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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淑妃原本下了两次帖子,邀请陆夭夭进宫小叙,都被婉拒。

    她现在没有心情见到任何人。

    直到顾父领着众人班师回朝,她才出门,去城外,和皇上,太子等文武百官去接顾淮的棺椁。

    她脸色苍白,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看见了那具棺椁,她直接冲到了它面前,一把掀起棺盖。

    直到现在她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顾淮没死。

    可即便面容有所毁损,一样的身量,他腰间别着的香囊,剑上的剑穗,左手背的一道伤疤,无疑不在说明他就是顾淮。

    顾淮,真的死了。

    绝望席卷全身,她不敢置信般去扯他的衣服,直到露出胸口那道疤,肩上的疤,那些为她受的伤的疤,她终于相信顾淮真的死了。

    谢倾尘来抓她的手,面色也痛,声音却沉,似乎要骂醒她一般,“顾淮已经走了,你就放手吧,给他最后一点尊严。”

    陆夭夭怔怔松手,棺该被谢倾尘手一推,重新盖回原位。

    他一抬手,示意队伍进城。

    顾父和顾谌都一脸沉痛,却只能忍着。

    第五十章

    服丧

    陆夭夭跟在队伍的最后,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实感。

    回到顾府,原本就陷入悲痛氛围的府邸因为顾淮棺椁的抬进,更是弥漫着一股绝望和冷萧。

    顾母强撑着病体,也要出来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她如同陆夭夭一样不肯相信上一次见面还鲜活的顾淮死了。

    她踉跄地冲到棺木前,手指扒拉,想要推开棺盖,一睹真假。

    不过她有顾父拦着,终究是阻止了她这一荒唐举动。

    顾父声音沉痛,面上却维持着一个大元帅的冷静沉着气度,“阿淮是为国捐躯,无上光荣,你不要给他添乱了,刚才夭夭已经确认过一遍,是阿淮。”

    让一个父亲亲口承认自己的儿子死去,也是极其残忍的。

    “不,你骗我,我不信。”顾母崩溃跪在地上,满脸的泪,哭了好些天的她嗓子哑了,无法大声恸哭,但那种困兽般垂死挣扎的嘶叫更听得人心里难受。

    “母亲,您别这样……”顾谌哽咽着上前扶起她,声音里满是哀伤。

    顾母却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抓住了顾谌的手臂,指甲深陷进他的肉里。

    “阿谌,你告诉阿母,这是一个玩笑对不对?你们联合起来一起骗阿母,就跟你们小时候一样,开玩笑逗阿母,那时候你们年纪小,不懂事,阿母会打你们,可现在不会了,你快把阿淮叫出来,让他叫一声阿母。”

    孩子身亡,最崩溃的其实是怀胎十月,又将他抚育成人的母亲。

    陆夭夭眼眶酸涩,涌出了眼泪,她也上前一步,尝试着安慰顾母,“母亲,你别这样,振作点,这样阿淮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你闭嘴。”顾母痛斥,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阿淮!”

    陆夭夭愣住了,她没想到顾母会将所有的怨恨突然发泄在自己身上。

    就跟外面那些不明真相,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样。

    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因为对待那些没什么干系的人,她可以将手段和心计都用到他们身上,让他们闭嘴,可顾母——一个刚失去儿子的女人,她实在开不了口再往她伤口上撒盐。

    人悲痛至极的时候就会着急找一个发泄口,宣泄自己的一腔痛意。

    “夫人,你冷静一下,阿淮的死,谁都不想看到。你不该把阿淮之死怪在夭夭身上。阿淮死了,身为他的妻子,她比任何人都要难过。”顾父在一旁劝解道。

    然而,顾母根本听不进去,她继续哭喊着,指责着陆夭夭。

    陆夭夭知道她是受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也不跟她计较。

    她只能默默地守护着顾淮的灵柩,想着陪伴着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夭夭几乎每天都守在顾淮的灵堂前,为他守灵。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顾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在他看来,陆夭夭对顾淮的感情是真挚的,只是造化弄人,让他们阴阳相隔。

    ……

    深夜,陆夭夭一个人跪在灵堂,为顾淮守灵。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并没有转头,依旧在为顾淮烧纸。

    直到熟悉的沉润嗓音传来,带着淡淡的讽刺,“你这般不吃不喝,是预备给顾淮陪葬?”

