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夫妻间之间的事情,不是你对我错那么简单去辨明的,中间的包容和妥协,是长长久久要学习和拓展的功课,结婚这么几年,万雪也明白这个道?理。孙家宁说得?对,自己这个姐姐还是少插手妹妹妹夫的事,只要周长城不是品行恶劣,故意对万云使坏,怎么相处,还是人家两口子要去慢慢磨合的。就像是留在县里等待一线生机,还是去广州再找工作,事关生存,尽管再想和妹妹离近一些,她?作为姐姐,也没有办法给出更多的建议。
“他在这儿,跟你说什么了?没有?”道?理是懂的,但万雪还是希望周长城能向?万云低个头,表示一下没有及时出现的歉意,至少让妹妹心里好过一点。
“昨晚你们回去后,他跟我讲,电机厂的工作不要了?,我们一同去广州。还说等这里的事情结了?之后,马上就去,一天也不耽搁。”万云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浓烈的情绪。
昨天,周长城和工友们在坝子街新渡口附近消磨了?一晚上,吵吵嚷嚷的,也没弄出什么新鲜的对策,只好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家具厂,到家了?,发现门口上了?锁,这个钟点,万云竟然不在家,他觉得?奇怪,就到万云常去说话?的那几家人里找人。
好心的邻居告诉他,万云和罗家父子起冲突的事,她?脑袋撞到凳子上,起了?个吓人的大?包,已经被潘老太她?们送到医院去了?。
邻居的话?把周长城吓得?心惊胆战,什么也顾不上了?,黑夜里,冷风中,一路奔跑到县医院,有些路段没有灯,他看不清路,跌了?几次跤,手上都是擦伤,掌心处有个伤口特别深,血肉里掺着?细小的砂砾,流着?血,他顾不上疼,只想赶紧见到万云。
在医院门口见到了?姐夫,被孙家宁给骂了?两句:“一天到晚不见人,家都不要了?吗?”
周长城大?喘着?气,跑得?口燥唇干,喉头冒火,没敢驳姐夫的话?,若不是姐夫姐姐在,小云肯定很无助。
糟了?万雪的一句骂,他也抿紧嘴,不敢多说,双眼直愣愣盯着?不愿意睁开眼的万云,心中悔意激起千层浪,顿时,蒙住他脑子一个多月的那层茫然,在今夜被一种叫“愧疚”和“反省”的情绪破开,什么电机厂的工作,什么开除的补偿,什么跟厂里的反抗,都不重要了?,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如今鼓着?额头的包,楚楚可怜地躺在床上,话?都不想和他讲,心爱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是远在天边。
为了?维护自己的房子不涨租金,为了?保住这个暂时的租来的家,导致万云受伤这件事,像是蒙昧中劈来一道?轰隆雷光,把周长城这阵子以来的混沌破开,直剌剌冲向?天灵盖,他的脸瞬间涨红,脖子发粗,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等脑子里那层茫然散开后,一瞬间,在医院的白炽灯下,他的脸色才平复,内心鼓起一股巨大?的勇气,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和自己的弱小无措,以及在这层现实中,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懦弱和逃避。
电机厂提供的安稳环境坍塌,他周长城,再无任何?一物可依赖,从此,生于天地间,死活好赖一切只能靠自己。而?万云,则是不论是困境,还是在顺境中,他唯一可依赖的亲密伙伴。
万云不愿意和周长城说话?,却始终没有睡着?,面对万雪,她?哭是作为妹妹可怜的哭,可如今周长城在她?床边坐着?,她?也哭,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泪。
周长城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那张小脸,默默地把万云眼角的泪擦掉,看着?她?睫毛不安地晃动,就是不肯打开眼睛,喃喃地说:“小云,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歉,为了?许多的理由,为了?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鬼迷心窍,为不及时出现在妻子身边相帮,为没有顾及万云的感?受,为作为一个丈夫没有尽责,为没有考虑家庭后路,为自己的不敢面对现实,等等,说得?出口和说不出口的理由。
