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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万云只?是摇头?,脸色是遮不?住的?憔悴,不?单只?周长城累,其实?她这一个月来也很疲惫,激动亢奋过后,身心疲倦。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问都不?回答,周长城不?复耐心,声音逐渐提高。

    万云被他这么一吼,顿时?抖了一下,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住他,突然倔起来,又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哭了,便把头?转过去,快速抹掉掉下来的?泪水。

    周长城蓦地站起来,那种恐慌的?感觉围拢上来,他蹲下,抬头?看着万云的?脸和那止不?住的?泪水,伸出粗糙的?手去擦泪,放低了声音:“小?云,别哭。是不?是我没有工作了,你担心的??你别怕,我们现在已经在抗争了,厂里会给我们交代?的?。”

    到了这一刻,他还天真地认为厂里能收回成命。

    到了这一刻,他口口声声说的?还是自己的?事情。

    万云的?泪掉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哭,但没忍住,只?能等眼泪流得差不?多了,这才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泪擦鼻涕,看着眼前满脸慌色的?丈夫,有种说不?出口的?,淡淡的?失望。

    “小?云,小?云…”周长城见她不?哭了,只?好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周长城。”万云极少连名带姓地叫他,这一次,她娇美的?脸上满是肃容,有种努力的?镇定感,“你答应我,不?论到什么境地,都不?许说自暴自弃的?话。”

    “在广州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出身在这样贫困的地方和家?庭,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当时?你也同?意,我们是别人不?可替代?的?,所以要更努力上进才行。”

    “而且你刚刚说桂老师不会放下身段和我们交往,这种话也是在冤枉老人家?,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难过的。”

    万云也不过是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子,更多的?道理她讲不?出来,可是她知道落魄的?人更需要自尊自爱,否则的?话,他人更会看不起自己。

    周长城向来是个核心很稳定的人,这次受到的?冲击很大?,有颓丧的?心情可以谅解,可是这个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也该有变动的?时?候了,谁都没有办法和一个充满了怨恨的人长久相处的,即使是恩爱夫妻也不?行。

    周长城被万云的?话给说得愣住,他缓缓地站起来,又坐在万云的?边上,苦笑:“阿云,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心里的?苦。”

    “我不?满十六岁就进厂了,现在二十三岁,整整七年了。我在厂里拜师学艺,得到工友们的?肯定,又在厂里攒了工资,自己养活自己,才有机会娶妻成家?。就是去年底,厂里还肯定我是优秀技术工人,奖励的?本子你也是看得到的?。对我来说,你和我是一个家?,厂里也算是我的?家?。你能明白吗?”

    万云心想,我明白,我已经明白一年了,可是她也实?在不?忍心说出,现在厂里这个大?家?庭要放弃掉你的?话,于是收敛自己的?冷淡,尽量用?不?那么生硬的?话说:“厂里要是另有安排,我们总得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前两?天我听你说,厂工会的?人最近都在接触你们临时?工的?几个代?表,想走?‘停薪留职’那一套。”

    “城哥,我明白你心里难受,可是我们这个家?总得要维持下去,现在我们手头?的?钱并不?多,每天早上打开门,哪一样不?用?花费?要是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没完没了怨下去吗?广州虽然不?是我们的?老家?,但是有桂老师在,至少有个熟人,我们也喜欢那里。何况我们两?个也不?是那样死板的?人,电机厂待不?住了,在外头?闯一闯,总能找到一条出路的?。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回电机厂,厂里也有需要,那你还是可以回头?的?呀。”

    万云的?话藏了一层意思?,厂里这个大?家?庭要散了,总不?能让小?家?庭也跟着散,只?是她没说破,也不?知道周长城有没有听出来。至于后面说厂里还能回头?的?话,不?过是自己的?虚妄念想罢了,姐夫已经把话都给他们夫妻说透了,到处都在改革动荡,下岗工人一波又一波,平水县电机厂不?是特例,反正?她是不?乐观的?。

    再则,难道只?有进平水县电机厂当工人才是人生,其他岗位就不?是了?

