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工作台上一片狼藉，各种试剂瓶堆放在一起，还有用以拆解电子狗的工具，一方小小的工作台上各色用具都齐全，堆在一起显得杂乱不堪。季忘忧在心里吐了吐舌头，任由季舒白帮自己收拣。
她转过身去，想着要给光脑充个电了，却看见季舒白的指尖有些颤抖。
在无数训练之中，季舒白的动作总是万分精准又优雅，在无数路线中找到的最优解。
收拣个工作台而已，她却在颤抖。
季忘忧有些惊异，她抬眸看向季舒白，却看见这个惯常冷清清，极少有情绪波动的Alpha，此时此刻的神情……
有些难以形容。
像是开心，也像是急躁，像是喜悦，也像是激动。
季忘忧看定Alpha眼底的光，看见那双澄透的眸子里有躁动的光点闪烁。
“发生了什么，温德。”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季忘忧最终还是选择询问季舒白。
季舒白扶正一个半倒的试剂瓶，将它分门别类，按照大小顺序，推至一排试剂瓶之中。
“老师刚刚给我下达了任务。”季舒白头也不抬，只是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方才激动的神情已经隐没，换成不动神色的喜悦，“行动时间，定在今晚。”
喝了营养液之后，季忘忧的身体活泛过来，她又觉不够，转身接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
“那么目标是……”季忘忧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热气氤氲而上，雾气温柔地附在她眼睫上。少女眯了眯眼，又仰头看季舒白，“高博士吗？”
“嗯哼。”季舒白不置可否，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把那些工具都归置好，又抽出湿巾将台面上遗留的试剂液体擦干净，她边擦边开口。
“高国新。”
Alpha声线清冷，语气里有明显冷意，听得季忘忧心里一跳，随即又微微笑开，她慢慢喝了一口热水，暖意流淌而下，灌溉全身，季忘忧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那么，方才她们一直纠结的那些问题，看来是有了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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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忱在傍晚的时候才堪堪醒来。
别墅里的换气系统一直在运行，空气十分清新，柑橘味的清新剂已经过了前调，剩下清凉的中尾调氤氲在空气里，沁人心脾，叫人心旷神怡。
于忱缓缓眨眼，她眼里还迷茫着，目光怔怔地落在洁白的天花板上。
等她思绪慢慢活络起来，眼底迷茫的雾气散开，于忱的目光下移，落在天花板上那盏顶灯的镂空灯罩上。
她慢慢坐起身，又呆了不久，一把揽过旁边的毯子，捧在怀里往上搂，瘦削却不乏圆润的肩头微微耸起，毯子便遮住了她下半张面容。
余在外头的眼眸水润妩媚，眉眼弯弯，好似有桃花从眼角开出来。
于忱半咬着唇，闷在毯子里，抑制不住地直笑，最终再克制不住，有闷闷的笑声泄露出来，于忱又低头，把整张脸都藏进毯子里。
泛着媚气的眼眸被遮掩起来，那些粉嫩诱人的桃花却开满她周身。
雪松味儿的桃花。
于忱又抬头，闻见自己身上季舒白的香味，颊边早已泛上嫣红，被桃花点染。
她——
被舒白标记了呀。
竟然是这样一个感受，于忱的欢喜无处发泄，怀抱着还沾有淫靡气味的薄毯，笑了半天。
等她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她松开怀里的毯子，又扶着腰往床边挪，伸手取过床头柜上的营养液。
手臂是酸软的，连手指都因为虚脱而发颤。
哪来的力气再去拆包装呢。
好在包装已经拆开来，或许是担心于忱不小心弄洒了，贴心的用小夹子夹住了那个破损的小角，一旁还放了一根吸管。
于忱偏偏懒得再伸手去取吸管了，她用嘴叼开小夹子，团在掌心，干脆就叼着包装袋的角，慢慢悠悠地轻嘬起来。
她一边补充营养液，习惯性地打开光脑，昨晚的光脑忘了关，好在她睡得沉，也没被信息吵醒。
季舒白的头像悬在最上头，纯白的头像不住轻晃。
于忱将之点开来。
Omega漂亮的眉微微挑高，皱起，而后又松开。
季舒白的信息简洁明了，于忱了然的关闭了聊天窗口。
唔，舒白晚上不回来了。
于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下床，伸手揽开窗帘，橙色的夕阳余晖落在手臂上，连那些细小的绒毛都染上夕光。
于忱披着薄毯，站在窗前，远方城市里已经升起霓虹，灯火辉煌，万物通明。
“管家，开灯。”于忱依旧远眺，看定远处长明的灯火，目光一错不错，她轻声开口。
【好的，主人。】随着电子管家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房间里率先亮起了灯，而后是客厅，室外墙壁的洗墙灯，最终是围墙上的引路灯。
一一亮起，通透如昼。