    陆夭夭知道是谁来了,她仍然没有转头,不过却有在回答他的话,“我这样做,不过是想多赎点罪。”

    “赎什么罪?”谢倾尘突然就怒了,攥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凤眸尽是戾气,“难道你也信了那些无稽之谈?什么克夫,什么红颜祸水,陆夭夭,孤不信你还相信这些。”

    “你若真这般介意,明日孤就让人挨个去将那些胡言乱语的人抓去砍头。”

    陆夭夭迎上他的目光,眼里满是沉痛与脆弱,“殿下不要再为我这种不值得的人平添杀孽了,我不想让顾淮走得更不安生。”

    “你以为顾淮在乎那些长舌妇的性命,你把你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泉下有知,才更不得安生吧。”

    谢倾尘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入陆夭夭的心房,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捂着胸口,身子无力垂下。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顾淮已经离开的事实。但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谢倾尘看着她这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暗痛的情绪。

    他松开紧抓着她胳膊的手,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陆夭夭,顾淮的离去,是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悲剧,但你不能因此就放弃了自己。”

    “你要打起精神来,在顾淮出殡前,让人看到一个坚强的陆夭夭,如果你形如枯槁出现在众人面前,送顾淮最后一程,只会让人越加轻视你,连带着顾淮都会被人羞辱。”

    陆夭夭闻言,泪水再次滑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她明白谢倾尘的话是对的,她不能让顾淮的名声因为她而再次蒙羞。

    她必须振作起来,为了顾淮,也为了自己。

    “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下去了。”陆夭夭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我要为顾淮做好一切身后事,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息。”

    谢倾尘看着她逐渐坚定的眼神,心中稍感宽慰。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脸吧,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夭夭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悲伤压在心底,然后站起身来,对谢倾尘说道:“谢谢你,殿下,我会坚强起来的。”

    “好,孤也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陆夭夭,而不是以泪洗脸的陆夭夭。”

    停丧期间,有不少大臣及其亲眷过来吊唁,那些贵女时不时就瞟上陆夭夭一眼。

    陆夭夭知道她们想在她的脸上劳烦她被摧毁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发现耳环

    但她没有如她们所愿。

    陆夭夭穿着素雅的丧服,面容虽带着哀伤,却以冷静自持的态度有条不紊地接待每一位来吊唁的人,安排祭拜事宜,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妥帖周到。

    顾母的情况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是时常哭泣,但已经不指责陆夭夭了。

    陆夭夭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顾淮出殡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连老天也在为他伤心。

    陆夭夭穿着重孝,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百姓的视线看去,她并非被妖魔化的红颜祸水,而是一个心性坚韧,能够扛起责任的女子。

    沉静的面容,淡雅的气质,会让人有种心安的感觉。

    百姓或低头默哀,或轻声叹息。

    谢倾尘也来了,代表皇家,给顾淮最大的排场和脸面。

    让他风风光光下葬。

    一掊掊土倾洒在棺面上,陆夭夭站在一旁,没有什么外人在场,她终于不用再强忍情绪,看着棺木一点点被泥土覆盖,她的泪水无声滑落。

    顾淮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从此长眠地下。

    不知何时,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为她挡去了那些冷寒的雨丝。

    陆夭夭抬头,没想到给她撑伞的竟然是谢倾尘。

    “殿下,您还没走么?”

    “初秋,即便雨不大,也容易风寒入体,所以即便你想陪着顾淮更久一些,也撑着这把伞吧。”

    顾淮死了,攻略对象死了,自己的死期估计也不远了。

    陆夭夭突然很想跟谢倾尘说说话,也许这一别,就是永生。

    “殿下,您做太子开心吗?”以前要藏着,不能问的话,现在也没什么怕的了。

    谢倾尘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他本没必要回答她,可凝视着她伤感,却又淀了一丝释然的眼神,他道:“人生在世,不论何种身份都有忧愁烦恼和不得已,但同样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的。孤被太子身份所束缚,要避忌很多东西,同样孤也可利用太子这贵重身份做一些孤想做的事。”

    “殿下治内攘外,不久就会实现殿下河清海晏的宏图志愿,臣妇想做太子殿下应该是喜大于忧的。”

    谢倾尘没有接口,开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

    他只是很意外陆夭夭竟然看穿他心中所愿,仿佛她对他了解得十分透彻。

    “不过肩上胆子很重,殿下也觉得很累吧。”

    陆夭夭不等谢倾尘说什么,深深一揖礼,“希望殿下往后前途坦荡,一生无忧,努力加餐,岁岁平安。”

    “你突然这般做什么?”

