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铎将手里的烟掐灭,转过身来,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气质孤傲矜贵,冷白皮上那张脸的神情疏淡又冷漠,他平时一贯这个表情,但今天看着格外的冷。他把烟丢进垃圾桶,走之前才丢下一句冷冷的“嗯。”
许疆不清楚聂书姚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总觉得,老板的心情更差了。
他万万没想到,
?
经历了一周的低气压,还能再遇到更低的气压。
0042
废物
周途今天早上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再观察一周,就可以转到康复医院进行康复训练了。
聂书姚回家一趟,带了几本书和画册又回到医院,陪在周途身边,或是读书给他听,或是陪他一起看画册,护工过来帮他翻背护理时,聂书姚也在旁学着,还记下时间,到点就给周途按摩双腿,防止肌肉僵化皮肤松弛。
起初这些都是护工和鲁清亚在做,换了聂书姚做,周途心里很不好受,一直赶聂书姚回去休息。
聂书姚每次来看周途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影响他心态不稳定。可眼下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周途却还是不想看见她在这里。
说是不想她累着。
聂书姚心里清楚,周途肯定胡思乱想,觉得手术失败了,自己才跟之前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她忙握住他的手,轻声宽慰着:“手术真的很成功,主任说了,要看后期恢复的,我们慢慢来,不着急,以后一定会好的。”
周途不知听没听进去,闭着眼不想说话了。
聂书姚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莫名的委屈,她不该委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难受得想哭,她极力忍着眼泪,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病房,跟鲁清亚说先回去休息了。
明天是中秋节,鲁清亚不回家吃饭,说是在病房陪周途。
聂书姚应了声好,说明天会带月饼过来。
周途一直没有睁开眼,聂书姚临走前又看了他一眼,这才从病房离开。
“怎么了?”鲁清亚看出不对劲来,问周途,“吵架了?”
“没有。”周途终于睁开眼睛,眼神灰败又绝望,
?
“妈,我这辈子是不是……好不了了?”
鲁清亚一听这话就赶紧坐过来,摸着他的额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妈跟你保证,你以后绝对会变好,真的,主任都说了,最少一年,你相信妈。”
自从手术过后已经过去一周,周途的手脚都还没有恢复知觉,他起初还对这个手术抱有期待和幻想,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份幻想和期待早早就破灭了。
他终于认定自己以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残疾废物。
而聂书姚,却还要任劳任怨伺候他一辈子。
鲁清亚一直在耳边念叨,说聂书姚会一直陪着他,说她打定主意不离婚就做好一辈子照顾他的准备,还夸周途眼光好,挑的老婆善良又贤惠。
周途多希望聂书姚能自私点,离了婚拿了钱走,去找值得托付的人,过完整的下半生。可她非但不走,还要带着孩子,把下半辈子都搭在他这个残废身上。
他闭着眼不愿再说话,鲁清亚劝不了也得劝,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天来一直念叨的话,哪怕周途睡着了,她仍然不敢停嘴,生怕停下来,周途又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和支撑。
夜里路上人很多,等红灯时,聂书姚看见不少人出来买灯笼,她盯着看了眼,想起去年过中秋节时,周途还陪她一起到超市买灯笼,还买了灯笼糖,只是不好吃。
想到这些,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
许菲正在厨房包饺子,说明天中秋,打算一边吃饺子,一边吃月饼。
聂书姚洗了手来帮忙,她不想闲着,想找点事做,坐在许菲身边,听她跟阿姨聊天说话,也很有意思。
五颜六色的饺子下了锅,各种馅儿的都有,许菲装了几碗出来,分给大家一起吃,聂书姚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只绿色的,就见周铎从二楼下来,他似乎刚洗完澡,额发微湿,衬得眉眼极黑。
聂书姚不知道他回来,愣了一会,才开口喊了声:“大哥。”
0043
饺子
周铎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郑阿姨赶紧招呼周铎吃饺子,说明天中秋节,一年就这么一回,图个吉利。
周铎不置可否地坐下来,就坐在聂书姚对面,郑阿姨给他盛了一碟,里面还混着聂书姚包的绿色饺子,她做饭手艺并不出色,饺子包的也……很丑。
周铎已经拿筷子夹了一只,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进喉咙里。
聂书姚见他运气这么不好,第一口就吃到她包的饺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在家习惯挽着长发,低马尾坠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脸庞,清冷温柔的长相,一旦笑起来,眼睛不自觉弯起,表情变得生动,几分温婉,几分动人。
周铎抬头看了她一眼,聂书姚赶紧低头继续吃饺子。
手机震了震,周铎看了眼,是珠琳打来的。
她在空中花园顶层套房里等了周铎三个小时,结果周铎进来,不等她把衣服脱完,就转身往外走,脸色冷得吓人。
珠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发消息周铎也不回,她就鼓起勇气打了电话。
周铎按了接听。
珠琳有点委屈,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还是你心情不好啊?”