于忱满意地紧了紧前胸交错的布料，转身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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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对方是防备严密的科研院，在季舒白眼里也和以往的任务没有什么两样。
她只是准备了一些必需的装备，将武器补充好能量弹，又将贴身的一排匕首摊在桌上，细细擦拭干净。
“小心。”季忘忧把面具递给她。
“嗯。”季舒白看向对话框里，于忱的那一句——
【小心自己，我在家等你回来。】她弯了弯眼角，接过忘忧手里的遮面面具。
那是机械朋克的设计，看着是面具，实际上集成了过滤防毒的效果，已经改进了好几代。
季忘忧有些不满意，加的功能越多，这面具便越繁杂，也就越不好看。
她看着季舒白戴上，有些嫌弃地拧了拧嘴角，心想下次自己一定要从外观上下点心思。
转念又一想，这是温德的第二个任务，对于温德而言，只差最后一个任务了。
那么她改进了这个面具，也只可能最多给温德用上一次……
啊……那丑就丑着吧，反正丑的又不是自己，季忘忧又扬起了嘴角。
季舒白不知道面前这个爱美的少女心中所想，她只是戴上面具，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而后按下侧边的按钮，面具智能地微调了一下角度，最终严丝合缝，覆在季舒白脸上。
她伸手盘起自己的长发，而后戴上兜帽。
“像个电子战士一样。”季忘忧不免噗嗤笑出声来。
季舒白歪了歪头，面具上右眼位置的指示器闪烁了一瞬，即便隔着面具，季忘忧都似乎能看见季舒白后头那清冷的眼神。
季忘忧在心里犯了一瞬间的怂，脸上依旧不显，她伸手上去想去碰季舒白脸上的面具。
“指示灯没关……会容易被发现的。”她小声嘟囔。
季舒白却偏头躲开她的触碰，自顾自地伸手去摸索了。
“喂……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这么熟了！”季忘忧踮了踮脚，自己摸了个空，不免有些羞恼，气呼呼地对季舒白说，“以前又不是没帮你调过！”
“我还是你看着长大的呢！”
她知道季舒白在刻意躲避自己的触碰，也同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温德有了恋人之后就这样自觉，竟然连自己的触碰都要避免了。
她们明明就是亲人的！季忘忧有些气不过，平日里总持重的脸庞上，表情十分生动。
“嗯，我有你于姐姐了。”因为面具的阻隔，季舒白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季忘忧却在从中听出一些微末的笑意，“而你，也已经长大了。”
哼。
季忘忧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她。
如果是于姐姐和温德之间，她还比较想要于姐姐当姐姐呢。少女表面仍旧娇软可人，心里却已经万分嫌弃季舒白这不通人情，冷冰冰的大冰块模样。
“走了。”季舒白拎枪入夹。
【一零六章】地下室
要潜入科研院对季舒白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以往她的任务中，凶险程度更高一些的比比皆是，季舒白不免有些好奇，目前为止，老师派下来的几个任务，都简单到令她有些茫然。
要论困难程度，还抵不上上次那个非法酒吧。
至少她在那酒吧里还是真枪实弹的和其他人战斗过一场，甚至又负了伤。
不过那次的酒吧事件已经追查许久，盘根错节好几年，她们警局也一直在跟踪，那次任务算是历时那么久之后的收尾。
算不得她和老师合同中的任务。
但是这番比对下来，季舒白也品出了一些不对劲。
上次酒吧的那个案件，那个发情的Omega……
季舒白直觉这些事情之间，隐隐有着某些联系。
她潜入了高国新的办公室，那些安全系统已经被季忘忧屏蔽，季舒白透过半透明的窗看过一眼，外面还有机器人在巡逻。
她又撤回办公室，在办公桌上翻找一番，可想而知，这些冠冕堂皇台面上的东西，自然没有她要找的。
根据季忘忧发来的资料上说，在这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
季舒白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办公室洁净的地砖上。
光滑如镜，似乎能映出自己的倒影。
季舒白迈开一只脚，黑色的靴底落下，地砖上的倒影也落下一步，最终重合在一起。
在倒影里，季舒白看见自己兜帽下，下半张脸也被黑色的面具遮盖，看起来像是索命的恶魔。
今天，她就是来索命的。
面具后，Alpha的轻轻勾起嘴角，面具也随之变换，勾勒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季舒白又往前走了两步，软底的靴子落在地砖上，不见声响。
数着地砖一路走至墙边，季舒白同时给季忘忧发消息，让她处理好此处的感应系统。
“把手指贴在你右手的臀侧，食指按上去。”
季舒白照做。
手套已经被改造过，破开第一层防护轻而易举。
“转身，稍微踮脚，看向你正前方的那块墙砖。”季舒白瞄了一眼，而后顺着季忘忧的指示转身。
她正脸相对着的是一块墙砖，墙砖用的材质顶好，只用肉眼看过，季舒白也确定它硬度极高。
被擦拭得很干净，甚至能反光出倒影。
季舒白看着自己那张黑色的面具倒映在墙砖上，就见这块砖蓝光一闪，绕着她的面庞轮廓扫描一圈，最后成光圈状定格了一瞬。
识别成功了。
对这个看不见任何五官的面具还能识别成功，不只是忘忧太过强大，还是这安全系统太过低能。
