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傅星寒不觉得疼，他希望沈言可以发泄，情绪和怨恨发泄了出来，总比积压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好。他总觉得，什么都是可以说清楚的，恨也好怨也好，说出来了发泄出来了，一定就可以慢慢消散，慢慢解开的。
他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还有那么多年可以一起度过，她一定早晚可以释怀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抓她的手，将她的手心再扇到他脸上：“不疼，你要是恨就说出来，朝这打，多打几下。什么事情总能说清楚的，有什么恨是解不开的呢？”
他像是看不到她眼底越来越深的恨意，还在自欺欺人：“阿言，我们是一家人，是夫妻。
夫妻哪有不闹矛盾的，人哪有不犯错的，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查清楚一切，我补偿你。”
“啪！”狠狠一巴掌再次掴到了他脸上，清脆的响声在病房里格外清晰。
沈言掌心通红，眼底也是一片通红，浑身因为怒恨而抖得厉害。
手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怒意上涌，她抓起一旁的手机，狠狠砸向了傅星寒的头上。
“滚出去，你滚啊！”
手机边角砸到了傅星寒额头上，沈言那一下砸得重，他额上被砸出一片红紫，有血沿着眉眼流了下来。
那样的血色倒映到她的眼底，衬得她一双眸子更加通红。
她抓起手边的枕头，不管不顾地再砸过去，只恨手边没能有刀子或水杯，砸过去丝毫不能解恨。
她声嘶力竭地吼：“傅星寒，你别恶心我，你滚出去，滚出去啊！”
傅星寒抬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掌心带下来一片血迹。
他浑然无措地想安抚她：“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她直接扯下了手上的点滴针管，抬手拿下那一瓶点滴砸了过去：“滚啊！”
傅星寒来不及阻止，她手上的针头已经拔了下来，手背上有血流出来。
她情绪失控得厉害，他有些后悔不该提到沈宇，往后退了两步：“好，我走，你冷静点，我让医生进来给你重新扎针。”
沈言死死地瞪着他，她恨这个男人，恨不得眼神能化作刀子剜他血肉。
她恨事到如今，他还能这样轻飘飘地来揭她疮疤，来若无其事地表演深情。
恶心，打心底里恶心！
傅星寒退到了门口，只能开门出去：“好，我走，你冷静一下。”
他出去再关上了门，房间里的嘶吼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他叫了护士进去给沈言重新扎针，自己坐到走廊座椅上，等将烟盒拿出来，才意识到他又想抽烟了。
他烟瘾不重的，刚刚在医院楼下才抽了烟。
傅星寒记得，沈言不喜欢烟味的，不止不喜欢，是很讨厌。
他不该抽烟的，或许该想办法戒了，想到这里，他将烟盒收了回去，到底是忍住了没点燃。
走廊上，有医生急匆匆赶了过来，慌张急声道：“傅先生，您夫人的奶奶，突发心梗，刚刚断气了。”
第71章
傅星寒你到底有没有心
傅星寒眸光里浮现恐惧，抬眸看向那个医生，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沈言的奶奶，是他留住沈言的最后一个筹码了。
医生看他没有反应，急着要再说一遍，走廊尽头有护士匆匆跑了过来。
“李医生，李医生您快过去！楼上二号床的那位老人家，呼吸恢复过来了，正在心肺复苏，要进抢救室，主任叫您带上家属立刻过去！”
傅星寒从座椅上起身，掌心抖得厉害，呼吸像是一刹那被阻断，在听到那护士说的话时，才算是勉强恢复了过来。
李医生出声道：“抱歉，呼吸恢复了就还有抢救的希望，您快叫上您夫人一起来抢救室外面吧，我先过去了。”
医生跟护士匆匆离开，走廊上又恢复了寂静，好像刚刚的一场变故只是错觉。
这走廊跟监护室里面只是一门之隔，傅星寒不确定，里面的沈言听到了没有。
他急步过去推开监护室的门，沈言正从洗手间里出来，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面色白得厉害。
因为刚刚进了洗手间，所以外面医生的话，她并没有听到。
她手撑着墙面出来，看向又出现在了病房里的傅星寒，立刻像是竖起了尖刺的刺猬，嫌恶地瞪着他。
“滚出去啊，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傅星寒视线落到她嘴角的血迹上，那种怪异的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走近过去：“你脸上有血，是不是又吐血了？怎么回事，好好地哪有总吐血的，我换家医院带你去检查下吧。”
他最近总会生出很奇怪的想法，好像站在他眼前的沈言，只剩下一个影子了。
天一黑，灯一灭，她在不经意间，就会消失掉。
她面色白得，总让他越来越觉得不真实，不像是真真切切站在那里的有血有肉的人。
沈言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现在没有力气跟他争执什么，更没力气拿东西砸他了。
退后一步，她冷声道：“我好得很，不用你猫哭耗子，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傅星寒顿住步子，没再靠近她，才记起来她奶奶的事情：“你奶奶情况不好，又进抢救室了，你要是还有力气出去，我带你去楼上看看，抢救单也要签字。”
