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舒服,今晚终于能放开脸皮,在万云面前脱下上衣了,他穿了一条四角短裤,光着两条健壮的毛腿,蹲在地上,拿了在师父那儿借来的锤子,让万云帮忙扶着木板,开始钉桌子。夫妻俩儿敲打了好久,一张四四方方四条腿的饭桌总算支撑起来了,他不懂木工,不像丁师傅那样,削几块木头就能装好桌子,反正他和万云要求不高,平平整整,能用就行,四个角用铁钉死死钉住,钉子嵌入处看着不甚美观,可用力摇一摇,并不摇晃,两人都满意地擦擦汗。
平水县的天气又湿又热又闷,今年的夏天来得比往年要早。
等桌子组好,万云的头发半干,坐在铺了床单的床上,看看墙壁,看看桌子,看看周长城,那种欢愉,竟比打证那日还要来得浓烈。
姐姐说得对,嫁了人,是比在家好。
“小云,我去打开水。”周长城擦擦汗,套上背心,拿着师哥嫂子送的新婚贺礼热水壶,跑着去水房,装了开水回来。
万云把两个搪瓷杯拿出来,用开水烫了,倒两杯水在桌上放凉。
“明天还是要用砂纸再磨一磨。”周长城摸了摸桌子的木板,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他体会到了一种做大人的快乐,为自己的生活负责,拥有一些实在的东西,比如床,比如眼前的桌子,再比如这满室的灯光,还有眼里都是自己的万云,同时还能让妻子也享受到他带来的便利。
万云点头,一缕一缕地擦着头发,动作很慢,含羞带笑地开口:“周长城,你叫我小云,那我该叫你什么?”
周长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的:“你...你你,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你比我大一岁,那我叫你城哥。”万云把想了好半天的称呼说出来,晚灯下,笑容比白日里更温婉动人,“不过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叫你周长城。”
若是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哥哥,她会不好意思的。
周长城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万云的声音好听,脆脆的,叫城哥,甜蜜亲热,像平水县山歌里唱的情哥哥情妹妹一样,他很欢喜。
看着周长城傻笑的脸,万云也笑了。
头发差不多干的时候,她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一小叠钱放在周长城面前,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是一百块钱,我们明天去买东西吧。”
好大一笔钱,是周长城两个月的工资呢!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周长城惊讶。
万云眨眨眼睛:“里面有六十八是你给的彩礼钱,我娘给我的;到了县里,我姐给了二十;我们去周家庄认人的那天,我弟弟给了两块;还有我自己存的二十。”
原来他给的那三百六十八,岳家还是给万云带回了一些的,周长城心里那点时不时就要怄上来的气,看着万云情真意切的眼神,在今晚就完全消了。
“你先拿好,明天我还有一天假,咱们一起出去买碗筷和锅,”周长城说着,从脚边的包里掏出一本折了毛边的本子,一只圆珠笔,放在刚打好的桌子上,“我们家现在是什么都没有,要买的东西可太多了,先写下来,明天往县供销社那一带跑,尽量都买齐了。”
我们家,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一从周长城嘴里说出来,两个人都不自觉楞了一下,又继续傻笑,好像有瓦遮头,就得到天大的好处似的。
“嗯。”万云坐在周长城旁边,看他一字字写下要买的东西,锅碗瓢盆,粮油米面,若是现在有棉花就得收一点,留着冬天做棉衣打棉被,平水县冬天的山风跟河风可冷了,一入冬,刺骨严寒。
