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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苏资言没抬头:“我这叫投其所好,我遇见这姑娘就不喜欢那些包啊的,就喜欢花,你说,多清新脱俗。”

    沈谦遇不置可否。

    眼前的人忙碌来忙碌去的,苏资言虽然没有自己动手也好歹算是站在下面督工,他看这沈谦遇跟个时装模特似地坐在他车里,心里不大平衡:“二哥,你就不能有点参与感。”

    沈谦遇往那坐了一会,缓缓说道:“我倒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大冬天的陪你来这儿追人。”

    苏资言:“不然你干嘛,你回沈家去?你弟今天回国,家里主角是人家母子,你回去了你也是招人烦,还不如来跟我一起泡妞。”

    “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心情。”沈谦遇随即长腿一迈,从车子里下来,掸了掸落在那儿的雪花,抬头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气,“伞呢?”

    苏资言没好气地从车后面掏出一把给他:“剧组探班这么好玩的事你也不参与,老顽固。再说了,你现在人都在跃洋娱乐,虽说你是在金融行业杀出路子来才回了昌京的,人心险恶都见过,但都说隔行如隔山,娱乐圈的事你该多跟在我身边学学才是。”

    沈谦遇神色倒是坦然:“这不是今日休假嘛t26,改日再向您请教。”

    苏资言白他一眼,不说话了,只是生气地回头嚷嚷大马士革玫瑰不允许掉一片花瓣!

    沈谦遇拿了伞,没有立即撑开,直到雪花像许多毛茸茸的爆炸米花一样掉落在他黑色皮鞋边上,他才缓缓打开伞。

    红砖黄瓦上落上那纯洁的白色,鲜明的颜色对比下,这仿制宫殿几乎都要以假乱真。

    影视城这一片不对外开放,虽临近年底但这儿的拍摄剧组倒也不少。

    沈谦遇对任明月丢给他的担子没怎么在意,娱乐版块本就是跃洋下面不起眼的一个版块,也不是老沈家这么多年来的积蓄重点。

    不过任明月依旧派人来盯着他,沈谦遇索性也懒得动,来跃洋后大事小事都不过问,和隐退山林似地。

    他正闲云野鹤地踱着呢,就看到那廊檐下有个人蹲在那儿。

    那人穿了一件古装,青白色的长衫由于她下蹲的姿势而落在地面上,没被屋檐遮挡的衣衫部分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

    她手里正捧着一个便当盒,筷子划拉得飞快,小半张脸都要埋到食盒子里去了,模样滑稽,像是几天没吃上饭的小猫咪——

    通身明明干净,但却觉得在生活的摸爬滚打里哪哪都染上脏污。

    “叶满。”他出声叫她。

    谁知不知道是不是她吃的太投入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出现,她有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原先被捧在手里的快餐盒“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饭菜瞬时落在地上。

    沈谦遇眉头蹙了蹙。

    原先坐在地上的姑娘脸上还挂着两颗饭粒,看到他,也没顾得上自己掉下去的餐盒,径直站起来:“沈先生?”

    她的语气里充满惊讶和雀跃。

    他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下,正好平视她的眼,不知道为何,对上的这一瞬间让人觉得冬日不会只剩无声的沉默和单调的黑白。

    “您怎么在这?”她虽惊讶但却说的是敬称。

    沈谦遇:“陪一个朋友过来的。”

    他看了看她的样子,又问她:“剧组有活?”

    叶满:“是哦,我接到活了,而且这次和一般的武替不一样,这次是给女主角当武替。”

    沈谦遇眼皮稍稍往上掀:“还是露不了脸的那种?”

    叶满:“我觉得你有一点点扫兴。”

    沈谦遇随即服了软,笑笑:“我的错。”

    叶满站在台阶上,她没想到台阶下的男人这般和善好说话。这些天她在剧组八卦消息听了个够,整个昌京分门别类的那些曲曲绕绕她没有弄明白,但她知道,他们口中那个被下任过来的姓沈的那位“太子爷”,她是见过真人也是打过交道的。

    张珂最近也一直在为叶满找路子,公司要培养她或许也和这位沈先生有关系。

    但明明,他们只是几面之缘的关系。

    是不是只需要沾上那么一点,前途就光明璀璨,人生就飞黄腾达。

    但抛去那些之外,他们仅仅是算不上朋友的朋友关系。

    但是他揶揄她之余说的那一句“我的错”,好像悄然之前把自己的身份地位低下来。

    叶满是记得那晚上他给自己擦掉唇边的口红的。

    即使那晚,她意外地经历人生少有的流感。

    他还撑着伞站在那儿呢,他一身黑色,高大挺拔,她的眼神依旧陷入他的眼眸里。

    最后,还是他说话。

    “叶满。”

    “嗯?”