餐厅瞬间变得安静,聂书姚听到女人的声音,咬着筷子抬头看了周铎一眼。
男人面上没多大情绪,眼皮垂着,漆黑的瞳仁一贯冰冷,就连声音都十分冷淡:“有事忙。”
聂书姚想起他上次在电话里说有事忙时,正忙着在办公室操她。
她脸色变得不自在,低着头往嘴里又塞了一只饺子。
周铎挂了电话,把一碟饺子吃完,拿纸巾擦嘴,起身往外走。
郑阿姨问他这么晚还要回公司啊,周铎“嗯”了一声,郑阿姨又问他明天回不回来吃饭,周铎走远了,聂书姚没再听到他的声音。
她低头喝了口汤,把碟子送回厨房时,脑子里突然想到,周铎可能是去找电话里那个女人了。
也是,他需求那么大。
想起周铎床上的野兽派风格,她下意识腿软了下,把碟子送回厨房后,就赶紧上了楼。
她以为今晚做梦,会梦见周途,但离奇的是,她又梦见了周铎。
她梦见自己被周铎压在办公桌上操,有女人打电话进来问他在干什么,周铎说有事忙,下一秒,女人从办公室门外冲进来,质问他,她是谁。
聂书姚想捂住身体,却被周铎死死按在掌下。
他操得极凶,甩腰挺胯,把性器狠狠插进最深处,力道太重,办公桌上的电脑都被撞了下来,摔在地板上。
聂书姚被操得又哭又叫的,还被陌生女人旁观,刺激太重,她几乎是哭叫着醒过来,才发现是在做梦。
她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怀疑自己为什么做这么诡异的梦,一边发现自己内裤湿了。
她下床换掉内裤,又倒了杯水喝,回到床上时,将周途的睡衣再次抱进怀里。
窗外传来车子轮胎滚过地面的声音,是周铎回来了。
聂书姚忽然心惊肉跳起来,下一秒,她又镇定下来,她已经怀孕了,不用再担心周铎找她做那种事了。
周铎应该从车库坐电梯直接上了二楼,皮鞋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隔壁。
聂书姚松了口气。
结果一口气没喘匀,听见脚步声又停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她听见门被打开,下意识翻个身,把脸转向里侧。
她不知道周铎为什么要来她的房间。
也不知道周铎想干什么。
只知道男人几步到了床前,在黑暗中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又转身离开。
0044
滚烫
聂书姚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中秋节礼物。
郑阿姨和许菲,还有司机,就连许疆都有,以及周铎。
给周铎的是一只平安结,这种东西很常见,只是这是聂书姚专门买了红绳亲手编的,顺便给周铎编了一份。
其他人的礼物她都是亲自送的,唯有许疆和周铎的,她是交由许菲转交的。
许疆忙了一整天,临下班了,发现客户订制的珠宝还没完成交货。客户共订制两款,数量不多。
一款冷光色澳白澳洲白珠,由体型较大的白蝶贝生成,成珠尺寸相对较大,基本在813MM左右,因被冠以“珍珠皇后”之称,所以有着广大的受众群体。
另一款是天女花珠akoya海水珍珠,这款珍珠在国内很是热门,因为贝体较小,且被植入的核较大,导致akoya珠层较薄,虽说光泽凌厉,但太过娇贵,不少akoya带着珍珠质磨损,漏核现象,珍珠表皮仔细看还有细微生长纹理。
此次工艺师加工出来的项链里,发现了一颗带有瑕疵的花珠,而之所以没有按时完成交货,是因为在交货之前,珠宝经理打开盒子做最后一次检查发现了瑕疵,他上报了许疆,这才让周铎知道。
周铎二话没说让法务把超时赔付的钱给客户打过去,随后去工作厂间,看珠宝工艺师按照设计图打磨珠宝,有几个设计师也在边上亲手打磨自己选定的珠宝,正在做最后的修改和调整。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周铎的两只手机都在不停震动,时不时有消息和电话进来,许疆自从进来开始就不停地接听电话,杨宇倒了杯热茶给周铎,又搬来一把椅子,见周铎拿着设计图稿坐下,便蹲下来,拿手帕擦拭他皮鞋上不知何时蹭到的一点灰尘。
周铎看了十几张草稿图,选了一张项链的设计图,食指抬了抬,许疆便心领神会地上前:“这些是设计总监aisen买断的设计稿,担心设计师们没有灵感,花了小两万从不同设计师手里买下来的,需要联系这个设计师吗?”