虽然万云没有睁眼与自己对视,但是周长城还是用坚定的声音和她?保证:“小云,我再也不犯浑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起来打我两拳,出出气。”
“电机厂的工作,留不住就留不住了?,明天我就去找人拿档案,之后按你说的,我们去广州重新开始,投奔桂老师也好,自己另外找房子也好,一定去广州。”
万云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会很高兴,但是她?没有,她?转过身去,流了?会儿眼泪,自己抬手擦掉,或许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周长城一个什么样的承诺,可绝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去广州”的保证话?语,在她?有限的人生经验里,她?表达不出来这种茫然和困境,姐姐和丈夫也帮不上忙,只好自己悄然地感?受这种婚姻中的孤独。
周长城看万云终于动了?,立马靠上去,虚虚地抱着?她?,不让自己的体重压着?她?:“小云,你和我说说话?。”
万云自顾不暇,依旧不言语。
“小云,你别不理我。”周长城低低地恳求,“小云,我也很害怕。”
第081章
第
81
章
周长城守了万云一早上,
万云躺着?,他在床边弓着?身子,趴了一夜,
直到外头天?色开始发白?发亮,
弯着?的腰开始酸痛,他才站起来动了动手脚,瞧着?万云还在睡着?,脸上带着?哭过的痕迹,
心里一紧,眼睛发酸,看了许久,过了会?儿?,
万云也悠悠醒来。
万云眼睛睁开了,
脑子还没有开启工作,
迷蒙间看到周长城一脸胡子拉杂,
还微微笑了一下,嗓子软软的:“城哥,
你怎么没刮胡子?”
周长城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过是过了一晚上,胡子全都长出来了,摸着?刺手,
他笑:“晚点?回去?刮。”
病房外头有动静,万云捂嘴打个哈欠,牵扯到了额头上的鼓包,顿时?疼起来,
这股疼痛感让她清醒过来,四下打量,
这才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眼睛转转,再看到周长城那张脸,脸色又渐渐沉了下来,不再热切地叫人。
周长城见万云始终没有原谅自己?,于是坐正身子,说:“我去?给你买豆浆和包子。”
万云只是点?点?头,她脑子里乱乱的,她自己?也把?握不准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周长城。
周长城先去?洗手池漱口洗脸,再去?买早点?,等回来,万云也洗漱好了,坐在床上不动弹,呆呆的,像个受伤的娃娃,刚刚护士来帮她重新涂了药,建议可以回家观察,但是昨晚姐夫回去?之前,千万叮嘱她不要自己?做主出院,她才决定继续待在医院的。
吃早饭的时?候,万云看周长城手上因跌跤而擦伤,手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干了,他像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晚上都没把?嵌在肉里的沙子给处理掉,忍不住开口:“找护士要碘酒涂涂手掌吧。”
此时?万云主动的关心,对周长城来说不啻于雨露甘霖,两口吞下包子,什么都依她:“等你喝完豆浆,我把?塑料袋扔了就去?。”
万云收回自己?的目光,专心吃早餐,等吃完了,才把?装豆浆的袋子给他,周长城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出去?找了护士,交了钱,用医用钳把?手掌心小石块给挑出来,又涂了厚厚一层紫药水,护士尽责地叮嘱他尽量别沾生水,不然容易发炎,后面?会?留疤。
回到病房,万云已?经找人借了报纸在看,周长城坐在一边,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决定先去?把?昨晚承诺的事情给办了:“小云,我出去?一趟,说好要办的手续,今天?我就去?办。午饭前我就回来。”
万云没有不答应,也没有答应,双眼盯着?报纸,拒绝沟通,周长城说了两次,也没听见回应,只好当她是默认,摸摸她的发顶,起身去?了电机厂。
现在要办理辞职手续,也不是周长城想办就能办成的,他直接去?了厂工会?,提出自愿遵循厂里的政策,那档案走人。
厂工会?的负责人却是怕了这帮临时?工,万一这周长城是他们当中派出来试探的,后面?又不知道有什么招儿?等着?厂里,跟他说的话,就模模糊糊的。
周长城没有办法,他现在不能进?厂里车间了,又只能委托人把?正在上班的师父和大师哥叫出来,诚诚恳恳地说自己?想明白?了,对厂里辞退的事情,不能再这样拖拉下去?,他想快速弄好这些人事档案,然后买票到广州去?重新找出路。
