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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与侯府关系淡,从没告诉过旁人,谢砚怎么知道?又怎么在大庭广众唤她乳名?

    “胡娇儿不过是个舞姬,也值得二弟与我争锋相对?”谢晋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撤手。

    一臂之隔,两人暗流涌动,电光火石。

    姜云婵此刻才知,谢砚的心上人名字也有个娇字,他应是唤那楼兰姑娘吧。

    姜云婵一息吊在嗓子眼,却不敢松下。

    余光瞥着谢砚的手,那平日里写诗抄经的白皙长指,此刻青筋隐现,蕴着蓬勃的力量。

    可他到底是个书生,如何斗得过武人……

    姜云婵心里忽上忽下,倏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骨节断裂的声音。

    随即,谢晋的呼痛声响彻寝房,那只碰到姜云婵的食指竟被反折过来,白森森的骨头,鲜艳艳的皮肉骇然可见。

    手谕也应声而落。

    血水顺着手掌潺潺而流,一滴血险些落在姜云婵肩头。

    谢砚伸手替她挡了一下,污血落在了谢砚掌心。

    “闭上眼,别看。”他温柔哄慰,与手上决绝的手段截然相反。

    姜云婵不但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也被谢砚的身手吓到了。

    谢晋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弱质书生竟有武功傍身,捂着胀痛的手指,龇牙裂目:“谢砚!你妨碍公务,抗旨不遵,就不怕我参你一本?!”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宾客的围观,众人挤在窗前、门前面面相觑。

    谢砚年轻有为、身居高位,不知引得多少人妒恨,就等着他出错呢。

    他竟为了一个女子,公然抗旨。

    明早朝堂,参谢砚的本子能比山高。

    宾客窸窸窣窣讨论起来,已在琢磨明早龙颜大怒,如何自处了。

    谢砚却云淡风轻,捡起染血的手谕,放进谢晋手心,“大哥怎的这般不小心摔伤了?好生回去养着吧,莫让旁人看了笑话,还以为我们兄弟不睦呢。”

    不咸不淡的笑声气得谢晋浑身发抖,面色煞白:“我要参你!我要参你!”

    谢砚给门外候着的扶苍使了个眼色,“你送大哥回去,帮他写折子,我怕大哥手不方便,写得不好字有辱圣目。”

    “你!”谢晋瞧他连皇上也不惧,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了过去。

    护卫见压不住谢砚,只好把人先架回了晚香堂。

    谢砚则对外面的宾客叉手行礼,“各位,皎皎受了风寒身感不适,故先接来房中休息,延误了吉时,怠慢诸位,我们稍后来给各位赔不是。”

    姜云婵一听,赶紧拉住了谢砚的衣袖,暗自摇了摇头。

    她知道从她刚刚奔向谢砚的那一刻,今晚她注定要李代桃僵。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事情平息,她还是要离开的。

    要是她同谢砚拜堂宴宾客,那便过了天地父母的眼,如何使得?

    第16章

    第

    16

    章

    仿佛一个完美的傀儡,与……

    “是呢!小娘子,趁着吉时还未过,咱们得赶紧拜堂啊!”两个喜婆满脸堆笑,过来扶住姜云婵。

    姜云婵根本没有机会拒绝,被喜婆们换上了谢砚为姬妾准备的喜服,被众人簇拥着到了前厅。

    喜乐声声,伴着拜天地的呼声。

    姜云婵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一个完美的傀儡,被人牵引着,完成了一场本不属于她的婚仪。

    明明,今晚她有自己的夫君,有自己的良辰美景。

    姜云婵心中酸楚,恍惚想着顾淮舟,脚被石头绊住了。

    “小心!”一只温暖的大掌扶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话音温柔。

    “淮……”姜云婵眸光亮了亮,在看到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时,才回过神来:“世子!我腿脚不便,可不可以回去休息?”

    该行的仪式也行了,想必已能瞒天过海,她不想再与他并肩去宴宾客。

    这太尴尬,也太荒唐了!

    谢砚看着搭在他小臂上的葇荑,又望向盖着盖头的她,默了良久。

    两人相对而立,夜风拂起两人婚服衣摆,相互缠绕着。

    恰似一对金童玉女深情相望。

    “世子,往后多的是时日执手相看呢,怎的现在就把我们宾客晾一边了?”

    “太子等着喝新人的酒呐!”

    不远处的湖心亭里同僚打趣道。

    姜云婵才察觉不妥,抽手后退了两步,“世子,僭越了!”

