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唐葵抹了抹脸，糊着眼睛的雨水，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顾羽弘，小北不见了，他有可?能在?学校的图书室了，我不太确定。”顾羽弘攥着她的手腕不放，两人隔着厚重的雨雾，对视着，在?短暂的几秒中里，没有人说话，但他们能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
这个孩子可?能已经?被大人发现?，安全转移，他也有可?能不在?图书室。
但只要?他们此时过去，就是离灾难更近一分。
唐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没有办法不管他，只要?我快一点，一定可?以?及时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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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和你一起去。”
顾羽弘跟救援队的同事说明了一下情况，告诉他们学校的图书阅览室里可?能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到达的时候，发现?图书室的大门?锁上?了，但窗户是开着的，不知道孩子会不会从窗户里爬进去。
顾羽弘直接拿了一块石头，把挂在?门?上?的锁给砸了。
他们破门?而入，小北果然在?里面?，他背对着门?，席地而坐，手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唐葵的腿霎时间就软了。
看?到他们冲了进来，孩子愣愣地抬起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北，这里好危险，跟叔叔阿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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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到唐葵在?说什么，只以?为她和那些不让他待在?室的大人一样，是抓他回?家的，使出了吃奶的劲，两只手都扒着书架，不肯离开。
这个小学背后就是山，又?地势低洼，很危险。
顾羽弘在?落灰的桌子上?找到一支笔，在?白纸上?写下“泥石流要?来了，这里很危险。”
小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抬起头来看?他们，下一秒，眼中就布满了惊恐。
唐葵也听到了声?音，但她甚至来不及回?头。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唐葵每每回?忆起这一幕，都会止不住发抖。
她看?了半年的心里医生，才不会几乎每晚都从梦中惊醒。
短短几秒，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她抱着小北，顾羽弘推开了站在?书架下的他们，这是她昏迷前的画面?。
待到唐葵有意识的时候，她感觉到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耳边传来哇哇大哭的声?音。
小北没事，唐葵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被安抚他。
疼，全身都很疼，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只能看?到腿上?混着血迹的泥。
唐葵顺着微弱的光线看?去，室里的书架全部?都倒了，有些木头甚至直接被石头砸断，地上?全是泥浆碎石和木头，一片狼籍。
顾羽弘里她有一段距离，他闭着眼，刺眼的血迹淌在?半边脸上?。
“顾羽弘！”
小房子里回?荡着唐葵带着哭腔的喊声?，但这次没有人回?应她。，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葵把压在?自己腿上?的东西都挪来，小北看?出了她的意图，也来帮她。
唐葵手上?被尖锐的棱角刮出了血痕，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当她扑向顾羽弘，才明白他的情况有多么糟糕，除了刚刚看?到的额头上?的??x?伤，有一段断裂的木头直接扎进了他的大腿，整个裤腿都被染成了红色。
唐葵擦掉了他脸上?的血，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
顾羽弘轻轻咳了咳，微微睁开了眼，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生，声?音都在?发颤：“小葵，我没关系，你别害怕。”
小北一边哭着一边想把顾羽弘腿上?和周围的碎石都扒干净，但在?医生来之前，没人敢动插进他腿里的那根木头。
唐葵哭着摇头，“我不害怕，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来之前跟救援队报备过，他们很快就会赶来了。”
顾羽弘的声?音很微弱：“你没事就好，在?来之前，我答应了莫莫，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回?去，我不能对孩子食言。”
“你答应她的是你把我带回?去，如果你不能回?去，在?她心里永远都会是一个说谎的爸爸。”