    周长城明白了万云的?劝告,可总也拧不?过弯来,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要想一想。”见万云看着自己,又说,“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如?果真要去广州,至少得和桂老师打个招呼,不?能贸贸然就跑到人家?里去。”

    这也是在尽力考虑了。

    万云没有紧逼周长城,看着墙壁上邓丽君那可人的?笑容,忽然有种悲戚感,原来生活并不?总是甜蜜蜜的?,它时?常以令人措手不?及的?打击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这一夜,小?夫妻两?个罕见地没有说话,即使很累,也没有快速入睡,两?个人各怀心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触碰对方的?想法,动作僵硬得像是回到了他们刚结婚的?那几个晚上。

    周长城的?心思?很混乱,他不?是懵懂的?人,只?是一下子被电机厂的?开除通知给冲击得七零八落,如?今他们围厂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心思?也各自分散,甚至跟他同?组的?刘群也在想办法找其他的?渠道和厂里达成和解,这样的?僵持,究竟能僵持到什么时?候,又能得到什么呢?

    去广州,万云给出这个建议来,怕也是在脑子里转了千百回了吧?黑暗中,周长城侧着头?去看妻子那看不?见的?面孔,想拥上去,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直纠结徘徊,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没有收入,花的?都是前阵子卖衣服攒下来的?前,可周长城不?甘心就这样被电机厂用?完即弃,他不?甘心自己的?七年,什么都换不?来!

    万云一动不?动,感受着周长城在自己旁边辗转反侧,若是强行要求他去广州,恐怕会适得其反,且还得顾着他男人的?自尊心,怎么做,都好难。

    一夜过去,连着好几个白日也无?意义地过去,这样来到了四月初一。

    一号的?这一日,是和家?具厂的?房东罗师傅约好,交房租的?日子,通常都是万云或周长城去交到房管科的?,但是这日一大?早,罗师傅则是亲自到家?具厂,他们家?门口收房租。

    那天早上,周长城照旧去了电机厂,想看看今天会有什么突破,万云则是一个人在家?。

    “罗师傅,您好啊。”万云在门边上坐着,用?报纸一层一层地粘鞋底子,见房东来了,把东西放在脚边,站起来打招呼,又想到今天是初一,就笑说,“今天要交房租了,我还想着等会儿就去房管科的?。”

    罗师傅那张老脸带着笑,手上夹着烟,和万云打招呼,随即又问:“小?万,你男人在家?吗?我找他说说事儿。”

    万云笑容一滞,她和周长城这几天都冷冷淡淡的?,如?非必要,互相不?怎么说话,但对着外人,还是要保持表面的?和谐:“他出去上班了。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

    罗师傅本来想晚点再来,但转头?想想也是,人家?这是两?口子,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就直说了:“小?万,我这房子,采光好,位置好,面积也够,给你们十六块月租,便宜住了一年,也挺划算的?吧?现在县里什么都贵,猪肉都在涨价,过了年,我的?房租也得涨,一个月二十,你和你男人说一下,这个月就算了,从下个月开始。”

    罗师傅的?语气笃定,说得一丝回旋余地都没有。

    万云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冲口而出:“罗师傅,凭什么一下子涨四块钱啊?县里有谁涨价一下涨四分之?一啊!你说这房子环境好,那还是我们自己出钱刷的?大?白墙!”

    “嘿,我让你们刷了吗?你们自己愿意刷的?,那享受的?人不?是你们两?口子啊?我又不?住里面。”罗师傅不?讲道理,竟还挺理直气壮,有些不?把万云放在眼里,“而且我本来墙面好好的?,你硬要给我刷白了,我还没找你们给我恢复原样呢!”

