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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这种涨价效应,在五十米街的摊档中?,一下子就形成并推开来?,除了李长毛的书摊,其他卖吃喝用具的摊主,或多或少?全都提了价。

    果然,当天中?午,出?来?吃饭的工人们看着这些涨价的摊主们,个个抱怨不停,过个年,怎么涨这么多,饭都吃不起了,有的人更是直接回?去吃食堂的便宜员工餐,想省点钱回?家过年。

    而万云的摊位前也少?了不少?顾客,她只能比前阵子更为热情揽客。

    周长城在旁边吃着她带来?的午饭,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年关年关,年尾这个节点,对?许多人来?说就是关口,浑水摸鱼、偷盗抢劫的事情不在少?数,对?他们这种流动现?金多的小摊主来?说,是不?*?

    得不防的一个时间段。

    平日里,万云的三十个盒饭和卤鸡腿卤蛋,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卖完,这次却是足足站了一个小时,才勉强卖完,盆儿里还多了个鸡腿,万云就让周长城吃了。

    一直找万云买盒饭的那个回?头客大哥叫杨卫星,他来?广州来?得早,在附近一个较大型的私人电器工厂做到了领班,后面有些小老?乡从老?家出?来?,也跟着他在厂里干活,因为喜欢吃万云做的辣椒酱,他三日两头都带人跑来?买饭。

    今天看到万云涨价,杨卫星也是啧啧感叹两声:“这年头,除了工资没涨,其他什?么都涨了。”

    对?着老?顾客,万云有些脸热,但也硬着头皮,笑着附和道:“是啊,小老?百姓赚钱嘛,都不容易。”

    那杨卫星也没多啰嗦,他在这工业园待了两年有余,每到年底都会涨价,等过了年,价格就会慢慢回?落正常,都习惯了,所以?感叹归感叹,该花的钱还是得花,价格涨了,难不成饭都不吃了?

    吃完饭,把饭盒丢在万云准备的垃圾袋里,杨卫星和周长城也打?个招呼,带着自己的两个老?乡回?厂里午休去了。

    周长城快上班了,盒饭才卖完,两人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到了园区,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钱分成了两份,一半让万云带回?去,一半由?周长城带回?去,因为担心在路上被人抢包,最近他们都是尽量把钱分开放的。

    而到了年底,有部分厂子没开工,就放假了,好多工人也都提行李回老家去了,万云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出?来?觅食的人少?了许多,不像刚开始她来的时候,一到中?午下班时间,路上黑压压全是人,看来?要再观察几天,考虑是否要减少盒饭的数量。

    做生意真难,难怪人人都说能把生意做好的,一定?是懂得快速变通的人。

    万云想着自己的这个小摊子,踩着单车,迎着风,往珠贝村骑回?去,在外头走路她都是尽量走大路,避开小路和暗巷。

    自行车快骑到工业大道的时候,前面有个穿着件旧军大衣,推着板车的人在路上慢慢走着,周围没什?么人在,万云快速往侧边扫了一眼,闻到香味,看来?又是个卖吃食的,歪歪车头,闪开了这辆板车。

    谁知这板车的主人见了她,竟放下手上的两个车把手,往前跑两步,一把抓住万云自行车的后座,大叫:“同学,老?同学!”

    万云乍被抓住了自行车,手上力道往旁边一歪,车子晃晃荡荡地停下,她头皮都麻了,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遇上劫道的了?!

    “老?同学!万云!是我,袁东海!”袁胖子以?一掌之力,把万云的车子给扯住了。

    万云被这袁胖子吓得心都停跳了,短短两秒钟时间,她已经?想好,对?方要是有刀,就把钱交出?去,保命要紧,回?头一看,竟真是她在学厨班的同学袁东海!

    “你这袁胖子,吓死我了!”万云没好气,从自行车上下来?,打?好脚架,那阵扑通扑通的心跳才平复下去,“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拦路打?劫的!”

    “前面就是公安,哪有这么大胆的劫匪?”到年底了,路上多了很多巡逻的警力,尤其是在市区,袁胖子说得也对?,只是万云还是被吓了一着,抚着胸口不停顺气。

    袁东海不知为何瘦了许多,瘦得轮廓开始清晰,都不能喊人家胖子了,只是脸上那副欠揍的、贱兮兮的表情却没有变化:“你怎么这么胆小?”

