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而墨泽江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更不可能陪她过来。江愉辰宽厚的掌心，在她蜷曲着的手背上拍了拍：“怎么，怕了？”
沈言摇头：“不怕，只是我等待着的换心脏的时间，满心期待的那一刻，也是那个捐献者过世的时候。”
江愉辰眸光里划过一丝异色，面色仍是如常：“那位本来就是癌症患者了，无论你接不接受他的心脏，他的生命都已经要结束了。
说起来他或许还该感谢你，能代替他继续活下去，让他的心脏能在你身上继续活下去。”
沈言觉得有些不忍：“等移植手术结束之后，我想去看看那个人，去感谢一下他的家属。”
江愉辰将视线侧开来，看向了前面：“你知道这不合规矩，是不可以的。器官捐献必须匿名，也是为了防止交易买卖的出现。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那个人最大的感激了。”
沈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了。
隔了片刻，江愉辰突然又开口：“要不新年礼物，你就送我一副画吧。
我记得你以前画画很多年了，那是你很喜欢做的事情，等心脏移植后，没了傅家跟傅星寒的约束，你可以继续去做。
沈言，再也不要为了别人去活着了，你看看你现在，太不值得了。”
沈言眼圈有些红，是啊，太不值得了。
她为了一个人掏心掏肺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把自己弄到了这样狼狈不堪的地步。
她点头：“好，到时候我给江医生你画一张画像吧，再送给你。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能好好的，江医生你也要好好的。”
她觉得有些晕，开始还只是有点犯困的感觉，到现在却开始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话刚说完，她听到江愉辰回了她“好”，她就昏迷过去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江愉辰靠近过来，跟她说话：“沈言，睡一觉做个好梦。等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第221章
细声的呜呜声
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傅星寒跟司夫人几个人四处找了半天，一直到天色都开始黑了，可还是没能找到沈言跟江愉辰的半点下落。
警局跟四处的关系都动用了，算是在全城全力找人，但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却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
傅星寒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看向车窗外面，街道四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他越来越感觉，沈言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看向身旁的江薇：“我查到的消息，江愉辰是带沈言去海市了。你真就那么确定，人一定在这北城吗？”
江薇十指交握，因为慌乱不安，她双手抓得极紧，大冬天的头上却直冒汗。
她面色笃定：“应该错不了，何况海市那边，也已经派了不少人在找了，那边警局也很重视，不会比我们亲自过去找人差。
我爸妈当初过世，是在这北城，后来他们也是被葬在这里了，我总有预感，觉得我弟弟是来这里了。”
她想起来刚刚查到的监控录像：“何况下午不是去墓地那边看了一眼吗，那边门卫室的监控里面，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进出了墓园，我看着很像我弟弟。”
傅星寒面色很难看：“那他身边为什么没有沈言？沈言是他带过来的，他把她放哪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谁的心情都已经很糟糕了。
江薇听傅星寒语气不善，这一路话里话外都是在责怪江愉辰将沈言带来这么远的地方，怀疑他有什么不良居心。
江薇一着急，语气也差了起来：“沈言或许在车上，我弟弟一过来，就去墓园看我爸妈。傅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
现在人还没找到，前因后果也还完全不清楚，江城那边医院的监控也显示，是沈言自己跟他离开的，你这说来说去，是全怪到我弟弟身上去了？”
傅星寒冷着脸没吭声了，一旁司董事长出声劝阻：“算了，大家心情都不好，还是先冷静点好好找人吧，这个时候争执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江薇一个字都不想再跟傅星寒交流，视线侧向了车窗外去，沉默了下来。
司夫人早已经急得脸都白了，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早上被她关在别墅外面的司烨。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我跟司烨说一声，他可能也还在想办法找人，让他过来没准也能帮些忙。”
她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司烨正一脸嫌弃地坐在温知意的小出租屋里。
不到三十平的出租房，简直比当初他最落魄的时候，跟温知意在外面租的房子还要寒酸得多。
司烨在这边一直联系警察找人，一边嘴里就没停止过嫌弃。
“温知意，我爸一年前给你的五十万，跟我前段时间前前后后给你的二十万，你是全拿去喂了狗了吗？你倒是教教我，这种狗看了都摇头的房子，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他明知道她拿着钱，是全用来养那个男人去了，却就想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知意已经听他嫌弃了半天了，从她中午去司家别墅外面接了他过来，他嘴上难听的话就没停过。
她听得习惯，左耳进右耳出，等他说完了，她也都忘干净了。
她在厨房里做晚饭，中午因为家里没菜了，她中午只给司烨下了碗面条。
结果他一边嫌弃一边吃，等她去卧室将那张孕检单收好，再收拾了一下再出来，却看到他不止碗里的吃干净了，连带着锅里她留给自己的，也全被他吃掉了。
要不是他衣着光鲜，看着也不像是饿了三五天的人，她都不得不怀疑，他这一年来是不是过得比她还惨，连饭都吃不饱。
温知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中午只吃了面包，饿了肚子，所以才到下午四点，就去超市买了菜回来做晚饭了。
