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4夜幕中的坟茔格外孤寂。
萧玄抚摸着墓碑道:“九漓，你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
“所以，萧妄的话我不相信。”
“来人，挖墓。”
看着棺中那跟我一模一样的女人，萧玄额角青筋暴起。
他一拳砸断了棺盖，咬牙切齿道:“果然不是你。”
我心中酸涩。
倘若，倘若当年我选的是萧玄。
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年得知我要嫁给萧妄时，萧玄找到了我。
少年未语先红了眼眶:“九漓，你可否再等我几年?”
“九漓，我很快就会长大的。我想好了，要去投军，挣个将军回来娶你好不好?”
“九漓，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你为何不愿意?”
萧玄，我后悔了。
但是也晚了。
看着他睡梦中依然痛苦的脸，
我缓缓飘上前去，伸出手来想要帮他擦去脸颊上滑落的泪滴。
却在刚刚触碰到泪水时，白光一闪，只一瞬间，我便被吸了进去。
这是哪里?怎么如此的熟悉。
原来我竟然回到了巴山。
不对，这是五年前的巴山。
一条毒蛇从树上猛地朝着我的脸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银光一闪，毒蛇已被长剑斩断。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落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那人将我紧紧拥抱，喜极而泣:
“九漓，我终于找到了你。”
我望着他心中悸动。
“阿玄。”
“我在我在。”
“这些年未见，你果然长大了。回去吧，不要呆在蜀国了。”
“不，我要见到你，你到底在哪儿?”
“不要再来找我了，回去当你的将军，然后娶一房妻氏，好好度日吧。”我劝他。
“九漓，我谁都不要，只要你。”萧玄根本不愿意松手。
我心中一阵酸楚，却无能为力。
只得狠了狠心讽刺他:“你怎么还跟当年一样幼稚?”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爱你，你怎么还粘着我不放?”
他却道:“九漓，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的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极力去争取。”
“不管你爱不爱我，这次我都不会再放手，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还想再说时，突然梦境断了。
原来外面已天色大亮，心腹过来禀告:
“将军，卑职查到王妃死之前曾经被老王妃设计流产。”
“还查到了一些十分奇怪的事情。”
“蝗灾发生之后，王妃才突发疾病去世。”
“可是蜀王府却在王妃死之前就定制了水晶棺。”
心腹继续道:“令人奇怪的是，这场蝗灾来势汹汹，却突然间就消弭于无形中。”
“当时都说是世子以身祭天，求得上天降下恩泽，消除了大灾。”
“为此，朝廷授下嘉奖，将世子封赏了爵位，赐为蜀王。”
“蜀国上下对蜀王感恩戴德，赞扬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有德之君。”
萧玄面色阴沉，看着蜀王府的方向冷哼道:
“哼，有德么?”
5
“母亲在上，孩儿萧玄向您请安。”
萧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迎面一个茶盏就朝他砸了过来。
他没有闪避，
茶盏砸在了他的额角上，划破了一道血痕。
我心里一疼。
老王妃怒气冲冲的吼道:“逆子，枉费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
“你现在翅膀硬了，当上将军了。”
“为了一个粗鄙的异族孤女，竟然拿剑逼迫你的兄长。”
萧玄跪的笔直，回答道:“这异族孤女曾救了您的命。”
“哼，一个小小的孤女，让她给本王妃治病是看得起她。”
“她不是一个小小的孤女，她是您的儿媳，蜀王妃。”
老王妃噎住了，然后恼羞成怒道:
“她嫁给你兄长两年，都没有所出。这样的不贤之妇，早该休弃了。”
“据孩儿所知，她曾经怀有身孕。”
“皆因母亲使计，导致流产。”
旁边的萧妄大惊，转头看向老王妃。
老王妃脖子一梗:“她日日都往外面跑，不守妇道，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啊?”
萧玄面色一冷，站了起来。
问道:“母亲可有真凭实据?”
老王妃气得发抖:“我说的有错吗?”
“这个狐媚子，当初就将你勾引的神魂颠倒。”
“怎么，如今她都死了，你还要为她不孝不忠么?”
“她是怎么死的?”萧玄突然问。
“自然是被萧家……”老王妃一激动说漏了嘴。
萧玄面色变得狠戾:“三年前蜀国的那次蝗灾，为何会突然就化解了?”
“说是兄长以身祭天感动了上苍。”
“哼哼，以身祭天是真的，不过祭的不是萧妄，而是九漓吧！”
他长剑一转，直逼萧妄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旁边有人将萧玄的长剑挡住。
四周涌进了无数的王府侍卫。
双方剑拔弩张。
老王妃连连惊呼:“快住手。”
“阿玄，你是要气死我吗?”