    万云语气也不善:“你没看报纸上一直在报道,提醒我们年底小心出?门啊?”

    何况他突然把车子拉住,任谁不吓一跳?

    “是是是,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袁东海立即换个语气,不招惹万云了,随即又高兴起来?,满脸真诚的笑,“真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

    “我也没想到呢。”万云嘟囔道,问他,“你不是在越秀的酒楼里吗?现?在年底,酒楼生意肯定?好,你怎么跑出?来?了?”

    “别?提了,我在那儿待了不到半个月就跑了。”袁东海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那里二厨老?针对?我,我跟他徒弟打?了一架,就不干了!”

    还是这破烂性?格,到处惹事儿!肯定?是嘴上没个看门的!万云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也懒得问袁东海什?么原因,看到他刚才推着的板车上,放着几排冒烟的格子,格子里头装了汤汤水水,有红汤也有白?汤,汤里插着不少?细签子,问:“你卖什?么?串串吗?”

    “对?,串串香,来?,吃一串鱼丸。”袁东海从其中?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串丸子递给万云,“这个好吃,卖得最好,要不要沾点酱?”

    万云拿过那串鱼丸,沾了点番茄酱,吃一个,是不错,弹牙细腻,有海鲜甜味:“你这个不错啊,生意好吗?”

    “什?么好不好,搵食咯。”袁东海说了句经?典的话。

    “你呢?你在做什?么?”他问万云,又看看她旁边硕大的自行车,还有两个盖着盖子的红色大桶。

    万云吃下最后一颗鱼丸,脸颊还是鼓鼓的:“我在卖小炒盒饭,就在前面那个外资工业园,再往前走一段,有个固定?的小摊位。”

    “厉害啊同学,居然找到了固定?摊位!”袁东海满脸的惊讶,“你一个外省妹,看不出?来?还有这样大的本事!”他就没有固定?摊位,推着板车到处走。

    万云瞪他一眼:“说得你不是外省人一样!”

    看,袁东海就是这张嘴,一说话就要把人惹毛。

    袁东海赶紧投降:“是,我也是外省仔!你怎么找的摊位啊?贵不贵?现?在还有位置吗?”他实在是不想再推车到处走了,遇上下雨天,真是麻烦死,跑都跑不赢。

    “我爱人帮我找的,一百块一个月,不过那边摊位紧俏,现?在没有位子了,有的话我帮你留意。”万云掏出?自己的帕子擦嘴,跟袁东海说起话来?。

    袁东海忽略后面那句话,自顾自说:“一百块一个月,你这盒饭生意不错啊。”不过一百块的摊位费对?他来?说太贵了,串串香价格不高,他付得会比较吃力,就没敢再细问。

    万云也回?他一句:“什?么好不好,搵食咯。”

    “嘿嘿,还学会讲广东话了。”袁东海抛开摊位的事,饶有兴致地看着万云那张俏脸,从身上的袋子里掏出?纸笔,“我现?在住在番禺边上,过个桥就是我们学厨的学校,给你留个电话,到时候你联系我,等不摆摊子了,我们一起去玩。这是我租房楼下小卖店的号码,你让他们喊三栋203的袁胖子就行。”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万云接过袁东海写着电话的字条,这人真是到处跑,难怪都跑瘦了。

    “这不是租金便宜嘛,不然越秀和海珠我哪里住得起?我跟别?人合租上下铺,回?去睡个觉的地方,一个月十块钱。”

    袁东海记得万云是住亲戚家里的,又说,“我不像你,还有个亲戚在广州可靠着。”

    万云撇嘴,不知说什?么好:“那你这板车怎么从番禺推到这儿来?了?”

    “这个,天天蹭车过来?的。”袁东海拍拍板车,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我们那一排都是租客,有个朋友是开大车的,每天从番禺送菜到天河。一天给他一块钱,晚上他空车回?去,我又在路边等他一起回?。”

    “你这样也行。”万云欣赏这种想办法生存的人。

    袁东海问:“你记不记得彩虹也是住番禺那边的?”