司烨坐在外面，旁边储物篮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储物篮跟着晃动了几下。
他看得奇怪，起身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去：“你家还真养狗了？”
储物篮里的动静没了，却有什么东西发出细声的呜呜声。
他伸手过去，直接掀开了储物篮里的几样东西。
结果一只奶牛色的小猫，突然露了出来。
猫受了惊吓，猛地跳起来，抓到了司烨正伸到储物篮里的那只手臂上。
小猫的爪子极锋利，尖锐地叫了一声，在司烨的手腕处狠抓了一下，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
司烨完全没料到这里面会冒出这么个东西来，条件反射就要将手上的那小猫给甩出去。
厨房里温知意端了菜出来，见状愣了一下后，急声喊了一声：“你手别动，别伤了它！”
司烨眼看就要往外甩的手臂，硬生生给忍住了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温知意着急走过来，将那小猫抱到了自己怀里去。
他气得只冷笑：“温知意，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谁伤了谁？你这做人没良心，养起畜生来倒是挺上心。”
温知意安抚好了怀里的小猫，将它放到角落里吃东西去了，这才看向司烨被抓伤的手臂。
“没事吧？我婆婆养的，不要了就放我这了，它是怕你，平时不抓人的，要不我带你去打个疫苗吧。”
司烨冷声说了声“不用”，坐餐桌边吃饭去了。
温知意走近过去，一脸的内疚：“真对不起啊，还是打下疫苗比较好，或者我给你买点药先消毒吧……”
她话音未落，司烨手机响起，那边司夫人的声音传过来：“司烨啊，你来北城吧，江小姐给了线索，说是你妹妹应该在这边。”
那边江薇的声音有些突兀地跟着过来：“我弟弟发邮件过来了，好像是选好时间定时发送的，说让去郊区疗养院接沈言。”
第222章
她能感受到，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变了
司夫人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回身看向后座的江薇：“江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江愉辰亲自发了邮件过来？
江薇将收到的邮件继续往后面翻，邮件里除了让江薇联系人去接沈言，后面的内容随着江薇翻动手机屏幕，也缓缓露了出来。
江薇的手开始剧烈发抖，手里的手机滑落到了地上去，她面色迅速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一具木偶一般，彻底定格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司夫人心生了极糟糕的预感，努力平静地出声安抚江薇：“江小姐，你先冷静一点，别胡思乱想。
具体是哪家疗养院，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多人都在，总可以解决的。”
司夫人手里的手机，还没有结束通话，那边司烨沉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星寒将江薇掉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那封长长的邮件内容，迅速涌入他的眼底。
“姐姐不要去找我，我大概是真的疯了，我想要救她。这封邮件是早就已经编辑好了的，等姐姐收到这份邮件的时候，什么都已经结束了。
沈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姐姐不要去为难她，要让她好好活着……我对不起江家，下辈子我就不救别人了，我好好偿还欠姐姐跟爷爷的。”
傅星寒盯着那封邮件看了良久，巨大的内疚和负罪感汹涌而来，他感觉无地自容。
许久后他才开口，说出了邮件里提及到的疗养院的位置。
司夫人没看到那邮件，也能猜得出来，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她颤声回应那边的司烨：“你别多问，先直接来北城吧，我将那边疗养院的地址发给你，你立马过来。”
那边司烨应声：“好。”
司烨手上还拿着筷子，挂断电话后，他将筷子放下，起身迅速拿过了一旁的大衣：“我走了，有事。”
温知意立刻也放了筷子起身，跟着他出门：“什么事这么急，不先吃了饭吗？”
司烨已经走到了玄关门外，闻言顿住了步子，回身有些讽刺地看向她。
温知意立刻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来，想想他们如今的关系，她实在不该出言留他了。
何况说起来，那晚小郑碰了她的事情，和她现在的孕检结果，都算是拜他所赐，也或者说，是她活该。
如今他们之间，实在不再适合，再心平气和地相对而坐吃顿饭。
她声音淡了些：“那你先走吧。”
司烨看她很不顺眼，这些天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她这样一副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觉得真是刺眼至极。
刚刚在餐桌上，她居然还能有脸问他：“你这么不喜欢小猫小狗的，那以后你跟你妻子，要是有了孩子呢？小孩子，你会不会也不喜欢？”
妻子，孩子，她到底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脸，还好意思在他面前提及这些词汇？
想到这里，他淡声开口：“你刚刚的话，我或许应该回你一下。我不喜欢小动物，也厌恶极了小孩子，爱哭爱闹脏兮兮的拖油瓶，我就不可能会喜欢。
我司烨的女人多的是，爱找谁就找谁，真有谁的肚子出了意外也不难解决，为什么要弄出个小孩子，让自己做什么都碍手碍脚的？”
他最清楚，温知意特别喜欢小孩子。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喜欢玩一些很幼稚的手机软件，用两个人的照片放到一起，来组合出未来孩子的照片。
她还总会将拼好的小孩子照片，得意地伸到他眼前来看，还不忘夸他：
“像我跟司烨这么优秀的基因，出来的孩子就是好看，怎么能浪费了呢？应该要多生一些，生一个两个三个……”
那些话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他现在回她：“我厌恶极了小孩子”。
就跟厌恶她温知意一样，一点都不喜欢。
温知意没出声了，她眸光黯淡下去，站在门口看着他走。
司烨拉开车门要上车时，她觉得不甘心，又问了一声：“那晚真的是小郑……”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问到那个保镖了。
