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我自嘲一笑，果然是这样。

    后来我很多次回想，纪明的车祸太过巧合。

    他受的伤并不重，可纪明却一直不肯放我离开。

    他的焦急和拙劣的演技，让我以为是他的不安全感。

    我以为他需要我的陪伴，却没想到，他需要的是我给冰雨让位。

    我笑容苦涩，“纪明，你应该很清楚，那个机会对我很重要。

    我一路以来有多么艰难，吃了多少苦，你是清楚的。

    我初中的时候都还在口吃，所有人嘲笑我一个结巴想当主持人。

    只有你，陪着我不断强化发音，训练吐字。

    我说到嘴发干，舌头咬到满是血。

    最后，在我站在舞台后，你也是我第一个观众。

    可你，却抢了我最在乎的东西。”

    纪明双手抓着头发表情痛苦，那些对沈安做过的所有不堪的事。

    每提一次，就像是无数把刀在凌迟他的心。

    纪明声音沙哑，透露着无尽懊悔。

    “我当时认为你能力很强，只是一次机会而已。

    下一次，你一定也能抓住。

    可我，却忘了你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

    沈安，对不起。”

    我摇头，我并不是需要他的道歉。

    这世上，最容易说出口的。

    一个是我爱你，另一个就是，对不起。

    心中的疑惑被解开，我也终于释然。

    我放下饭盒露出明媚的笑容。

    “好好珍惜冰雨吧，别再失去后才后悔了。”

    纪明笑容嘲讽，摇了摇头。

    “她怀孕了。”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我们陷入沉默。

    我们十年没有孩子，是因为纪明身体原因。

    可现在，冰雨却怀孕了。

    他爱的人，却配不上他的爱。

    纪明擦了擦眼角泪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事，是我活该。

    现在我要还贷款，她人却跑了。

    我把所有钱都搭进去了，车也卖了。

    我已经没有能力偿还了。

    现在的我，又是十年前一无所有的我。

    你要嘲笑，就笑吧。”

    我没有如他所愿，也没有错过纪明眼底的绝望。

    只是缓缓开口：“纪明，我说过的。

    你不断筛选不停做选择，最后剩下的人，一定是你。

    你可以选择别人，别人，也可以筛选你。”

    纪明神色颓然，强装镇定的伪装被戳破。

    像泄了气的气球。

    我站起身，逆着光背对纪明。

    声音平静。

    “纪明，你知道吗?

    我还是喜欢吃咸的蛋炒饭。

    我的意思是。

    我还是喜欢，十年前的你。”

    纪明抬起头，眼底已经满是湿润的泪水。

    他看着沈安的背影，像是一朵逆境生长的凌霄花。

    满是蓬勃的生命力和向上的野心。

    而自己，藏在黑暗中，在土壤里腐烂。

    终究只是路边的野草，低贱薄情。

    纪明终究忍不住开口：“安安，冰雨已经离开了。

    我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吗?”

    我转过头，和他对视。

    “纪明，我们的故事里。

    冰雨很少出镜，甚至我一直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们的分开，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你的心已经变了。

    感情里最可恨的不是第三者，而是变心的人。

    即使重来一次，我们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纪明起身，看着沈安消失。

    他转过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直到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纪明颤抖着双手将折好的红色千纸鹤放在掌心。

    可雨越来越大，直到他的掌心出现一滩水渍。

    将千纸鹤淹没，直到彻底濡湿，成为纸糊。

    这一刻，他知道。

    他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们的十年，始于盛夏的热烈。

    终于盛夏的末声。

    最终，彼此走向了互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