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爸爸在停尸间晕了。

    醒来以后，他像是老了二十岁，变得格外沉默。

    不过他隔段时间就发癔症，逢人就喊行行。

    老是哄着说行行不疼，行行喜欢画画的话，以后就当大画家。

    清醒的时候又沉默的摸着那块残破的弯月。

    我的葬礼前夕，来了些比较亲近的人。

    陈叔红着眼眶拍了拍爸爸的肩膀。

    他们都在外面忙活的时候。

    聪聪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坐在我的照片旁边细细的看我。

    我现在能活动的范围变大了很多。

    见他一个小朋友在这儿，我好奇的飘到他身边，试图和他说话：

    “喂，你在干嘛呢?”

    当然知道他听不见，我……

    “我在看这个花。”

    聪聪脆生生的回应我，吓得我灵魂一抖。

    聪聪眼睛咕噜噜的看着我：

    “哥哥，你是死的还是活的?”

    给我逗乐了：

    “什么啊，我是舅舅！”

    聪聪噢了一声，认真的问：

    “哥哥你是死舅舅还是活舅舅?”

    我放弃和他交流这个话题，我也蹲到他身边：

    “你看这个花干啥。”

    聪聪指着这朵白花，又看了看我：

    “我那会听到你说这个花丑，我也觉得。”

    他扭头看着白花：

    “潇潇阿姨说过，人生是旷野，是山谷，是清风。

    如果用一朵花来描述人生，那一定是彩色的。”

    “是吗?”

    我看着相片里的自己，低声的回应。

    聪聪摇了摇头，拿出一支口红往白花上面涂去：

    “我不懂。

    但是舅舅是妈妈和潇潇阿姨都喜欢的人，他应该有一朵最大的大红花。”

    我没有开口阻止聪聪，我也不喜欢这朵惨白的花。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扭头看着愤怒的爸爸，有点头疼。

    “外公，舅舅不喜欢白花，我把它变成大红花！”

    聪聪认真的开口。

    妹妹急忙跑了过来，拉开了聪聪，低声呵斥了他两句。

    然后抬头安抚爸爸:

    “爸爸，聪聪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嘛……”

    我也这样觉得，但是爸爸特别生气。

    爸爸愤怒的看着妹妹和聪聪，眼底是悲戚和痛苦：

    “他不是故意的，那你呢！

    你为什么自己逃跑不回家，留你哥哥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看着妹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爸爸声音越来越大，掺着复杂的情绪：

    “七年啊！七年了李言娇，你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告诉我们?

    就这样让你哥跪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死！”

    我猛地看向爸爸的眼睛。

    那双苍老又泛红的眼里，充斥着我熟悉的痛恨和厌恶。

    一瞬间我像是触电了一般，心里猛地一轻。

    我死了，他没有反省自己。

    他背着害死儿子的巨大痛苦，迫不及待的去压力另一个。

    他曾经最爱的女儿，尽管曾经为了她无数次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