    “罗师傅,你这就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是你当时?说,有事找家?具厂房管科冯主?任的?,只?要不?拆了房子,冯主?任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现在你来跟我扯这个?”万云气得头?顶要冒烟,忍不?住和罗师傅吵起来。

    “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个小?娘皮是怎么说话的??叫你家?男人出来和我讲!”罗师傅向来看不?起女人,本就想着和来找周长城说的?,忽然间想到他是电机厂的?,好像还是个临时?工,最近电机厂门口被围的?事情,心里也有了点判断,语气带着轻蔑,“你男人不?会被开除了,现在在厂门口闹着吧?”

    见万云气得满脸通红,罗师傅冷哼一声,把烟头?丢在脚下踩灭,老实?人露出他极为刻薄的?一面,落井下石:“没工作了还想在县里租房,什么东西!我是房东,我想涨租就涨租,你们爱住不?住,不?住下个月就搬走?!”

    “你想涨就涨?做你的?白日梦!”万云被惹急了也不?是好说话的?,瞪着眼睛和罗师傅对骂起来,“一来就通知我们要涨租,还涨到二十块!你去满县城问问,有你这样恶毒的?房东吗?”

    “哎,你怎么说话的??谁恶毒了?”罗师傅不?乐意了,年纪这么大?了,谁愿意被年轻人骂,“你也去满县城打听打听,谁家?的?租客对房东不?是客客气气的?,就你敢骂人恶毒!”

    “你想听好话,就先当个好人!”万云叉着腰,像极了万家?寨与人对骂的?村妇,现在正?是她和周长城困难的?时?候,偏偏这罗师傅又跑出来喊着要涨租,她这样紧着花钱的?人,可不?立马就脑袋充血,情绪控制不?住了。

    “好好好,我不?是个好房东,你们有本事就不?*?

    ?要在这儿住!我是看你一个女人家?,不?跟你计较!晚上等你男人回来,我带我儿子们来跟你讲!”罗师傅扬起巴掌,还是放下了,周围还有些老邻居在,毕竟不?敢对万云动手,只?好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什么倒霉东西!”

    现在是家?具厂上班的?时?间,只?有一些没上班的?女眷和小?孩在,见罗师傅和万云吵架,都围了过来,他们和万云相熟,但和罗师傅更为相熟,一时?间也没人劝架,没一会儿就各自散开了,到了中午,各自讲给家?里人听。

    万云被罗师傅给气得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今天本来要去房管科交房租,她也耍性子不?去交了,晚上罗师傅要是三个儿子过来,她非得喊得所有人都知道这房东的?恶毒嘴脸!

    到了晚上七点钟,天已经黑透了,周长城还没有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又去了坝子街哪里开会,商讨对策的?事情,最近常有这种情况,万云都习惯了。

    晚上随意吃过饭,万云站在门口,面色发黑,如?同?一个女金刚,等着罗师傅上门,只?是形单影只?,心里难免有点发慌,但瞧着四周的?邻居们都回来了,也放心了一点,要是等会儿吵起来,好歹旁边有人在。

    没多久,罗师傅和他三个儿子果然上门来了,父子四人气势汹汹,见门口就万云一个人在,罗老大?先开口:“我听说,我爸要涨房租,你个便宜租客不?给?”

    若是罗师傅和他家?里人好好说话,万云还想着要说几句软话,跟房东好好协商,能不?能少加点钱,但是罗老大?一上来就手指点点,一副欺负人的?样子,万云心里就冒气了:“你们说涨就涨,还讲道理吗?”

    “我们是房东,你们是租客,跟你讲什么道理?哪家?房东不?是想涨价就涨价的??还跟你叽叽歪歪这么多!当初那十六块的?月租,就是你占了我们的?便宜!便宜没占够是不?是?”罗老二的?声音也不?小?,一下子就把散在周围说话的?邻居都吸引过来了。

    “那你不?提前跟我讲?一来就说要涨价!你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万云个头?不?高,嗓门倒是脆得很,脚下一勾,一张矮凳子“喀拉”一声停在脚边,她站上去,勉强和眼前的?罗家?三兄弟差不?多高,输人不?输阵,“把你的?手指收回去,别指着我!”