    “记得,你见过她,她怎么样了啊?还在她叔叔那儿吗?”万云对?林彩虹印象挺好的,自从在学厨班结业后就没她的消息了,不免问问。

    “对?,她不是还给我们留了地址吗?我搬过去之后,特意找过她一回?,她一个人带三个堂弟妹,还要做家务,看着人没什?么精神,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袁东海摸摸脑袋,“本来?我还想着,等在越秀酒楼做稳定?一点,就拉她一起出?来?的,但现?在我自己这样,也帮不了她什?么。”

    袁东海这人嘴贱,但心地真不坏,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想着拉林彩虹一把。

    万云看着袁东海瘦下来?的脸,安慰道:“她自己不想出?来?,恐怕你也拉不动。”

    “算了,不说这个了,这次回?去后我再找找她,出?去玩的话也叫上她。”袁东海重新抬起板车,“你现?在去哪儿?还去卖盒饭吗?我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晚上还再开张一回?,七点半就要在前面路口等车来?接了。”

    “我准备回?家呢。”万云说,又问,“你回?老?家过年吗?”

    “不回?,回?去也没地方住,就在广州过年,我们租房几个人说好打?火锅的。”袁东海家里也穷,父母去得早,老?家还有个哥哥在,哥哥娶了老?婆,就把唯一的房子给占了,也没他的落脚地,“你呢?”

    “我还没决定?好。”万云和周长城还没有讨论这件事。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说好一定?要联系,就各走各路去了。

    万云以?为自己已经?是挺落魄的小摊主了,可没想到和袁东海比起来?,自己竟还是让人羡慕的那一个,至少?她有周长城互为支撑,有桂老?师提供一个良好的住宿环境,自己身体好,能干活能存钱,还幸运地等到了一个固定?摊位。

    人要比较,也要知足。

    等周长城回?家后,万云跟他说起半路遇上同学的事情,又说起是否要回?平水县过年,如果要的话,现?在就得想办法排队买火车票了。

    其实对?他们两个来?说,回?县里过年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县里根本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不论是姐姐姐夫家,还是师父师娘家,都没地方招呼他们小两口。

    县里倒是有宾馆,可大过年的住宾馆,是不是也太凄凉了点儿?

    “桂老?师前两日还问我要不要回?去呢。”周长城脱下万云给他买的毛衣,因为干燥,“啪啪”闪了几下静电,“我听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留在广州过年。”

    桂春生一向来?都希望他们小两口留在广州,哪儿都不去的,自然不希望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孤家寡人过。

    万云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要不,就在广州过年吧?朱哥和丹燕嫂一家已经?在广州过了好几个年了,我看他们也挺习惯的。”

    再回?平水县,万云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障碍,其实周长城也有点疙瘩,他们似乎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一个并没有归属感的老?家,他说:“那就留在这儿吧,也不用操心火车票的事了。我听葛宝生和李腾飞他们说,现?在火车站已经?有人在连夜排队买票了。”

    他们回?平水县要在武汉转车,武汉是大站,途径的人只多不少?,根本挤不过来?。

    “人不回?去,礼得到。明天我去买点年礼寄回?去给我姐和师娘他们。”万云年纪不大,但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都是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的。

    “应该的。”周长城上床,搂过小云,亲一口,香香的,有茉莉花的味道,“明天要问一下桂老?师,他们这儿过年有什?么习俗,我们也是差不多要准备买年货了。”

    “好,明早我问他。”万云玩着周长城的大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旁,顿时有种顺心自得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日子并不坏呢。