沈言面色骤变，撑着墙面急步往外面走时，头有些发晕，身体踉跄了一下。
因为接连这么长时间吐血，她现在已经开始出现贫血迹象了，一吐完血，总容易头昏得厉害，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傅星寒追上去想扶她，伸过去的手被她甩开来。
她撑着墙的手都有些发软了，仍是急步往走廊尽头走，冷声道：“我能走，不需要。”
傅星寒没再吭声，跟在她后面进了电梯，再到楼上。
刚出电梯往抢救室的方向走，有医生从那边过来，跟身边的护士摇头低声叹息道：“怕是难了，老人家年纪也到了。”
真到了年过八十的年纪，一旦生了重病进抢救室，要熬过来就难了。
沈言脚下软了一下，急步走向那个医生：“医生，我奶奶她真的……”
她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除了奶奶她没有别的亲人了。
医生被突然从拐角冒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注意到沈言身边的傅星寒，面色立刻浮现不安：“是我失言了，抢救室那边会尽量抢救的，您奶奶一定能熬过来。”
傅星寒冷声斥责他：“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医生心虚地侧开了一步，给他们让出路，不敢出声了。
沈言已经着急往抢救室那边过去，因为刚刚医生的那一句“怕是难了”，情绪明显失控了起来。
老太太刚在病房里做完心肺复苏，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沈言过去时，人正从病房里被推出来，要推往抢救室。
她着急过去想去看一眼，有护士过来阻拦她：“沈小姐，您奶奶是急性心梗，现在面相很不好看，您身体也没大好，还是先不要看了，等老人家出了抢救室再看吧。”
沈言盯着前面被推往抢救室的推床，着急想推开护士过去：“我就看一眼，就一眼，我身体没事。”
傅星寒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臂，出声劝阻她：“交给医生吧，医生会保你奶奶没事的，你现在的身体也不能受刺激，还是先别看了。”
沈言回身通红着眼睛想甩开他的手：“我只是看一眼而已，你松手。”
傅星寒拽着她手臂不松，也不说话了。
推床眼看就要被推进抢救室，沈言的情绪越来越糟糕：“我只是想看一眼而已，跟我奶奶说句话，让她能熬过来。
傅星寒你有没有良心，我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傅星寒拽着她的手臂，走近了想安抚她：“冷静一点，这是为了你好，你奶奶现在已经昏迷了，你说什么她也听不到，完全交给医生是最好的选择。”
她浑身都在发抖：“如果不是你，我奶奶不会到这一天，我们沈家所有人都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傅星寒拿另一只手去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话说得也没有底气：“先等等吧，我跟你保证，你奶奶不会有事的。”
“你拿什么保证，你有什么可以来保证？！”她发疯一般想甩开他的手，怎么也甩不开，索性直接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傅星寒料想到她情绪失控会动手，但没料到她会动嘴，手上挨了痛，差点因为被咬的条件反射，扬手将她甩了出去。
低眸看向自己手臂上滑落下去的血，他忍了忍问了声：“你牙齿好吗，别伤了牙。”
咬到皮肉里去了，这是用了十成的力道了。
他话音刚落，咬住他手臂的人松了口，扬手一巴掌甩了过来。
她被气昏了头，身高差距加上手扬得不高，那一巴掌落到了他下颌上。
傅星寒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合适，身体后退坐到了走廊座椅上，出声提醒：“你可以重新打一下，我不还手。”
沈言手收了回去，手心里火辣辣地发疼：“你真的让我恶心。”
傅星寒点头：“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
沈言心口疼，胃里也疼，推床也早已经被推到抢救室里去了。
她没再在他眼前浪费时间，急步去抢救室外面，挨着抢救室坐在了外面的座椅上。
盯着“抢救中”三个大字，她十指交握抓紧，喉咙里像是灌了铅，呼吸艰涩。
第72章
要是过得不好，一定要跟奶奶说啊
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走廊里死寂得可怕。
沈言手越抓越紧，指甲用力抓进掌心里，直到看到抢救室外红色的几个大字熄灭，她立刻从座椅上起身。
抢救室门打开，有医生出来，摘了口罩开口道：“患者万幸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二位放心，很快就会被推出抢救室，转进病房里。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一定要随时有人陪护，随时观察她的身体情况。”
沈言心里一颗大石刹那间落了地，身体紧绷着的一根弦刚松懈下来，整个人累得差点倒下去。
傅星寒迅速伸手想扶她，手被她避开来。
沈言伸手撑住了身旁的墙面，连声道谢：“太谢谢医生了。”
抢救室里，老太太很快被推了出来，沈言急步过去，抓紧了床上干瘦的一只手，眼睛干涩得厉害。
“奶奶，您感觉好点了吗？”
老人家耳朵跟眼睛都不大好了，侧头盯着她多看了一会，这才露出笑意来：“小辞啊，你来了。”