    “你要是涨房租,我就把这白墙给刮下来!”万云就是这么打算的?,大?不?了鱼死网破,钻牛角尖,也是走?了极端。

    “你要是敢动我们家?的?墙面一点,你看不?把你头?给打破!”罗家?老大?口出威胁,他们来瞧过周长城和万云刷的?墙面,见里面收拾得伶俐,比他们家?在里面住的?时?候舒服多了,这样好的?房子肯定有人愿意租,就动了想涨租的?心。

    罗家?三兄弟向来霸道惯了,仗着自己家?是三个成年男丁,从前在家?具厂就有些以强欺弱,所以他们家?在这儿的?人缘也不?怎么好。

    万云自小?就跟在万雪屁股后头?长大?,寨子里群架也是打过几回的?,面对这四个男的?,竟然一点躲避都没有:“你要是敢涨价,我今晚就撬了墙皮!还打破我的?头?,我看你有没有这么硬的?拳头??狠话谁不?会说,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罗老三比罗老大?和罗老二都冲动,先冲上来,推了万云一把,把万云从凳子上推落下来。

    万云重心不?稳,吓了一跳,往后倒下去,差点就摔了,这下可把她的?火气给彻底点燃了,双手蓄力,跟个冲天炮似的?,双拳一下子顶在罗老三的?胸口上,把这男的?给推退了好几步。

    见弟弟被女人给推了,罗师傅暴怒,指着万云,什么难听的?粗口都骂出来了,罗老大?和罗老二赶紧扶着老三,冲上前来,揪着万云的?手臂,想要动手打人。

    “哎,怎么打人了?”围了这么多人,就是万云隔壁的?一家?人都在,没想到最后竟是潘老太的?儿媳妇黄莉过来制止的?,她拦在罗家?兄弟和万云中间,把万云的?手从罗老大?的?手上扯下来,瞪眼喝止,“罗荣辉,你可小?心了,要是敢打女同?志,我马上就让妇联的?人过来!”

    罗老大?本名罗荣辉,接了罗师傅的?班,在家?具厂上班,是有组织的?人,他本来还不?想放开万云,被黄莉这么一说,怕真招来妇联的?人,立即松了手,可终究不?服气,狠毒地盯着万云看。

    罗老二和罗老三不?在家?具厂上班,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马上就想上头?推打万云,好在还有看不?过眼的?邻居站出来。

    有个穿着家?具厂工服的?大?哥出来拉架,跟黄莉一起,站在房东和租客中间:“你们兄弟可以了!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丢不?丢人?羞不?羞耻?”

    “她这样的?算什么女人?房东涨房租不?是天经地义吗?下午骂我爸恶毒,刚刚还威胁我们要做初一十五!”罗老二的?眼神简直想把万云给生吞了,“还推我弟弟!我不?是厂里的?人,我不?怕谁来找我麻烦,今天我非动手不?可了!”

    “你不?是家?具厂的?人,那就不?要进家?具厂的?筒子楼!现在出去!”黄莉是个小?领导,向来是刚硬的?女人,站在万云面前没有退让。

    周围得邻居们也都发出嗤笑声:“就是,老子都从家?具厂退休几年了,儿子还在筒子楼耍横!什么世道!这家?具厂又不?是他罗家?人的?。”

    “以前就这样,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谁家?里的?孩子没被他们三兄弟欺负过!不?就是看小?周和小?万现在把房子给打理得清爽,起了歪心吗?”

    “这罗师傅家?家?教真差劲!”

    “但是人家?是房东,要涨租也是应该的?,小?万好好跟人讲嘛,一个租客,讲话那么冲动,任谁也受不?了啊!”

