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沈言见他没吭声，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悔自己突然说这个，含含糊糊地着急又改了口：“没什么，我……我随口说说的，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我去问问医生，看还要不要给我爸换药。”
她起身有些慌张地要先出去，其实刚刚那个决定，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想好了没有。
可能也只是因为突然被司老夫人责怪，觉得委屈，又加上现在爸妈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样突如其来的不安和无力感，让她忍不住有些自私而冲动地、想要留住和依赖墨泽江的关心和庇护而已。
因为她清楚他在等她一句回答，到底会等多久，她不知道，或许某一个时刻，他就决定不再等了。
她急着起身时，又有些庆幸墨泽江没有回答。
或许他是没听懂，也或许他是不能接受，但至少她将该说的实情说出来了，没有隐瞒。
如果墨泽江不能接受，那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墨泽江是墨家的独子，不说挑一个多么门当户对多么优秀的妻子，至少也肯定要找一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能让墨家没了后人。
想到这些，沈言眼睛酸涩得厉害，其实两年多前那次流产后，得知自己没了生育能力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已经是不完整的了，也再没资格去奢望一段完整的感情。
就更不用说，以墨泽江的身份，他能选择的太多了，绝没必要这样将就。
她起身有些急切地要往外面走，坐在一旁的墨泽江，才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小辞，你是问我介不介意的意思吗？”
他的话直白，沈言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就，就随口说的，我爸可能要换药了，我去找医生。”
墨泽江拽着她的手臂没松，掌心稍一用力，让她坐回他身边的座椅上：“不急，才刚换不久，等会再去找医生。”
沈言硬着头皮坐下来，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让她根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了。
墨泽江看向她低垂着的头，他伸手过去，温热的掌心轻按住她的手背，他的面色比以往面对任何重要的工作还要认真。
“小辞，我刚刚没回答，是因为我一时没敢确定你的意思，我以为你现在还不会也不想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你刚刚说的话，如果是问我的意思，那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沈言本来低眸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他手伸过来，视线有些躲闪不及地又侧向了别处，无处安放的视线盯着床头柜上那只保温盒。
那是墨泽江大清早给她送早餐过来时，提过来的餐盒。
她声音低若蚊蝇：“你家人，会介意的。”
墨泽江起身绕到她眼前去，蹲身下来直视她的眼睛：“你是在担心这个？”
沈言尴尬得没吭声，他又笑了：“就担心这个，就因为这个？”
沈言看他这样无所谓得像是她在大惊小怪的神色，有些又羞又恼道：“我是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这又不是小事，是一辈子的事情。”
墨泽江顺着她的话点头，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嗯，很严重。那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两个也行，我回头就让小李去福利院问问。”
沈言蹙眉：“也不是不可以，但领养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啊，哪有自己生的……”
她声音倏然顿住，意识到自己掉坑里去了，瞪着他：“谁要跟你领养孩子啊。”
墨泽江笑出声来，他心情很好，眼圈都有点红了，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来。
“无论是小辞生的，还是小辞领养的，只要你自己喜欢，我都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孩子，那我们就不要孩子，你自己都是孩子，就好好养着你就好了。”
沈言整个头被他按进怀里，声音闷闷的，却又掩饰不住笑意：“我不是小孩。”
墨泽江将她抱得很紧，许久后都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来来回回重复问她：“你真的答应了吗，真的答应了？”
