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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风灵根…道修…是沈初茶那边的人?他怎么可能深入魔域内部?

    顾临渊的眉头越拧越紧,也就刚才一晃神的时间里,畸岩和夜戮已然走远,只留下她和獠牙在空荡的房间里。刚才的风裹挟着箭矢来势汹汹,而且风势中好像存在着某股阴气,如果不是他及时停住箭,也许现在就该叫夜弼过来处理伤口了。

    “…卫卿告知我此传国玉玺为假,因而无法解除魔王身中之毒,临渊,我如今身陷龃龉,来往通信皆受沈初茶监视,只能遣符腾峰心腹将信送来,切记切记!勿要让魔王使用玉玺!……”

    晚了。晚了。

    顾临渊没有继续读下去,一瞬间什么都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可这时的领悟为时已晚,缚杀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他微薄的气息在王都徘徊逡巡,可他真的还活着吗?她甚至没办法确定。

    她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幸好獠牙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手臂,“王后——”他的面容由于唐突剧烈的动作而暴露在她的视线下,横七竖八的疤痕令她不由得怔神片刻,而借着这个空档,獠牙一抬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男人似乎早已习惯面对他人惊愕的目光,他淡然地拉起面罩和兜帽,这才弯腰捡起那封信,交给顾临渊,后者连忙手忙脚乱地展开皱巴巴的信纸,可心乱如麻又如何能读得进去呢?

    秦夜来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似乎在此处的笔迹开始变得潦草,再之后的末尾,她留下了一串勉强能看清的字:我从濮瑾那里得知了破解毒性的方法,十二日后边境荒河,我在主街的冬辽客栈二楼等你。

    荒河…铁城荒河?

    她当即看向身旁的獠牙:“从王都到荒河最少几日?”

    “五日。”獠牙答。

    “从千华宗到荒河呢?”她又问。搜口口号获取全文

    “两日。”

    坏了,送信的人花了七日才到这里,她再赶过去就要五日,恰好十二日满,完全不给她留有余地来喘息。

    如此步步紧逼,似乎是刻意想要她没有机会去思考,可这确确实实是秦夜来的字迹不假,那么到底是如她信中所说要给她提供信息,还是她已经跟沈初茶同流合污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獠牙。”她低着头,不知所措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我应该去吗?”

    獠牙没有回答,她也明白他不会回答自己,作为獠牙,他们是没有独立思考的权利的,只能顺从主人的命令,哪怕前路是死亡。

    可下一秒,又是一支飞矢彻底打乱了她的思考。

    血淋淋的红字,甚至还有零星已经干涸的血滴,直到看清署名是沈灼槐的一瞬间,顾临渊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看过沈灼槐写字,她完全没有注意过他的一切细节。

    他说…秦夜来背叛沈初茶,带着孩子逃离千华宗,他奉命抓她,却也念及她和她的友情没有下狠手,如今他正在边境荒河旁的土犁村等她,如果她没有如约而至,他就会杀了秦夜来。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真的好想你。”沈灼槐书道。

    顾临渊只觉得一阵恶寒,什么想不想,他从最开始心里就只有他自己,如今恐怕是小日子过好了就开始念叨她了,自私自利又装作一往深情,他不累她还觉得痛苦呢!

    可如果真的按照他这样写…恐怕秦夜来那封信也早就被他拦截下来了,既然如此还特地派人送来让她看到,看来沈灼槐是铁了心要让她去。

    她深吸一口气,却没办法轻松地呼出来。沈灼槐步步紧逼,他们不了解他的实力、对他的计划也知之甚少,自然没办法代替她去,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直面他的阴谋,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知己知彼,她才有机会反制他。

    “獠牙,”她招呼立在原地的男人,“传信给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件事,然后我们马上前往荒河,速速!”