唐葵的额头抵着顾羽弘的额头，哭着说道：“对不起，莫莫是你的女儿，我出国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我求求你，坚持下去，你还没听见过莫莫叫你爸爸呢。”
顾羽弘剧烈地咳了起来，腿上?的伤口又?涌出一大股血液。
“顾羽弘！”唐葵只能小心翼翼地帮他按住伤口，血勉强止住了
“我出差的时候碰到了Abbie，她说莫莫四岁，其实我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我从不敢奢求你真的能生下我的孩子，毕竟当时，我的家人那样对你。”
唐葵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放弃她。”
顾羽弘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暗，脑海中莫莫的脸越来越清晰。
“你再跟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吧。”
唐葵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道：
“她很想见到她的父亲，偷偷哭了很多次，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给她取名莫莫。”
“莫相忘、莫怨怼、莫执念。”
第
53
章
张楠如愿生了一个女儿，
唐葵趴在婴儿的小床边，看着刚出生的小姑娘。
新生儿全身红彤彤，皱巴巴的，
但是比莫莫那时候大了不少。
唐葵的思绪有些放空，
张楠喊了她好几声才听见：“你刚刚说什么？”
“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张楠躺在床上，
侧着头看着唐葵，红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羽弘还好吗？”
顾羽弘的状况说不上特别好，
唐葵的喉咙有些发紧：“他还没醒。”
脑部?受伤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那根插进大腿的木头离动脉血管只?有不到?五毫米，医生说这种程度简直就是神明保佑。
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如果?一整个实木书架砸到?腿上，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大脑组织太复杂了，
脑部?的伤，谁也没有办法打包票一定没事。
这种情况下丢掉一些记忆片段都是有可能的，
一切都要等他完全苏醒再说。：
“镇上的人说等他出院之后，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唐葵知道，
这不仅是感谢他们?救出了小北，还因为?和唐葵之间?的陈年往事。
之前承受了他们?的恶意，
现在也已经释怀。
这种情况下又能说些什么?呢？无论是道谢还是道歉，她都不想面?对。
现在不近也不远的关系，就刚刚好。
唐葵婉拒道：“还是算了吧，这段时间?大家都很难，还是别费心了，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回来?看看。等顾羽弘情况稍微好一点，
他家里的人就会给他转院了。”
这次唐葵算是见识到?了顾家的“钞”能力，顾羽弘转到?市中心医院的时候，
医疗团队就已经到?了，上至国内顶尖的医生，下至护工都已经到?位。
为?了不影响后续灾后重建，顾羽弘在救援队的工作也被顾氏的人第一时间?接手?了。
唐葵有些心不在焉，虽然陪在小宝宝身边，但是病房外每每传来?脚步声，她都要抬头望去。
见她这个样子，张楠轻声笑了笑：“你们?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吧，上次看到?你给他过?生日，我就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们?之间?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对了，”唐葵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北会不会被吓到?了？他刚刚一直站在顾羽弘病房门口，谁叫也叫不走，我让护工看着他了。”
“小北是在担心顾羽弘，你不也是？”张楠调侃道，“你看看你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干脆去楼上守着。”
唐葵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叹了一口气。
在当时被困的情况下，有些话?在本能的驱使下就脱口而出。
可是现在的她，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顾羽弘了。
他就算怨她恨她都正常，但是她扪心自问，她真的对不起他吗？也没有。
她的所有选择在那个当下都是唯一解。
立场不同，恐怕一场争吵难以避免。
没过?一会儿，小北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唐葵的腰瞬间?就挺了起来?，视线也紧张地落在他身上。
小北进门，连刚出生的妹妹都没有看，一直攥着唐葵的手?臂往外拽。
张楠的神情也紧张起来?，催她赶紧去看看。
医院人多，电梯等了好几分钟，唐葵的心一直吊着，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医生正好鱼贯而出。