万云溜圆的双眼看周长城写字,他写得很慢,却是又下笔有力,写出来的字笔锋明显,不由夸赞:“城哥,你写字怪好看的。”
跟学校老师写的粉笔字那样,横平竖直,撇奈飞扬,一看就是好字。
周长城先是心里细细品了“城哥”二字,接着才停下手上的笔:“是桂春生老师教我的。”
“桂春生老师是谁呀?”万云疑惑,她还是第一次听周长城提起。
“他跟我师父一样,都是我的恩人。”周长城继续往下写,思忖着有哪些东西可以后头再买。
“他也在电机厂吗?”万云问。
“不,他在广州,”见万云一脸好奇,周长城放下笔,想了想,说,“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空了我再和你细说。”
万云乖巧地点点头,就不再问了。
跟桂春生老师的渊源,要扯到从前周长城在周家庄住的时候,确实是太长久了,又不是多好的记忆,想要讲清楚,也不能长话短说,不过,被这么一提,周长城才想起,他结婚的事还没写信跟桂老师讲,心里记下了,想着等稍空一些就给他去一封信。
这一晚,他们很累,临时找房子、搬家、打家具,用的全是力气,因为担心找不到房子而焦心,因此等一空下来,才发现手脚酸软了,等熄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他们竟然就这样拥有了第一个租来的小家。
尽管天气热,新婚夫妻还是靠得紧紧的,手臂和手臂贴合在一起,比前两日的陌生紧绷好多了,可太累了,躺在万云旁边的周长城觉得自己依旧生龙活虎,还有力气再起来打铁劈柴,可万云刚刚困得眼睛都半眯了,他怎么都没敢和她说夫妻俩儿躺在一张床上,要一起“睡觉”的事情。
两人躺着,说了会儿明天要去哪儿买东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新婚生活,并没有一个很顺利的开端,仓促的心情、掉墙皮的房子、铺着报纸的床板,还有门口葳蕤的野草,一如他们贫瘠的人生,以一种粗糙的方式打开了未来。
未来的这条路,会通往哪里?周长城和万云二人不知道,也不曾如何去想象过。
一轮弯月亮下的他们,伴随着一阵夏夜清风,悠然入睡,一夜无梦。
邢家兄弟一个扛着梯子和滚刷工具,一个挑着墙灰,坐上了公交车,两人到家具厂的时候,不到九点。
周长城和万云难得睡晚了,醒来洗漱时,发现筒子楼里的大人去上班,孩子去上学,安静了不少。
“这里是周叔叔和万云婶婶的家吗?”邢家兄弟中的哥哥前来问话。
周叔叔,万云婶婶?
周长城和万云两个都有点儿僵住,他们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这样大的侄子?
邢家兄弟见来开门的人这样年轻,也愣了,他们是老邢的侄子,碰到孙家宁和万雪得叫叔叔婶婶,万云是万雪的妹妹,自然和她一个辈分。
邢家弟弟放下肩上挑着的两桶墙灰:“是万雪婶婶叫我们过来刷墙的。”
“是我姐!”万云立即笑了。
周长城也把门打开,让兄弟俩儿进来:“来这么早啊?”
大姨姐只是说帮忙问一问刷墙的事,没成想竟这么性急,隔日一大早就来了,若不是看着他们手上的家伙,还以为是做梦!
邢家兄弟两个,哥哥叫邢建辉,弟弟叫邢建军。
看到万云的那张笑脸,兄弟二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女孩儿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竟就当婶婶了。
“我们明天要跟本家的叔叔去镇上帮人打地基,只有今天有空,所以我叔叔就让我们今天来了。”邢建辉和周长城解释道,见他实在年轻,问了年纪,这才发现这对“叔叔婶婶”只比他们大两三岁,又改口叫哥姐。
辈分跟着年纪乱了,不过年轻人也不在乎这些。
“那...那你们帮我们刷墙,要给多少钱啊?”万云小心地开口,都没敢问票的事儿。
“万雪婶婶已经给过钱了,我们今天就是来干活儿的。”邢家都是实在人,并没有在万云这儿再摆谱收钱。
万云的那颗心才放下来,热乎乎的,姐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疼她。
