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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壮汉见状大喜,连连拍手称赞,“公子的进步真是神速!”

    端菜的侍从们正巧也看到这一幕,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厉害啊!”

    “不愧是祝将军的孩子,武学造诣就是高呐。”

    切,抽的准怎么了,不还是个瞎子,有什么用。

    杨潋暗自翻个白眼,很是不屑,颇有种我上我也行的架势。

    “好啦好啦,别看了,菜都要凉了”

    小六不知从哪里窜出,对着在院内停留的众人喊到。

    大家不敢再逗留,赶紧将菜端入屋内。

    “诶!等等!”

    杨潋正要抬脚进屋,却被门口的小六拦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还是菜吗?”

    案上的菜盘已经塌成一堆,用作装裱的花边,都堆在一旁,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然而罪魁祸首却不以为然的瞪着他,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又怎么了?”

    祝逢听到小六的抱怨,一边接过侍女递来的方帕擦汗,一边走来问到。

    祝逢因为上午的训练,眼前没戴横布,一张俊俏的脸庞完整的暴露在杨潋面前,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颚,透着丝淡漠的气息。

    杨潋见过不少样貌英俊之人,祝逢的长相定是不算差的,但也没有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反而是祝逢那双残缺的眼睛让杨潋惊艳了片刻。

    长而翘的睫毛遮住略弯的眼尾,四周略带的红晕似若桃花,瞳孔些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黑白并不分明,反而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感觉。

    只可惜,双眼无神,飘忽不定,缺乏了不少灵气。

    总感觉这人好像有几分眼熟。

    杨潋本想仔细分辨,但对方此刻已经系好了新的眼带。

    “反正我也看不见,菜肴什么样式都可以吃。”

    “公子!我是在帮你说话啊!”小六无奈的推起头发,显然对祝逢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不满,无可奈何,妥协道:“算了,你进去吧。”

    杨潋端了一路手早就累软了,只想赶紧把菜案放下走人,却因为太过匆忙迈过门槛时没有站稳,案板又沉,人直直地就要往前栽去。

    祝逢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力过人,听到惊呼,与小六不约而同的齐喊出声。

    “小心!”

    “小心啊!”

    二者同为担心,但目标却截然不同。

    祝逢顺手去牵杨潋,却因视力不便,双双跌倒。

    小六则是扑向被抛出的餐盘,惊险的接住撒了一半的菜肴。

    “你没事吧?”

    杨潋狼狈地趴在祝逢胸口,听闻他的询问,慌张起身,动作间,没有注意到祝逢变化微妙的表情。

    他身上的这个味道?

    祝逢下意识想要揪住杨潋,抬起指尖却又放下了。

    应该只是巧合。

    小六恨铁不成钢的对着杨潋又是一通斥责。

    “你呀你!菜都端不稳!你还能干什么!?”

    “洗衣服嫌水凉,做菜不分五谷!我看你才真是少爷!”

    小六想起杨潋入府后的表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免怀疑,是不是公子觉得自己平日太闲,才特意找了个祖宗来让自己伺候。

    我本来就是金枝玉贵的杨府二公子!

    杨潋在心中忿忿不平,嘴上却说不了一句话。

    因为前阵子受寒引发的高烧,导致喉咙炎症复发,直至现在都还说不了话。

    说也没法说,打也不能打。

    二人看着对方就犯冲。

    “这些活本就是他第一次接触,做的不好也没什么。”

    祝逢企图缓和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开口提议。

    “正好我身边只有小六一人,缺些人手,让逢八往后跟着我就是。”

    小六闻言,脸色大变。

    将军府从不缺伺候的下人,祝逢身边人少,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太多人在身前,要不是夜间睡觉噩梦缠身,需要小六守夜,他这才勉强留下。

    可这杨潋不过刚来,干活一塌糊涂不说,性格也是别扭的要命,除却那张脸外,根本毫无看点。

    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小六疑惑的伸出手在祝逢眼前挥了两下,见人毫无反应,又奇怪的收了回去。

    “怎么了?”