周远峰和陆国强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心给震撼了一下,随后周长城才把?万云受伤在医院的事情说了,这下轮到师父和师哥愤然了,忙忙说要让师娘和魏嫂子去?瞧瞧她,还说要是罗家人那里不给负责,周长城和万云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厂里兄弟总归是能叫得?动几个的,也总算明白?了周长城在其中的难处,这是真的到了不破不立,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于是师徒三人另外找了门路,再次去?找那厂工会?的负责人,那负责人见周远峰和陆国强都来了,这才给了点?儿?准话:“我得?先和领导汇报,如果领导同意了,我再和你们说。”又说,“你们临时?工中,要是还有谁跟你一样,想办理手续的,也可以一并来。”
周长城脑子里过了一下,是有几个同事不想再拉扯下去?了,就答应了厂工会?,说会?尽快联系几个人一起来,厂工会?的人才满意地让他先回去?,隔天?再来。
事情进?度得?虽然慢,但好歹在推进?中,从厂里出来后,周长城一改前阵子的沉闷精神,在忐忑中慢慢向乐观和靠谱这一面?过渡回来。
周远峰和陆国强还要回去上班,就没和周长城一同出来,三人在厂门口分开。
找完几个跟自己?类似想法的工友,几个人约好明早再去?厂工会?等答复,周长城再无事可做,待走到电机厂对面?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久久地注视着?厂门口的铁门和里头的伟人像,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过去?的七年,他每个工作日都从这里进?去?,下工铃声响后,他再从这个门出来,如今到了彻底要说再见的时?候。
尽管他已?经顺着?厂里的政策在走了,但档案这些资料仍然不能马上顺利拿到手,这就是个体与组织的力?量悬殊。在这扇大门前,周长城发现自己化作一只蝼蚁,无法撼动和改变任何规则,这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跟随了他许久。
倘若想抱怨,自然有万千句话,但事到如今,周长城再无话可说。没有人欺负他,一切都是自己?太?弱小了。
时?代的大鼓,已然敲响在背后。
咚咚咚,不要停在这儿。
咚咚咚,往前走。
周长城空着?手,也空着?一颗心,咚咚鼓声终于传入他的脑子里。
没完没了地沉没在感叹中,有种堕落的、无用的快感,这种感觉积累多了,只能让人痛苦麻木,他是人,不是傻瓜,周长城终于在这鼓声中,决定要奋起,要反抗,要以个人之躯,去?适应生活的变化?,去?对抗命运和时?代的洪流。
再次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周长城的双目恢复明朗,这一路,他终于想清楚,终于转过弯来了,不论外部如何变化?,他要把?握住自己?真正想要的,真正能宽自己?心的力?量,那就是自己?对生活的信心,不以环境变化?为转移的,坚定的意志。
成为一个真正自我相信的人,十分艰难,但总算想明白?了,万里长征起了第一步。
此次失业的痛苦,带给周长城茫然和失落,也给他带来一丝孤勇,不过,他想,自己?不是一个人,前方不论有多长的路要走,他还有小云。
下午时?,万雪带着?万风来了医院,她让万云安心待着?,接着?又带了周长城一起去?派出所。
罗家人在美英的催促下,急着?想把?罗老三捞出来,从派出所出去?后,先是到了医院来找万云,恰好万雪在,人都没让他们见上面?,联合周长城和万风,把?人给赶出去?了,万雪的态度很明确:“在医院讲不清楚,要就去?派出所!”
万云被打这件事,一直由孙家宁出主意把?控节奏,他腿脚不好,走路不快,就不出现在现场,万雪和万风作为执行人,周长城随后加入。
在派出所见到从关押室带出来的罗老三时?,一直没回家刮胡子,满脸虬髯的周长城差点?当着?民警的面?儿?,暴起把?他打了一顿,虽没动手打成,但民警稍慢拦了一步,罗家老三还是让周长城狠踹了一脚,“嗷”地痛叫一声过后,还想扑上去?还手。
罗老三的老婆美英见丈夫挨了揍,嚷着?想上来挠周长城,又被拉开了。
这回是大魏在管这件事,他把?两方人马安排在一个隔出来的小隔间,小隔间不大,中间放了一张长桌,两头放了凳子,他和另外一个同事坐中间,万雪万风和周长城在左边,右边是罗家人,见现场乱得?不成样子,重重地拍着?桌子:“你们不想谈了,还要打是不是?要打就让你们通通去?关押室打!”