    第107章

    第

    107

    章

    万云的盒饭生意受了过年物价的影响,

    也受了工人返乡过春节人数减少的影响,盒饭比平日里要卖得慢些,她反倒是没这么?紧张了,

    大家都准备放假过年,

    她也可?以适当放假的嘛。

    不过,跟万云渐渐闲下来相比,周长城就开始忙碌了,他的驾驶证已经拿到手,

    可?以开着车子上路,看到周长城的证件,桂春生比他还振奋,恨不得把人叫过来当随身司机。

    现在年底,

    各单位都很多聚餐,

    桂春生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副刊主任,

    这个诗词协会,

    那个写作组织,自然也少不了应酬,

    除了工作上的,他平日里朋友交际又多,尽管不是喝大酒,但坐在饭桌上,

    就难免要沾杯,一沾杯就不想开车。

    最近桂春生早上不开车出门了,车子留在珠贝村的停车坪里,晚上要是喝酒应酬,

    就打电话回来,让周长城出去接人,

    所以才刚拿到驾照,周长城上路的驾驶水平就直线上升,因为这阵子,一周里总有?那么?三四个晚上要出门,频率还是很高的,他得时刻准备着。

    晚上的时候,万云是很少出去的,既然周长城要跨区去接人,她就跟着一起去,看着他熟练地转着方向盘,一脸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两?人在这车厢里如同一对私奔的恋人,尤其是夜里,夜色迷茫,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喇叭处传来深情的歌声:“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

    他们会跟着一起唱,把一首思乡的歌唱得欢乐又没心没肺,也偶尔会跟着哼:“...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周长城会开车这件事,把万云看得眼热不已:“城哥,你说我?可?以学?车吗?”

    “你也想学??”周长城小心路过一条没有?路灯的路,惊讶地转头看了一下万云,这年头学?开车的女人比两?头怪物还稀少,他自然是没什么?的,小云本来就是个对新事物有?好奇心的人,“你想学?,等我?下班了就可?以教你。”

    “得问过桂老师吧?”这车子是桂春生的,自然得问过他,车子金贵,桂老师又有?些大男人主义,万云有?些担心桂春生不乐意。

    “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悄悄把车开出来带你去学?。”周长城笑?,拉拉她的手,什么?都愿意依着妻子,“我?知道去哪儿?买油票,油费我?们自己出。”

    万云嘻嘻笑?:“那多不好。”

    “不着急,先问过桂老师。咱们在广州来日方长,想学?东西,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周长城的话不大声,但是很坚定。

    现在的他对于“进步”这两?个字有?了一些新的认知,周长城不单只要求自己上进,看到周围的朋友努力学?习新事物,他的心就有?种蓬勃的希望感?,这个时代?是昂扬的,年轻的生命充满了希望,未来是一片看得见摸得着的辉煌。而自己身边的人能有?这样向上的心气,他没有?觉得被追赶上,也没有?觉得学?车只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能做,反而认为和万云一起在人生探索这条路上,是一对契合的伴侣。

    之所有?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这两?日,周长城厂里发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昌江精密作为一个港资厂,八九十年代?到大陆投资,在国家和地方政策上,有?着强大的扶持和优惠待遇。有?些地方为了发展经济招商引资,甚至对该类厂子一路大开绿灯。百废待兴的年代?,要盘活民间市场经济,既要内部管理发力,也要借助外部的力量。这已然成了全社会对经济发展的共识。

    在精密制造业空白的地方,像是昌江这种本身有?先进技能和相关人才,而又把市场专注在欧美地区的企业,既能给当地工业发展带来先进技术经验,也能给当地创造一定的岗位,还能带动周围的产业集群发展,所以不论是哪一级的政府都是极度欢迎的。

    然,这些都是大方向上的互惠互利政策,而在企业经营的细节中,所要借助的就是人的力量,除此之外,也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大面上的条件达到了,剩下的细枝末节和具体?生产经营,就得依靠其本身。

    昌江所在的外资工业园,旁边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园子,广州作为改革先锋城市,民营经济有?着巨大的活力,所以这些大小园子里大多都是私营企业厂。

    最初的工业区规划相对简易,就是画圈建楼,在公共大路和用地的规划上经验欠缺,加上对经济发展过快,这几年的规模,超出了最开始的规划。厂子多,人多,货多,货车也跟着多,整个工业区内部不算宽敞的路上,总是人和车挤成一堆,遇到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就更?别?想动了。

    在这个年代?能够挽起袖子干私营企业的老板,大部分都有?点?野蛮本事,游离在规则之外,做事带着江湖草莽气息,只要不是遇上家大业大的国营厂,和其他厂发生矛盾的时候,就一个字,干!