    “你的饭撒了。”

    “哦!”叶满才想起这事来,红烧狮子头吃了一半,今天的酸辣白菜酸度很对她胃口来着!

    天,她饿死了,只吃了一半,该死地就掉在地上。

    叶满杵在那儿内心闪过的是好多个后悔之后,最后在那个门边还真找到保洁阿姨做卫生的扫帚,打算把落在台阶上的饭菜收拾干净。

    “我来吧。”

    对面的人却弯下腰来,把手边的伞递给她。

    “是我害你打翻的。”

    他递伞过来的姿势太下意识了,叶满不知道是先接他的伞还是先拒绝他已经弯下来的身躯。

    叶满对他的印象是停留在贵气的翩翩公子,是和这种要低下头颅来整理残羹冷炙的样子格格不入的。

    但他的伞已经递在她手边了,她手脚快于大脑反应地接过,然后就只看到他弯下腰来,原先高大的背影此刻却落在比她还要矮一截的台阶上,她这样看去,可以看到他宽阔的脊背。

    那是男性天然的力量和体型优势。

    它们潜藏在他的衣冠下,在他的身体里。

    “你吃饱了吗?”他后来那样问她。

    叶满想起张珂说她要节食,她本来应该说吃饱了的。

    但中午为了赶进度她本身就没怎么吃,好不容易她的戏份一股脑儿地拍完了,她开开心心领的杀青饭却打翻了。

    叶满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女孩子和喜欢的人刚开始吃饭的时候都是细嚼慢咽,吃一口就饱的,生怕露出一点粗鲁的形象来。

    她后面想起这段往事,总觉得她当时毫不犹豫地说“我没有吃饱”是不是意味着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爱上沈谦遇。

    或者她也已经爱上了。

    谁能说清楚感情的事呢。

    就像她也想不明白傲慢的他为什么在那一刻把台阶上的污垢打扫的干干净净。

    “你结束工作了?”

    最后他那样问她。

    “嗯?”叶满总是对他的反应慢半拍,“哦,是,我杀青了。”

    “是吗。”他的语气微微上扬,有点像是礼貌应付但又有点像真心庆贺。

    叶满觉得自己在窥探人心方面还没有入门。

    “那我刚刚是——打扰你的杀青宴了。”黑伞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还站在屋檐下,雪下的越来越大,但他的眼里却比刚刚要柔和很多。

    叶满:“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沈谦遇:“那真是抱歉。”

    叶满耸耸肩:“我也不打算追究的。”

    沈谦遇:“那你吃饱了吗?”

    叶满老实回答:“我没有”

    沈谦遇笑:“那走吧。”

    叶满抬头问他:“去哪里?”

    面前的男人微微侧头,眼神看着她:

    “自然是赔你一顿杀青宴。”

    第11章

    大雪

    他觉得她挺会长的。

    叶满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让她去了武术学校学杂技,武术学校包吃住,还会发生活费,她七岁开始就寄宿在学校里,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年本就见不了几次。

    她把学校发的生活费存起来,打算给父母,让他们不要再出去打工。

    可她这钱一攒就攒了三年。

    她十岁那年,在一次杂技表演事故中出了意外,大腿根骨折躺了几个月,没等来自己的父母,只是等来他们搬家的消息。

    十岁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家人搬家却没人通知她。

    她攒钱突然就失去了意义。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师父。

    那个时候师父还在学校里任教,见到无人管教的她,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后来叶满放假了就跟着师父在天台山隐居。

    再过了几年,被抛弃的伤痛被她遗忘,叶满来到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叶满青春期长身体,师父吃素但依旧回回给她荤素搭配,日日变着花样生怕她饿着。

    叶满“推心置腹”地交朋友,师父不喜人多吵闹,却还是允许叶满把“狐朋狗友”带回山上。

    经济拮据的时候,师父尝试过在山灵毓秀的天台山上种野人参,叶满早起“勤快”,把师父种了一晚上的野人参当萝卜炖了。

    两人吃到流鼻血,师父也没有怪她。

    ……

    叶满现在面对着好多好多她见也没有见过的花样百出、造型独特的一桌子“杀青宴”,在微微小酌之后突然就想到了师父。

    沈谦遇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面前。

    虽然这两者并没有任何的相似,可叶满还是想到了师父。

    山下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她原来离开天台山已经快一年了。

    其实哪有一个替身演员是能够拥有“杀青宴”的呢。

    不同于他们刚刚在影视城的偶遇那般的自然,现在的叶满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手脚局促地把自己塞进桌子底下,盯着餐厅服务员一个又一个地上着菜。

