵,声音有点儿小,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迷茫。

    顾大人向他招手,浑然一派长辈的友善,只是顾大人向来是严肃的人,这会儿脸上没什么神情,看上去也像是在板着脸,可别提多吓人了。短短几步,被云鹤磨蹭出了一条长河的距离,“顾大人……?”

    “我记得清池曾在道君身边修持?”

    云鹤瞪瞪眼睛,然后还是说了:“月魄师姐……”他一张嘴,马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怜巴巴的,“顾大人是月魄师姐的夫君吧。”

    云鹤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月魄师姐人可好了,从前总是送糕点过来的,月魄师姐人特?别聪明,道君每次安排那么多学业,她都能叫道君满意……”

    云鹤说着,有些讪讪地看着那月魄师姐如?今的夫君,他俊脸神情沉着,眼神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云鹤含糊地t?道:“不过,月魄师姐好久不曾过来了。”

    云鹤下意识地偷偷往顾文知?前面一瞄。

    顾文知?本来就是随意打开的话题,当然,清池在宁司君身边修行的往事,早在成婚之?前,他就心里有数。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这画……

    顾文知?心里有些模糊的印象。

    晚些时候,忙完事情的琼霄道君就过来,云鹤正在和顾文知?说起清池呢。

    “顾相倒是和我家云鹤一见?如?故。”这位琼霄道君声音携笑,脚步带风,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雪色道袍,上绘灵芝仙鹤,身上仍带着来处熏过的白檀香,淹没了惯用的篱落香,少了几分随和,多了一份贵气。

    云鹤顿时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鸡,一下就从刚才过分的放肆里安静了下来,讪讪地退到了宁司君的身后。

    “顾相,请——”宁司君请顾文知?坐下。

    “方才听见?你们说起月魄……”宁司君雍容的声调里带着点从容的笑,显得友好:“月魄往昔便是贫道最爱重的弟子,这一点看来云鹤也已经?和你说了。”

    宁司君的视线落在顾文知?身上,这种打量,也转变成为了长者的打量,“不觉之?间,月魄成婚一载多了,她甚少递来书信,不知?你们夫妇相处得如?何?”

    顾文知?当然知?道清池即便婚后,在晴雨阁中也常常抄经?修持,她昔日的老师宁司君在闺中派遣人送上课业,婚后也许是避险,这种事到底是没了。

    他们是师生之?谊,顾文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多想。

    宁司君那慈善淡然的面孔上带着的也是真挚的关心。

    顾文知?心底觉得很奇怪,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劳道君挂念,一切都好。”

    夫妻私事到底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即便宁司君是个出家人,可到底还是一个男人。顾文知?有所顾忌,好在宁司君也不是那种爱窥人私的人,很是和蔼地配合着顾文知?把话题移到别的上边。

    用了午膳后,两人为消遣,又配着茶,在春日的庭院花树下,摆了一局棋,顾文知?执白,宁司君执黑,两人往来一百多手,顾文知?的棋风平稳当中见?勇猛,宁司君的棋风则柔和开阔,总能越藩篱而出。两人旗鼓相当,秋色平分,这一局便越下越长。

    顾文知?又想起了道居里挂在墙上那副玄清洞山水图,这一走神,下错一子,便输在了宁司君的手下。

    宁司君面带关心地瞧他,顾文知?这会儿倒是不在乎输赢,只是向他一揖,道:“是我输了,见?教。”

    宁司君笑笑:“顾相客气。”

    这庭院风景极佳,春风过似带着松针青涩香气,又被花树柔和甜美?的气息柔化?了。

    顾文知?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问:“道君挂在堂前的老子出关画,深含道家风韵,浩淼深邃。粗笔水墨,朴素自?然,乃出风华。”

    “看笔迹,可是道君笔墨?”

    宁司君颔首,又像是不胜顾文知?的夸赞,“素闻顾相尤工书画,不才略施水墨,不敢贻笑大方啊。”

    宁司君看似谦虚,不过他倒是也有这样谦虚的资格,只因这位世俗之?外的真君大人可谓多才多艺到了就连皇帝都想聘为皇子的老师,可惜他一年倒有十个月是在玄清洞里猫着的。

    且没有这个意思?。每每都会婉拒了皇帝。

    顾文知?搭起这话,其实不过是铺陈着,为了引出另外一个话题。“我看在这幅图的一边倒有一副玄清洞山水图,气韵更胜画工之?上,一气呵成,只是看了一眼就叫人胸襟开阔,到不知?是哪位所做?”

    顾文知?是真的爱这幅画。

    只是他也许看错了,竟然见?这位一向性情柔和优雅的真君大人身上那股子惬意不见?了。

    他那双眼睛泠泠如?晴雪,晶晶然如?宝镜,乍开匣般冷光新开。只一瞬间而已,这双眼睛又带上了以后那种柔和慈悲的笑意。

    “此为故友所赠。”

    也就是不能转赠给他了。

    顾文知?有些遗憾。

    离开国师府的路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说不出是因为被宁司君婉拒,还是在那幅画上发现的机锋。

    在他离开后的国师府。

    一身白衣,仙气流逸的道君负手于此山水画前。

    一侧的小道童云鹤蔫了般地低着头,把之?前顾文知?说过的话都重复了一遍,那只言片语当中,倒也没有什么。

    一直到他说完了,也不见?道君发话,云鹤心里噗通着,也不知?道道君是哪里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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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画收起罢。”道君没说他,只是留下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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