    第一百九十三章(1)

    重逢

    沈灼槐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和最初他们相识时一样,容貌阴柔看不出性别,一双细长漂亮的绿眼睛仿佛要勾了人的魂,再加上那颗点缀般的痣,站在冰天雪地的土犁村里像一个来自春天的神仙。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单方面跌入冰点,顾临渊也许还会觉得面前的帅哥秀色可餐,可细数一路以来他对自己的欺骗和诱导,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她早早让獠牙匿去踪迹,装成只身前来的模样,为的就是让沈灼槐尽可能放低戒心,毕竟如今她身上没有神叶保护,只有左手臂上的袭可以勉强作为护身和反击的武器,但沈灼槐发起疯来能不能让袭直接停摆,她不好说。

    “临渊…”青年闻声转过身来,一侧被麻袋罩住头的少女也跟着身型一晃,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尽力屈腿掩盖住自己的肚腹,可这实在是扬汤止沸。

    “夜来——”顾临渊先是看到角落里双手被反绑的秦夜来,快步过去想要拽掉她头上的麻袋,却被沈灼槐抬臂拦截下来,“临渊,她现在身子很不稳定,你别刺激她…”

    “刺激什么?!”顾临渊狠狠攥紧他的小臂,视线不敢往拿膨胀的巨腹上看,“你也知道她身子弱,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怎样对她?沈灼槐斜眼瞥向身后的孕妇,她瘦骨如柴的身体是肚子里那个怪物夜以继日吸收她生命力的结果,因此和那生机勃勃的肚腹一比,如今的她就好像在本就柔弱的身体上挂了一个难以承载的瘤——可这一切并不是他造成的,是沈初茶。

    于是他笑了笑,尽力模仿出沈初茶那种足够有迷惑性的微笑,“临渊,她并不是我的配偶,造成这一切的是她的孩子不是我,你不要误会了。”

    误会?顾临渊一时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但正事更重要,她稳了稳心神,语气严肃:“沈灼槐,我现在没空跟你绕圈子,你现在也见到我人了,把夜来交给我吧。”

    可没想青年径直后退一步,原本含笑的目光多了几分侵略意味,“临渊难道不想我吗?”他歪了歪头,反手扯开了麻袋,将秦夜来那张憔悴的脸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下,“瞧瞧你的好朋友,你不想关心她一下吗?”为什么现在就要走呢?他明明想她想得要死了,每天晚上都遏制不住身体的冲动,想着她的模样自慰也难以纾解心中层层堆砌的欲望,到顶点的时候恨不得当机立断冲去魔域王都把她绑回身边,把她的手脚都砍掉让她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可他不能这样做呀,哪怕是他最肮脏的心也渴望着能有一流清泉来洗涤他的罪恶,如果她不能爱上自己,那又怎么能算一种救赎呢?

    顾临渊不忍再看秦夜来的模样,她从未见过那个清瘦柔美的女孩会变成这样,“夜来……”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初茶不爱她吗?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秦夜来缓缓抬起头来,早已是泪流满面的她泣不成声:“不、不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不住地摇着头,一边逃避着她的目光,“临渊、你走吧…你快走吧……”

    “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的。”顾临渊盯着她反剪在后的双手,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沈灼槐,抿了抿唇,“沈灼槐,你……给她解绑。”

    沈灼槐瞥了眼秦夜来。

    “现在的你,两头都不好受吧?”他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与我的临渊相识呢?这样你只会乖乖地充当苏姣的背景板,威胁不到我的计划,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呢。”

    “沈灼槐!”顾临渊喝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她还是动怒了,明明在半途中就和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被他激怒,那样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可他的言行实在太过分,她总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是太高了。

    谁想沈灼槐突然露出了由衷的、欢欣的笑容,他病态地盯着她愤怒的面庞,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却被她一扭头躲开,不过他也不恼,只是稍稍收敛笑意,“这才是你啊,临渊,你知道我悄悄看望过你多少次吗?拧着眉头、板着脸,那样的你可不好看,冷冰冰的,死气沉沉的,是缚杀让你不开心了,对吧?”

    他…他去看过她?

    顾临渊愈发惊愕,愈觉得眼前的青年深不可测,而恐惧一旦播下种子,就会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她又一次感受到那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面对这个变态,她根本做不到什么所谓的勇敢。

    “是啊,”沈灼槐还在神伤,“你在王座前,高高在上的样子很漂亮,可是你身边那么多人,我不能一次性把他们杀光,只能远远看着你哭,明明以前你只能对我哭的……”他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快得她甚至反应不过来,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绿眼睛,她心底的恐惧如黑洞般吞噬着其他的情绪,她几乎要克制不住尖叫出来。“临渊,你听我说,”沈灼槐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我很想你,想见到你、拥抱你、亲吻你、和你成为一体……我…临渊,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最后一句话如当头一棒,顾临渊猛地回过神来——这潜藏在温情背后的利刃终于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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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2)