倒是周长城觉得,给大姨姐添麻烦了,回头得问问多少钱,适当地给回人家一点。
兄弟两个打量了墙皮的情况,觉得再刷一层也容易掉,就和周长城万云两人商量,把剩下的那些全弄掉,再细心些,扫扫黏在墙上的沙子,最后再刷上白色的墙灰,反正地方小,也不费多少功夫。
“现在天气热,刷上墙会后很快就干了,不过后面三五天会有味道,你们晚上住这儿,白天出去就好了。”邢建军建议道。
“我看最开始的防水层没有掉,往后只要你们别往墙上故意泼水,这次刷了,这墙皮保持三年是没问题的。”
“好,那多谢兄弟了。”周长城接过他们递来的一个小铲子,开始铲墙上要掉不掉的皮子。
说话的功夫,三人背后都出了汗水,湿哒哒的,三人干脆脱了上衣,边说话边开始干活。
万云则是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用报纸裹了,堆在桌子底下,怕落灰。
等收好了,她又想起昨天师娘说的话:“托人办事,就不能空手使唤人,尤其是对干力气活儿的师傅们,吃饭喝水这些小恩小惠得紧着给。”
虽然心疼钱,可万云觉得师娘说得有道理,于是又跑到昨天买汽水的地方买了三根雪条,用陶瓷杯装着,回来让邢家兄弟和周长城吃了好继续干活。
三个青壮年都在县里住,互通了姓名,说好等空了去电机厂找周长城打乒乓球,吃了万云买的雪条,更是加快了干活儿的速度。
“我们带的墙灰有两桶,你们这儿三十平,可以刷两层。”等把墙皮铲得差不多了,邢建辉这才开口道。
“下午就能干完了。”弟弟邢建军也接上去。
别看他们年纪小,也是个熟练工了,眼神儿比得上这行当里的老师傅。
“行,那中午我们就在附近吃饭,等吃过饭再回来接着干。”周长城拿毛巾擦擦身上的汗水。
正当他们说话干活的时候,万云去水房洗好衣服,拿出周长城用过的旧衣架准备晾衣服,有个老太太踱步走了过来。
“就是你们租了罗师傅家的房子啊?”那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到背后绑成一根贴背短马尾,背脊挺直,看着精神瞿烁,声音洪亮,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啊。”万云把衣服一件件挂到门口的铁丝绳上,转头回老太太的话。
“我是你们楼上的邻居,叫我潘老太就好。”那老太太先自我介绍,“你们小年轻都叫什么名儿?住几口人啊?听说是罗师傅的亲戚,什么亲戚啊?”
都是平水县的乡音,因此一听就是老乡,筒子楼里没有秘密,大家心思单纯,邻里邻居的,基本上互相都知道对方的事情,因此过来问一堆问题,也算不上冒犯。
“潘老太,我们是两个人,刚结婚,我叫万云,从万家寨来的,”万云晾好最后一件衣服,和潘老太说起话来,见周长城望出来,又给潘老太指了指里屋,“里面高个子那个是我爱人,叫周长城,是电机厂的。”
至于什么亲戚,万云没回答,她是单纯,又不是没脑子,知道这筒子楼里房子紧俏。
好在潘老太也没细究,她两颊红红鼓鼓的,笑得露出十颗牙齿:“电机厂的?好工作啊!”
潘老太嗓门大得把一些没上班的人都引出来了,在门口打量着新搬来的万云,这新搬来的两口子看着年轻,好本事啊,居然能租得起筒子楼。
万云只是笑,回头看周长城一眼,周长城怕万云被欺负,便从屋子里出来:“潘老太您好,叫我小周就好。”
潘老太没有恶意,只是过来看看新邻居,抬头看着这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孩,说:“小周你好,我儿子儿媳都是家具厂的职工,我们一家住二楼,有空上我们家玩儿去。”
周长城和万云都只是笑一笑,表示知道了。
“行啊,那小周小万,你们先忙,我到别处溜达去。”潘老太看看他们屋里刷墙的架势,又咧开嘴笑,背着手,直挺挺地走了。
这下周长城和万云夫妻都看到了,潘老太下面的牙龈里,闪过镶金的两颗牙齿。
嚯,还是个阔老太。
潘老太走后,周长城和万云也进屋了,都忙着弄墙壁和床上的毛刺儿,一下子屋里四个人都没空,那些探头的邻居们也都没有再上前来打招呼,反正住久了肯定都认识,不在一时。
后来万云才知道,这潘老太是家具厂筒子楼最能胡逛的老太太,为人逗趣儿又爱吃,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015章