    而在这一片的工业区里,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赚钱之余争意气,其中总是在明面上的争执,就是争路权。

    周长城所在的昌江精密,尽管是港资厂,有?政策开路,请了上百人,但说不上是大企业,隔壁做得更?大的厂子甚至有?上千人,比如杨卫星所在的电器厂。这样的厂子与谁对抗都是不怵的。

    前天下午,昌江精密要在年底出一趟货,大头货车已经在外资厂园区的西门口停了大半日,把那一段的路给堵得水泄不通,又因为年底,仓库打包工人辞职了三个,人手不够,又遇上一些要特?殊包装的产品,速度就慢下来了,车子停在出货口,进退不得。

    恰好杨卫星所在的电器厂在年底也要出一批货,厂里开了一大一小两?辆货车出来,货品陆续都装车完毕,到了四点?多准备要开车送货。可?偏偏昌江精密的货车一直堵在前头,探了个车头出来,后面是一条不通的小道,退不得,电器厂的货车卡在里面,就动弹不了了。

    这两?个厂子在不同的园区,但出货口却是出奇一致,几乎对着对方园区的出货区域,园区双方里面的各类厂只要在这块出货区碰上了,总免不了谩骂和打架,都说对方占了自己的路,一到这种时候,就拉帮结派,把厂里的工人都喊出来壮声势。

    刚开始的时候,两?家货车司机都还算好好说话,但昌江精密那头的打包工速度确确实实是慢,一大早到下午了,还有?两?箱货没有?装箱好,因为一些搬运的叉车和用具都连在车厢尾部,不能轻易拆,所以昌江的货车也没办法挪出来让个位置。

    电器厂那头的司机等了半天,最后没耐心了,骂骂咧咧不耐烦起来,到了年底,大家都无?心上班,只想回家过年了,遇到不顺利的事情,更?是心浮气躁的。

    电器厂有?一辆较小的面包车,开动起来灵活,那司机贴着围墙边缘,压上台阶,车头都剐蹭了好大一块,竟硬是从昌江精密货车和园区围墙中间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但他后头还有?辆装着大货的车没办法过来,于是这两?个司机干脆不走了,直接让小货车堵在昌江精密大货车的前头,既然你不挪开,等会儿?你的货装好之后,我?也不挪,看谁斗得过谁!

    等到下午六点?,昌江精密的货品终于打包好可?以走了,前头堵着车,后头还贴着一辆,他们反而夹在中间,进退都不是。

    先是两?头司机吵起来,然后又把各自仓库的人喊出来,最后又把厂里生产的工人喊出来,隔着一条小马路和三辆货车在对骂。

    现在厂里不算特?别?忙,不论是周长城还是杨卫星等人都被喊出来壮声威,有?不少人手上还拿着铁棍子,看这样子,因为类似争路的事情,大家处理起来都有?经验了,动口解决不了就动手。

    周长城混在其中,听?着双方不停打嘴仗,互相问候祖宗,就为了争一口气,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这口气要争,不然的话往谁都能堵自己厂的货车。

    大家聚在一起骂了好一阵,好在始终没有?动起手来。

    杨卫星是个生产小领班,被人拉着站在了前头,也跟着不咸不淡地骂了两?句。

    站在电器厂小货车前头有?两?帮人,不知道谁突然发力,往前推了一把,前面的两?个人撞上,这就开始动手推起来了,满场都是:“你什么?意思啊?想动手啊!”

    这下还得了,两?个厂子的人立即就沸腾了!

    周长城也被后头的人大力推到了前头,上一回参与这种事还是因为被开除了,在平水县电机厂门口呐喊的时候,身后人多,力量太?大,身不由己,他只能半摔半走地挪出去,结果就在货车头前碰到了正举着铁棍的杨卫星。

    “杨哥!”周长城抵挡着后面工友们的推搡,喊了杨卫星一句。

    杨卫星一看,这不是卖盒饭的周长城吗?也楞了一下,放下铁棍:“周老板,怎么?是你啊?”