护工拿着热水壶跟在后面?，看见她来?了，主动解释道：“先生醒了，由?于脑部?遭受过?撞击，医生在问他以前的事情是否记得?。”
唐葵神经紧绷，本以为?能从?她那里听?到?最后的结论，可是护工刚说完就被医生叫去交代注意事项了。
唐葵走进病房，对上顾羽弘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紧张的还有小北，孩子紧紧攥住唐葵的衣摆，他虽然听?不到?大人在说什么?，但是顾羽弘头上的纱布和他的神情都让他害怕。
唐葵面?无血色地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因为?长时间?的缺水，顾羽弘的的声音沙哑：“你是我的谁啊？”
听?到?他的话?，唐葵感觉自己的心直接从?万米高空坠落在地，摔得?血肉模糊，她扭头就想去找医生。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顾羽弘的轻笑声。
“顾羽弘！”
唐葵有些生气，眼眶也有些红。
这时候护工走了进来?，询问顾羽弘今晚是否需要她在病房内陪护，顾羽弘却拒绝了。
护工离开前，唐葵拜托她把小北送到?楼下张楠的病房。
一时间?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唐葵霎时间?有些无措。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顾羽弘问她：“你呢？今晚在哪里休息？”
这间?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很小，没有沙发，去张楠那里休息也不太现实，他们?一家人都在。
唐葵靠在门上，低头盯着脚尖：“我去租一张陪护床吧。”
“有必要浪费资源吗？”顾羽弘拍了拍自己床的另一边，“挺宽敞的，挤一挤吧。”
市医院转来?了很多灾区重伤患者，目前也是各种物资相对平时而言也比较紧俏。
看到?顾羽弘腿上的纱布，唐葵皱眉道：“撞到?你的伤怎么?办？”
“就只?是睡觉而已，又不干别的，怎么?会撞到?。”顾羽弘挑挑眉，“还是说你现在睡觉不老实了？”
唐葵咬牙切齿道：“老实，老实得?很。”
唐葵躺在床上，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和顾羽弘有身体上的接触。
病房关了灯，窗帘开着，幽幽的月光让房间?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顾羽弘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我刚看你还挺紧张的，如果?我真的把你忘记了怎么?办？”，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刚才的那个玩笑，唐葵火气往上蹭，她背过?身去：“不记得?就算了，赶明儿我让莫莫喊别人爸爸。”
这话?听?上去虽然语气轻松，但唐葵其实心里很紧张，孩子的事情是他们?之间?必须要跨过?的一个坎。
这明明是目前两人间?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刚才谁也没有开口，这个话?题一旦开启，他们?谁也控制不了走向。
伤人的话?，感动的话?，都可能在情绪的支配下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
顾羽弘听?她提起莫莫，果?然沉默了一阵。
尽管是背对着顾羽弘，但是唐葵也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唐葵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给莫莫打了电话?，她知道你受伤了，吵着要来?看你，但我想想还是算了，等过?几天我们?也回A市了。”
“不过?我还没跟她说你是她爸爸，在这件事上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
身下的铁床传来?一阵吱呀声，顾羽弘也翻了个身。
唐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的心都提到?了嗓??x?子眼。
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人轻轻拥住了。
“疼吗？”
顾羽弘的声音很轻地落在耳边，唐葵僵硬地侧躺着，下意识以为?他在问泥石流中受的伤，说道：“我没事，我就是腿上蹭破了点皮。”
“我说的是生宝宝。”
顾羽弘顿了顿，声音很艰涩，像是刀尖刮破了喉咙，带出血沫：“那时候一个人，疼不疼？”
唐葵沉默了几秒，终是握上了顾羽弘的手?，她捏着他微凉的、带着些薄茧的指尖，在小腹上摩挲着。
细细感觉，还能摸到?一点当初剖腹产的疤痕。
“七个月的时候，我不小心在雨天摔了一跤，宝宝就急着出来?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羊水都要流干了，当时情况很危险，医生就直接给她剖了出来?。”
“一个人躺在雨里的时候，感觉到?她的动静渐渐减弱，很绝望。”
“手?术醒来?之后，很疼很疼，刀口疼。”
“莫莫当时在新生儿监护室，我连续三天收到?病危通知，但躺在床上却无能为?力，心也疼。”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唐葵的话?依旧像是一支利箭，将他的心射穿。
唐葵说完之后，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她感到?颈窝处有微凉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