    重逢

    她强忍着战栗的本能冷笑一声。

    “你如果直说最后一句话,我可能还会看得起你一些。”她死死盯着那双伪装深情的绿眼睛,再也克制不住厌恶的情绪,完完全全灌注在她的一字一句中,“沈灼槐,你拿秦夜来作为筹码骗我出来,还要装作一副道貌岸然情深似海的模样,你不觉得累吗?也好,你不累我就戳穿你,你就是个精致利己主义的小人,谁都可以是你的棋子,你谁都不爱,所谓的爱不过是你做恶的借口!”

    而令她觉得讥讽的是,直到被她一针见血地戳破那层伪装,他还是那副嘴脸,仿佛此刻不解风情的是她。

    “你不懂,”沈灼槐摇了摇头,手上的力度却愈发加重,他几乎是要捏碎她的每一根指骨般强硬地拽起她的手、将它牵到自己的唇边,落下一吻,“临渊,其实我本来不想出此下策,如果不是缚杀步步紧逼,我只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慢慢追求你,给你制造一些小浪漫,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一起白头。”

    “——一切都是魔王的错,而如今,他已经死了。”他微微一笑,将一旁落下的麻袋温柔地塞进她的掌心里,又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指合拢,“哦,顺便一提,玉玺确实是假的,我眼睁睁看着真的落到我手里,这一点不错…只是可恶了魔王那阴魂不散的爹,把金边灵芝给夺了一块,也可恶你这不听话的坏女孩,把神叶交给魔王解毒——这都不重要了,我借用过人皇的身体,自然可以模拟出他的模样骗过你的好朋友,让她心甘情愿给你写信,而我只需要浅浅修改一下结尾就能把你骗来…临渊,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獠牙会把她被沈灼槐绑架的消息传回王都,并且告诉他们不需要在乎她这个人质,她从王都出发的时候,就没打算能和沈灼槐周旋太久。

    沈灼槐的存在着实是一枚摸不定时炸弹,放眼整个世界,只有她可能摸清楚他的意图,也只有她有能力利用沈灼槐对她的感情来拖延时间,至于生不生死不死,没有任何意义。魔族可以把她写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亦或者是湮没于尘埃中的人类,她早已明白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主角光环也没有金手指,没有留存遗憾,她便可以安心赴死。

    “…很有你的风格呢,沈灼槐。”她扯了扯嘴角,“夜来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

    “不偿付一点报酬吗?”沈灼槐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顾临渊迟疑片刻,见他不断向脸颊一侧瞥,便索性闭了眼,踮起脚尖往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沈灼槐顿时大笑起来:“我何时说是脸了?这可是你的好朋友,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安危吗?”

    这时,角落里的秦夜来突然轻声道:“临渊别管我…我、我没事……”她垂下头,几缕干枯的碎发遮掩了明灭不定的双眸,“是我不好…我没有帮到你、我…其实……”

    “闭——”

    沈灼槐转过头就要吼她,被顾临渊一个眼神制止,他颇有几分不悦地将她搂紧,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亲了她好几口,这才餮足地用鞋尖点了点捆住秦夜来双手的绳索,解开了她的禁锢。

    “你看,她根本不会跑,”他的脸上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面对瘦削的孕妇,他的笑意丑陋而狰狞,“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种是千华宗的骄傲。”

    秦夜来被他用鞋推搡着爬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又可怜巴巴地回过头来,“你…你不要对我的孩子……他、他是你的…侄儿啊……”

    “孩子?怪物!”沈灼槐突然喝道,“如果不是缚杀,这个怪物根本就不会存在!”他又俯下身,用一种又轻又柔地声音哄骗似地问道:“夜来,你说说,你恨不恨魔王?”

    秦夜来早已泣不成声。

    沈灼槐顿时自觉无趣地站直了身体,这才发觉怀里的少女已然有些颤抖,他勾了勾唇角,“她当然恨,不然在千华宗的时候,为什么她不来救你?”他的手指抚过顾临渊的脸颊,又落在她的唇珠上,反复摩挲,“你在害怕?这就是真实的我呀,临渊,你要学会接受,毕竟以后我们可就是夫妻了。”

    本以为怀中的小兽还会露出獠牙龇他几下,却不想她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轻轻问道:“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助吗?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忙,还需要我来?”