第
15
章
待邢家兄弟把最后一点白灰涂在墙角,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周长城和万云头上戴着报纸折的船帽,身上脸上都沾了白点子,闻着一股强烈的石灰味儿,冲鼻。
两人环顾四周,敞亮、明净、光洁、白皙的屋子,视觉上和心情上都是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床上和桌上的毛刺儿都磨平了,地上的杂物也都扫到门口去了,旧屋穿上了新衣。
邢家兄弟好人做到底,帮着周长城把门口的垃圾一起丢到筒子楼的垃圾池里去,也告辞了。
本来打算着今天买东西去的,没想到被这件事给耽误了,等邢家兄弟收拾着工具走后,周长城和万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出门去县中心的供销社看看。
住家具厂筒子楼里的人要不就自己做饭,要不就在食堂吃,周长城和万云不是家具厂的人,自然不能进人家食堂打饭。
他们商量后决定,往后周长城早上和晚上在家里吃,中午在厂里的食堂吃,他们俩儿可以学那些在家做饭的人,在门口支一个炉子。
罗师傅家的房子是在一楼的最边缘,只有右侧有户邻居,左侧就是外立墙体。
筒子楼最开始的设计和建造,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所以二楼的外立墙体有一截半米长的屋檐突出来,底下还铺了水泥,住边上的人家可以堆点杂物。
从前也有其他人想在这儿堆东西,但都被罗师傅家三个儿子给糟蹋完了,邻居矛盾三日两头爆发一下,久而久之就空下来了,现在反而长了不少杂草,看着荒芜。
万云就想着把这些草除了,再把炉子放在这地方,也不必和其他人家一样放门口,弄得一屋子油烟。
规划好这些事,又要操心买锅和炉子。
周长城有点担心:“我看周围邻居用的是煤炉子,可是买蜂窝球也要供应票,我的福利里是没有这一项的。”
万云被他这么一说,也焦心了一下,但看看那还算宽敞的小屋檐,又看看平水县四周的山:“咱们烧柴火吧,买个镰刀,我上山砍柴去。”
在万家寨可没有煤球供应,家家户户都是土灶,禾杆儿,草木,有一样算一样,都能用来烧火,平水县这么多山,总有能拾柴火的地方,万云做惯了这些,倒不觉得吃苦。
周长城望着环绕着县城的苍翠大山,也觉得可行:“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山去。”
他也是农家出来的小伙子,对农活儿不陌生。
至于炉子,只要是铁做的,去废品回收站看看,找个完整些的就行了。
两人说完话,开了窗散味儿,准备锁门,万云就看到微挺着肚子的万雪在找人打听新搬来的一对小夫妻住哪儿。
“姐!”万云撇下周长城,忙跑过去。
给万雪指路的恰好是潘老太,那潘老太看看万雪,又看看万云,露出她招牌的笑容,闪烁着两颗金牙:“姐妹俩儿长得可真像,你们万家寨真出人才,女孩儿们都是水灵灵的。”
谁人不爱听好话,万雪喜笑颜开,陪着潘老太说了两句:“您老人家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老太太!”
潘老太也不谦虚:“那是自然的,我家孩子们都孝顺着呢,谁也比不上我!”说竟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递给万雪,“看看,这就是他们给我买的零嘴儿,来,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吃的。”
万雪哭笑不得,怎么也不肯接,最后给了万云,反正万云年纪最小,且和潘老太往后是邻居,邻居有来有往才好交际。
等和潘老太推搡完毕,万云才领着万雪到自己屋里去。
“这潘老太!”万云好笑,把早上她过来搭讪的事情和姐姐说了。
万雪倒没觉得这潘老太是坏人:“县里奇怪的人多着呢,我看她还算好说话的。”
万云点头,看着手上的两颗水果糖,给周长城塞了一颗,问:“姐,你怎么过来了?坐车不吐吗?”
