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明衿也在低头看她。明亮、好看,还夹杂着恨意。
对视了十几秒后,她抓着旁边的床单站了起来,“就、凭、你、随、意、扔、掉、有、福。”
“沈明衿,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双眼泛红的质问,“恨我们那天都喝醉了,恨想睡的女人不是我,所以才这样报复我,报复有福?”
报复?
沈明衿的表情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报复这两个字太重,连他都不轻易说出口。
而她轻而易举的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好像在一次次的提醒他,当年那晚一夜春宵,不过都是他设局骗来的,如果不是她喝醉了,他连碰她一根手指头都没门儿。
他岿然不动,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
纤细的胳膊好像轻轻用力就会掐断。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掐死她。
心里这么想,手上的力气就重了些,捏到她的五官扭曲时,才缓缓开口:“宋清杳,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很情愿?”
“你别碰我。”她推搡着他,“你松开我再说话,我不喜欢你这样抓着我!”
“我不抓你,可以。”他冷笑,“但你把什么我恨你?什么我想睡的女人不是你,这些话都给我塞回去。”
“你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跟我做的时候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你在叫陈奚舟的名字!我沈明衿就站在你面前,抱着你,你喊陈奚舟?”
捏着她的手臂的力气愈发的紧了。
这股疼痛让她有些回忆起了第一次,她在他快结束的时候喊了陈奚舟,原因是害怕他发觉她并没有醉,意识清楚的跟他发生了关系,利用他喝醉,利用他意识不清。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陈奚舟’,成了沈明衿心里的那根刺。
哪怕是现在提起来,也觉得膈应得很。
他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理由和借口质问他,好意思吗?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两人吵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的大声。
宋清杳意识到扯远了,努力的深吸一口气,“行,我们都冷静一下,别吵了,谈过去的事没意义,我们谈点现在的事。”
“过去的事没意义?”他笑,但确实平静下来了,“也对,在你心里,什么事算有意义?”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好,说现在的事,你想说什么?”
“有福,我要。”她站在那里,眼神坚定,“三年前我没带走它,三年后我要带走它。”
哦。
为了一条狗跟他发脾气。
难怪司秦会说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晦暗的光从旁边的窗户洒进来,将他的侧脸照映得十分冷峻,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全然没有刚才质问她的失态。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得清。
这样的安静,让她很不舒服,她抿着唇说:“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压火。”
“……”
宋清杳激动的胸口依然上下起伏着,她站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才蹲下来的将散落在地上的被子捡起,连人带被的坐到了床边上,双腿垂放着。屋内开着暖气,她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纤细白嫩的小腿露出来一截,即便在不算太亮的环境下也十分诱人。
他的目光慢慢从她的小腿往上走,最终落在她那双手上。
分手时,她的手好好的,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回国后没有重操旧业继续做珠宝设计?
不知道想起什么,沈明衿的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那声笑意很轻,在这么寂静的空间里尤为刺耳,这会儿了,宋清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跟他吵了一架,为了以前的事,为了有福,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应该。
真的不应该。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过上了全新的生活,就算他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由她来批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衿开口,“宋清杳,有福你不能带走,非要带走就跟我打官司。”
“为什么?你不喜欢它,都把它抛弃了。”她似乎也消火了,声音没有刚才大声,“它也有喜怒哀乐,也知道主人不要它了,刚才我抱着它时,它叫得特别大声……”
“我有说过我喜欢它吗?”
他睨她,“不要拿你所看到的东西来去想象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见过我虐待它吗?“
她鼻子有些酸涩,垂着眼眸说:“没有。”
“所以你没资格带走它。”
“可是我比你爱它。”她望着他,眼神中略带着哀求,大概心里也没明白,真要跟他抢东西,哪怕是一条狗,她都抢不到,“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陈奚舟不是吗?当年为了他轰轰烈烈要跟我分手。”他站起身来,“现在也应该跟以前一样,不要为了一条狗,跟我作对。”
提到陈奚舟,宋清杳的眼神暗了暗,终究是不说话了。
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那个话题一出现她就这样。
他到底有哪点好?值得她这么喜欢?
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气血,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转身走出门后,拿出手机给司秦打电话。
司秦是东联文和集团的司董的儿子,从小两人算穿一条裤子长大,上一样的学校,请一样的老师,读一样的专业,只不过大学的时候产生分歧,司秦父亲跟他的父亲都有意把他们送到常青藤商学院就读,安排国外的公司进行实习,临到头,沈明衿变卦了,他不出国,选择国内的一家国际大学就读。
那会儿司秦就说,他是为了追女人才这么干。
说出口就被他老子给揍了一顿,说谁像他这样没个正行?沈明衿动起真格来玩他就跟玩狗一样,这样的人会为了追女人改变父母意愿在国内就读?