萧玄惨笑:“母亲，你们怎么能够这样?”
“当年她是为了救治您才下的山。”
“你们竟一个个人面兽心，恩将仇报。”
萧妄脸色难看，沉默了许久，才艰难道:
“那场蝗灾太可怕了，到处都是人间炼狱。”
“若再不阻止，整个蜀国就完了。”
“我也不想那样做的，但是没有办法啊。”
萧玄恨得咬牙切齿:“卑鄙无耻。”
老王妃急了，喊道:“孽子，你可知如今的萧家是怎么来的吗?”
“那是两百年前，萧家的先祖将巫族圣女活活分尸。”
“用炼魂阵镇压，才有了我们萧家数百年的繁荣。”
“三年前的那次蝗灾，乃是上天降下的警示。”
“这献祭的圣女该换人了。”
“她为了我们萧家，为了蜀国的苍生而舍命，是她的荣光。”
“哈哈哈哈……”萧玄笑出了眼泪。
“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如果家族的昌盛要靠牺牲一个女人获得，那这样的昌盛不要也罢。”
萧妄道:“萧玄，别忘了，你也是萧家人。”
“这献祭的好处你也一直都有在受用。”
萧玄双眼血红，恨声道:
“我不会让你们再将她镇压。”
“从今日起，我与萧家割袍断义，再无瓜葛。”
老王妃双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6
萧妄神色格外阴冷:“来人，将萧玄拿下。”
王府侍卫蜂拥而至，将萧玄围在了中间。
萧玄率领士兵奋力厮杀，拼死冲出了蜀王府。
紧接着蜀王府发布通告，说萧玄私自带兵归家，违反军令。
全城通缉，要将他捉拿治罪。
他带领着百余亲信，四处躲藏。
看着他风餐露宿，疲惫不堪。
我忧心忡忡。
这夜我再次入梦。
梦中所在的地方金碧辉煌，却阴森刺骨。
竟然是我被杀害的卧房。
果然，不一会儿，萧妄走了进来。
问我:“你要回巴山吗?”
我反问他:“我让丫鬟禀告你，要回巴山邀请全族来抵抗蝗灾。你为何不愿意?”
他怔住:“你不是说身体不适，无法平息蝗灾，要回巴山静养吗?”
我冷笑:“是你的好母亲告诉你的吧。”
然后上前一步:“你可知巫术博大高深?若我没有被你母亲谋害流产，蝗灾以我一人之力就可破解。”
“就算我因流产神力大减，若有族人相助，也可渡过难关。”
他听到后简直不敢置信:“怎么会是这样?”
“可叹你被欲望迷住了双眼，心心念念的只想让我死。”
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掩面而泣:“我也不想啊。”
“九漓，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煎熬。”
他放声大哭:“我怎么会如此糊涂，亲手杀死了我的爱妻。”
看着这个昔日至亲至爱之人，我的心中只有厌恶。
转身便走。
他却朝着我追了过来:
“九漓，我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你原谅我好不好?”
“萧妄，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想摆脱他的碰触，他却死死拉住我不放。
顿时，我的手腕有剧痛传来，那是萧妄对我灵魂的灼烧。
他看着我不断变浅的手腕，脸色渐渐变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然后猛然惊醒:“你已被镇压在了炼魂阵中，如何还能出来?”
他看着我神色复杂。
害怕，
惊恐，
最后后变成了阴冷。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出现了。”
他一把掐住了我的咽喉，眼神癫狂:
“你既然已经死了，就该乖乖的被镇压。”
“为何还要在这世间逗留?”
从他的手中窜出无数的黑雾将我包裹。
我浑身剧痛，如同被烈焰焚烧，原来凝实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
这，是要魂飞魄散了吗?
“住手！”萧玄突然出现，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毫不迟疑挥剑刺穿了萧妄，
噩梦消散。
我被救到了萧玄的梦中，
他的梦中，漫天飞雨，如同那年我们最后的告别。
他紧紧地抱着我浑身颤抖。
我却只能苍白的安慰他:“阿玄，别哭。”
他哽咽着问:“九漓，你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
“这都是命……你还是离开吧。”我黯然回答。
“我不走，也不准你走。”
“你可是巫族圣女，一定有办法让你复活的对吗?”
我叹息:“你可知若将我复活，整个蜀国都会覆灭。”
“那就覆灭吧。我只要你，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紧紧地抱着我，不愿放手。
我无比眷念的望着他:“阿玄，忘了我吧。”
梦境突然静止，然后裂成了无数的碎块。
梦，破了。
7
我的魂魄虚弱到了极致，再也无法入梦，只能飘在萧玄的身边。
看着悲痛欲绝的萧玄，心如刀割。
萧玄啊萧玄，情深无以为报，你何苦要将自己也牵扯进来?