周铎挑起眉,将图纸往灯光下放,随后往后丢给许疆:“用蓝钻做出来。”
“是。”许疆接过图纸。
工艺师和设计师们听见周铎说话,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蓝钻是最高级别的珠宝,好的一颗就得上千万,他们以为是高级设计师的图稿,却不料,周铎好像随手选了张不入流的小设计师的图稿,他们不由心疼那颗蓝钻。
明天的行程虽然多,但没有一样是饭局,所有人都把中秋节那天空出来回家团圆,再没人打扰周铎了,许疆汇报完行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红袋子递到周铎面前,说是太太送的中秋节礼物。
周铎坐在办公椅上,手里还拿着文件在看,许疆把红色袋子放到桌上,他的视线跟着落下,瞳仁乌黑,神情淡漠。
去年聂书姚也送过中秋节礼物,规规矩矩一支签名笔,周铎在周途的画室也看到一支一模一样的。
他继续忙工作,直到陆运复打电话问他一会要不要出来吃宵夜,他才捏了捏鼻梁,偏头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两点,他却毫无半点困意。
起身之前,他将红色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红色平安结。
他塞回袋子里,丢回桌上。
陆运复几人在人间烟火里潇洒买醉,他仗着家里开医院,钱根本花不完,所以每天都寻个由头出来庆祝,就连明天中秋节,他都要叫上兄弟们出来喝一杯。
陆运复的父亲是院长,母亲是神外主任,舅舅是脑科专家,姐姐是儿科主任,一大家子的医生,就他一个混不吝的纨绔,整天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用他的话来说,人努力就是为了赚钱,他不努力都有钱,干嘛还要努力。
也因为他的关系,周铎和杜友从几人都在他家的医院里分了股份,每年年底还有分红。
当然,也少不了投资,去年周铎送了一批医院设备,花了近五百万。
看到周铎过来,陆运复还挺高兴,揽着周铎的肩膀挨着他坐下,音乐声吵闹喧哗,他也不敢朝周铎耳朵喊,担心被打,只是指了指看台,示意周铎今晚随便挑。
陆运复今天办的场子是模特专场,所谓的宵夜自然不是什么正经宵夜。
约两米高的看台上,三十多个女模特一前一后地走出来,身上穿着清凉的比基尼,大秀傲人身姿。
周铎目光扫过那些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眼底半点情绪都没有,他拿起桌上的红酒抿了口,闪烁的舞台灯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他微微侧头,下颚线笔直利落,鼻骨立体精致,深刻的五官让他的眉眼充满侵略性,哪怕他垂下眸子,狭长的眼尾都泛着悠悠冷光。
看台上的女人早就注意到他,走到最前方时,视线都落在他脸上,有几个女模特大大方方冲他送来飞吻,还招招手对他笑。
周铎面无表情地喝酒,脑子里不期然想起出门前,冲他笑的聂书姚。
聂书姚并不知道,她只是冲周铎笑了一下,男人就硬了,他脑子里全是把人从桌子对面掐过来按在胯下疯狂抽插的场面。
周铎的表面有多冷漠,他的性器就有多滚烫。
他硬着吃完饺子,上了车,回到公司楼下,直到许疆打开车门,发现他撑起帐篷的裆部,试探着问他:“珠琳小姐还没走,要不要……?”
