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回把竹篓里的钱匣子取出来,这木头匣子是为了摆摊新做的,沈回打磨的好,摸起来很光滑也没有毛刺。“你去送吧,小五也在东头房里。娘要做饭,不然赶不上吃了。”
徐有芳动作加快,不想耽误了吃饭的时辰。
沈回没再说什么,单手托着钱匣子就朝着东头房走。
他刚掀开帘子,沈来上一瞬还在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就给停了。
“二哥你咋来了啊?”沈来小声的问道。
沈回抬眼一瞥,就见凌星坐在床边,脚上草鞋还穿着。
沈来则半跪在床上,整个人趴在凌星的背上,双臂搂着凌星的脖子。被搂着的人,嘴角还带着笑意。
“沈来,不要闹哥夫。”
沈回的话比圣旨管用,沈来缩着脖子松开手,“知道啦二哥。”
“没事的二弟,小五就是想同我玩一玩。他说一上午没见我,想我了想亲热亲热。”
凌星说话时脸上带笑,声音清越语气温和,沈来坐他背后躲着,听到凌星替他说话,心里高兴拿脑袋轻轻蹭一下凌星的背。
就这还注意着弧度要轻,不能给他二哥发现。
沈回这次没有像之前进屋送面那样,只把东西放在距离门口近的木箱子上。
他抬脚上前,把钱匣子放在床边,然后顺手揪出藏在凌星身后的沈来。
凌星感受到沈回的手臂从他耳侧伸去,他的鼻尖因为沈回的动作,轻微的碰上沈回外面套着的褂子。
那褂子不久前还在他头上顶着,没有什么异味,倒是有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也不知道沈回自己洗衣服都用什么洗的。
“二哥,疼!”
沈来被揪着后领提溜出来,沈回音色偏冷,屋里的窗户虽然开着,但因窗户面积小,里面的光线依旧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弄水来给哥夫清理一下伤口,然后给他涂药,别再闹人,下次进山想办法给你打一只山鸡吃。”
沈来感觉到掌心一热,捏一下发现是个小陶瓶。
他脑袋一下子接收太多的信息,有点转不过来。
一会惊讶的问凌星怎么受伤了,一会又惊喜的问沈回什么时候能进山。
山鸡啊!肉啊!他做梦都不敢梦自己吃肉!
沈回没有在屋里多待,回沈来一声开春进山,人就直接离开了屋子。
得到进山时间的沈来在床上激动的滚两圈后,才想起他二哥交代的事情。
“哥夫等我,我去打水来。”
凌星没拒绝沈来,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不敢看伤口,怕自己看了再晕过去,只能麻烦沈来。
倒是沈回叫他有些意外,他总感觉沈回好像发现他不敢看伤口。
沈来回来的很快,陶盆里的水是温水,正好徐有芳做饭烧了水,听说要给凌星清理伤口,直接给了一勺。
“哥夫你的脚后磨的怎么这么严重?明日还能走吗?”
沈来用布巾擦拭伤口周围的时候,脸上表情都皱了起来,皮肉翻开的样子,光看着心里都觉得疼。
记着沈回说的不能叫家里人知道他被背着的事情,凌星只道:“没事,磨习惯了能忍。明天我垫点东西在后面就好。”
沈来想到凌星是从南边一路逃荒来的,那一路上可不好走,定是磨的更厉害。
现在瞧着凌星的脚,肉眼可见的也有不少的疤痕。
他心中全然信了,处理干净伤口周围,准备上药。
小陶瓶里面装着的是草药粉,稍微用力扯开瓶口塞着的布条后,草药的味道便飘了出来。
沈来轻轻的用指尖敲震陶瓶,让里面的草药出来。
凌星提醒沈来,“小五,药粉贵,得不少钱,少上一些就行。”
“没事,这药粉是我二哥自己磨的,不花钱。而且对这种外伤最管用,二哥自己受伤都用这个,很快就好了。”
沈来嘴上这么说,手上敲震的力道还是小了一些。
这会草药没长出来呢,用完了可没新的。
上完药,沈来把布条团吧团吧,重新塞住瓶口。他把陶瓶放在枕头下,“晚上的时候我再帮哥夫上一次药,明天走路能好受点。”
凌星温和一笑,“小五真贴心。”
沈来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实诚的说:“嗐呀,我心里头是想着哥夫好,但也怕没做好,二哥不给我打山鸡吃了。”
一席话听的凌星哭笑不得,真是个实心眼的崽。
沈来跑去倒水,凌星则打开了钱匣子,算今日赚了多少的钱。