季舒白也只是一瞬间升起这样一个嘲讽的想法，她自然是偏向于前者。
“现在墙砖下会掀起一道缝隙。”
果然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光是防护就布了这么多层。
季舒白这般想着，又低头一看，果然，随着墙砖的移动，有一道缝隙显露出来，不是什么机关，倒像是一条细小的导管。
“然后取出你左腿第三个侧兜夹包里的试剂存放瓶，注意别拿错了。”季忘忧的声音又传过来。
在季忘忧说话的同时，季舒白已经摸到了那个试剂瓶，她把它取出来，而后跟从季忘忧的指示，把药剂滴在缝隙的导管中。
“好了。”
少女的语气依旧不变。
季舒白却感觉脚下的那块砖有了移动的迹象，她低下头，这块地砖已经开始下沉。
伴随着微小的失重感，季舒白踏着地砖往下落。
一身黑衣的执行者，慢慢沉进地下室中。
不多时，这办公室又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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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忱做了几道简单的菜，等她坐下之时，又觉得被咬破的后颈生出些微的痒意，肌肤被扎破，要生长修复之时总是免不了的泛痒。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倒是提醒了已经快要忘记生理知识的Omega，她打开外卖软件，在生活用品分栏里下单了一些磨合期专用抑制贴和创可贴。
于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又盛了一碗饭，顺手打开电视。
她坐定之后，往嘴里送了一片菜叶，电视正停在新闻频道，于忱抬眸看了两眼，目光停驻在电视屏幕上。
昨晚的信息素暴乱事件，在短短半天里，就已经发酵成了全国性的大新闻。
因为受害人全数Omega，事件发生的范围也来的广，不止是于忱的生日见面会，在许多人群密集的经营场所中，都有相同的事件发生。
甚至是街道中，都有Omega中招。
一时间里，全国的Omega都人心惶惶，家门紧闭不敢外出。
大部分人都没有目睹那些被改造过的电子狗，不知道作案者是通过何种手段来强迫Omega发情，进而引发信息素暴乱的。
另一部分人把电子狗注射药剂的过程纳入眼中，惊慌之余便上报给管理处，接收到已经了解会及时调查的回馈之后，无比唏嘘地在社交网站上发表自己的言论。
但他们发现，就算是在号称言论自由的社交网站，关于电子狗袭击了Omega、引发信息素暴乱的一切相关信息，都被技术性地隐蔽起来。
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更是加深了群众心中的恐慌。
于忱挑了挑眉，之前季舒白已经对整个事件大概作出了解释，对事情原委于忱心里早已有数。
那么此时看来，管理者似乎也已经知道整个案件的主谋该是个无法公开的家伙。
如今，电子狗在各行各业中的运用十分广泛，如果让它们成为社会恐慌的来源，恐怕会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于忱又送了一口饭，抿在嘴里。电视的画面中，已经从报道画面切成公示记者会，由一个十分有公信力的博士在镜头前为这次信息素暴乱事件作出解释。
于忱把声音调大了一些，博士已经上了年纪，于忱记得他刚过160岁的生日，脸上已经生了皱纹，说话时也有些气息不稳，但从他口里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无比踏实。
大概，这就是管理者把他推出来做解释的原因吧。
博士首先是分析了信息素暴乱的原因，他提出了发情药剂的假设，在他身后的显示屏上，适时展示了一张科研院的分析报告，说明目前让Omega百分百发情的药剂并不存在，只是一些特定体质的Omega会与药剂发生反应。
算是留有余地的说明，用谎言来抑制恐慌。
也无可厚非，于忱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由于电子狗的说法已经发酵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在快要结束之时，博士只得提及了电子狗，浅浅地提及幕后黑手，说是一名有反社会人格的黑客，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线索。
相信案件很快就会告破，有关批次的电子狗都会进行回收。
画面一转，对于这一次案件的说明到此为止，新闻里又转回其乐融融节节攀升的美好愿景里。
于忱垂眸，开始专心用自己的餐。
倒还不如相信舒白呢，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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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白甫一落地，便被眼前的景象摄得睁大了眼。
饶是执行了无数次任务，手染无数鲜血的季舒白，还是被这间地下室惊得生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