双方人马这才安静下来,互相仇视瞪着?对方,尤其是周长城,那张本就深邃的面?孔,看着?更是阴沉吓人,与他平时?的形象大为不符。
万雪是主要报警人,她警告地看了一眼罗家老大,里面?的意思很明显,这才接着?不跟罗家人废话:“赔偿五千,不然就让你家小儿?子坐牢!”
五千,也是狮子大开口了!
把?罗师傅一家给卖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五千块来。
罗师傅和罗家兄弟三个刚坐下,又站起来,对着?万雪周长城等人破口大骂,美英更是哭爹喊娘的,说万雪要逼死他们家里人,都是双手讨生活的,哪里找五千块出来给他们。
大魏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再次大力?拍打桌子:“都闭嘴!”
罗家人这才怯懦地闭上嘴,充满敌意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对面?三个人。
大魏先问罗家人:“事主要求赔偿五千,你们同意吗?”
“不同意!肯定不同意!不就撞到头吗?人还活得?好好的,赔什么五千,这是讹人!”美英大吼大叫,根本不在乎还在派出所。
罗家老大和老二也是摇头:“五千,绝对不可能!”
罗师傅却想走怀柔政策:“小周,这一年我们租房子给你,从来没有给你们找过什么麻烦,也没有涨租,你们住得?好好的。说起来,我们也是有交情的人,是不是?这次是我家老三不对,我们呢给你和你爱人道歉。你放心,后面?我那房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再不提涨租的事情!当着?民警同志的面?儿?,我给你写保证书!”
罗老三则是低?*?
着?头,想开腔,又不敢开腔,和那些罪犯在一起关押一个白?天?,让他精气神大为流失,生怕被继续关着?,现在只想快速离开关押室,回自己?家去?。
听了罗师傅的话,周长城正要张口,万雪抢先冷哼一句:“就怕我妹妹有命活,没命住你的房子。”又扫了一眼罗家三兄弟,“就你们这样的人家,谁牵扯上都是倒霉!”
罗老三手上还带着?手铐,罗家人只好忍气吞声,忍了万雪那不中听的话。
大魏深吸一口气,又问万雪:“对方不同意赔偿五千,你们这里怎么想?”
“一分钱都不能少!”万雪压下周长城的手臂,不让他说话,盯着?罗师傅,冷冷说道,“你以为只是撞了头这么简单,我妹妹现在是怀孕了,你罗家老三下了死力?气动手,也是她命大,没出事,真有什么事,那就是一尸两命!”
“你这小儿?子,别说是劳改,我看吃枪子儿?就有份!”
万雪的话一出口,周长城双眼露出惊人的光芒,看着?万雪,想从大姨姐脸上盯出个答案,万雪只不去?看他,仍盯着?对面?罗家的人。
在他们坐下谈话之前,罗老大和罗老二也做了笔录,承认是己?方先动手,兄弟三个,罗老三要为万云的伤负主要责任,听了万雪的话,都有些发懵,就连美英,都有些慌乱起来,不由语无伦次:“那那那,那她不是没事吗?没事还赔什么钱?”
大魏和他同事面?无表情,五千块钱当然是天?价,至于真的给罗荣涛判刑,那也不可能,他们在中间是调解的作用,安抚了万雪这头,又尽量去?平复罗家人,结果两方人马不理两位民警同志的劝抚,反而越吵越凶,大魏和同事的手把?桌子都拍要拍烂了,都没调到一个合适的赔偿金额。
“五千!罗师傅,你想好了,还要不要你这个小儿?子!”万雪冷酷地说出这句话,站起来,让周长城和万风跟自己?走,“幸好这撞的是脑袋,不是肚子,但是我妹妹后面?要还有什么事,我们还报警,再找你们一家。”
罗家兄弟三个开始互相推诿责任,你怪我,我怪你,又怪到老爹头上,罗师傅年纪大了,老泪纵横,美英更是又坐在地板上哭个不休,抱着?罗老三的脚,不让他走。
第一次调节失败,大魏和同事略有些疲惫地站起来,只能让万雪等人先离开,再把?罗老三关押回去?。
不管身后罗家人如何鬼哭狼嚎,万雪都不让周长城和万风回头,出了派出所的门,到一条街外去?找孙家宁。
“姐,你是说,小云怀孕了?”周长城急步跟在万雪后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憔悴的脸色,迸发出一种巨大的亮光。
万雪抬头看这个妹夫一眼,傻子,有没有做避孕措施,他自己?不记得?吗,又懒得?说他:“阿云是你老婆,你自己?不会?问她。”
周长城这下是什么都不管了,撇下万雪万风姐弟,又一路跑着?去?了医院。
等二姐夫走后,万风也问:“大姐,二姐有孩子了吗?”