    沈灼槐有一瞬间觉得不太真实,但他很快沉沦在她的主动中。

    唇齿交缠间,他呵呵笑了几声:“你这是屈从了?”

    “对秦夜来好点,”她低声下气地说,“她是我的朋友。”

    沈灼槐会意,手臂搂着她的腰肢,大掌盖上她挺翘的臀,意味不明地捏了一把。

    “我要你的袭…和蛇骨箭。”他耳语。

    第一百九十四章(1)

    囚徒

    绿眼睛青年脸上洋溢着幸福,右手臂挽着少女的左臂,时不时与她亲昵地笑着,而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个身形臃肿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已有7个月左右的身孕,而唯一诡异的是,少女的头上套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麻袋,袋身上用血一般的颜料画上了一个心形,她不言不语,就像是被人绑架般狼狈;可她的背脊如此挺拔,连同步伐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又更像是一位高贵的王后。

    “…原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遭受了这么多苦,”沈灼槐心疼地隔着麻袋摸了摸她的脸,又忍不住露出了由衷的微笑,“没事的临渊,你现在在我身边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蛇母的阴谋不再得逞的。”

    袭的骨在不断的使用中已经和她的手臂完全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如果要取下袭,就必须把那一截小臂骨给取出,但这样一来无异于截肢,甚至还可能剥离她的更多力量。如此残忍的法术,谅是他第一次从顾临渊口中听到都要惊愕三分,然而再三确认后,他不得不承认蛇母能坐到魔王的位置上,不是空穴来风。

    但如今的他也不再是之前畏手畏脚的他了,和神明的约法三章如今已经近乎透明,他就差没有亲手去杀魔王和人皇,那还需要怕什么呢?这个世界是注定要坍塌的,从他夺舍自己的一瞬间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可逆了。

    思虑再三,他又一次轻声安慰道:“临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去手臂的。”

    顾临渊没有说话。

    她是不能说话的,麻袋上有沈灼槐设下的禁制,除非他想,她的喉咙才能解放。如今的她和一个囚犯没有什么区别,前路虽然不能透过麻袋看清,但是她勉强可以用身体里的水灵根感知附近的环境,越发干燥的空气提醒着她:他们正在往更靠近内陆的西边走。

    那目的地就很明确了。

    很早的时候缚杀提到过蛇母遗留的十二件遗物,也包括袭和蛇骨箭,沈灼槐集齐这十二件遗物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不愿意说,只是一味强调这是沈初茶的意思,看来答案只能等到达西北方的神坛时才能揭晓。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突然听到秦夜来一声惨叫。

    她几乎是下意识往后扭头,可碍于麻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她颤抖着念叨“孩子”两个字,她揪紧沈灼槐的衣袖,又忍不住推了推他,意思很明确。沈灼槐低头瞧了一眼被她抓住的地方,勾了勾唇,这才缓步踱向半蹲在地上的女孩,“怎么了,我的大嫂?”

    秦夜来咬紧惨白的下唇,“没、孩子…他在踢我……”很痛,像是要把她的肋骨踢断一样,她心中唐突涌现出莫大的悔意,却又在疼痛衰减的一瞬间转化为一种怜惜,不仅是自己,也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远在千华宗的丈夫。

    “还能走路吗?”沈灼槐甚至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我——”秦夜来低下头,泪水克制不住浸湿了胸前的衣裳,“灼、灼槐小叔……濮瑾他…他真的不知么?他——”本文唯一更.新:二【九】一】二】六八】二六】七三

    “能走就跟上,我不介意放弃你这个可有可无的筹码。”沈灼槐没有理会她的话,转身便要往前去,秦夜来连忙爬了几步想要拽住他的裤腿,又被闻声摸索过来的顾临渊扶住,她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她的背脊抚摸了几下,然后搀着她往前挪。

    秦夜来不敢抬起头,她怕看到那双和丈夫如出一辙的绿眼睛,不同于沈初茶的温柔,他那样冷酷无情,看谁都像是在盘算对方剩余的价值,在他的眼里,她从未觉得自己有过一块完整的遮羞布。

