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没多久，那股熟悉的气息隐隐浮现。紧接着便是那道苍老又熟悉的声音。
“何人如此猖狂，既已渡劫，竟然倒反天罡，藐视天威。”
声音响起，莫凡缓缓睁眼。
就在眼前的一片虚无之中，一道身影隐隐出现。
那身影是一银髯老者，鹤发童颜，头挽发髻，木簪别顶，周身涌动着淡淡银光。
老者身影凝成，但见莫凡，也不由得微微色变。
“哦？呵呵，哈哈哈……”
忽然老者大笑一声，随之点头应道：“嗯，本仙当是何人如此狂妄，没想到，竟是你这小子，如此说来也就不奇怪了。”
那老者见是莫凡，语气舒缓了下来，神色也祥和了许多。
莫凡静静的看着老者，四目相对，一时间也未言语。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老者悠悠开口：“看来，本仙是要恭喜小友了，历经千险终成大道。”
莫凡淡然一笑：“这么说，我可以飞升仙界，化为真仙，从此超出六道了？”
老者缓缓点头：“嗯，小友现在已经踏入天人合一之境，与这人间自然融于一体，此劫本就是天地之力所聚，对你已经不会再构成威胁，天劫已渡，本仙自可接引你飞升仙界。”
“一人飞升，从此与这人间界再无瓜葛……”莫凡沉吟一声。
这一次，轮到老者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莫凡，慈祥的脸上挂着几分略显神秘的笑意。
几息之后，莫凡又道：“前辈可知现如今人间界的处境？”
老者不语，依旧是那副神情默默的看着莫凡。
“人间界乃是万界之基，若为魔族所掌，仙界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么？”
“仙界，亦有高低强弱，可以摆脱弱肉强食的天地法则么？”
见老者依旧不语，莫凡缓缓起身。
“看来前辈此来，并非是为了接引我吧。”
莫凡此问，终使得那老者脸上的笑意渐淡，老者也起了身。
“小友此言何意？”
“前辈真的是仙界负责接引渡劫者的真仙么？”
老者微微凝眉：“难不成，小友是在质疑本仙的身份？”
莫凡摇头道：“不，并非质疑……哎，也许是晚辈这一路走来，似乎犹如那棋盘中的一子，总觉得自已的命运在被人掌控。”
“所以小友以为，眼下的一切，也是被人安排好的，或者本仙就是那暗箱操作的人？”
莫凡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说自话的道：“晚辈只是觉得，前辈似乎并非是为了接引我去那所谓的仙界，而是等我做一个选择罢了。或者说，对我而言，这又是一种考验。”
一时间，莫凡与老者四目相对，均是面容淡然，却谁也没有再开口。
二人足足沉默了百息时间。
但见那老者看向一旁的混沌之处，不由得叹了口气：“哎，正所谓一叶一浮尘，一沙一世界，何其广袤的人间界，也不过恍如一粒沙尘，纵然算上以人间界为基而存在的诸天世界，或许也只是浩渺宇宙中的一颗尘埃。”
“凡人追求升仙，仙人追求入圣，殊不知圣者之上，亦有大能，这条道途，终究是难有终点……”
忽然间，莫凡感觉到老者的身上，似乎涌动起了一阵莫名的沧桑感。
莫凡不由得随口一问：“前辈既然只是仙界的一位真仙而已，如何知道，圣者之上，亦有大能？”
“这……”
老者稍稍一愣，旋即笑道：“看来小友，是已经有了自已的选择。”
老者并未回答莫凡所问，而莫凡也不追问，也许是已经得到了答案，有些事情，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莫凡看向老者，一时间面容变得无比坚定。
他对着老者缓缓点头：“既然这道途无终，天地浩渺，何必非要执着于一个所谓的，实际上却并不存在的永生，晚辈倒只想活在当下，了却心念，也许唯有对得起自已的心，哪怕瞬间，亦是永恒。”
老者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静静的看着莫凡，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也许是莫凡方才的一番话，令其有了一些感悟。
最终，老者沉沉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小友是决定放弃此次飞升的机会了。”
莫凡并未反驳，继而问道：“还请前辈点拨，如何方可化解人间界此次的浩劫。”
老者轻轻捋了捋胸前长髯：“此事，可非老夫力所能及，而且即便老夫能够点拨，对你也是无用的，唯有你自已领悟，方为真谛。不过……小友其实已经只差毫厘，嗯……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可这毫厘，却容不得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参悟，人间界的安危存亡，已经只在旦夕之间。”莫凡沉声道。
老者神秘一笑，随之摇了摇头：“小友方才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么？既然做了选择，这毫厘却也不难了。”说话间，老者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淡化。
“当你宁愿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才有资格得到一些东西，这舍与得，也是一桩因果。升仙也好，入圣也罢，皆逃不出因果循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其实你所需要的力量，遍布于天地之间，而且一直围绕在你的身边……”
看着老者的身影渐渐淡化，莫凡剑眉微微皱了皱。