结果就是,还真就是为了追女人。
司秦这会儿正喝酒呢,一看到沈明衿的来电就赶紧走出门,找个安静的地方接听,“沈老板,有事啊?”
“嗯,找有福,好几天没见它了,给我拍点视频。”
提到有福,司秦脸色大变,赶紧说:“我,我在外面喝酒呢?没在家。”
“那就让你家保洁阿姨或者工作人员拍一下。”
“不是哥们儿……你这国内最起码凌晨两三点吧?你没睡觉?”
“别转移话题。”
沈明衿:“你这样生硬的转移话题,听起来很心虚。”
“我没心虚,我就是……”
“司秦,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福在哪?”
“好吧,不过我说之前得跟你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回家的时候它就没了,我自己也找了它很久,这几天出国都没忘记安排人去找它,但是吧……就是找不到,已经丢了好几个月了……”
沈明衿眉头紧皱,“所以你这几个月给我拍的视频,发的照片都是存货,都是假的?”
“那什么……”司秦有点慌了,“这真不怪我,你把它送过来的时候,它就很狂躁,我请了那么多人看着它、照顾它,但敌不过它心眼多,老老实实待了两年,连我都以为它适应环境了,没想到有天起来就找不到了,后来发现后院多了个狗洞……它每天都去刨墙,刨了还知道咬东西遮掩住,要是调了监控,真不敢相信它刨了两年……”
说完,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要瞒你,你说你身体本就不好,万一着急上火出了毛病,我可负不了责。”
沈明衿听明白了。
他抽着烟,将烟雾吐出来,“行,司秦,鉴于这两年多你帮我照顾有福,我送你个大礼。”
司秦:“别!我不要!”
沈明衿:“礼尚往来,是我的原则。”
司秦:“还原则呢,你有个狗屁原则,要真这么有原则,你他妈倒是把我借你的钱还回来啊!”
话音落下,沈明衿就直接掐断电话。
随后,给助理发了条信t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找司秦借钱,他不借就找他家人借,就说,借买命钱。]
那天过后,据说司秦又借给了沈明衿三个亿。
而沈明衿礼尚往来,送给他一副墨镜,缺了个左眼镜腿的墨镜。
圈子里人只道两人的关系好到几个亿随手出。
果然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但只有司秦知道,他前前后后借了上百亿给沈明衿,对方一个子儿都没有还过。
也因为这件事,他回家就挨了他老子两大嘴巴子,脸肿的半个月没敢出门。
第08章
第
8
章
沈明衿走后,病房里静悄悄的。
到了凌晨四点多,外面开始下小雪,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小雪转为大雪,紧跟着就听到鞭炮夹杂着烟花的声音,她被烟花声炸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就看见护士站在旁边帮她换药,见她睁眼了,护士笑着说:“除夕快乐呀。”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已经除夕了。
这个春节,悄然无息的到来。
大年初一,几个女警带着礼物来医院看她,顺便给做了笔录。
她坐在床边,看着女警问道:“那狗狗呢?”
“它主人接它回去了,你放心吧。”
她微微垂下眼眸,低低的说了一句‘哦’,没再说话。
女警离开后,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大年初一,下着大雪,许多大人带着孩子上街,孩子也跟孩子聚在一起玩闹,远处的广场上也都聚满了人群,大家共度新年,气氛融洽,温馨热闹。
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后,便折回到床边躺下。
新年一过,距离还款日期就剩下两年多了,她必须得为接下来的还款做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否则两年后利滚利,就算赚一辈子钱都还不上,之前都在国外,国内的情况很少了解,她借着在医院修养的时间,开始翻阅资料,查看各种资讯,询问以前的同学和朋友。
在修养半个月后,她决定去有矿区的地方进行考察,开一家珠宝店,国内的珠宝市场仍然很可观,大的市场她吃不下,小的市场倒是可以尝试看看。
出院当天,她联系了远在缅甸的朋友,询问他附近矿区的情况。
他只回了她一句:[没事,你想来就来,我带你看看。]
对全世界而言,缅甸抹谷矿区的含金量不言而喻,抛开缅甸,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也享有盛名,家里没破产前,她跟妹妹佩戴的钻石首饰的原材料,多是产自于这边的矿区,只不过那个时候不需要花费眼力见去考虑真货假货,而现在需要她具备火眼金睛。
九点的飞机,下午两点就到了。
朋友李珺早早就在机场接她。
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李珺家里有矿,祖祖辈辈从事的都是珠宝玉石的生意,他刚毕业就来这边发展,如今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珠宝大户了,一见面,李珺就送给她一对抹谷鸽血红红宝石,颜色透亮,一看就价值昂贵。
“你可别退回来给我啊,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送点见面礼怎么了?”李珺笑着说,“收下收下,别玩国内‘我不要’那一套,我可不吃。”
宋清杳无奈的笑,“你说你送那么贵的东西给我,我可是空手来的。”
“嗯,空手来好啊,多带点回去不是?”
