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刚走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司秦的声音,“她是不是有毛病?”
“疯了吧,缺钱缺到这个份上,陈奚舟没给她么?”
“……”
听着他们的议论,宋清杳只是笑笑着说:“我没拿陈奚舟的钱。”
闻靳觉得她笑得有点苦,就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听他们说那些话,靠自己赚钱没什么不对,司秦就是嘴贱,你当耳边风吹过去就是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到一楼后,闻靳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87万。
他知道宋清杳会拒绝,说道:“抛开我为沈明衿买的单,我还有别的朋友介绍,就当是一起付的钱吧。”
她眼神晃动了一下,接过银行卡,“谢谢你,闻靳。”
“不客气。”
立秋的夜有些凉,宋清杳离开的时候昏黄的光影就打在她身上,秋风卷起落叶,时不时从她的身侧刮过。
有那么瞬间,闻靳觉得,她太累了,累得连背影看起来都很疲惫。
清冷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中,银色的光辉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清杳坐在窗前的位置上,正对着笔记本上的一笔笔入账进行核对,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靠着卖珠宝赚了九百万,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文雪跟她买珠宝的钱,离三个亿有点远,她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脑子里在想该去哪里赚钱好。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来了。
有一些网络信息涌入进来。
有一条信息很有意思,是她经常关注的旅游博主发来的动态,他从国外游到国内,最后一张正是祁山风景照。
双手放大页面,还能看到一棵火红的枫树。
右手轻轻一按,点了个赞。
*
八月入秋,但气温依旧很高,白天能暴涨三十多度。
宋清杳没日没夜的跑客户,只要有人联系她愿意看货的,不管多远,她都会坐地铁过去,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逐渐出现了病态反应,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昏厥,有一次在客户面前说着说着就昏过去,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再后来她会把自己吃得很饱去见客户。
至少这样,她昏厥的几率会少很多。
八月底,她约了个客户看青种翡翠,这块翡翠是她去缅甸淘回来的,李珺介绍,没花多少钱。
但在国内,这样的翡翠价值不菲。
跟客户聊完,对方要了两块,总共二十万。
离开时,客户还送了她一盒龙井茶,说是祝她生意兴隆,她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拎着那盒龙井茶走出别墅区,在沈氏集团大厦附近买了一块面包,边走边吃。
一辆vanquish停在红绿灯处,沈明衿坐在车内翻阅文件,坐在旁边的司秦指着车窗外,说道:“真巧,宋清杳啊。”
听到‘宋清杳’这三个字,沈明衿微微抬眸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她拎着个包包,手里提着茶叶,另外一只手拿着面包啃,漆黑的瞳仁里多了几分冷意,当做没看见移开目光。
“听说她最近非常卖力,开了一家什么翡翠玉石店,你表妹很捧场哦,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关我什么事。”他语气淡然,“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司秦摸了摸鼻子。
有些自讨没趣。
而此时,不远处的宋清杳突然坐在了路边,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疼得脸色发白,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想到要花钱,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去附近买点药吃吃就好了……
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疼。
好疼。
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心想着等会好了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皮鞋映入眼帘。
顺着皮鞋往上望去,就看见了沈明衿的脸。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疏冷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想听她说些什么,求助也好,要钱也罢,总之在等她开口。
可她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好巧。”
周围是一整排的国槐树,路灯高出树好几米,将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
沈明衿波澜不动的眼眸里化出了一丝丝的情绪,在看到她因为痛苦而倒在地上时,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说道:“你是要跟我去医院,还是给陈奚舟打电话让他送你去?”
是话里有话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痛苦非常,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她抓着他的衬衫,痛苦的说:“麻烦,请你,送我去医院,我会付你钱……”
说完,便直接昏过去。
第20章
第
20
章
医院住院部的正对面是非常有名的南什海,
一到晚上就有成千上万的网红涌入其中直播、路演等,从高楼望去,沿着河道挂着灯笼的海岸边,
一层层浪花涌上沙滩,再慢慢的褪去留下深色的痕迹。沈明衿站在窗户边上,
一只手夹着没点燃的烟,一只手自然的垂放下来,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
就看见他的背影,黑色衬衫贴身,
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走向,劲瘦的腰身堪称完美,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碎发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突然,
他转过身来,对上了她的眼眸。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好像所有一切都静止了,恨不存在、怨不存在,
天地之间,
只有他们。
“食物中毒外加身体虚弱。”他开了口,“干什么这么拼?为了还我钱?”