    “也是,哎小?周呢?怎么就小?万一个女人在家??”

    “你没听说吗?小?周是临时?工,被电机厂开除了,这个月他们天天都在围厂大?门呢!”

    “退一万步说,小?万说话不?客气,可这罗师傅家?人品也太差了,四个男的?对她一个女人家?,脸皮都不?要了。”

    四邻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罗师傅一家?和万云两?方给评得差不?多了,罗家?兄弟甚至还双眼暴躁地看着从前的?邻居们,可邻居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云感激地看了黄莉一眼,也不?怯弱,可张口说出来的?话也实?在不?算聪明:“你今天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要撬墙灰!就不?让你涨租!”

    黄莉回头?看了一下万云,真想敲她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火上浇油!

    潘老太这时?也从外围挤进来了,她刚刚洗完澡,从水房出来,瞧见这儿有热闹可看,结果一看是万云被欺负了,立即就过来了,拉着她手:“罗家?小?子打你了?伤着了吗?”

    “潘老太,我没事。”面对潘老太的?关心,和始终不?见人的?周长城,万云强忍委屈,努力憋着泪,只?是轻轻摇头?。

    又上来两?个男的?邻居,跟黄莉站在一起,劝他们好好说话,这是家?具厂的?公家?房,实?在不?行,就请公家?的?人来评判,吵吵打打有什么意思??

    罗师傅脸皮相对薄一点,刚刚邻居们的?闲话他都听见了,也有些讪讪,他是想涨租,叫儿子们来只?是想壮壮声势,没想着要动手的?,闹大?了,对大?儿子的?工作有影响,就装模作样地说:“行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一个女人家?也说不?上话,等你男人回来再说,反正?这房租我肯定是要涨的?,你们要是不?想住,就趁早找房子搬走?!”

    万云被罗师傅地话给刺激的?又想冲上去说几句,被潘老太和隔壁的?大?姐给按住了:“你一个女人,力气怎么能赶得上男人?他们人多,小?周又不?在,打起来还不?是你吃亏!”

    万云这才悻悻没动了,潘老太和那大?姐见她似乎平静了,这才放开了她。

    罗师傅就挥手,今晚这事儿怕是做不?成了,就让三个儿子跟自己走?。

    罗老三刚刚被万云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早积了火,剜了万云一眼,淬毒一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大?声哼了一句。

    这个情况下的?万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对着他们罗家?父子狠狠地“呸”了一声!

    “哎,你这!”罗师傅和罗家?三兄弟回头?,指着万云要开口骂。

    罗老三却是趁着无?人注意,从侧边快步冲了过来,恶狠狠地推了万云一把,把万云推倒在地上,万云重心失衡,摔倒时?,额头?撞到了刚刚倒在一边的?凳子边沿上。

    现场顿时?混乱成一大?片,每个人都上前来拉架,扯罗老三的?,扶万云的?,叫领导来的?,找周长城的?,还有喊大?夫的?。

    万云重跌,头?骨和凳子敲在一起,发出“咣”一声,顿时?头?发晕,痛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手脚被人拉着,头?被托着,耳中喧嚣,眼前一片黑芒……

    第078章

    第

    78

    章

    “你们厂里是不是有个叫罗荣辉的?”一个中?气十足、充满爆发的女声,

    响在中?午的家具厂大门口,说话?的女人身形偏瘦,一张好看的面孔煞气十足,

    眉宇间显得有些狰狞。

    “是有叫罗荣辉的。你哪位?”家具厂保卫科的保安亭里坐了两个人,

    见眼前的女人来者不善的样子,互相看一眼,又补一句,“厂里不给?外人进去?。”

    “知?道你们不给?外人进去?。”女人音调冷硬,

    跟她妍丽的长相尤不相配,“确定他今天来上?班了是吧?”