    这家老牌子店走的是“宫廷菜”的路子,在本地人看来寓意好,彩头好,说是当年乾隆皇帝放着御膳房里的山珍海味不要,宫门下钥了也要偷偷跑出来吃的。

    至于宫门下钥皇帝还能跑出来的可行性是不是存疑不知道,反正这餐馆子名头是打响了,久而久之变成非请勿入的状态,然后又变成影视圈办大事的时候才来庆贺的地方。

    例如开机、例如杀青……

    在娱乐圈混要是哪一天能随意进这圈子吃饭了,那你吹嘘一句老娘混到人上人了,也不会有人驳您一句。

    叶满现在裹着羽绒服被架在“人上人”的位置上。

    “还是冷?”沈谦遇见她迟迟没有动筷子,见她又捂的严严实实的,随即翻了桌面的那道佛跳墙,瓦罐里的热汤滚烫,顿时就飘出袅袅香气来。

    叶满:“我感冒了,捂一捂。”

    其实房间里开着暖气,她很热,t26但是这个时候脱显得她很傻。

    抛去刚刚两人在风雪之中的平视之外,叶满换了衣服上车跟他过来之后就没有再看过他了。

    雅致的小包厢正前方放一尊流香摆件,倒流香从上而落形成缥缈的白色瀑布,恰似高山白云间闲云野鹤之处的妙景。

    身边的男人在沏茶。

    他的手法即为讲究,煮水茶壶里的水咕咕冒开了后,他提起开水洗着茶盏。

    手腕一绕,泛着热气的开水此刻却稳定成一弯透明的绸带一般,盥洗之际留下一层水珠。

    再是茶叶卧底,悬壶高冲。

    一道茶留置,二道茶放在她的面前。

    “喝口茶,驱寒。”

    叶满说谢谢。

    师父从前也爱喝茶,也和她论一些茶道,叶满当然知道沈谦遇把最好的茶汤色让给了她。

    叶满茶盏拿到跟前的时候,闻了闻,问到:“武夷山的肉桂?”

    “你倒是个知道的。”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盈盈地看向她,“还是个老法师?”

    他这话改了京腔用沪腔,上海本地话,但不影响叶满听懂什么意思。

    叶满有些不好意思,又抿了一口,才说道:“乌龙茶嘛,谁都知道肉桂好。不过这个比我从前喝过的感觉品质更好些,味道更甘醇,不苦也不涩,反而更温和,”

    沈谦遇抬抬眉毛,他之前嫌弃这家的茶叶太次了,专门让人存了好的,这都被她尝出来了。

    沈谦遇:“我还以为叶满小姐只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呢。”

    嗯?

    叶满:“那是迫不得已的。”

    叶满:“我哪里知道那天晚上坐在那里的人是你,我要是知道了我也不会……”

    沈谦遇:“那你后来知道了,你有说过一句软话?”

    叶满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她才嘟嘟囔囔再给自己解释一句:“不都在酒里了。”

    这话说的耍赖了。

    沈谦遇摇摇头,随即给她的小口茶杯里满上一杯。

    叶满推辞:“沈先生,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沈谦遇没停:“一盏茶。用不着你翻出酒桌上惯用的借口。”

    叶满微微不悦:“我就喝过那一次而已。我一小替身演员,要不是他们为了巴结你,谁犯得着把我拉去喝酒啊。”

    沈谦遇:“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替身演员,但在你成为一个大演员的未来里还会有很多次。”

    叶满睁大眼睛问他:“我成名的必经之路?”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往前,不经意间探到沈谦遇的安全社交距离里来,他身子却没因此而往后退让,眼神刚好落在她鼻尖上。她鼻梁上竟然有个小小的痣——挺会长的。

    他挪开眼神,随意嗯哼了一声。

    叶满自顾自下了判断:“那我的确是要练一练酒量。”

    沈谦遇清了清嗓子:“你不如练一练怎么嘴甜讨人高兴呢。”

    叶满愣了愣,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不大会来事,嘴不甜也的确不大讨会讨人欢心。

    叶满点点头:“是要练一练。”

    沈谦遇倒是惊讶她“知错就改”,随即朝她看去,只见她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像是真的思忖。

    他其实想说她别练了,这样就挺好的。

    但让她练一练的提议又是他说的。

    他不明白自己在搞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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