    祝逢见人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

    小六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几日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

    公子话已至此,小六别无他法,只好把杨潋从后院调来明琅院,讲些伺候祝逢必要的规矩。

    祝逢虽有眼疾,但因为多方训练,基本的生活已同常人无异,外加上,祝逢性子柔和,鲜少生气,更别提做出故意刁难下人这等事,所以白日照顾起来,无比轻松。

    但到了晚间就寝,就要麻烦许多。

    因为祝逢的眼睛不是全然的瞎,隐约可以看到微弱亮光,白日有太阳还好,晚上就必须掌灯而眠,灯不可灭。

    除此之外,还需一人在旁作伴,为其守夜,不然必会噩梦缠身,痛苦不已。

    这等奇怪的症状,令祝家人十分担忧,急忙请名医查看,几番检查后,却是无药可医。

    与此同时,大夫道出令人心痛的诊断。

    原来祝逢夜不能寐的症状与他残缺的双眼有关。

    祝逢的眼睛从医学角度上看,其实伤的不重,只需精心调养,就能重见天日。

    问题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不是他不能看见,而是他不想看见。

    心魔难除,寝食难安。

    只是困住祝逢的心魔到底为何,却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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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三

    【噩梦】

    小六故意想要为难杨潋,人才调到明琅院第一晚,便安排他守夜。

    杨潋对他的小把戏不甚在意,这几日能从旁人的态度看出,虽然祝逢只是庶出的公子,且眼有残疾,但备受宠爱,住的院子都要比旁人大许多,屋内的装潢更盛,没有因为祝逢的眼睛而随意布置,反而是在确保不会阻碍日常行动的基础上,精巧的设置了诸多摆饰。

    光是守夜睡的小榻看着就比先前睡得床板要松软,舒适许多。

    祝逢才泡完热汤,浑身燥热,只穿着薄薄的亵衣,盘坐在床边擦拭头发,丝毫没有贵家公子该有的风范。

    在寒冷的冬日能泡场暖和的热水,周身筋脉都感到舒畅无比。

    杨潋看的眼热,想起自己自从离开京城后,直到现在也没好好洗过一次澡,因为异于常人的身体,每次都是躲着藏着匆匆擦拭几下。

    每日在外风尘扑扑,他仿佛都能闻到身上散发的霉味。

    杨潋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至此,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在冬日洗次热水澡都已成奢望,不由悲从中来,轻声叹气。

    祝逢听此,以为他是不适应,安慰道。

    “没事,不用紧张,就当作平常心。”

    杨潋才不想理这个瞎子,依次为屋内的烛台添油。

    祝逢放下毛毡,喊他过来。

    杨潋本就郁闷,被他吵得内心更加烦躁。

    叫叫叫,事情怎么这么多!

    他甩开手中的小嘴油壶,不情愿的朝床边走去。

    “把手给我。”

    散着头发的男人在柔光照耀下添了几分温和,无机质的眼珠透着光亮,显得更加脆弱。

    当祝逢触碰到柔软,娇嫩的掌心时,诧异挑眉,较好的触感使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随即怀疑起杨潋的身份。

    如此保养得当的手,并不是一个乞丐可以拥有的。

    想此,诸多疑点也不断冒出。

    不分五谷,不辨菽麦。

    实在可疑。

    祝逢左思右想,手上失了力道,不知不觉间将人的手背搓的通红,感受到杨潋的挣扎,他这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

    杨潋心疼的揉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掌心可以同砂纸般粗糙。

    难道习武之人都是这样吗?

    杨潋看着祝逢无辜的面貌,手背仍是火辣辣的疼,没有被一面之词唬住,倒是觉得这人是故意如此,想要给他下马威。

    毕竟以往若是碰到干活的下人不专心,他也会想些法子来整人。

    做主子时觉得理所当然,眼下调换了位子,他就觉得祝逢面目可憎。

    “话说,你的手摸起来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怕不是哪家出逃的少爷吧。”祝逢玩笑般的说道,他眼睛不好自然看不见话落后杨潋的神情。

    “放松,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祝逢不想打草惊蛇,假装随口一提,没有逼问,反而放下床幔,越过了这个话题,“我已困倦,早些休息吧。”