    “无妨!”谢砚细细抹去衣袖上被她攥出的凹痕,温声道:“屋里的八宝柜中有金疮药,还有桃花酥,你先去休息,等我回来再说。”

    侯府里还放着那么多客人,谢砚少不得一一作陪。

    两人分道而行。

    直到三更天,谢砚才送走了全部宾客,回到寝房,却不见姜云婵的身影。

    八宝柜里的药膏、桃花酥一应未动。

    “二奶奶呢?”谢砚问外面守夜的扶苍。

    扶苍听这称呼,先是一愣,心知新过门的姑娘已然是主母的排面,赶紧躬身禀报:“二奶奶说自己感染风寒,不好把病气过给世子,暂时睡在右偏房了。”

    谢砚望了眼偏房亮着的烛光,“嗯”了一声,低低发笑。

    她倒很会拿些挑不出毛病的话搪塞他,从前真是小瞧她了。

    谢砚今晚心情很是不错,并未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抬了下指尖,“你去把夏竹找回来伺候二奶奶。”

    “属下已经把夏竹带回来了!”扶苍道。

    谢砚早就料到顾府婚仪不会顺利,故而在迎亲队伍里安插了心腹,帮姜云婵和夏竹逃脱魔掌。

    可扶苍没想到,自己出府办了趟事,新娘子怎么就从楼兰舞姬变成了表姑娘了?

    扶苍不知如何处事,问道:“楼兰舞姬没等到世子迎娶,亲自跑来闲云院了,世子打算如何处理?”

    “闲杂人等,你却来问我如何处理?”谢砚徐徐侧过脸来。

    昏黄的烛光照着他的左脸,在高挺的鼻梁处形成一道分界线,一半高洁出尘,一半晦暗无边。

    扶苍正对着晦暗的那一面,看不到一丝生而为人的温情。

    扶苍此时才明白,楼兰舞姬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幌子。

    为她抬身份、为她准备盛大婚宴,甚至要捧她做主母,原来统统都只为另一个姑娘铺路。

    扶苍细细再想,那舞姬蒙着面纱时,眉眼与表姑娘竟八分相像。

    所以,数月前的宫宴上,世子波澜不惊的那一瞥,心中就已谋划好让那舞姬做垫脚石。

    只等表姑娘走投无路,主动逃进闲云院,替了这主母身份。

    扶苍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后怕,森森然抹了把冷汗。

    “把不相干的人处理干净,莫被人拿了把柄。”谢砚漠然道。

    扶苍咽了咽口水,连声应“是”,扶刀去办了。

    正是夜黑风高,细雨压弯了翠竹。

    暗影婆娑的竹林里,树叶沙沙作响,时急时续,隐约裹挟着女子的悲泣。

    既静谧,又喧闹……

    不远处的晚香堂,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好好的一个女人怎就凭空消失了不成?”谢晋一脚踹在护卫首领心口,啐了一口,“上百个护卫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没用的东西!”

    护卫瘫在地上咯了口血,赶紧爬到了谢晋脚下,“大爷容禀,实在是有居心不良的刁民给我们指错了路,才贻误了时机啊!”

    这顾府外就一条大路——朱雀街,直通定阳侯府。

    谢晋派了上百的冀州军挨家挨户地问,本来万无一失,中间却遇到几个刁民乱指路耽搁了些时辰,才叫姜云婵有机可逃。

    护卫抹了把嘴角的血,“属下这就把那些刁民抓回来!”

    “蠢货!”谢晋啐了一口。

    若是偶遇一两个刁民也就罢了,可从顾府小巷、到后厨、到朱雀街总有人挡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就是谢砚那狗东西阻他的好事!

    如今看来,谢砚怀里的美人是楼兰舞姬,还是姜云婵真未可知!

    “休要叫我抓住那小蹄子!”谢晋牙齿咬碎。

    “好没本事的爷!”

    倚靠在垂花门上的宋金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肆无忌惮嗤笑一阵,“你除了在自个儿家里浑闹,还能做什么?”

    “你要真有能耐,把你那好兄弟拉下马,自己坐世子之位,把他的女人摁在身下作践,岂不快哉?”宋金兰这话叫谢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更无地自容。

    他一个侯府嫡长子,如今却被老二骑在头上,心里怎不憋闷。

    “我这就去上折子参他霸占有夫之妇!”

    “回来!”宋金兰见这厮不堪教诲,摇着头走到他身边,点了下他额头,“憨货!你参他霸占有夫之妇,就不怕旁人反参你?”