今生我们终究是无缘，
或许，魂魂飞魄散就是我最终的结局。
“将军，不好了！”负责监视王府的士兵前来禀告。
萧妄假借我的遗命，骗我的族人打开了通道，攻进了巫族。
等到萧玄率领士兵赶到时，族中已成人间炼狱。
熊熊烈火中，是我族人痛苦的哀嚎。
我年迈的阿婆被拉在一旁严刑拷打。
她对着萧妄无比愤恨:“狗贼，竟然在水中下毒，残害了我族一百余口性命。”
萧妄面色阴沉，质问道:“九漓的魂魄在哪里?”
阿婆冷笑:“你怕了吗?”
“我巫族圣女只要神魂不灭，即可永生。”
萧妄掐住她的脖子:“胡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生之人。”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只要将她一直镇压，自然会魂飞魄散。”
“而你这个老东西，就先行一步去死吧。”
阿婆朝天悲恸:“我巫族绵延数百年，终是要灭绝了吗?”
萧玄连忙低吼:“速去救人。”
当先一箭射中了萧妄掐住阿婆的手臂。
趁着侍卫救护萧妄大乱时，带着兵士们冲了上去。
双方厮杀，刀光剑影，战况惨烈。
由于兵力太过悬殊，没多久，萧玄的手下已折损近半。
看着被重重包围的萧玄等人。
阿婆情急之下咬破舌尖，以自身鲜血为引，召唤出风暴。
将萧玄等人瞬移了出去。
众人落在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看着油尽灯枯的阿婆，萧玄焦急万分。
“阿婆，九漓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您知道如何才能复活她吗?”
阿婆老泪纵横:“不可。若复活了她，阵法反噬，会生灵涂炭，天下苍生再无生路。”
萧玄怒了:“她，不也是这天下苍生的其中之一么?”
“为何偏偏要牺牲她一个人，让她日日都承受着炼魂之痛?”
阿婆叹息不语。
萧玄又道:“倘若这世间没有九漓要怎么办?这天下苍生还活不活?”
阿婆怜悯的望着萧玄，问道:“你真要救她?”
萧玄点头。
“粉身碎骨也不怕吗?”
“不怕。”
“这是我们巫族世代相传的魂牌，里面有无数先祖的魂力，送与你吧。”
阿婆将一块漆黑的木牌放在萧玄的掌心。
“我已将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于你，至于结果怎样，就看天意了。”
“痴儿啊……”说完，阿婆阖然长逝。
一旁的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无父无母，从小被阿婆收养。
阿婆待我极好。
我羡慕别的孩子都有爹娘，偷偷流泪时，
她就把我搂在怀里，哄着:“阿婆的九漓是这世间最好的小姑娘。”
“所以你的爹娘不是不要你，是他们都化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呢。”
可是如今，您也去了天上吗?
我仰望夜空，
漆黑一片，哪有璀璨的星光?
阿婆，
您去了哪里?
您是不是也不要九漓了?
夜凉如水，我的心却比寒夜更凄凉。
8
天蒙蒙亮时，探子回报萧玄:“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萧玄缓缓站起，朝着王府侍卫走去。
他被萧妄捉住，关在了王府地牢中。
萧妄向他逼问我魂魄的下落，动用了大刑。
看着萧玄浑身鲜血淋漓，我心如刀绞，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圣女身份。
苦苦熬了七日，萧玄突然要见萧妄，说愿意告诉他我的魂魄到底在哪里，但是有一个条件，他要见到我的尸身。
萧妄答应了。
蜀王府的地宫里，
我的头颅双目圆睁，似在愤恨这世间的不公。
萧玄大怄，双眼血红，抬手颤抖的抚过我的眼睛:
“九漓，你受苦了。”
“我现在就带你走。”
然后将魂牌放在了我的额头。
魂牌霎时间异光闪耀，化成一个巨大的巫字，向镇压我的阵法冲去。
整座地宫地动山摇。
随着无数哀鸣声响起，仿佛有无数的冤魂被放出。
汇聚成狂风四处席卷，使得无数的巨石掉落。
地宫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萧妄被侍卫保护着，躲在了出口处。
“不好了，王爷，王府着火了，老王妃让您去救她。”
有侍卫赶来禀告萧妄。
“王爷，走吧。再不走，这地宫要塌了。”侍卫再劝。
萧妄盯着看了一会儿身处黑色旋涡中的萧玄，咬牙道:“走。”
旋涡越来越大，将一旁我模糊的魂魄也卷了进去，最后全部灌入了我的身体。
“巫，始天地之力，汇五行之灵……”
如鸿蒙大钟鸣响，无数的巫经和先祖的魂力朝我涌来。
将我的魂魄层层包裹，不断的冲击，我只能拼命的吸收着。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神魂已被修复，而且变得异常强大。
只是仍然被禁锢在身体中，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萧玄浑身是伤，脸色惨白，正吩咐手下兵士:
“萧妄很快就会发现中计，守住祭台，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兵士领命而去之后，祭台上只剩萧玄一人。
他温柔的抚过我的脸颊，问道:
“九漓，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在想，这是哪里来的仙女，真让人心悦。”
“我愿意用尽所有，来换取你永远安好。”
“九漓，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是这个天下都覆灭了，又能怎样?”