两人坐上车后,李珺开车带她去住的地方。
她摇下车窗,看着街上的风景,说道:“我这次来的时间很有限,待几天就走,明天能带我去矿区吗?”
李珺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几天?这么急,还要去干嘛?”
“我还想去菲律宾和斯里兰卡看看。”
“哦……”李珺手指夹住烟,“你说要开店是真的啊?资金周转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借你点。”
“我现在手里还有点钱,不够了找你要。”
“别不好意思,你说同学一场,我又不缺钱。”
李珺大方,在大学时候就这样。
印象中,他还追过她,算是为数不多的同学里,没有孤立、厌恶她的人。
车子到了酒店后,李珺帮着她把行李搬进去,然后告诫她晚上少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就给他打电话,他领着她出去。
安顿好后,宋清杳先是观察了一下环境,询问李珺这里距离矿区多远?
李珺:“放心,不远,你时间紧的话,咱们多走几个地方也是够的,那你先休息。”
宋清杳:“好。”
*
晚上,李珺带着宋清杳品尝了当地的美食。
吃完后,驱车带她逛了抹谷宝石街市。
“这个宝石街有早市跟晚市之分,晚市到五点就结束了,咱们来得太晚了,不过没事,明天咱们有充足的时间。”
在回程的路上,宋清杳有些疲惫。
李珺开始跟她聊一些有的没的,聊这几年发生的事,聊班里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又生孩子了。
宋清杳的表情很平淡,听到再大的事也只是点头说:“没想到都结婚了。”
“你呢?你跟沈明衿也快了吧?”李珺说,“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在学校的时候,大家知道你们在一起,有多少女孩子发疯,那些人都发癔症了,说要去整你,然后沈明衿带人去修理了一顿。”
“?”
“不会吧,你不知道?”李珺看着她那疑惑的表情,拍了拍方向盘,“就你们公布在一起的那天,金融系带头的一个女的……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说要带人去整你,沈明衿就去把她修理了一顿,听说好像挨了一巴掌。”
李珺笑着摇头,“沈明衿那模样,站在那儿就一风光霁月、风花雪月,谁曾想会打人啊?听说出来的时候警告过她,谁敢整你,他先整死谁。”
宋清杳微微皱眉。
她那会儿声名狼藉,从未想过会跟沈明衿在一起,只是睡了一觉,他就非说要负责任,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男女朋友,本以为在一起后,他会因为她的名声而受牵连,但即便是公开了两人的关系,也没人嘲讽过她、找她麻烦,甚至在那之后,都很少听见她那些不好的声音了。
竟是他带人去修理过那些想找她麻烦的人?
“他,没跟我说过。”宋清杳抿唇,“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脾气挺好的。”
除了重欲这点不符合她对他的印象之外。
“装呗。”李珺笑着说,“沈明衿也爱装,我算发现了,他在你面前,跟在我们面前完全两个人,前一秒还冷着脸跟我们说话,下一秒见到你来,呵……我都不好意思说。”
“可能是因为,他想对我负责吧。”
换做是他跟另外一个女人睡了,他也会这样的。
李珺还想说话,放在旁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他用缅甸语说了几句话后就挂断,然后又说:“我去年回国的时候遇见过沈明衿,国内有新闻说他是单身,我以为你们分手了,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们是吵架了吧?”
宋清杳深深吸了口气,“没有,我们就是分手了,分手三年多了。”
“……”
李珺的笑容止住,然后悻悻地说:“哎哟,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我就说你家里破产怎么他没出手帮忙……”
“没事。”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依照他们家里的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吧。”
李珺没有接话。
接什么都怪尴尬的。
车子开回酒店后,李珺就走了,临走时说第二天一早会来接她去抹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