    杨潋心中忐忑,闻言没有急着离开,在原地矗立半响,见人面色如常,已经合眼休息,这才走到一边的小榻。

    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反正他也没有证据,不能自乱阵脚。

    杨潋褪掉鞋袜,挤入棉被中,小榻上铺了好几层软垫,躺在上面暖哄哄的。

    这几日他睡的都是下人铺,虽然面上也铺了层碎棉絮做的床垫,但对于杨潋来说,同睡在硬石上毫无区别,几日下来,腰酸背痛,眼下虽不如以往在府内睡得舒适,但好歹要比之前强上许多。

    时隔多日,终于能睡上次好觉,杨潋几乎没费多长时间就睡死过去,全然把小六交代的任务抛掷脑后。

    屋内点着火炉,为了换气,窗户并未关严,微风吹的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直到月上枝头,寒风大作,徘徊在泯灭边缘的烛光陡然熄去,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而小榻上的杨潋睡得死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

    不出片刻,床上本来安睡的人,开始出现异样,指尖颤动,眉头紧皱,在塌上辗转反侧,发出痛苦的呼声。

    祝逢几度挣扎,想要起身,却又被梦魇牢牢困住,样子很是惊恐,生出满额冷汗。

    “不要不要走不!”

    他崩溃的呢喃吵醒了梦中人,杨潋本不想管他,翻身还想继续睡,但祝逢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屋内充斥着他急促的喘息。

    杨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生怕对方出个好歹,连忙下床关紧窗棂,重新点上烛台。

    只可惜,他做的这一切都太晚,祝逢深陷噩梦之中,难以抽身,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不断挽留着什么。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上青筋暴起。

    杨潋说不了话,急得来回踱步,最后俯着身子,握住他的手,企图将人晃醒。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掌心被炙热的温度裹挟。

    在这微不足道的安慰下,祝逢居然奇迹般的缓和下来,虽还是眉头不解,但紧绷的情绪却得到了平息。

    见此,杨潋也放下心来,抽手想要离开。

    谁料他刚有动作,祝逢便挣扎起来,死活不愿松手。

    朙歌

    “不行不能走,不能离开我”

    杨潋烦不胜烦,根本没有听清他在念些什么,试着甩了半天,纹丝不动,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

    明明都睡着了,怎么还这么大力气!

    他摆脱不了祝逢,只得无奈地趴在床边,眼皮累的发麻,困得不行。

    跑来的过程匆忙,连衣物都还未穿好,杨潋抖着肩觉得有些冷,注视着祝逢平缓下来的眉头,反而不高兴了。

    凭什么自己连床都没得睡,他居然可以睡的这么舒坦!

    不行,你不让我睡,我也不让你睡!

    杨潋想此,毫不客气的爬上床,一脚把碍事地祝逢蹬开,随后扯了他大半的被子,理所当然地盖在自己身上。

    祝逢垫的是上好的熊毛垫,既保暖又舒适,杨潋手还被祝逢握着,只能侧身休息,心力憔悴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而一边的祝逢大半身子都暴露在外,冷的他止不住拧眉,下意识翻身抱住旁边的人,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第二日,先行醒来的祝逢感受到怀中的动作时,茫然地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邪的胡乱摸了下,发现当真是个人后,陷入了深深地困惑。

    为什么逢八会出现在我的床上,还是以这样的姿势?

    祝逢企图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脑中思索半天只记得一场混沌的梦境,梦里的内容已然记不清了,余下模糊的轮廓,但依稀的感觉却不差。

    难道是因为他吗?

    祝逢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干脆任由事情揭过,蹑手蹑脚的下床,摸索着穿戴好衣物,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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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

    【逢八的秘密】

    冬季天亮的晚,外面还是雾蒙蒙的,浩瀚苍穹像是被梳洗过呈现出如大海般地暗蓝,月亮暗藏在天际,影影绰绰透出白光,美不胜收。

    祝逢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露水地湿润气息,能听到枝头鸟雀地悠扬婉转,唯独看不见满城美景。

    “阿逢!”

    秦淮冲是祝逢练武的老师,昨日教他舞鞭的壮汉正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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