    在广东,只要自己做生意,不管大小,都是老板,周老板还是沾了万老板的光呢。

    “这是我?们厂里的货车,跟你们对上了。”人潮拥挤中,周长城不得不双手拦开自己人和对方的人,还差点?挨了对方拳头,闪了一下脑袋,“杨哥,都是自己人,别?打了!”

    杨卫星也不想打架啊,棍子拳头招呼到身上,谁人不痛呢?一看是熟人,像是看到了台阶,赶紧叫自己旁边的几个老乡往后退:“叫他们都别?打了,停下停下!”

    有?人喊了停下,后头的人没冲上来,前面的人也慢慢住手了。

    大冬天的,周长城和杨卫星都出了一头汗,两?人立在电器厂的小货车前,后面还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周老板,这事儿?真不怪我?们动手,是你们司机先堵了一天的路,他要是好好说话,我?们大不了就等等,结果他嘴里又不干不净的,谁受得了这口气?”杨卫星刚到这儿?就知道情况了,脸色不好地看着周长城,看他能拿出个什么?章程来。

    这时昌江精密的副厂长和葛宝生等人也到了周长城旁边,而他们的司机还在不休不止:“说什么?呢你,是我?先停在这里的,你们后面才来的!先来后到,就是要你们等!懂不懂规矩!”

    “哎,你以为这条路是你家的?是公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讲规矩!”电器厂的一个平头司机也冒出来,伸出指头,又开始对骂。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昌江精密的司机也不是什么?好鸟。

    “行了行了,别?吵了,多大的事情!”昌江精密梅副厂长拦着自己家的司机,又看向周长城,“小周,这人是你熟人吗?你去说说。”

    周长城真是“临危受命”,顶硬上,过去搭着杨卫星的肩:“杨哥,都是打工的,你看这个事怎么?弄?”

    都是打工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引起了杨卫星的共鸣,是啊,谁都不是厂里老板,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干嘛动刀动枪的,赢了也没奖励,杨卫星就说:“兄弟,我?也是个小人物,不能做他们的主,让你厂里司机给我?们司机低个头,我?再去说说,这事儿?大概就过去了。”

    他们这话没有?瞒着人,双方司机都听?到了,电器厂的司机哼一声,但也没表示不同意,倒是昌江精密的司机不肯罢休,还扬言,大不了就打一架,谁怕谁!

    台子已经慢慢撤到这里了,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副厂长出马道歉。

    周长城只好捏着鼻子跟电器厂的司机说:“兄弟,不好意思,这回是我?们厂里没处理好流程,耽误你们做事了。”又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出去,“咱们不打不相识,抽根烟,当是交个朋友。”

    那大车司机接过周长城的烟,顺了口气:“这还差不多,你们厂里还是有?讲道理的人。”瞪着昌江的司机,心里骂一句野蛮人,又对自己旁边的兄弟说,“小赵,把车开走,前头路口等我?。”

    众人抻着脖子,看事已至此,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招呼招呼,慢慢又各自散去了。

    周长城走到一边,把路让开给货车通过,又和杨卫星说:“杨哥,多谢你和你老乡刚刚帮忙拦着人,不然我?脸上得挂彩,明天你带两?个老乡到我?爱人摊子前来,我?请你们三个吃卤鸡腿。”

    “兄弟,这就客气了。”杨卫星笑?,又让自己厂里的人回去,别?看热闹了,“说好了,明天还去你那儿?买盒饭吃。”

    “行!”周长城大力拍杨卫星的肩,又和其他几个人说了会儿?话。

    他们这边正哥俩儿?好的时候,昌江精密后头的人下班的下班,吃饭的吃饭,没剩几个人了,谁也没留意到,在他们出货区的门口不显眼处,站了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看了眼周长城那头,又见自己这头的货车司机已经上车打火,他也低调地往厂里办公室走去,旁边有?认出来的人,尊敬地喊了句:姚生。

    副厂长梅长发和葛宝生等人还在,等周长城从电器厂那头过来,都说难得这回解决得这么?快,没报警,多亏了小周。

    一直在管着厂里人事招聘和行政的张小姐此时过来,说是姚生从香港上来了,喊梅长发和葛宝生这些人过去,平常王忠良也会被叫上,恰好他提早大半个月请假返乡过年,今天就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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