“你说也奇怪,我早上还吐得厉害,门都出不了。下午感觉好点,就想坐公交车到你这儿来看看,没想到一闻到那汽油味,竟觉得通身舒泰,一点儿也不恶心。”万雪也奇怪,坐了三十分钟的公交车,下来时神采奕奕,精神好着呢。
“真是个怪小孩儿!”万云摸摸姐姐的孕肚,竟然爱闻汽油味。
周长城拿着糖,笑一下,站在门口,朝万雪喊了声姐,说了邢家兄弟今天来刷墙的事儿,打开门,让大姨姐看看这房子现在什么模样。
干燥的石灰味味道重,万雪闻不了,就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没走进去,亮堂堂的四壁,空荡荡的房间,妹妹妹夫的行李少得可怜,跟两个孩子过日子似的,不过头已经开了,往下走就行了。
“屋子很好,通风亮堂,这邢家兄弟的手艺也好。”万雪还夸了夸这兄弟俩儿。
“姐,这刷白灰要多少钱啊?不能让你帮我们给了。”周长城赶紧顺着话问大姨姐。
万云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万雪的馈赠,他刚当人家妹夫没两天,脸皮不能这样厚。
周长城这心理好理解,就像万云觉得不能老麻烦他师父师娘一样。
“没多少钱,你姐夫和他们叔叔是老同学,熟着呢。”万雪对周长城这个妹夫是很客气的,阿云小时候也吃了很多苦,总不能嫁人了还继续吃苦,把昨晚给了十块钱人工费的事儿和周长城万云说了,“就当是我和你姐夫给你们暖房送的礼了。”
十块钱的暖房礼,那可太大了。
周长城和万云都觉得有些脸热,他们什么也没干,收了这样大的好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看你们锁上门,是要去哪儿吗?”万雪问。
“准备坐公交去供销社,买锅碗瓢盆和米粉,”周长城说,“我陆师哥和魏嫂子今早应该也回来了,照理说我和小云要去多谢人家一声。”
“是应该的。”万雪点头,又说,“我和你姐夫预备五一节的那两日搬出来,准备到家具厂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木沙发和桌子。”
县里也有专门卖家具的国营委托行,不过那些都很贵,还要特殊的家具票,孙家宁和万雪两个全职工也舍不得花这个钱,她这次来家具厂,除了看万云租的小房子,也想四周问问有没有买家具的门路。
“姐,你和姐夫想要什么样的?”万云想起丁师傅,姐姐姐夫对他们夫妻这样帮忙,她也想投桃报李。
“结实耐用,大差不差就行了,那种雕花雕刻,不要都行。”万雪孙家宁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实际上平水县这样的地方也刮不起浮夸风,都才刚吃饱饭呢。
“那咱们去找找丁师傅。”周长城觉得丁师傅这人,虽然内心有些奸猾,和他老实的面相不相配,但手艺没得说,不过他们那里的木板是作为废料放出来的,木刺多,这个缺点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到时找丁师傅要多几张砂纸,他和小云帮着磨平就好了。
三人说着话,又转到了昨天那个旧仓库里,丁师傅在里头刨着木头花。
又在干私活儿!周长城和万云心里悄悄念了一句。
那丁师傅见昨天的小夫妻带了个新客人来,也高兴,听了万雪的要求,连声答应:“没问题没问题,我给你们选好木料,送到你们那儿去组装好,保管做出来的沙发和桌子跟委托行的一样!”
两方人马就这钱的问题讨论了几个来回,最后定下一百块钱和二十斤粮票,周长城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把木刺都磨平了才好给孕妇用。
丁师傅都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这样啰嗦?我答应了会弄得板正平滑,就一定不会亏你一点!”
知道万雪是周长城的大姨姐,又开玩笑说:“这位女同志,你这妹夫真不错,事事为亲戚考虑,是头好亲。”
这话夸得万云和万雪都笑起来。
三人从丁师傅处出来,又坐上公交车去县里的供销社,不单只周长城万云要买家里用的东西,就是万雪也要买。
经过一夜的消化,孙家父母同意他们夫妇搬到物资局的筒子楼去,但是除了他们自己的衣物被子,家里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带走。
孙母算计得多,没和儿子开口,倒是和万雪说:“原本说好是由儿子养老,现在你们两人搬走了,但是每个月总得给父母一点开支。也不枉费我们养家宁一场。”
他们夫妻团结,同心同力,孙母知道万雪一定会和孙家宁说的,这些话从儿媳妇嘴里间接说出来,比从她这个当妈的直接说,要更委婉一些。
虽然万雪并不知道能委婉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