    她曾经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如今哪怕得知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真相,她也依旧感到不解,也正是这个真相令她难以面对自己深爱的人,丈夫和朋友,都像过往烟云一样消散在她触不可及的未来里,她已经犯下一桩自己都无法原谅的罪,哪怕曾经再是意气风发,如今也难捱真相带来的痛苦。

    顾临渊的手在她的背后写着字。

    听说你成为了峰主。她写道。

    秦夜来苦涩一笑,虽然知道身旁的好友完全看不见。她的手很自然地搭在顾临渊的肩头,也悄悄写着:那又如何?现在宗就是一个空壳。

    麻袋轻轻一响,是顾临渊困惑地歪了歪头。

    槐掌权,茶为质,我被逼。西北神坛。我听到。她草草写下这一串话,也印证了顾临渊之前的猜想,但她还有有些疑问没有解开,在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秦夜来难得沉默了很久。

    直到三人搭乘上前往下一座大城的马车,她也没有回答她。

    他们在一座名为齐水的城池落脚歇息。沈灼槐早早安排人准备好了两间房,一间留给根本不可能逃跑的秦夜来,另一间自然留给他与顾临渊温存。

    直到顾临渊被一把拽上床榻,沈灼槐才怜惜地拉开她头上的麻袋,“辛苦你了临渊……”他的唇瓣蠕动片刻,面对女孩冷淡又麻木的眼神良久,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环住了她的腰,“我不会动你的,在你同意之前。”他亲了亲她的下巴,眼底那隐隐的期许却暴露了潜藏的欲望。顾临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依然面无表情地对着他,直到疲惫的沈灼槐快要睡去,她才猛然出声:

    “你把我的左手小臂砍了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2)

    囚徒

    青年蓦地睁大眼睛,睡意全无地盯着她,“你别跟我开玩笑……临渊,我不是那种人…你……”他低低地恳求道。

    “袭是拿不出来的,你把它砍了对谁都好。”她的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种自暴自弃的颓唐,而偏就是这样的表现令沈灼槐难得陷入了一种相对陌生的情绪,他猛地攥住她的手,把头摇了又摇,“别这样,我肯定会有别的办法……”

    顾临渊斜了他一眼,又把被子扯了扯,合上眼皮。她没有再多说半句话,只留下有些惊慌失措的沈灼槐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了又揉,他迟疑片刻,重新凑上去,安抚意味地轻声道:“临渊,我们先在齐水歇歇脚,明天会去和其他人汇合……我带你去见一个熟人,你会高兴的。”

    他确实难得地慌张了,他了解的顾临渊是一个从异世界来的普通学生,他只需要不断展示自己的强大,就可以让她崇拜他爱上他,而这样一个倔强又有些胆小的女孩,哪怕是陷入险境也会尽可能保全自己的生命来争取逃脱的机会,她怕死又怕痛,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而且、而且……哪怕她心里还是有那条黑蛇,也不该如此毁掉自己唯一能和他谈判的筹码啊?

    他就这样侧躺着、对着顾临渊的后脑勺干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她一句明确的答复。他的脑子越来越乱,乱到甚至真的开始思考砍掉她那只小臂的可能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哪怕她四肢都被他砍掉,变成一根人棍,他也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永远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不会因此抛弃她。

    他暗暗下了决心,把这个选项列入了备选方案中。想了想,这要不要知会她一声呢?浑浑噩噩着便伸了手要去触摸她的肩膀,可就在手指触即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她的身体是如此的滚烫,把他刺得一个激灵,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般清醒过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乖乖缩回了被子里。

    我会对你好的。他默念。

    ……

    第二日,他如约带顾临渊去见了那个“熟人”。

    走进齐水城东南侧的酒楼,迎面那桌坐着的青年便率先站起身来,一身青色绣金菊锦袍衬得肤白气雅如玉温润,而他身侧穿着暗紫色长衫的男人则更为低调,除却不同于寻常人的一头深褐色卷发外,他甚至戴了一张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红色的眼睛,满目的冷淡疏离。

    “蔚…”不,现在应该是卫卿,顾临渊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缓缓上前,青年也随之轻叹一声,“祖安师妹,”他突然戏谑地叫她,可正是如此久违的称呼,令顾临渊不由得鼻子一酸,咧开嘴,确实是笑了。

    “蔚卿师兄!”她眼睛一弯,连泪水都挤到了眼角。

    一旁的沈灼槐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见顾临渊似乎并没有叙旧之意,便自然地上前几步横在了两人之间。卫卿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瞪大眼睛:“恩人?!”喊完就意识到这是在外面,连忙朝身后瞥了一眼,所幸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赶紧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和祖安师妹在一起?”