“所有的罪孽皆由我一人来扛。”
“今日我萧玄以灵魂献祭，换你神魂不灭。”
“从此以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跟着你。”
说罢，他眷恋的朝着我望了一眼。
然后拿出匕首，朝着胸口狠狠刺去。
我疯狂呐喊，却无济于事。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如同月老的红线，将我的身体与萧玄紧紧缠绕。
我崩溃的大哭:“不要啊！阿玄。”
“求求你，不要。”
“阿玄，我爱你。”
可惜，他根本听不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我的唇边落下了一吻，微笑着道:
“九漓，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9
拦截萧妄的兵士全部战死，
萧妄带着王府大军赶到了祭台。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心惊肉跳，赶忙吩咐手下:“快，快，快将这祭台毁掉！”
可是，已经迟了……
在他因恐惧而睁大的瞳仁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面如梨花，长发披散，鲜血铸就的红衣妖异而鬼魅。
宛若地狱中的罗刹，
此刻也正用一双死寂的眼眸盯着他。
我伸手抚过萧玄冰冷的脸颊，柔声道:
“阿玄，你乖乖的睡一会儿。”
“我先去将那些害了我们的人渣收拾干净，再来找你。”
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我的阿婆是巫族的大祭司。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具神力的人。
可是她又时常望着我叹息，说拥有最恐怖的力量，未必就是好事。
于是她从小教导我要心怀慈悲，善济天下。
还将我的力量封印了一大半。
阿婆，我一直都遵循您的教导，以善助人。
为何还是落得了这般的下场?
亲人朋友还有您皆因我而亡。
如今，连最爱我的那个人也为了救我魂飞魄散。
善又有何用?
看着众人恐惧的眼神，
我哈哈大笑，那就入魔吧！
扬手指天，
天边电闪雷鸣，乌云翻滚而来。
脚下地裂山崩，河水倒灌。
人间转瞬如同炼狱。
世人不知，巫师之怒，天地变色。
我死而复生，却阴差阳错将被封印的力量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再加上无数先祖魂力的融合，
我一跃而起，竟成为了大巫。
乌云飞快的逼近，竟然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蝗虫。
蝗虫席卷而来，王府大军惨叫连连。
数万大军顷刻间便溃散一空。
萧妄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朝着我磕头。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吧。”
“我是想要救护蜀国的百姓，才逼不得已这样做的啊。”
我耻笑道:“萧妄，你这个狗贼，还敢提蜀国。”
“这蜀国早在两百年前就应该灭亡了。”
“不过是靠着镇压巫族圣女残喘而活。”
“怎么，尝到甜头了?”
“还想保你们萧家世世代代基业永昌么?”
“今日，我要用你来做阵眼，诅咒你们萧家生生世世永堕地狱。”
于是抬手重启了炼魂阵，
将萧妄活生生的封印在了他自己打造的水晶棺中。
还有无数的蝗虫在他身体里钻进钻出，
血肉模糊中他不断地发出痛苦哀嚎。
而这只是开始，
他将永远活在蝗虫无尽的噬咬中，
生生世世，生不如死。
手刃了萧妄，我却没有停止。
转头直奔萧家祖坟。
这萧家从第一任家主开始就坏了根本，
那我就挖了你们祖坟。
把你们那些人模狗样的先祖鞭尸。
然后烈火焚烧，让你们尸骨无存。
我一番呼风唤雨，将祖坟夷为了平地。
看着满目疮痍，面色阴冷。
萧家第一任家主的坟竟然是空的?
10
于是我来到了蜀王府，
王府已成了一片废墟。
只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妇，坐在废墟里自言自语。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王妃。”
“是蜀国最大最大的贵妇。”
“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蜀王，一个是将军。”
“你们谁有我厉害?”
