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皱着鼻子把干衣服一件一件地收了回来扔在沙发上，周萍麻木地拉上玻璃门，面无表情地跟最上面这件潮得易让人得风湿的冲锋衣大眼瞪小眼，死活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这么喜欢帮别人洗衣服。那个名叫秦傲的学生的脸又一次毫无违和地跳入脑海里，再加上昨天梁空一大清早就跑来借狗的奇怪态度，周萍甚至都可以猜测出一场完整的情节经过：介于某种原因，可能那学生留宿了一晚，衣服被梁空洗了，第二天就只能穿着梁空的衣服；为了搏那小孩一笑，梁空还特意接走团子，去逗他玩。
周萍：……
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生了个现代版本的周幽王出来，气得她白眼直翻。
等她脸色阴郁地飘进卧室时，只剩一层薄底西瓜汁的碟子和饭盒被安安稳稳地摆在床头柜上，吃完水果的梁空又柔柔弱弱地缩回被褥里，只露出漂亮的眉眼。
梁空这副病歪歪的脆弱模样激起了周萍当下为数不多的母爱，她无奈叹口气，窝囊地滚去厨房给儿子熬粥去了。
瞥见妻子的神色，梁庆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凉飕飕地瞄了眼老头，周萍皮笑肉不笑：没怎么，就是你可能要有儿媳妇了。
梁庆军：……
孩子大了，由不得娘了。周萍狠狠地接水淘米。
梁庆军没吱声，手上择菜的动作利索，沉默好半天，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说那个男孩，他是哪个区的
我哪晓得啊。被老头子这么一打岔，周萍这才意识到既然如今局面已定，困恼太多反而不好，还不如随儿子便，自己需要关注的另有其事，啧，小空和我们两个都住玄武，那孩子要是也住玄武就好了，回头真成了还方便照顾他俩。
听到这话，男人手上择菜的动作顿了两秒，他无言地扫了一眼对方，默默咽下呼之欲出的你未免也太着急了吧，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说为妙：估计够呛吧，一中的话那孩子应该家在秦淮。
周萍重重叹息道：哎，老远了。
梁空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屋内早已黑透，只有几缕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
睡了这么久的觉，梁空觉得烧退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些许，啪一声把灯打开了，摸到手机后的第一反应是查看教师群里有没有遗漏掉的重要通知。
点进微信，秦傲那条置顶的消息框里的一行未发送的血红文字就这般毫无遮拦、大剌剌地刺痛了男人的双眼——那一刻他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后背吓出一层薄汗，甚至连烧都退得一干二净。
梁空：……
哦豁，完蛋，中午烧迷糊了手指没点到发送。
知道秦傲是个容易多想、极度内耗的笨狗，梁空赶忙把页面截图，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输入好一段文字，加上截图一起发送给对方，解释了缘由。
末了梁空还起了点坏心眼，故意调戏似的添了句我猜你胡思乱想了一整个下午，对不对
打字的时候，听力极佳的梁空敏锐地察觉到外面传来了开门关门声，但他没在意，以为是爹妈中的一位出去又回来了，只是侧着耳朵听了几秒，便继续低头打字。
过了两分钟，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梁空跟在办公室一样舒坦，懒洋洋地应了声进，心想正好再让对方切一盘西瓜来，中午那麒麟瓜挺甜的。
我还想吃西瓜，爸你再帮……忙于回复英语年级组组内通知的梁空嘴里边说着边抽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在看清站在卧室门口的人的脸的刹那，他震惊地止住话音，跟秦傲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秦傲主动退让一步，侧过身慢慢关上卧室门。
梁空也逐渐从方才的惊讶里回神，细细地打量一番男生，眼尖地看清了他泛红的耳根。
我……你发消息给我的时候，我已经按了门铃了。秦傲率先打破僵局，小声解释一句，垂在腿侧的双手有些僵硬，尴尬地捏住衣裤。
看着少年局促的模样，梁空顿时失笑，关了手机道：嗯，怪我，醒得太晚了，以至于消息也发得也太晚。
秦傲不吭声。
所以小画家来我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梁空靠回床板，说话间嗓子眼微微发痒，偏头低声咳嗽两声。
一听到男人的咳嗽声，秦傲瞬间抬眸，在开口时声线低沉了不少：……还您围脖，呃……顺带再来看望您，给您买了点药。说罢，他没来由地有点心虚——实际上，他在来过的途中可不是这样想的。
在收到冷言冷语的四个字后，秦傲难过了整整一下午，兀自埋怨梁空小肚鸡肠，撩完就跑。最后一堂课一结束，他拎上书包就跑，直奔地铁站，一屁股坐到了梁空所在小区的那一站下车，气势浩大地准备对男人进行质问讨伐。
……不过他的气势是逐步减弱的，经过小区门口的药店时已经削弱了一半，脚下一拐拐进了药店给梁空买了足足两袋药，上到退烧药下到润喉片，塑料袋被塞得满满当当。提着这些药，秦傲揣着剩余的一半气势，噔噔地乘电梯来到男人家门口。
他深呼一口气，面色严肃地按下门铃，等待开门的过程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摸出一看赫然发现是被讨伐者发来的解释，那一刻秦傲的世界全然崩塌，死寂地盯着面前深棕色的大门。门从里面被打开，在看到梁空妈妈脸上错愕的神色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梁空一眼扫去就知道少年说了谎，弯眉笑道：撒谎的人可是会变成小狗的，小画家，你说谎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秦傲闻言安静片刻，没否认，只是低头咬了下嘴唇。
过来点。
直到男人再次重复，少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朝床边踱去。
你还没回我消息呢，不过没关系，现在当面回答也可以，梁空浅笑着晃晃自己的手机，语气温柔但态度强势，所以，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一整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