    沈灼槐抿起唇笑了笑,不顾面无表情的顾临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是我的未婚妻。”他微微抬起下颔,宣示主权似的侧头亲了一口女孩,后者一个激灵、显然是吓了一跳,却没有一丝反抗的迹象。

    卫卿斜了一眼顾临渊,见她一言不发,只得打哈哈似的拍了拍沈灼槐的肩,“上次实在是麻烦恩人了,如果不是恩人,我恐怕连西京的郊外都摸不到。”

    沈灼槐也礼貌意味地回了个笑容,“毕竟是临渊的朋友,能帮一把总是好的。只是陛下如今来到齐水又是……?”

    陛下?!

    顾临渊默默听了这么久,她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恶寒接受着那些令她无比陌生的信息,直到沈灼槐这样一说,她顿时傻眼了。

    “卫卿你……”她张开嘴又合上,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只能堵在喉咙口一味地支支吾吾了一阵,所以卫卿替她拉了拉下滑的外套,这才无奈地点点头,“没错,”他说,“我就是人皇。”

    第一百九十五章(1)

    苦茶

    原来…在她身居魔域的时间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那日千华宗一别,她还以为他会像真正获得自由的飞鸟一样云游四海或者隐居山林,却没想到他会坐上如此高位,手握全人族的生杀予夺,就连眼前的笑容都变得有些陌生。

    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困难吧。她的眼神顿时软下几分,与此同时她伸出左手,重新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你好,陛下,或者说蔚卿师兄,”她顿了顿,不顾肩膀上逐渐收紧的力度,展露出几天来唯一一个真诚的美好的笑容,“我是魔族王后,也是你的祖安师妹。”

    “哇——”卫卿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右手几乎是横在沈灼槐面前地和她握紧片刻,又伸直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摇了摇,顾临渊感受到沈灼槐的力道因此而松了一分,似乎是因为青年这看似无心之举,“你也太厉害了!咱俩要是联手,岂不是天下无敌?!”

    他身后的男人终于站起身来,那一头美丽的卷发也随之晃动,如被风撩拨的帘幕般华美优雅。他走上前、正对着顾临渊,她因而得以看清了他暴露在外的面庞,配合那隐隐绰绰的五官轮廓,美得像一名女性,却毫无沈灼槐身上那种阴柔之气,反倒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冷淡和属于贵族的涵养。“陛下的恩人,幸会。”不过他一开口,那股冷淡便骤然消失,随之替代的是温和与谦逊,更是把那种贵族气质抬高了一个等级,“我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林宣。”

    话罢,他微微抬起距离沈灼槐最远的右手,又将目光投向斜前方的绿眼睛青年。

    沈灼槐没有动,他便又重复了一遍:“请吧?”

    沈灼槐无言,视线却是把这两人扫了一圈,见卫卿毫无知情之意,林宣似乎别有深意,他心中暗暗记下这笔账,随即顺势松开了顾临渊的肩,上前一步才勉强握上那只手。

    “幸会。”他阴恻恻地笑了笑。

    而就在沈灼槐松开她的一瞬间,顾临渊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她顿时意识到刚才沈灼槐对她的亲密行为不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占有欲,还是为了封闭她的感官。

    如今她已经能确认,眼前林宣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的、正是魔族的气息。

    他居然是魔族!

    ……难不成,他可以救她,所以才这样暗示她吗?可她能感知到,沈灼槐必定可以,如是一来,岂不是太明显?

    等等,人皇信赖的贴身侍卫,虽然姓林,但是名宣,还是个魔族,虽然外表除了眼睛以外没有太多魔族的特征,这有些类似缚杀……他,是司马宣?是流银翎王?!

    顾临渊稳下心神,如今她暂时没有明确的证据,只是合理推测此人的身份,但保不齐他真是流银翎王的话,那么就证明他肯定选择了入局,如今也在想办法控制这一切的态势,否则他应该早就销声匿迹浪迹天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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