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没能说些什么，一直到老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眼前。
随着老者身影的消失，九九天劫所凝成的劫云终于开始逐渐消散，然而伴着劫云的消散，被驱散的魔气却重新开始汇聚起来，继续笼罩在蜀山的上方。
第1648章
霞光罩体入准仙
劫云消散的同时，九天之上，冥冥之中，似有一道七彩霞光投下，将莫凡包裹其中。
以至于劫云散尽，莫凡的身影重现时，周身尽被七彩光芒笼罩。
美轮美奂，尽管魔云凝重，却无法将七彩光芒遮蔽。
黑暗覆盖着大地，天地一色之间，莫凡渺小的身影，恍如沧海一珠，虽显羸弱，却依旧存在着，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万年修行的青龙圣尊，不由得攥紧了双拳。
莫名的激动，使得他似乎忘记了此刻的局势，只为莫凡能够在九九天劫下存活而感到振奋。
白虎圣尊圆睁着一双虎目，凝望良久才缓缓点头：“嗯，好小子，是个人物……青龙，本尊必须承认，这一次你的选择没有错，纵然大局已定，他也算得上是不负你所望。”
玄武圣尊叹道：“哎，若非亲眼所见，本尊的确难以相信，他原本只是一个凡根。虽说有大机缘在身，但能够走到今日，委实不易。可……劫云已散，他这是选择放弃了飞升仙界么？”
朱雀圣尊看了看几位圣尊，不由得摇头道：“何苦呢，这又是何必呢。本尊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会选择留下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该做出这种选择的。”
青龙圣尊攥紧了双拳，听了朱雀圣尊的话后，他的神情显出几分沮丧。
“小凡，本尊没有看错你，可是……孩子，这一次，你不该留下，也许真的是本尊错了，给你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你的压力和责任，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可以说，你已经倾尽全力，此刻本尊真心希望你能够飞升仙界，可你，却偏偏选择留了下来。”
青龙圣尊的万年龙心，这一刻深深的感觉到了自责。
他认为，就是由于他一直以来给莫凡灌输的责任太多，使得莫凡产生了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那种倔强的性格，使得他即便到了这一刻，还是没有选择放弃，甚至宁愿放弃古往今来所有道者梦寐以求的飞升。
在他看来，这是莫凡给予他的一种回报。
毕竟莫凡作为一个凡根，能有今天，这一份机缘是拜他所赐，但他更清楚，实际上，莫凡能够凡而不凡，实际上是因为他一直有一颗坚韧的心，和永不服输的性格，这些东西，在很多道者选徒的时候，往往不如悟性、仙根、资质重要，但却是一个人能最终走多高多远的真正因素。
他给了莫凡一个大机缘。
却在这一刻，莫凡将一切又还给了他。
或者说，对得起他。
然而这些，只是青龙圣尊的自以为……
丐仙和那些散仙散魔此时的感触，更是诸般滋味，万分的难言，因为他们亲身经历过，更知道那一刻，自已是多么多么的渴望，多么的期盼，以至于失败后，是多么的沮丧。
任谁也无法想象，倘若换了自已，能够做出如此的抉择。
还有那些上古遗族的族长和长老们，乃至是远处的万鬼王和鬼族强者，包括九尾狐妖等等在内……
倘若他们的心底里，依旧对莫凡感到几分不屑和轻蔑的话，这一刻，望着滚滚魔云下那道看似渺小孤寂的身影时，所有的轻蔑都已经散去。
“这小子成，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可是他……留下来了。”
“傻子，大傻子，你这一生苦苦修行，到头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傻的人，可笑，真是可笑啊。”一位散魔口中虽然这样说，可说着说着，面容便充满了惆怅，最终只能是不住的摇头苦叹了。
“哎，也许我们当初没能渡劫成功，就是因为，我们虽然苦修数千年，但却终究没能悟道吧，道……究竟为何物？”
丐仙微微闭眼，叹息道：“臭小子，真有你的，这天下间最难的事就是放弃，人们都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可又有几人，真能够放得下，更何况是这永生之门，老人家我服了你了。”
上古遗族的强者们，互相看了看。
那些曾经对莫凡言辞不敬的，都感觉到几分无地自容。
而远处的万鬼王，任凭身边的鬼族强者们惊呼议论，他凝望着远处天穹上的莫凡，竟是无言。
紫穹真人和玉鼎真人的感觉，与那些散仙散魔亦不相同。
他们没有经历过，可这一刻，同样是他们千年苦修所梦寐以求的，甚至玉鼎真人也已经有了些即将渡劫的预感。
扪心自问，倘若自已渡劫成功，会不会选择放弃？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已经不是成仙与不成仙之间的选择，而是升仙永生和身死道灭之间的抉择。
“玉鼎道兄，老夫……老夫心境难平，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是啊，老夫也是一样，那莫凡渡劫已成，虽未飞升，却也可得到天地恩赐，现在的他，算是准仙了吧。”
紫穹真人缓缓点头：“嗯，没错，可即便如此，只怕也再难有升仙的机会了。”
……
剑宗之上，莫凡的兄弟和亲人们反应最是激烈。
成功的喜悦。
放弃飞升的遗憾，很快，又转变成心底里难言的感动。
一向不懂得掩饰情绪的小黑，表现的最是明显，当他看到莫凡身影时，高兴的一跃而起，欢喜的像是个孩子。