“如果你们胆敢不好好伺候，我就让儿子砍你们的头。”
“哈哈哈哈，砍头……”
当她一转头看到我时，顿时吓破了胆。
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鼻涕眼泪齐飞，疯狂的嘶喊着:
“鬼啊！有鬼啊……”
我上前一步，
斩下她一缕头发，用血脉咒开始追踪萧家第一任家主。
顺着幽幽红光，来到了一座简陋的祠堂。
祠堂里面跪满了人，
有小女孩问:“女神娘娘能听到丫丫的祈求吗?”
旁边的白胡子老头回答:“娘娘最心善了，帮了咱们那么多，从来都没有要过回报。”
“只要心诚，她不会不管的。”
小女孩点点头:“那娘娘您听到了吗?丫丫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求您别让蝗虫吃掉地里的粮食。”
“不然我阿爸阿妈还有小弟就要挨饿了。”
“求求您了。”
无数的人虔诚跪拜。
哼，无知的愚民。
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我冷漠的朝前望去，
神龛上立着一个雕像，跟祠堂一样简陋笨拙。
竟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给我这个魔女立了生祠，真是可笑。
在我的雕像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刻着三个字:萧亦安。
我目中血光一闪，
这个萧家第一任家主，镇压了上一个圣女的人，只配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走了进去。
“神女娘娘，您回来了。”当前的白胡子老头惊喜的大喊。
“娘娘回来啦。”
庙里所有的人都朝着我围了过来。
我诧异:“你们不怕我?”
丫丫抢着说:“娘娘忘了吗?当年我娘生弟弟难产，是您把他们俩给救了回来。”
“对对对，我兄弟的腿摔断了，就是您给接好的。”
“还有我……”
“我家也是……”
看着一双双期盼惊喜的眼睛，我沉默了。
转身一把将牌位抓在了手中问:
“萧亦安的坟墓在哪里?”
白胡子老头巍巍颤颤的回答:“小老儿王五，先祖是萧亦安老爷的仆从。”
“禀神女娘娘，萧老爷没有坟墓。”
怎么可能?
难道是坏事做尽，怕被人挫骨扬灰吗?
“娘娘您请息怒，事情不是这样的啊。”王五伏地喊冤。
他说，
两百年前，蜀国突然遭遇大祸。
山崩地裂，洪水泛滥。
当时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巫族圣女挺身而出，愿意以自身献祭来镇压天灾。
萧亦安痛失挚爱，守着炼魂阵，一辈子都没有娶亲生子，临终时将萧家传给了侄儿。
萧亦安担心天长日久，人心易变。
便将王五的祖辈放出府，交代等两百年之后，让其后人将大阵毁掉。
放圣女归去。
“他说，圣女为了这天下苍生日日夜夜都遭受着炼魂之苦，有了这两百年时间已足够了。”
“至于以后，便各安天命吧。”
“他还说，自己愧对圣女，所以死后肉身便烧了。”
“若有来世，他定会不离不弃继续守护圣女。”
王五长叹一声，眼眶发红，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偷偷潜入地宫，将阵法的一角毁掉。”
“一年后，我再次去查看，发现毁掉的阵法中竟然有一个女婴。”
11
“于是我将这个女婴偷偷带了出来，交给了巫族大祭司。”
“这个女婴就是您啊！”
我恍若雷击，
阿婆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
“孩子，你已长大成人，离开巫族去蜀国吧。”
“那里有一个人等了你很久，去吧，跟他幸福的生活吧。”
我双手颤抖，翻看灵位的另一面。
另一面刻着两行字: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
原来，都是你啊。
原来，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娘娘，您别伤心。”一个小小的声音怯怯的说着。
“最爱您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们会化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您。”
是吗?
我抬头望向夜空，
群星闪耀。
仿佛是族人欢喜的笑脸；
又仿佛是阿婆慈祥的眼睛；
最后凝聚成萧玄的模样，对着我说:“九漓，你要好好的。”
我抱住灵牌痛哭失声。
阿玄，我不能让你为我背负所有的罪孽。
既然以前一直都是你守护着我，
那么现在，换我来守护你吧。
如今你已融入了我的魂魄，
从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要带着你好好的活着。
天涯海角，我们一路相伴。
沧海桑田，我们一起观赏。
我浑身戾气终于散去，灵台清明，
心境从未如此的平静。
电闪雷鸣骤然停止，山川河流渐渐平息。
铺天盖地的蝗虫也化作了乌有。
笼罩在世间的死寂散去，
万物开始复苏。
无数的人伏地跪拜，喜极而泣。
而我都视而不见。
只抱着萧玄，朝着巴山深处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