十斤发好的面,四斤豆腐馅,一共做了五十三个包子,五十四个馒头。
第一锅出二十四个包子,二十六个馒头,共收入一百六十三文。
第二锅包子先头答应了两个一起买能便宜一文,基本上都两个一起买了。具体多少人单买多少人两个两个买,凌星不知道。
而且后面还剩下一些面和豆腐馅,凌星在第二锅第一笼卖光的时候,直接又把剩下的全做了蒸上。
没办法像前头那样算的太清楚详细,只知道去掉王有麦和许七各四个包子和馒头,后面一共收入一百二十九文。
钱匣子里的铜钱,全部加起来是三百一十二文。整个的成本价是二百二十文,所以他今天的盈利是九十二文。
租摊位一个时辰,十文钱,仓库一日十文钱。森*晚*整*理去掉这些,凌晨四点出去,中午十一点到家,今日实打实赚了七十二文钱。
凌星其实挺满意了,这边壮年劳力出去找活干,一日能有三十文都是好的。
而且他这是只卖两小时,要是傍晚也去的话,能翻倍赚。
凌星盯着自己的脚,哎,他得弄点碎布头,让娘给做双布鞋才行。
不然一天就去卖一趟,就跟每天白丢钱一样。
第18章
第
18
章
“我出去找找吧。”……
凌星把钱匣子里的钱用麻绳串好,每百个一串,一共三串还有十二枚散着的铜板。
整三串的他放大木箱子里收好,散着的十二枚继续放钱匣子里面。
中午吃的豆饭,徐有芳为了省下些柴火,豆饭熟了但并不软乎。
凌星嚼的腮帮子发酸,一口要嚼好久才咽的下去。
吃饭像上刑,好不容易吃完了,凌星要帮着一起收拾,被徐有芳推屋里休息去了。
“一大早就出去干活的人,回来也闲不住,快去睡个觉补眠,就两个碗哪里非要你刷了?”
凌星只好躺下休息,徐有芳都没让沈来去屋里,就怕打扰了凌星睡觉。
刚开始凌星睡不着,后来眼睛闭着闭着,因起的早,体力消耗太多,放松下来后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最后真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凌星动了动脚,发现疲惫感减少大半,他心情好的勾唇笑笑。
草鞋的跟被他踩在脚下,避免再磨到脚后跟。
门帘外的堂屋,沈来正盘腿坐在地上,他对面坐着两个更小的萝卜头,沈小春和沈小夏。
“开春的时候我二哥要给我打山鸡吃,你们只要帮我报仇,我到时候就分个鸡腿给你们吃。”
肉的诱惑力是强大的,更别提鸡腿了。
沈小春姐弟两咽下口水,他们还没吃过鸡腿呢。
但他们见过鸡腿,前面的爹当着他们面吃过,可香了。
“可是我和小夏太瘦太矮了,打不过宝根。”
沈小春想到方宝根就忍不住缩脖子,声音也变小很多,“他会打死我和小夏的。”
沈来皱着眉头,不高兴道:“都还没面对面打呢,小春你怎么先怂了啊。”
见姐弟两都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喘的样子,沈来使出杀手锏,“你们要不要吃鸡腿?”
姐弟二人又吞咽一下口水,小夏看向姐姐,他什么都听姐姐的。
小春咬着嘴唇,瘦巴巴的脸上充满犹豫纠结还有惊恐畏缩。
凌星感觉小春要被脑子里的纠结拉扯逼哭了,于是掀开帘子出去。
沈来看到凌星出来,麻溜的从地上起来,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哥夫你醒啦!”
“嗯。”凌星抬手摸一下沈来的脑袋,“小五在外受欺负了?”
沈来眼睛微微瞪大,脖子梗着不敢动,“哥夫你多摸我一会,我还没被这样摸过呢。”
他的死敌方宝根就经常在他面前吹,说他娘对他多好多温柔,每天都要亲亲他,摸摸他脑袋喊他乖儿子。
沈来听多了心里也不得劲,跑回家要他娘也亲他,抱他摸他脑袋,喊他乖儿子。
然后他就被他娘拎出门外,警告他再进去打扰做绣活,就叫二哥收拾他。
沈来还记得当时哭了,也不知道是委屈他娘不喊他乖儿子,还是气要一直在这里输给方宝根,抑或是害怕被二哥收拾。
不过后面方宝根在他面前吹不了了,他有哥夫摸他脑袋,还问他是不是受欺负呢。
“不算受欺负,我都能应付得来。就是他们人多,我就一个人,所以想叫小春和小夏去给我撑场子。”
沈来脑袋在凌星的掌心下蹭来蹭去的,他也没隐瞒什么,直接说了实话。
凌星看一眼也同样站起来的小春和小夏,见俩孩子低着头都不敢吭声的样子,他轻叹一声。
“小五,和哥夫说说怎么回事?”