    保卫科里的人看这女人,只觉得她脸色有些吓人,可人家没?做出什么举动,

    也不好赶人走,

    自己在里面坐着,

    被人居高临下?盯着,

    不自觉点头:“对。”

    “那就行?。”那女人确定了,就气定神?闲地走开了。

    “姐,

    那罗荣辉是十二点下?班吧?”一个个子不高,面容秀气,却也是一脸黑气的男孩儿渐渐从不远处走过来,对着那气势汹汹的女人问道。

    “嗯。”女人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女人正是万云的姐姐万雪,

    问话?的是万云的弟弟万风。

    万雪和万风的旁边,跟着孙家宁的朋友老邢家的两个侄子,邢建辉和邢建军,建辉建军兄弟又喊了自己的三个堂兄弟,

    此外,还有万风带来的三个同寨子的小?后生,

    加起来有十个人,每个人手上?都藏了棍子。

    “走,不在他们厂门口等?,去?他回家那条路。”万雪捏着藏在手臂衣服里的棍子,皱眉,一挥手,把后面九个小?弟给?带走,到罗老大回家必经的路上?伏击人去?了。

    万云前天晚上?被罗家老三罗荣涛推倒在地,撞到木头板凳上?的时候,站起来清醒了一会儿,发现有些站不稳,潘老太和黄莉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喝了,见她额头的包鼓起来,叫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给?人送到县人民?医院去?了。

    夜里送到县医院,只有急诊医生在,那医生瞧见万云额头那么大一个包,“哎呀”一声:“你怎么长角了?”

    通常小?孩儿不小?心磕着脑袋了,才会“长龙角”,大人都是稍稍鼓起一个包,可万云这个包瞧着有些大了,让医生不得不小?心瞧。

    万云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这时的她那鼓包痛得厉害,有点晕,倒是比刚开始好些。

    医生让万云赶紧躺好,拿了棉签沾了碘酒给?她消毒,把万云给?弄得“滋滋”叫,待了解了前因后果,叹口气:“小?小?年?纪,打什么架?”

    万云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咬着牙不肯哭一声。

    急诊科医生摸着她的额头,看了半天,发现万云除了额头鼓得厉害,倒是没?有骨折的情况,一下?子撞击太大,估计慢慢有点头皮血肿,是正常的:“没?办法,先躺两天吧,别乱动。等?会拿几块纱布,弄点儿冰水先敷着,我再给?你开点儿药油,每天要涂,等?这个鼓起来的地方看得出青紫了,就用点力气推开淤积,别怕疼啊。”

    又转头和送万云来的潘老太等?人说:“明天早上?,我们医院有个中?医老大夫,你让他给?这小?姑娘把把脉,开点活血化瘀的中?药喝几天,能好快点儿。”

    “今晚也别回去?了,在医院躺会儿。要是晕得吐了,赶紧来叫我。”急诊医生指了指旁边的急诊室,负责任地说道。

    “哎,好,多谢大夫。”大晚上?的,把潘老太这个七十岁的老人家给?折腾得够呛。

    万云闭着眼,过了会儿睁开,眼前只剩潘老太和黄莉姐了,其他邻居都陆续回去?了,她脸色有些白,艰难地开口:“谢谢老太,谢谢莉姐。”

    “你这个倔头巴脑的妹子,我说你什么好!”黄莉身上?带了钱,去?给?万云先交费了,领回来一卷细纱布,找护士借了个大搪瓷杯,装了一大杯冷水回来,好在四月初的平水县天气不算暖和,山里的水,用起来冰凉凉的,倒适合用来给?万云的额头冷敷。

    “小?周是不是还在电机厂那附近?县医院离那儿也不远,你告诉我地方,我去?找他。”黄莉好人做到底,想把万云的丈夫叫来,让婆婆给?万云敷额头。

    “莉姐。”万云半眯着眼睛,嗓子里带着点脆弱,“去?找我姐,把我姐喊来。她叫万雪,在物资局家属房三楼。”