沈言来来回回应了好几次，被他问得多了，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再问下去，我就改口了。”
墨泽江像是真的被她唬住了，真就不敢再问了，只极其慎重地再开口：“小辞，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会对你好的。我是第一次，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他话没说完，沈言没忍住，被他极其严肃的语气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墨泽江从来都是遇事最沉着冷静的人，什么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居然就这么在她面前红了脸。
他如获至宝一般，也不顾及她在笑，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像是婚礼上宣讲誓言似的：“小辞，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门外小李走进来，看门没关也没敲门，再是他的声音突兀地混进来：“墨总，董事长说，您在沈小姐这边赖着这么多天了，什么时候才能记得回老宅看看他。”
墨董事长的原话自然不可能是这样的，那位跟小李说的，是“墨泽江被那个女人骗得七荤八素，这是自己家门都不记得了。”
墨泽江很不满小李打断了他的话，回头扫了他一眼：“出去。”
小李步子一僵，吓得立马不往里面走了。
他这才正视病房里面的情况，沈言正坐在座椅上，墨泽江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此刻就蹲身在她面前，手里还抓着沈言的手。
平日里这男人严肃得跟什么似的，这时候蹲在沈言面前，小李怎么看怎么感觉，跟只小猫小狗似的。
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墨泽江深情款款看向沈言的目光，感觉到身后小李还赖在这没走，他头一回，视线又凉飕飕的了：“叫你出去。”
第347章
沈言跟墨泽江的孩子？
小李正颇为新奇地看着，被墨泽江一赶，他才回过神来。
好歹他在墨泽江身边也待了近十年了，看这架势，自己终于能有个老板娘了。
近十年来头一个老板娘，小李难免有兴致多打量一眼。
要不是墨泽江赶他，他恨不得搬张小板凳，坐到沈言跟墨泽江旁边去看。
被墨泽江含着警告的眼神盯着，小李才嘿嘿笑着，颇不情愿地回身先出去了。
刚一出病房门，小李立刻给司烨发了条温馨提示的短信：“司先生，墨总好像跟沈小姐在一起了。我刚刚撞见他们坐在一块，就这样那样的，司先生懂的吧？”
小李看热闹不嫌事大，司烨收到短信再一脑补，算是什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设想到了。
他甚至感觉开始看到了沈言跟墨泽江的孩子，生怕自己妹妹被男人骗了，二话不说给沈言打了电话过去。
病房里面，墨泽江还蹲身在沈言面前碎碎念：“小辞，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小辞，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沈言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很无奈地笑着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你别念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还总是反反复复说同样的话？”
墨泽江立刻反思：“我改，我以后少说话。”
沈言头疼：“倒也不是这意思，不是嫌弃你。”
她说着，手机里司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按了接听，那边司烨的话一股脑灌入她耳朵里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哪一步了？
哥不是要管你，现在也不比以前了，哥不是封建的人，再说你也是成年人了，你们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哥肯定也不说你什么，但你要想清楚了，以后有了孩子……”
沈言听得一脸懵，等那边司烨说了一大堆，总算是稍微停顿一下喘口气，她才很怀疑地问那边：“你喝酒了？你在说些什么？”
那边司烨声音仍是很激动：“别装了，你哥我都知道了，你跟老墨早在一起了是不是？”
沈言纳闷得很：“不是早啊，顶多也就刚刚的事，你千里眼？”
她扫视了一下病房里面，确定司烨不是躲在某个角落里面，比如窗帘后面或者床底下，不然他消息怎么就知道得那么快？
墨泽江就待在沈言身边听着的，闻言出声提醒她：“小李刚走。”
沈言才反应过来：“他跟司烨打小报告。”
那边司烨不满：“我还在啊，你俩别顾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老墨，你接电话，说清楚了，瞒我多久了？你是不是看我妹妹好骗？”
沈言尴尬，将手机递到了墨泽江手里去。
墨泽江起身，笑得半点不心虚：“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骗不骗的？”