沈来只觉得哥夫声音太温柔了,还总是对他笑着,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哥夫,沈来就忍不住的想亲近。
人走了还会想,看到人就忍不住想靠近贴着。
完全抵抗不住哥夫的沈来,毫不犹豫的就点头。
凌星认真的听着,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往小了说就是孩子间的皮闹,往大了说吧,是村子里的那些小孩排外,总针对沈来。
不过现在没有霸凌这个词和概念,沈来也心大,没以为那些人在霸凌他。
加上这孩子是个吃不了亏的性子,人家打他一下,他要立马还回去。所以在他看来,那是彼此打架,而不是对方企图霸凌他,但被他还手还回去了。
小孩子也会害怕发起狠揍人的沈来,就总会隔一段距离骂他。
之前因为沈还离世,沈来一直在家没怎么出去,今天上午因为凌星不在,他闲的无聊发闷,就想去村口大树那等凌星。
谁知道遇到那群孩子,又被他们给骂了。
沈来追着他们也打不着,他一个人又骂不过十来个,气的要命也没办法。
回来又不敢说,主要是觉得丢脸,他沈来竟然被人骂回家了!
凌星听完后,温声对沈来道:“今日我腿脚不便,等过两日我陪小五去会会他们。”
倒不是要去做什么,凌星只是觉得这事不能一直放任下去。
沈来闻言高兴的要蹦起来,他有人撑腰啦!
任由沈来蹦了一会后,凌星看向小春和小夏,姐弟二人低头也不说话,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小春小夏,还有小五,来灶屋帮忙。晚上蒸包子给你们吃。”
沈来眼睛一亮,“大哥夫你最好啦!”
听到有包子吃,小春和小夏忍不住咽口水,声音小小的,乖巧点头,“谢谢大伯夫。”
取了老面引子后凌星开始和面,包子要馅料,凌星数五文钱给沈来。
徐有芳知道凌星要包包子给孩子们吃,她从西头房取了钱,换下沈来手里的。
“你哥夫也不容易,别总扒着他给你好处,这不是诚心欺负他心软?”
沈来有些委屈,哥夫好心好意要给他做好吃的,怎么到他娘这,就是他扒着哥夫要了。
先头的喜悦一下子消失,沈来蔫哒哒的又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知道了娘。”
买豆腐的路上,沈来一直低着头走,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心里闷的难受。
好不容易到了王夫郎家,但他家的豆腐没有了,只能去别家。
沈来突然不想买豆腐,包子也不想吃了。
王夫郎收着木板,感觉对面的小孩不对劲,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板,走近后蹲下身,“好好的怎么哭了?”
“呜呜呜呜呜……”
沈来说不出话,他张口就是呜咽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这么难受。
以前也不这样啊。
王夫郎看沈来哭的伤心,抬手给他擦眼泪,缓缓的拍着沈来后背,哄他别哭。
“好孩子,你想要豆腐的话我家留了一块,切一半给你,不要你钱,别哭了,小哥儿哭多就不好看了。”
沈来也想不哭的,可王夫郎越哄他,他反而控制不住。
“青哥儿,出什么事了?”
堂屋出来一身着灰袍的男子,人很高,清瘦的很。面容憔悴苍白,却不掩斯文俊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
王夫郎扭头看去,眉间微皱着,很是无奈,“孩子哭了我哄不好。”
“七郎你过来看着一下孩子,我去切半块豆腐出来。”
王隽颔首过来,听夫郎的话站在沈来边上,眼睛一直落在沈来身上,不让孩子脱离视线范围。
没了轻声温和的安慰后,沈来的委屈感没有那么强烈,渐渐平复情绪。
等王夫郎用剪好的芭蕉叶子托着豆腐出来时,沈来已经不哭了。
这也让王夫郎松口气,他不擅长哄孩子,也见不得孩子哭。
半块豆腐被王夫郎塞沈来手中,沈来要拿钱,王夫郎坚决不要。
“说了不要你钱就是不要你钱,拿回家吃去吧。”
沈来性子直也倔,不要贪图别人的便宜,直说不要钱他也不要豆腐。
刚哭完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时不时的还抽泣一下,王夫郎怕他再哭,连忙道:“那给两文就成。”
沈来点点头,摸出两文钱递王夫郎手里。
回去后,沈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不出异样。
他把剩下的三文钱交给徐有芳,头一直低着,“王夫郎说豆腐卖完了,把他家里吃的匀我一半,就收我两文钱。”
徐有芳没察觉出什么,接过钱就去西头房把钱放回原位。
沈来捧着半块豆腐进灶屋,刚靠近凌星,就被凌星发现了异样。
“怎么哭过了?”
凌星把豆腐接过,掌心触碰沈来的脸,“想和哥夫说说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