    这时,万云没?有提周长城。

    黄莉看了万云一下?,可怜见儿的,花儿一样的脸,起那么大一个包,跟个小孩儿半个拳头似的:“行?,我现在就去。”

    黄莉做事,风风火火,叮嘱潘老太两句,转身就走了。

    潘老太泡湿了细纱布,万云还没?再怎么着,这老太太“哎哟哎哟”地叫着,她是心疼眼前的姑娘,医院惨白的灯光下?,老人家的脸色经不起细看,眼袋都要掉到鼻子下?了,万云头疼,心里却愧疚得厉害,硬是挤出一个笑,小?声说:“潘老太,吓着你了。等我好了,给?你做一箩筐好吃的。”

    “你可别说了!我心就那么大,现在还惦记着那口吃的?”潘老太恨铁不成钢,想骂她,又无?处下?嘴,只好改成念叨,“平时见你不是挺机灵的,担担子的苦头都吃了,受不了房东的一点委屈?那罗家三个小?子是什么好人吗?一个比一个蛮!以前我就提醒你,筒子楼的邻居们都不喜欢跟他们家往来,你还往前冲?”

    “涨租就涨租,你和人家罗师傅好好讲,让他宽限宽限,哪怕后面补上?也行?,就非要当下?跟他顶起来,弄得不可开交?吃亏了吧?痛了吧?”

    “小?周也是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让你一个人在家受累。看着没破相,忍着点儿吧!”

    潘老太年?纪大了,说话?不免反复啰嗦,这几句话?翻来倒去?地讲,把万云听得眼睛湿润,却又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落泪。

    似乎过了有一个钟头,黄莉带着万雪来了,孙家宁也拐着一条腿来了。

    “阿云!”万雪还没?进病房,厉厉人声就传来了。

    万云的眼睛从潘老太身上?移开,朝门口看去?,只见万雪急扯白脸,头发都没?绑好,乱糟糟的脸色,一路冲了进来,看到妹妹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怒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姐。”万云还是忍着泪,声音却开始颤了。

    黄莉见姐妹俩儿见了面,肯定有话?说,夜深了了,再不回去?等?会儿公交车都没?了,扶起婆婆说:“妈,咱们先回去?,小?万这儿有人看着了。”

    潘老太这才放下?手上?的湿纱布,又絮叨了两句万云,这才跟着儿媳妇走。

    孙家宁把这一对婆媳送到医院门口,再三感谢,顺便把刚刚黄莉帮忙付的钱给?还了:“等?阿云好了,我和她姐带着人上?您家里去?道谢。”

    “我和阿云关系好着呢,大家都是邻居,不讲这个。你们好好看着阿云,尽快把长城找来,家里怎么能没?个男人呢?”潘老太摆手,金牙都黯淡了不少。

    “哎,老太太,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找他。”孙家宁的表情客客气气的。

    等?潘家婆媳和孙姐夫出去?后,万云被她姐盯着看着,只有见到最亲的人才敢脆弱,积了一晚上?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咧着嘴哭:“姐,我疼。”

    万雪看她哭,也难受,继续用潘老太刚刚用过的纱布给?她冷敷,脸上?的凝重能滴出水来,来的路上?万雪已经听黄莉说过缘由,她没?问周长城怎么没?出现,只问:“罗家的人呢?”

    “不知?道。”万云头疼,但在她最信任的姐姐面前,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得鼻涕冒泡,额头更痛了,抽抽噎噎地回话?,“没?见着他们。”

    万雪也不嫌弃万云一脸鼻涕泡,伸手去?帮她擤干净,擦干手,重新洗干净湿纱布,给?万云哭得发红的脸擦了一遍,放柔和了声音:“还晕吗?”

    万云哭过一遭,眼睛红红的,感觉好些,想摇头,又不敢乱动:“不晕了,就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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