    论起霸占民女,谢晋可是各种翘楚,指不定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何况今晚根本就没有揭开那女人的面纱,谁知谢砚怀里到底是谁?

    这没证据的事,万一参错了,岂不是开罪圣上?

    况且女人之争根本动摇不了谢砚的根基。

    宋金兰抱臂思忖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阴戾之色,“要么不参,要参就得见血!”

    谢晋一听动了心,他这正房娘子虽凶悍野蛮,却是当今最受宠的宋贵妃的侄女。

    她肯出手,事半功倍。

    宋金兰自然也不乐意长期屈居侯府一隅,她拍了拍谢晋的肩膀,示意谢晋俯身贴近些。

    “你不是与乐坊里的楼兰人厮混得极好吗?让他们弄些真真假假的书信、信物来,诬老二的女人是楼兰奸细,狠狠参二房一本!”

    奸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谢晋到底心疼美人,摇头道:“不是要扳倒老二吗?作弄姑娘做甚?”

    “蠢!”宋金兰剜了谢晋一眼,“老二那清高样,何时把女人放在眼里了?偏偏就对这舞姬格外上心,今日更是为舞姬抗旨,外面的人谁不心生疑惑?

    甭管他谢砚到底是个什么目的,他与舞姬关系匪浅是真!届时若查出舞姬是个奸细,他能逃得过嫌疑?

    就算他勉强撇清了,咱们圣上你又不是不晓得,疑心最重,以后还敢放心用老二?”

    “如此我岂不是也受牵连。”谢晋摊手。

    “有我姑母在圣上身边吹吹枕头风,你怕甚?说不定届时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世子之位岂不手到擒来?”宋金兰白皙富态的手攀上谢晋的衣襟。

    谢晋茅塞顿开,心花怒放地打横抱起了宋金兰,“好人儿,你若真如了我意,我必殚精竭虑报答你。”

    “眼皮子浅的饿死鬼!”两人勾勾缠缠,往寝房去了。

    *

    如此安生过了一夜,到了次日夜幕初临,万籁俱寂。

    闲云院里只听得竹林深处风声呼啸,时而狂躁如兽鸣,时而凄婉如恸哭。

    因着下雨,姜云婵索性找了个理由守在偏房,不出门。

    谢砚尚在休沐中,也只独守在空房中抄经。

    两个门对着门,却各自巍然不动。

    扶苍颇为担忧:“世子与二奶奶新婚第一夜就分房而睡,如今干脆不打照面,外面难免传出闲言碎语,宫里那位……恐怕会派人来查二奶奶的情况。”

    “此事不该你着急。”谢砚提笔勾勒,话音与一纸心经一样无欲无求。

    扶苍挠了挠头。

    这事不该他着急,世子也不着急,那谁会着急?

    谢砚不置可否,“且让厨房备着桃花酥和鹿梨浆,今夜送我屋里来。”

    这些小点都是依着表姑娘的口味,俨然是给表姑娘备的。

    可表姑娘白日都恨不得离谢砚远远的,怎会半夜亲自送上门?

    想甚呢?

    扶苍腹诽着。

    此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第17章

    第

    17

    章

    她成了他的新妇

    “谢大人,您快进宫吧!圣上急召呢!”来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太监,正是圣上身边的近侍邓公公。

    扶苍先一步出门迎接,暗自给邓公公递了一锭银两,“公公,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邓公公是个爱财的,平日里没少收侯府的好处,这次却看也没看银子,为难地推拒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必问了。”谢砚踱步而出,想也知道是老大在背后做了什么事,惹得龙颜大怒了。

    谢砚不为难邓公公,比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同公公一起入宫。

    邓公公面露感激,鞠了一躬。

    两人走到院外的翠竹林,谢砚突然想起什么,叫邓公公稍等,自己又折返回来。

    走到偏房,瞧见窗户上女子的侧影,轻敲了下窗棂,“皎皎睡了么?此番入宫恐需些时辰,我将扶苍留与你,有事尽管找他。”

    屋内,姜云婵恍恍然坐了小半日,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吓得赶紧吹灭了蜡烛。

    窗内顿时一片晦暗,没有任何回应,只隐约可见一倩影仓皇跑进了里屋。

    谢砚要交代的话凝在了嘴边,原封不动咽了回去,与邓公公离开了。

    邓公公是个经过事的老人,一眼瞧出谢砚眼底的失落。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纵然老成持重,也难免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

    邓公公心中一番感慨,打趣道:“咱家听说世子昨晚没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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