周铎冷冷看着他,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他并不认为聂书姚能影响他的性功能,但珠琳站在面前一件一件脱掉衣服的那一刻,周铎想的是那张清冷温柔的脸,她会有点羞耻难堪,总是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被顶到高潮时也会咬紧齿关压住呻吟,忍到哭音泻出来时,才会呜咽着喊他大哥,想求他慢一点。
或许因为她是周途的老婆,所以操起来,格外的刺激又亢奋。
只是想想,性器就隐有抬头的趋势。
“想什么呢!”陆运复见周铎垂着眼睛,眸色发沉,冲他耳朵喊了一嗓子,“有没有看上的!”
周铎放下红酒,起身往外走,神色阴郁骇人。
“哎哥你去哪儿?!”陆运复追了几步,见周铎头也不回,低低“操”了声,“怎么回事啊,老大是不是阳痿了?怎么那个表情?”
杜友从把手里的水果直接砸向陆运复:“点谁呢?”
陆运复:“???”
陆运复气笑了:“妈的,我阳痿行了吧。”
杜友从拿起香蕉往他脸上砸:“再说!你再说!”
两人闹起来,其他弟兄们早就看习惯了,还拿脚踢了踢杜友从,示意他别挡着他们看模特。
另一边,周铎回到家,径直上了二楼,进了聂书姚的房间,站在床前,隔着长廊的淡淡光亮,盯着她侧过身的平坦肚腹瞧着。
这儿,怀着他的孩子。
聂书姚该庆幸,她今天查出怀孕。
否则,周铎今晚可能会把她操死在这张床上。
他睨着她看了会,转身走了出去。
0045
汤圆
聂书姚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刮过,她不由得后背发凉,用毯子包住后背,这才抱紧周途的睡衣,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中秋节,她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带上月饼去医院跟周途一块过中秋节,鲁清亚在酒店点了几个菜,虽说周途不能吃,但意思意思走个过场也行。
护工给周途翻身时,聂书姚没再上前帮忙。她把亲戚送来的花束剪开,一支一支拿出来修剪,还找了图片学着插花,鲁清亚在边上指导了一会,两个人插了三只花瓶。
中午吃饭之前,鲁清亚打电话问周铎有没有时间过来,周铎不知说了什么,鲁清亚挂掉电话后,轻轻叹了口气,又笑着看向周途说:“你大哥太忙了,可能晚一点才能过来。”
周途淡笑:“没事。”
他自然知道大哥很忙,同时也并不想看见大哥来。
周铎从小到大就比他优秀,虽说性子冷淡,但他门门功课都第一,当初还没分家那会,二叔搞了个精英班,花钱请了好几个珠宝专业的老师来教导他们一大家族的二十三个小孩,到最后考核的时候,拿第一的还是周铎。
周途向来都很崇拜大哥,可现在,他像个残废一样躺在这张病床上,对待大哥的心态早就和当初不一样了。
每当看到一个优秀的成年男人站在面前时,他就会忍不住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出车祸躺在这的人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
他当然不希望躺在这儿的人是大哥,但看见大哥西装笔挺一脸精英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怨恨这个世界。
怨恨不公平的命运。
怨恨所有的一切。
他为什么没有被车撞死,为什么要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为什么?
聂书姚总能轻易发现周途的心理变化,他一旦想事情想入神了,表情就变得严肃,脸颊都绷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问他要不要看看她相机里拍的照片,随后把照相机拿过来,挨着床沿坐下,和周途一起看她从前拍摄的照片。
聂星永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吃月饼,说爸妈收到中秋节礼物了,都很喜欢。
聂书姚回复:【那就好。】
聂星永又问她怎么样,聂书姚说一切都好。
其实并不太好,周途的心理状况很不好,聂书姚问过主任能不能请心理医生,主任点头说其他病人可以,但周途的话不敢保证有效果。
因为心理医生的存在,可能会让他心生厌烦和排斥,从而更加影响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