沈言手心有些发抖，一边点头一边推着推床往前面走：“嗯，我来了，奶奶放心，医生说没事了。”
到病房里安置下来，医生再检查了一下，说暂时没问题了，叮嘱随时注意观察，就先出去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沈言靠在床边蹲着，帮她捂着有些发冷的手。
“奶奶，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再加床被子，刚从抢救室出来，是不是畏冷？”
傅星寒站在后面，拿了张椅子过来：“你坐着吧，这样蹲着脚不舒服。”
沈言像是没听到似的，俯身用脸挨着床上老太太的手背，鼻子酸得厉害。
明明是自己的奶奶，虽说不是亲的也胜过亲的了，可她也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
一年多前她跟傅星寒感情还算好，因为老太太病情不稳定，傅星寒将老太太送去了国外医治。
本来前段时间打算接回来了，可刚好林嘉月回国了，傅老夫人也过世了。
之后的事情一团糟，她就是在手机视频上见见奶奶，都是奢望了。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声音有些无力：“看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小傅说得对，起来坐着吧。”
沈言蹲着不愿意起身：“我没事，我很久没见奶奶了，多看看你。”
老太太也没多劝，看了看她身后：“小宇那孩子，怎么也不见在你身边，是不是待学校里去了？”
沈言手僵了一下，隔了片刻才努力平静应声：“在住校了，他现在升了初中，功课也忙了，难得有空回来，等放月假才能过来。”
老太太面色有些失望：“这样啊，也好，功课重要。你们姐弟俩过得好啊，奶奶也就放心了。”
沈言脸挨在床上，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将脸贴在被子上，她连头都不敢抬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她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随便说出来一些，老人家都是根本承受不了的。
她出声，来来回回也就那一句话：“一切都好，我跟小宇都好，奶奶就放心吧，我陪着您好好住院，好好把身体养好。”
老太太笑着点头：“都好就好啊，奶奶这把老骨头啊，熬不熬都一样了，小傅费心了，这两年帮奶奶找了不少好医生，吊住了奶奶这口气。”
她说着又看向了沈言身后的傅星寒：“小辞你啊，从小就命不好，你养父母走得早，沈宇也一直靠你，好在感情上面，也算是熬出头了。
你跟小傅转眼都结婚两年多了，小傅待你一直不差吧？”
虽说他们以前感情不算太好，但好歹沈言那样掏心掏肺伺候了他两年，再硬的心肠也该软了。
现在既然结婚了，想来也是真心相爱，打算好好过日子了，毕竟婚姻也不是儿戏。
傅星寒心虚得很，回身往茶几旁走：“我给奶奶倒杯水。”
沈言将她的手捂热了，再放回被子里：“奶奶就别操心这些了，都说了我一切都好，您尽管放心吧。都后半夜了，先喝点水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老太太笑着也没再多问：“好，都听你的。”
傅星寒端了杯温水过来，从后面递向沈言：“抽屉里有吸管，你喂奶奶喝吧。”
沈言没注意他递了水过来，看向突然伸向她的水杯，下意识立刻起身避开。
当初他端着开水淋到她身上的记忆，不知怎么在这一刻突然清晰了起来，她退开一步，手心抓紧。
傅星寒大概也意识到了她这反应是因为什么，将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有些不敢去看她：“那我先出去了，你们先说说话。”
老太太看向沈言这么大反应：“这孩子，一杯水怎么也一惊一乍的。”
傅星寒先出去了，沈言缓了口气，坐回了床边去：“没事奶奶，我刚刚在想事情，您喝点水，我再给您热点粥来喝。”
老太太喝了杯水，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但直觉还是有的。
“小辞啊，小傅到底对你好不好啊？”
沈言仍是那句话：“真的什么都好，奶奶先躺着，我去把粥热一下。”
床头柜上的粥还是护士刚送过来的，有点凉了。
老人家轻叹了一声：“要是过得不好，一定要跟奶奶说啊。”
沈言起身端了粥：“奶奶年纪大了，怎么总胡思乱想，我先去热粥。”
等她端了粥出去，傅星寒还站在外面走廊上。
看沈言往微波炉的方向走，他沉默跟了过去。
粥热好了，沈言打开微波炉要拿出来，傅星寒伸手过去想帮忙：“我来吧，别烫着了。”
她声线清冷，先他一步将粥拿了出来：“不用。你先走吧，我今晚就留这睡，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保镖在病房外面守着。”
傅星寒没吭声，沈言回身看他：“这是九楼，窗户装了防盗窗，你放心，我带我奶奶跳不下去。”
傅星寒不知道该怎么说：“阿言，你好好留下来，不管以前的事情是怎样的，我以后会对你跟奶奶好。”
她没再多说，端着粥离开：“你走吧。”
等沈言进了病房，傅星寒坐在外面走廊上，不是滋味。
一直坐到天色微亮，走廊上开始有病患走动了，他随意看了眼走廊，看到墨泽江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第73章
你是沈辞，不是沈言
喂奶奶将一碗粥喝下去，沈言在她身边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