病房外面，江愉辰进来查房，照常给司董事长做下常规检查。
司董事长这边，现在是赵教授和江愉辰共同负责。
所以查房和检查之类的事情，有时候是赵教授来，有时候是江愉辰来。
他俩都是大忙人，一个教授一个主任，但相比之下，赵教授是更忙一些的。
所以像查房跟例行检查这样比较简单的事情，几乎都是江愉辰过来。
江愉辰进来给司董事长做了检查，因为前不久陈澜扇了沈言耳光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虽然陈澜现在跟他已经分手了，但陈澜会对沈言动怒，怎么说也算是因他江愉辰而起。
他想着，又多跟沈言说了句抱歉：“实在对不住啊，刚刚那事情。”
沈言淡应：“没事，也不能怪江医生你。”
江愉辰再开口：“警局那边刚刚给我回复了，说陈澜被拘留十四天。”
这处罚不算重，但打人一耳光就被拘留的，倒也实在少见。
警局那边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还有人将这事情给透露了出去。
现在陈澜直接上了新闻，算是成了举国闻名的一个笑话了。
本来认识陈澜的人不多，但因为江愉辰的关系，她在上流圈子里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现在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情，以后她再想指望在权贵圈子里混，算是彻底没戏了。
沈言不确定江愉辰现在对陈澜的态度，还是客套了一句：“我也还手了，不算吃了多少亏。如果江医生不喜欢陈澜被拘留，我可以对她表示谅解，她或许能出来。”
江愉辰片刻没迟疑：“不用，你误会了，我跟陈澜已经分开了，现在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了声：“这样啊。”
江愉辰这几天似乎对沈言兴趣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或者猜到了什么，在病房里多待了一会，又斟酌着开了口：
“我刚刚碰巧听到同事议论新闻，冉小姐本来是姓沈吧？你还是司董事长的亲生女儿，这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说起来江家跟司家的交情也不浅，我倒是才知道，司家还认回了一个走失多年的女儿，我对冉小姐你，之前居然也没有任何印象。”
沈言隐瞒不了那些事情了，也不再掩饰：“确实是这样，我跟司家相认也不久，江医生你之前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随口寒暄几句，话说到这里，这话题也就可以结束了。
可江愉辰笑着，却不作罢：“可我听说，冉小姐，哦不，应该说沈小姐你，早在两年前就跟司家相认过了，不是最近才相认的。
这有点奇怪，我跟司家算是一直有来往，可我怎么之前，丝毫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丝毫都不知道你这个人呢？”
他记得司家，记得司烨，这些记忆是自小就有的。
司家跟江家有很多的生意往来，江愉辰对司家的事情，也算是一直比较了解。
至少如果两年多前，司家认回了一个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这么大的事情，他江愉辰不应该半点都不知情。
对于沈言，这个两年前就跟司家相认了的人，他应该没道理半点印象都没有，没道理完全没听说过。
江愉辰觉得奇怪，冉辞或者说沈言这个人，他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认识，才知道的。
可沈言的过往，本应该早就跟他有交集才是。
而在他之前的记忆里，关于这个人却是完全空白的，空白得奇怪，空白得让人感到难以理解。
江愉辰看着沈言，他目光里有很深的困惑和怀疑，眸色渐渐加深，直到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句话：“我跟沈小姐你，以前真的完全没见过吗？”
第348章
小辞，跟我在一起你后悔吗
沈言很想回他一句：“见过，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她希望江愉辰能想起所有的事情来，这样她就能好好地跟他说声感谢。
她欠江愉辰一声谢谢，很多年了。
无论是当初江愉辰想要给她捐心脏那件事情，还是江老爷子设法给沈言找到了适配心脏的事情，沈言都应该好好跟他江愉辰、跟江家，说一声感谢。
真正让她获得新生的，一个是给她找到了适配心脏的江家，另外一个，是从海边将她救下来的凌雯。
江家跟凌雯，都是她沈言的救命恩人，是她这一辈子都应该感激和报答的人。
所以她其实并不想蒙骗江愉辰，但她不确定，两年前江愉辰接受的那场催眠，对他会有多大的影响。
如果他现在突然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他又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
所以沈言不能说，也不敢说，她只能笑应：“江医生，我记得我们之前是没有见过的，除了这段时间之外，之前从来没有认识过。”
江愉辰神色里泄露出清晰的失望，却又有些不甘心：“这样啊，也是，我也记得我们之前没见过。