    谢倾尘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这样好像她要离开一样。

    “没什么,有感而发。”

    “殿下,您走吧,臣妇再陪阿淮待一会。”

    谢倾尘本来还想劝点什么,但他今日已经说得够多了,身份有碍,他再多说什么,有些不合适,最终,他没有再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伞递给陆夭夭,自己则缓缓转身。

    雨依旧绵绵不绝,却似乎比先前更加清冷了几分。

    陆夭夭握着那把还留有谢倾尘体温的油纸伞,静静地站在新堆起的坟茔前,目光穿过雨幕,仿佛能穿透时间与空间,与那个永远沉睡在地下的人对话。

    谢倾尘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葬鹤夭夭的那片桃林。

    桃林距离顾淮的墓地不远。

    墓碑上鲜血涂抹的字依旧那般鲜红。

    谢倾尘这次来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发疯,他蹲下来,先是将折来的一把野花插在墓碑前,对着&夭夭的墓碑说了会话,他开始清理周围的杂草。

    这清理着清理着,他竟然从杂草中扒拉出一只耳环。

    虽然简单的耳环,但上面缀着的一颗东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才能买上的。

    “这是……”凤眸微眯,犀利和狠意迸射而出。

    回到东宫,清风看他情绪不高,谨慎问:“顾小将军下葬了?”

    谢倾尘微微颔首,随即将从鹤夭夭墓碑前捡到的耳环拿了出来,“清风,你去京城各大金银首饰珍宝阁亲自查探一下,这只耳环出自哪家之手。”

    “是,殿下。”

    清风很少多嘴问不该问的话。

    他迅速行动,走访了京城内所有的金银首饰珍宝阁。

    经过两日的查探,他终于找到了这只耳环的出处——它出自一家名为“云鬓轩”的珠宝店,而且据店主回忆,购买这只耳环的,有三个女子。

    看她们的衣着,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其中两位气质非凡,令人难忘。

    清风回去如实禀报后,谢倾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知道有两位女子买了,可是身份不能锁定,相当于耳环主人的身份线索就此断了。

    不过谢倾铝驺尘不能罢休,关于鹤夭夭的一丝一毫他都不会放过。

    他抱着侥幸,也许耳环的主人就是鹤夭夭,她没死。

    毕竟那大火细想来那么蹊跷,总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思忖片刻道:“清风,派一百名暗卫守在东南西北四街,日夜不停,只要看到有戴这只耳环的女人都给带到东宫来,典当铺,金银首饰置换店也要留意下,另外张榜重金购买这一模一样的耳环,若有人肯出卖,也立刻将买主带来东宫。”

    “属下听命。”

    陆夭夭回到顾府,没什么心情外出,更不想打听外边的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其实就算知道,谢倾尘来质问他,她可能也直接就承认了。

    反正都要死了,被谢倾尘知道真实身份又有何惧?

    她的丫头在看到那张通告就动了心思,毕竟说只要肯卖,对方愿意出一百两购之。

    一对一百两,一只也有五十两。

    有了这五十两,自己不仅能赎身,拿回卖身契,还能给家里购置几亩田地,给大哥娶个媳妇。

    心动的她思虑再多,瞒着陆夭夭还是去撕榜了。

    虽然是小姐赏赐的,随便自己怎么支配这只耳环,可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卖了换钱,她肯定也不乐意,所以她一个字也没对陆夭夭张口。

    撕下皇榜后,立刻便有人将她带到了东宫。

    第五十二章

    入东宫

    婢女这才知道原来命人张榜,要买那耳环的是太子殿下。

    “太……太子……殿下。”她看到谢倾尘的一刹那,都结巴了,完全不会讲话了。

    前所未有的震惊。

    “耳环呢?”谢倾尘单刀直入。

    婢女颤颤巍巍拿出贴身放在怀中的耳环,谢倾尘一把夺过。

    清风恭敬呈上另外一只,一匹配,果然是一对。

    看这女人气质,也知道她不可能出身富贵人家,买不起这样的耳环,而且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遂沉声问道:“你这耳环从何得来,可是你捡的或者偷的?”

    “不,不是,是我家小姐赏赐给我的。”

    谢倾尘气势太过震慑,婢女一下子便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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