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她行了佛礼后翻身上马，高扬马鞭：“驾！”马蹄南去，扬起一路尘沙。
夏亦安在这个春日里，去了没有方敬禹的远方。
亦如化尽的冬雪，她不再回头。
【第二十三世】第9章
怀桑阁。
回到怀桑阁的方敬禹心神并不安宁，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又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
还没细想，寝殿里就传来一声娇哼。
薛晴正半躺在榻上，见他回来，立刻撇过头去不看他，佯装生气。
方敬禹的心思这才被拉回来。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没叫府医来？”他上前坐在榻尾，放软了声音关心道。
薛晴懂得适可而止，坐起身子来。
“已经看过了，还是老毛病，思虑过重导致胎相不稳。”她噘着嘴，显得委屈，“你明明答应跟我一起用膳，却去了姐姐那。”
“我知道我不该僭越了姐姐，可我就是忍不住吃醋，要是我像姐姐那般通情达理就好了。”薛晴垂着眸子，一副小女人模样。
方敬禹无奈摸了摸她的头顶：“好了，又在胡思乱想。”
他脑海里涌现出刚刚夏亦安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样子，愣神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亦安……你们二人各有各的好，不需要像谁。”
“敬禹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吧，我现在只有你了。”薛晴扑到方敬禹的怀里。
方敬禹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回答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亦安。
夏亦安也只有他了……
方敬禹心底又是那股莫名的不安。
他努力回想究竟是哪里不对，可却始终抓不住那股不安的苗头。
“敬禹哥哥？”见方敬禹走神，薛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不满地叫了一声。
方敬禹回过神来，笑了笑回应道：“当然不会。”
薛晴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拉着方敬禹说着明日后日的安排，平妻礼的安排。
但方敬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不起来，他的脑海里满是夏亦安的音容笑貌，就连薛晴的典礼畅想，他带入的都是当初和夏亦安大婚时候的样子。
方敬禹突然很想见到夏亦安，想要抱抱她，自己好像好久没有跟她好好相处，每天都在惹她生气。
“晴儿，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困了就先休息，我晚点回来。”方敬禹打断薛晴的喋喋不休，面露歉意道。
薛晴还想说什么，但方敬禹却径直转身离开。
方敬禹踏着月色来到栖云阁，可栖云阁早早的就已经熄灭了所有的灯。
他推开院门，冬至正坐在檐下守着门。
“王妃呢？”方敬禹蹙了蹙眉，朝着冬至询问道。
冬至上前行礼：“王爷安好，王妃已经睡下了。”
冬至的眼眶还有些发红，但在浓浓的夜色中，方敬禹并没有发现。
“今日休息得这么早？我去看看她。”方敬禹不解，但听说夏亦安还在，他的心也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不少。
他正想绕过冬至往寝殿走，但冬至却将他拦下。
“王妃说，今日有些累，就先歇下了。”冬至答道，“王爷还是别扰了王妃休息。”
方敬禹愣了一瞬，看着冬至的眸光有些晦暗不清。
冬至是夏亦安的贴身丫鬟，她的意思就是夏亦安的意思。
夏亦安不想见他。
他矗立在栖云阁良久，开口询问道：“王妃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回王爷，王妃今日去了灵隐寺。”冬至说。
方敬禹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夏亦安今日的异样，定是因为他没有陪夏亦安一起去祭拜父母，才会如此。
原来夏亦安又在偷偷生闷气。
方敬禹笑了笑：“既然王妃已经休息了，那我明日再来看她。”
他转身离开，还在想着明天送些什么礼物给夏亦安才会让她消气。
【第二十三世】第10章
走到怀桑院门口时。
方敬禹罕见的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见到薛晴，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夏亦安。
他沉默了一会，转身去了书房。
可他刚刚踏入书房还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方敬禹疑惑地抬头，便看见薛晴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他不自觉的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是因为刚刚被拦在门外，他的语气里还有些微不可察的烦躁。
薛晴盈盈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一碟子炸制好的小江鱼，和一碗乳白色的鱼汤。
“敬禹哥哥政务多，定是辛苦。”她脸上略带心疼，“这是我让小厮白日里去集市上买的小江鱼，味道虽然不及淮水的江鱼，但也是极好的。”
方敬禹看着那一碟小江鱼，微微怔愣，面色柔和了许多。
是啊，薛晴是薛晴，夏亦安是夏亦安。
“你有孕在身，怎么还亲自下厨。”方敬禹拉着薛晴坐到自己身侧。
薛晴继续说道：“我这不是也嘴馋了嘛，你就不馋吗？当初我可就是靠着这些小江鱼才把你救活的。”
她面上满是骄傲。
方敬禹无奈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辛苦你了。”
“要是你不是南城王就好了，我们一起在淮水河畔，面对着日出日落，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该多好。”薛晴的情绪一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她眼底满是对那段时间的怀恋。
方敬禹沉默了一会，将她拥入怀里：“抱歉晴儿，让你受委屈了。”
他眼底满是对薛晴的亏欠。
却全然忘记了夏亦安的付出。
“我不委屈，只要能陪在敬禹哥哥身边，晴儿一点也不委屈。”薛晴笑着将一条小江鱼塞进方敬禹嘴里。