沈小姐中午有空吗，不如我请你吃顿饭，顺便聊聊你父亲的身体情况，和你以后的身体调养，我们现在，也勉强能算朋友了吧？一起吃顿饭，是可以的吧？”
沈言这段时间调养身体，偶尔在医院打打点滴，都是江愉辰给她当主治医生。
所以关于她的身体调养问题，跟江愉辰来聊，也算是正常。
不等她回答，有手臂环抱住她的腰身，墨泽江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抱歉啊江医生，我们中午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了。不如改天，我们再请江医生你吃饭吧？”
他说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不过今天中午也行，江医生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打个电话加个位置就好了，我们一起吃。”
江愉辰本来想请沈言吃饭，就不是单纯的吃饭而已，对沈言莫名的好感和想要亲近的感觉，让他多少是抱着点别的心思，想要跟沈言拉近点关系的。
但墨泽江现在的言行举止，很显然是在暗示主权，眼前一幕完全在江愉辰的预料之外，甚至刚刚墨泽江站在落地窗前去打电话，江愉辰进来时，都根本还没注意到。
江愉辰面色尴尬：“那还是改天吧，改天我请沈小姐跟墨先生二位一起吃饭。我才想起来我今天不上白班，晚些还得回去一趟。”
他说着就要离开：“那我就先走了，司董事长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二位找赵教授或者护士就好了，晚上我会过来值晚班。”
沈言应了声“江医生慢走”，墨泽江只笑着，多的一个字也没说了。
他对江愉辰多少是有防备的，只是以前会掩饰，而刚刚，言行之间将那种防备表露了出来。
沈言在这边守了一整天，一直守到了傍晚。
她守在这，墨泽江就陪在这，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走。
墨氏那边，墨泽江的助理来了医院一趟，送文件给墨泽江签字。
没隔多久助理刚走，秘书又来了一趟，送过来一些会议资料，委婉劝说墨泽江回趟公司，照安排先去开下会。
墨泽江不走，秘书也只能待病房里，眼睁睁看他开着电脑，将很重要的一场集团高层会议，改成了视频会议。
那边一众高层不清楚情况，还当他是突然重病了，待在医院里都下不了床了，才只能通过电脑开会。
沈言坐在一旁，墨泽江的助理进来时，偷瞄她一眼，秘书进来时，也偷瞄她一眼，她根本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司家的佣人过来，说是司烨在筹备司夫人葬礼的事情，今晚暂时不过来了，让佣人在这边守着，换沈言回去休息。
沈言是真怕墨氏再有什么人过来，何况也想回去帮着司烨一起准备葬礼的事情，也就没拒绝。
让佣人留下来，她跟墨泽江就先离开医院了。
江城昨天开始下雪，他们出医院的时候，外面的积雪已经很深了。
街道两边有不少环卫工在铲除积雪，这样的暮色里，一切都显得冷清清萧条极了。
从海市接回司董事长后，沈言就一直待在医院这边，没有离开过。
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心力交瘁伴随着对未来的茫然和不安，让她难以提起精神来。
父母出事，司氏现在开始不安宁，再是司老夫人为难，司正海回来挑事，沈言很清楚，不远的将来，麻烦事会接踵而来。
也好在，还有墨泽江。
一想到他无论面对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神情态度，和很笃定沉着的那一句：“什么都总会过去的”，沈言心里也跟着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个人现在就在她的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她的身边，这样想着，她感觉那一大摊子糟心事情，也开始不再那么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
她靠着身边的车窗，看向窗外苍茫的夜色，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街道两旁有些寂寥地闪烁。
她看着看着，意识也慢慢恍惚起来，直到迷迷糊糊挨在窗边睡着了。
意识不大清醒的时候，她感觉靠着车玻璃的头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身体侧向另一边，她的头靠到了身边男人的肩膀上。
墨泽江示意前面开车的小李，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再拿过身旁自己的大衣，包到了沈言的身上，让她除了小腿就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半路上司烨给墨泽江打了电话过来，说司家别墅那边在筹备葬礼的事情，也不好住人。
沈言之前就是住在墨泽江那边别墅里的，她衣物也都还在那边，司烨让墨泽江直接带她过去先休息，等回头司家收拾了别的房子出来，也可以再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