“没有,我编的。”万雪还挺得?意,这是孙家宁给出的主意,但孙家宁的意思是让她说‘万一怀孕了’,结果万雪自作主张改成‘已?经怀孕’,见妹夫跑不见人了,又转头对万风说,“别告诉你二姐夫,让他急一会?儿?也好,免得?老把?你二姐当兔子欺负。”
万风还小,不懂这种小诡计,只好“哦哦”两声,一切听大人的。
到了医院门口,周长城盘桓许久,始终没有踏入医院,此刻他有点?不敢面?对万云,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小云怀的是男是女,如果跟甜甜一样可爱,软软的团子一样,那他非得?天?天?抱着?不肯撒手!
可就算当着?姐姐和弟弟的面?儿?,万云始终不愿意和周长城搭话,周长城担心万一哪里说得?不对,让她不高?兴,又胡思乱想了,反而不好,纠结再三,还是选择不问先,等在去?广州的路上,再问小云是否怀孕了这件事,只是心中那澎湃的喜悦,压都压不下去?。
还是要先把?电机厂的事情处理好,周长城想,再跟罗家的事情掰扯清楚,他马上就到火车站买票去?广州,从此想办法努力?赚钱,让万云和孩子过好日子,待想透了这点?,他才往病房里走去?。
第082章
第
82
章
冯林当了?家具厂房管科主任至少有八年了?,
在这八年间,调解过的关于厂里房子的大小?纠纷不下上百起,也正是因为冯林做事为人还?算公道,
厂子里的人都佩服他,
虽然?职位没有往上升,但也是牢牢占着房管科主任这个肥缺没动摇过。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岗位职责仅限于家具厂内部,从未想过还?有一天要到医院去给退休职工和外?来?租客进行矛盾调解。
周长城和万云那?方散发出来?的态度很强硬,
要不就赔偿,要不就往严重里弄罗老三,罗师傅一家急病乱投医,不想付出五千块钱的赔偿金,
又想要小?儿子回?来?,
兜兜转转之?间,
就找到了?冯主任,
请求冯主任去做个中间人,帮忙说和说和。
冯主任坐在办公室,
听着罗师傅和罗老大的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本来?他就不喜欢这种退休了?还?在筒子楼里瞎搅和的人,
如今倒好?,我不去山,山反而来?就我,甚至一下子后?悔,
去年替罗师傅和周长城万云做这个见证人。
若不是有同事在旁边敲边鼓,说如果这次周长城万云这两个租客占了?上风,
从此家具厂筒子楼里怕是要不得安宁,其他租客也会有样学样,那?往后?房产科的工作就难以?开展了?,否则冯林绝不会去蹚这次浑水。
罗老三推撞了?万云这件事,已经发生有三天了?,罗老三还?在派出所,万云也还?在医院。罗家人几乎四分五裂,在分家的基础上,三家人恨不得绝交了?,罗师傅没办法,又想找人办事,最后?发现冯主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冯林为了?自己往后?工作顺利,喝了?大半杯浓茶,只能捏着鼻子去医院找了?周长城和万云,当然?,他不是和这两口子谈的,而是和他们的姐夫孙家宁谈的。
最终谈出来?的结果是,罗家人给万云赔偿两千五百块钱,但是要周长城和万云保证,从此不论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都不能再追究罗老三的责任。至于涨房租的事情,冯主任就没有再管了?,他也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要去处理的。
两千五百块比五千块少了?一半,看起来?是个巨大的让步,但对于罗师傅家来?讲,也是一笔天大的巨款,可为了?小?儿子,还?是得凑,罗老大和罗老二的媳妇已经把?家都吵翻了?,不肯出这笔钱,威胁给各自的丈夫,要是给老三拿了?这笔钱,她们就娘家去。
罗师傅只好?和两个儿子说,先掏出这笔钱,往后?他这个当爹的跟小?儿子一起还?给他们这些做兄弟的。罗老大和罗老二心里再不忿,跟家里的老婆骂了?吵了?,还?是把?积蓄拿出来?,又各自找亲朋借了?一些钱,美英也回?娘家奔波两天,三家人凑足了?两千五百块,这回?真是老老实实去和解了?,因为他们发现罗老三在里头?待了?几天,已经瘦一大圈了?,再待下去,估计人就要没了?。