“嗯。”她点头,
“欠的钱总是要还的,
久一点还,不如早一点还,
你轻松,我也轻松。”
沈明衿点头,
“明白,现在你跟我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笔欠款。”
他把烟放到嘴边,从西装裤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把打火机放回到口袋里,再次夹住烟看着她,“所以你为了还钱,已经开始重操旧业为别人设计珠宝了是吧?”
她不否认。
为了还钱,她不止在卖翡翠玉石等,还承接珠宝设计。
给他设计的那张图稿就是深夜赶工画的,每画一笔手都在疼,画到最后时已然是疼得不能满头大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就去医院就诊,医生跟她说过,她这种情况属于神经受损,且断掉的地方也没长好,想要完完全全的修复,得长期的进行康复训练和手术。
一听到长期康复训练和手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说手术,就说长期康复训练,她哪里来的长期?也许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了,可能在祁山,也有可能在不知名的城市生活,实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来做这场手术和训练。
“没办法,谁让我的专业是这个,我也只会做这个。”
沈明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侧目望来,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淡淡的疏冷,“就这么想还完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要是真能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可别说高飞了,就是远走都很难,去哪儿不需要钱?去哪儿不需要带着好心情?刚好我都没有,所以没打算远走高飞,就是想还完钱,轻松点。”
“那为什么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没有好好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她活得挺难的。
刚出国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她把他们交往的所有东西好好保存着,项链也好、首饰也罢,就连他给她写的信都会好好的放在抽屉里,头一年风平浪静,宋薇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过分,直到第二年,某天晚上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冲进她的房间里,将她珍藏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信封被撕碎、首饰被摔断、就连他们的合照也被火烧毁,只留下一堆灰烬。
等她回家时,看见她正要摔掉那条星月项链,于是跑过来给了她一巴掌,将那条项链抢过来。
宋薇像疯了。
她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一棍就打在她拿着项链的手上,冲着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甚至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以至于宋薇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那夜下着暴雨,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的,只是不知道宋薇跟父母说了什么,闹了整整有三天,父母就将她送到了小镇上生活。抛开别的不说,那个小镇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医疗条件不好,连日发烧,身体t虚弱,根本没法自己到大城市里就诊。
说好,她确实能动、能吃饭。
说不好,拿笔写字、拿重物都会疼。
“其实中途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可以重新手术慢慢恢复。”
“所以你没做?”
“不是没做,是做了,失败了。”她笑着说,“医生说神经受损是最难恢复的,他们尽力了。”
沈明衿微微拧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抽尽的烟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了一句,“那你这次要不要做?”