“成了，快看，老大成功了。”
众人脸上也都皆是喜色，可是没多久，小黑的笑容便渐渐僵硬。
“可……他怎么没有飞升？不，老大，你疯了啊？你一路艰辛，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你怎么能放弃？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你刚才是听到了我的话吗？”小黑直接扇了自已两个嘴巴。
“我胡说的，你走，你得走啊。”
金鳞和白忠急忙来到小黑身边，将之强行拉住。
“鸣川兄弟，你别这样，小凡有他自已的选择。”金鳞劝道。
小黑双眼泛红：“选择，什么选择？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老东西强加给他的，我们曾经从小山村走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怎么不见谁管我们，现在却要让他背负这么多，凭什么？”
第1649章
众所期万灵归心
白忠急忙劝道：“鸣川兄弟，也许小凡是放不下我们。”
“放不下……”小黑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可怕，一双血眼愣愣的盯着地面。
“不行，老大必须走，他已经付出了太多，这天地之间，没有人再有资格要求他什么。”小黑叨咕一声后，直接对着天穹之上大喊道：“老大，走，你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亏欠，你快走啊……”
嘶吼声已经沙哑，撕心裂肺一般。
正当此时，尸魃王出现在小黑的面前。
她静静的看着小黑。
“俏妹？对，你快点劝劝老大，也许还来得及，你的话他应该会听，快啊。这是老大应得的，他们都不懂，难道你还不懂么？”
尸魃王僵硬的嘴角隐隐抽动着，一双幽瞳也有些微光闪动。
“他的决定，不会……变。”
尸魃王开口，声音艰涩。
小黑愣在了那里。
尸魃王又道：“我们应该……尊重他，我相信他……小黑，你可以将一切，交付给他，也恰恰因此……他对你我，生死相依，不弃不离。”
小黑退了半步，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生死相依，不弃不离，生死相依……”
不远处，楚湘和司徒雨轩已经泪落两行。
“有子如此，我楚湘这一生足矣，纵然魂飞魄散又有何妨，只可惜，身为人父，我却只能躲在这里，帮不上他一把，我……愧在心头，这心里憋闷的慌。”
司徒雨轩斜睨了楚湘一眼，再次看向莫凡，这一刻，她反倒是面容充满了坚毅。
“凡儿，好样的。走也好，留也罢，娘都支持你。今日若是注定一死难免，娘陪你就是。”
……
蜀山之外，魔尊似乎也感到几分意外。
一众真魔围绕在其身边，同样有些惊疑。
就在方才劫云渐散之际，魔尊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
按道理，不应该放过这里的任何人，尤其是这个所谓的天选之人，作为魔尊，他并不想给莫凡飞升仙界的机会。
就在犹豫之际，随着劫云渐散，魔尊的魔魂再次捕捉到了莫凡的气息。
这小子，竟然没有飞升？
既然没有飞升，魔尊也就不着急了。
这一刻，魔尊不由得沉吟道：“好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魔尊大人，这小子竟然放弃了飞升仙界的机会？难不成，他以为凭借他一已之力，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另一真魔冷声道：“哼哼，作为一个修行不足百年的家伙，他一定是被青龙他们洗了脑，满心都想做什么救世主，不知道自已有多少斤两。”
“不过，这小子渡劫成功，得天道馈赠，神力淬炼，现在应该是踏入了准仙之境，确是要比之前强了很多。”
魔尊沉声道：“准仙？在本尊眼中，即便是飞仙，罗天上仙，大罗金仙又能如何？仙帝来了，也得敬畏本尊三分。这些人族就是如此，思想复杂，情感多变，难以揣摩，不过倒也无妨，就算他飞升到仙界，也逃不出本尊魔掌，本尊夺了人间界之后，早晚要以此为基，征服诸天万界。”
“魔尊大人宏图伟略，必定手掌乾坤，一统诸天万界。”
“哈哈，哈哈哈……好了，他不想走，就唯有死，差不多了，这一桩好戏也该收场了。”
……
九天之上，浓重的魔云之下。
莫凡盘膝打坐，微闭双目，周身被一股七彩霞光笼罩。
也许是作为莫凡渡劫成功的一种回报，这一股七彩霞光，乃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力量。
此刻围绕他周身，恢复他渡劫时的消耗和损伤。
莫凡可以感受得到，七彩霞光之中，就蕴含着那种十分神秘又高级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滋养下，他体内的消耗和损伤快速恢复。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这种力量的存在，所谓的一步之遥，只是无法触摸掌控而已。
天人合一，他不需要将元神外放，他的元神，已经可以与人世间的山石草木融于一体。
四大圣尊，散仙散魔，兄弟亲人和蜀山尊长们的一言一语，乃至是音容笑貌都可以了如指掌。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是无怨无悔。
他知道，魔界与仙界乃是同一层次的世界，所以魔尊和魔界涌入的真魔，实力都不弱于仙界的仙者们，就算自已化作真仙也难以与之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