司烨拉开车门，极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记得你自己有他的手机号。你想找他就自己联系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们俩随意。”
他说完直接上车，“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一脚油门下去，车子扬长而去。
温知意僵站在门口，手指用力蜷曲，再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司烨那俩句话：“我司烨的女人多的是，谁的肚子出了意外也不难解决。”
“那晚到底是不是小郑，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不管那晚的人到底是谁，这个孩子她都不可能生下来。
司烨的车都走远了，温知意才回过神来，拿了那张孕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打车去医院。
司烨开车回去后，再直接赶往了北城。
*
沈言感觉，自己睡了太长太长的一觉。
她好像间或听到了耳边有声音，旁人说话的声音，仪器滴答的声音，还有刺眼的强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这所有的感觉，都模模糊糊的，都像是在梦里，又像是在现实。
她记得她明明还坐在病房外面的露台上，跟江愉辰笑说，等新年的时候，要送他一幅画，就给他画一幅画像好了。
然后她坐在藤椅上想了想，那画该是什么模样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她的身体好像被移动到了很多个地方，停放在了很多个地方，再是现在，身体安然躺到了病床上，四周全部陷入了死寂。
她指尖颤动了一下，在那一刹那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猛然沉了下去，又像是身体突然失重，没了依托。
她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跟墙面、冷冰冰的各种仪器跟管子，还有窗外已经全黑的天色。
她的身体很疼，麻药散了，身上是很突兀很强烈的疼。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事情，理所当然，就想到了昏迷前等待着的心脏移植。
很奇怪的感觉，她能感受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变了，是外来的、不属于她的东西。
沈言声音很艰涩，但还是竭力喊了出来：“江医生？”
什么回应都没有，这偌大的医院里，就像是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她心里慌得厉害，隔了半晌才再攒了点力气，又努力喊了一声：“有人吗？”
第223章
沈小姐你能不能，把我弟弟还给我？
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这医院里不像是有其他任何人了。
沈言将一只手努力撑住床面，想要起身时，感觉手背上有些刺痛，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扎着针头，正在打点滴。
头上的点滴架上，挂着的一瓶点滴快要见了底，她回想起刚刚惊醒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是被闹钟的声音叫醒的。
有人调好了闹钟，在点滴快要打完的时候，让闹钟唤醒了她，那个人毫无疑问，已经走了。
她努力侧目往旁边去看，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也是刚刚响起了闹铃声音的那只手机，是江愉辰的。
沈言觉得恐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下床，而江愉辰将调好了闹钟的手机放在了这里后，他走了。
中午过来的时候，这医院里还能看到零星一两个医生护士，但现在沈言努力想叫人过来，已经半个回应她的人都没有了。
她无法想象，在她昏迷的这半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昏迷前，时间还不到中午，现在外面看着已经是深夜了。
沈言竭力再让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去用力，想要让自己至少能坐下来，她总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外面肯定是出事了。
努力支撑着身体刚起来一点，她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外面一道陌生带着点阴森的女人声音传了进来：“沈言，江愉辰的心脏好用吗？”
沈言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一分神手上放松了力道，整个身体再跌回了床面上去。
林嘉月已经没了半点曾经的模样了，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脸上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而露出来的脖子、眉眼，和两只手，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了。
在这样死寂的深夜里，她就像是鬼一样走了进来，沈言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出现在她眼前的一个女人，无论如何没有办法让她联想到林嘉月，甚至于，眼前的这个突然走进来的人，连一个人都不大像了。
她声音嘶哑得像是发声都很困难的老人，额上的伤疤狰狞一大片，还有手上的痕迹，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沈言没有办法不怕，更何况她现在是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身边没了其他人。
林嘉月又走近了一步，站在床边，一双死寂的眼睛直盯着她：“沈言，我问你呢，江愉辰的心脏好用吗？
他将那么健康的一颗心脏放到了你胸膛里去，你是不是用得很习惯，很开心啊？”
沈言努力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浑身紧绷：“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