而周长城和万云则是承诺,这个月的房租照交,等万云出院修整好?了?,四月底之?前,他们就从家具厂的房子里搬出去,房子原样送还?,大家以?后?不拖不欠,也不要有任何往来?。
至此,已经过去六天了?,这件事才?算完整落幕。
钱到了?周长城手?上,他替万云签下调解书,拿了?钱,心里也没有轻松,看着一直费心费力的姐姐姐夫,明白自己和小?云欠他们良多。
调解书签好?,万云当天就出院了?,她头?上的鼓包消下去不少,但药酒没有停,大概是这阵子折腾得厉害,鼓鼓的脸颊消瘦下去,显得眼睛愈发的大。
这六天的时间里,周长城已经陆续把?电机厂的事情办理妥当了?,厂工会的人商量过后?,没有做任何为难的动作,从人道主义出发,给每个主动前来?办理手?续的人补发了?一个月工资,但“停薪留职”的协议是没有的,这就是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区别。
周长城决定要去广州的事,师父师娘和两个师哥都已经知道了?,万云受伤在医院,他们也去看了?,一时间,大家都有种曲终人散的悲戚感,约好?在他们出发之?前一定要吃一顿饭,聚一聚。
当着外?人的面,周长城和万云还?是和谐的夫妇,他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裂痕,但一旦两人单独相处时,那?种无言就开始弥漫出来?,无论周长城怎么反复保证,自己真的会改了?,万云都有些无动于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怎么都快乐不起来?,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本来?,周长城担心去广州没钱,万云想着自己婚前还存有四百块,多少是个帮助,这时候是个说出来也是个合适的契机,可经过这么一遭,她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再不提这笔钱的事,不单只现在不提,往后?都不会提,她甚至会以?这笔钱作为起点,往里头?加入更?多的积蓄,让这笔钱成为自己婚姻外的第二个选择。
这种罕见的冷硬,让万云的心,与周长城始终隔了?一层膜,若她和万雪有更?为细致的沟通的话,那?么这一刻的她,像极了?五年前深夜出走的万雪。
刚结婚的万雪对孙家宁失望,收回了一部分自己对婚姻的期待。
而万云,在与周长城的这次经历中,亦是如此。
这些作为妻子的情绪,男人们或许会慢慢察觉到,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但她们姐妹都无所谓了?,她们的心如同一颗新生的树,有了?另外?的枝桠和空间。
家具厂的房子,目前周长城和万云仍在住着,回?去之?后?,邻居们待他们也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多了?一层排斥,理由很明显,这两人不是家具厂的职工,和罗师傅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个小?鼓包就赖在医院好?几天,简单的矛盾警抓人不说,还?要了?人家两千五百块钱,一个租客这么嚣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唯有潘老太和万云的交情照旧,万云回?去之?后?,顶着头?上的鼓包,给潘老太蒸了?满满一锅米糕,兑现自己在医院的承诺。孙家宁和万雪更?是特意过来?一趟,和妹妹妹夫去潘老太家里表示了?感谢。
至于其他邻居的态度,周长城和万云顾不过来?,也不在乎,他们开始打包东西,住的时间不长,家境困窘,行李细软不多,四个蛇皮袋就装好?了?,至于花了?三十块打的木架子床,又折了?十块钱卖回?给当初给他们打床的丁师傅,收回?二十块,说好?等他们离开那?日过来?拆,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逐一都送给了?电机厂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