“对了，敬禹哥哥，明日我想要去灵隐寺给咱们的孩子求个好兆头，顺便求个婚嫁吉日。”
她双眼亮晶晶地又开口道。
方敬禹犹豫了，他答应了夏亦安明日去陪她。
见方敬禹犹豫，薛晴拉着他的袖子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撒娇道：“敬禹哥哥可不可以嘛。”
他心里摇摆不定，可面对薛晴，最终还是妥协了。
灵隐寺。
方敬禹带着薛晴跪在佛前，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一愿天下安定，二愿吾妻健康，三愿夫妻白头偕老。”方敬禹在心中默念。
虔诚地拜了三拜后。
薛晴高兴地挽着方敬禹的手臂询问道：“敬禹哥哥，你许了什么愿？有没有求我们二人白头偕老？”
方敬禹一愣，白头偕老一直都是他和夏亦安的愿望。
他刚刚的所求，也都是从前跟夏亦安来时的愿望，从未改变过，这次也一样。
可他低头看着眼中闪着亮晶晶光芒的薛晴，仿佛看见了当初跟夏亦安刚刚安定在南城时的样子，明媚张扬。
沉默了半响，还是点了点头。
薛晴眉眼弯弯道：“我就知道敬禹哥哥想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她拿着刚刚抛出来的签，拉着方敬禹来到解签处。
那僧人拿着签，看着方敬禹，半响叹了一口气才道：“不思旧姻，求尔新君。新君即位，旧人远辞。”
【第二十三世】第11章
薛晴心跳漏了一拍，这僧人的意思不就是说，她逼走了方敬禹的原配夏亦安吗？
她面色发冷，蹙眉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撇眼看见方敬禹的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
他面色凝重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语气难得阴沉。
僧人只是摇头：“签意如此。”
话落，便不再言语。
方敬禹盯着僧人半响，转身就要出灵隐寺。
薛晴错愕地看着方敬禹。
“敬禹哥哥，你怎么了？”薛晴连忙拉住方敬禹一脸不知所措，“这解签词只是一个莫须有的东西，你别想那么多。”
听见这话，方敬禹这才缓缓冷静下来。
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些鬼神之说都是假的，这解签词也是胡编乱造。
夏亦安现在只有他了，怎么会离开他呢？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不适。
“晴儿，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府去。”方敬禹看着薛晴，他的眼底还是有一缕焦躁不安泄露在外。
薛晴笑容有些僵硬：“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去求吉日，祭拜爹娘吗？”
“听话。”方敬禹拍了拍她的手道。
“她就这么重要吗？”薛晴失望的看着他，这不是她第一次逼着方敬禹选择了。
方敬禹没说话，沉默了半晌，却只说：“我让小厮陪着你。晚点我再来接你。”
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开，留下薛晴独自一人站在庙宇中。
看着方敬禹离开的背影，薛晴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对方敬禹而言，她好像用尽手段都抵不过关于夏亦安的一句话。
自己无论做得多惨，他也从未因为自己斥责过夏亦安一句话。
若不是因为自己怀孕。
他甚至要将她嫁出去。
他说，夏亦安是他的妻子，那她呢？当初对着淮水落日三拜定终生，难道她就不是方敬禹的妻子吗？
她知道方敬禹爱夏亦安，那她呢？她怎么办？
望着方敬禹越来越远的背影，薛晴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薛晴也必须争。
方敬禹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到了南城王府。
朝着栖云阁飞奔而去。
看着栖云阁紧闭的大门，他推门而入。
院里的丫鬟们都在正常的洒扫着。
“王妃呢？”方敬禹开口问道。
那些个小丫头都摇了摇头：“王妃应该还在睡着，今晨没瞧见王妃出来。”
方敬禹抿了抿唇，如今依然日上三竿了，为什么夏亦安还在睡着？
他站在夏亦安的寝殿门前，突然有点不敢推开这道门。
他犹豫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可寝殿里，空空荡荡，毫无一人……
方敬禹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快步走到内室。
可什么东西都在，一件也没少……
那夏亦安去哪了？
他毫无头绪的在这个小小的寝殿里，突然余光一撇。
前些日子作为赔礼送给夏亦安的白色锦囊还在书案上放着，随着窗外的风吹来，锦囊的红色络子正随风飘扬着。
那锦囊下还压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方敬禹缓缓走过去，每走一步，就心慌一分。
他颤着手信纸拿在手里，定睛一看。
信纸上的三个大字尤为显眼。
和离书。
【第二十三世】第12章
窗外小湖边的绿柳已经抽了新芽，随着风飘荡着。
方敬禹看着这张薄薄的和离书，眼眶早已经通红了。
和离书的底部，夏亦安的名字上早已按上了红印。
方敬禹只觉得脚下虚浮，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夏亦安真的离开了他，离开了南城王府……
并且走的悄无声息，什么都没带走……
方敬禹颓然的瘫坐在小榻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明明……明明昨日，他们还在此互诉衷肠，明明昨日她还答应他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明明昨日，他还和夏亦安约定好今日来陪她。
可为什么，他一回来就再也看不见夏亦安了？
要是自己昨天不离开栖云阁，要是今天他不陪薛晴去寺庙。
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会离开我吗？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食言了……”
一滴眼泪，顺着方敬禹的脸颊滴落在那张薄薄的和离书上。
他低着头，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痛苦蔓延了整个寝殿，将他吞噬殆尽。
半晌，他又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