“不做了吧。”她说,“反正也没用。”
“陈奚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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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摇头,“他管不到我。”
沈明衿看着她的笑,晦暗不明里的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沈明衿,那天……那天你说你帮我,需要我用一个问题来跟你交换,你现在可以问我,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沈明衿背对着她,“不用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想要长久的在珠宝这个行业做下去,手很重要。”
说完,便走出门外。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宋清杳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沈明衿离开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朦胧——这是她唯一一次想对他说当年的事,只要他问,她就说。
可没想到,他已经毫不在意,不想知道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包裹着身躯,任由黑夜侵蚀。再次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她看着好几只鸟飞过停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几只小鸟出了神,看了半小时后,最终还是去签了手术同意书,因为陈奚舟的电话打个没完,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是不是要手术,为什么手术,问得她心烦意乱。
手术日期定在9月30号,主刀医生是陈奚舟找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不是忙着去这家客户,就是忙着去那家客户。说来也奇怪,自从她出院开始,她的客户就多了很多,有的是老客户介绍,有的说是慕名而来,知道她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且品质不错,收益也逐渐翻倍。
她私底下问过文雪和陈奚舟这些新客户是不是他们给介绍的,两人都说没有。
8月35号,阴天。,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清杳刚跑完客户回来,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整个城市上,推开家中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将矮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拎着馒头往里走,房间空荡荡的,母亲并不在。三天前,她为了让母亲提早适应她不在的日子,所以将她送到了街道拐角的那家敬老院。
照顾她时,觉得哪哪都是麻烦。
吃饭像小孩,需要人哄,睡觉也像小孩,需要她唱歌,就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得她帮忙完成。
可现在不在了,才发现哪哪都很安静。
她坐在桌前的位置上,边啃着馒头,边计算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钱。
计算到一半,莫名想起母亲吃海鲜会过敏,而这件事忘记说给看护人员,她记得餐厅的菜单上周三有清炒蚬子,于是放下了纸笔和馒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所在敬老院不算远,沿着巷子口往下走一条街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宿舍楼里的灯还亮着,保安跟她也比较熟,得知她想来探望母亲就让她进去了,沿着小道往里走,途径过老人的餐厅。
敬老院的照顾有分不同金额、不同寝室、不同标餐,她报了最高的一档,包三餐加宵夜,并且有专人陪护。
餐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老人坐在里面用餐。
她站在窗户口里望去,就看见母亲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穿着一套院方发的衣服,目光呆滞的望着屏幕上挂着的电视,坐在她旁边的老人去夹她碗里的肉、菜,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没几分钟,母亲餐盘里的菜全都被夹完,只剩下白米饭。
这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经过她面前,一口浓痰吐在了她的饭上。
走廊外、餐厅里来来往往的看护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制止老人的行为。
最可恨的是,母亲刚想吃剩下的白米饭,就被旁边的老人一把推翻在地,连同那碗白米饭都被打在了她身上。
母亲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一身的米饭,狼狈不堪。一整个餐厅里,只有她是疯子,不能自理,其他人全都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往她身上吐口水、有意识的踩她放在地上的手。
刺眼的一幕幕令宋清杳的情绪发生了失控,她猛地冲了进去,直接给了那个老人一巴掌,怒吼道:“看护呢?院长呢?都给我滚出来!”
‘啪’的一声,力道很大,老人被打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脸骂骂咧咧,握着手中的拐杖不断地敲着地面,然后举起拐杖就要打宋清杳,但拐杖刚举起来就被她一把抓住,用力一扯,拐杖就被她抢过来,“你打我试试!?”
听到动静的看护和管理人员都跑了过来,看见一片狼藉餐厅,又看见宋清杳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抚和劝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你别问我发生什么事,你把他的家人叫来!立刻!”宋清杳指着对面骂骂咧咧的老人,“今天他家人不来,这事没完!”
“我没找你……找你算账,你还想……叫我女儿儿子……”老人站在那里,说话并不利索,“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叫是吧?”她拿出手机,“那就报警处理。”
看护人员见宋清杳拿出手机,连忙说道:“您别打电话,小事、小事,我这就叫他家人过来,您别急。”
说着,就赶紧去找老人的联系人。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满脑肥肠的男人牵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他在走廊大声嚷嚷:“什么人啊,打我爸,找死是不是?”
走进来后一看自家老爷子,侧脸肿的跟什么样子似的,顿时暴怒:“谁打的!?”
“我。”宋清杳清澈的眼眸扫过去,带着凌厉的锋芒,“你是他儿子?”
“操。”男人指着她,“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找死的是你吧?你要不要看看监控你爸做了什么事?抢我妈的饭菜就算了,还把我妈给推到在地,我一开始在想他为什么这么犯贱,喜欢去折腾别人,直到我看到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犯贱了。”
“我操!”男人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直接举起旁边的凳子,“老子砸死你。”
“砸!”宋清杳喊道,“你往我头上砸!”
她伸头凑过去,“你今天砸不死我,你就别想出这道门!来!”
她丝毫不惧,甚至在想着他能砸下来最好,提前结束她荒谬的人生。也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面对威胁和恐惧时,没有半分的怯懦。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赴死,反倒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