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痛吗?”她嘴犟说:“不痛。”
程越生把衣服给她拉下来,盖上被子,在她身旁躺下来。
顾迎清仍是趴着,闷得有些透不过气了,才把脸拔出来看向他,瓮声问:“丑到你了?”
程越生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些烦躁,脱口道:“那你干嘛看了之后就不继续了?”
程越生气笑了:“你想伤上加伤?”
顾迎清沉默地把脸转到一边。
程越生把人转过来,揉进怀里:“为了报答你早上好心帮忙……”
顾迎清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他手撩开她裙摆她才明了,呼吸一紧,抓紧他手臂……
过后正逢药起了效果,顾迎清身体轻飘飘,昏昏欲睡,被人揽进温暖的怀里。
她脸贴着他炽热的胸膛,耳畔传来闷鼓般节奏清晰的心跳。
将睡未睡的那一刻,人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想起他和他儿子的母亲。
随后又想到她自己,一时有些迷茫。
他对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摆到台面上的。
她就是不知道,他一开始看上她什么了?
这个点她自己有研究过,她知道程越生对她远远不到“爱”的程度。
同样,顾迎清也不知道自己看上他什么。
感情从来没有理由和道理可言,它始于对方身上某个戳中自己的点,又再在许多个一闪而过的瞬间里不知不觉加深。
等反应过来,这个人在心里的存在感和分量已经很重了。
就像她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程越生让她觉得可靠,跟他待在一起有安全感,见到他会渴望拥抱接吻肢体触碰,会对他有欲望。
没见到的时候会想起他,会想见到他。
她知道大事不妙,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第248章
男人的意见
顾迎清年假还没休完,该耽误的已经耽误了,打算休完再回公司销假。
这之前加上周末还有五天时间,她要回一趟永溪镇。
早上程越生打电话,开门拿衣服,洗漱换衣,顾迎清都能听见动静,但人像被魇住了,又困又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了。
程越生正从书房里出来,见她醒了,问她:“要不要带程之一起回去?”
顾迎清想了想,说:“乡下没什么好玩的。”
她看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她藏在抽屉里的烟。
离开南江之前的几天,她又从那个便利店老板那里高价买了一条,才抽掉了两包。
“没收。”程越生举起烟扬了扬。
顾迎清瞌睡全没,连忙叫住他:“等下……”
程越生眉一挑,拿烟的手臂抬起抵住门框,“你最好能想出个说服我的理由。”
“……这烟挺贵的。”
“多少钱?”
“35一包,我买一条老板也没给我便宜。”老板当时还说,看她是老顾客的面子上,才会一次性卖她一整条,还说这烟可不是到处都好买的。
顾迎清当时心说你就吹吧,但她那会儿也话都懒得多说,更别说磨嘴皮子讲价,爽快地原价买了。
程越生觉得好笑,“人就是看你年轻脸皮薄好骗。”
顾迎清:“……我当你夸我了。”
程越生掏出手机给她转账,顾迎清手机响起来,一看转账三万五,备注:香烟回收。
程越生拿了烟走人,还警告说:“别偷偷去买,我会突击检查。”
鉴于要她立马戒掉不太可能,留下一包给她作缓冲。
顾迎清把那烟和打火机塞进包包的内层,出发前化了个妆,用遮瑕细细地遮了额头上的伤,回了永溪镇。
即便腮红口红都打了,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奶奶还是一眼发现她又瘦了憔悴了。
“你是不是工作忙起来不吃饭?”
顾迎清顺口答是,“出差前后都忙得不行。”
端午节没有回来,也是用的工作当借口。
奶奶心疼又责备:“本来就有胃炎,还不把身体当回事,赚再多钱,最后还不都给了医院!”
本身谎言的存在就会令人心虚,心虚使人煎熬。
见老人为她担心,顾迎清生出的愧疚更使煎熬加倍滋生,只好快速跳开这个话题,聊起爷爷的身体。
奶奶说顾中敏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是说累,说困,明明前一刻还戴着老花镜在看书,转个头的功夫,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垂着脑袋,手没去扶眼镜,眼镜就掉在地上摔碎。”
后来奶奶又去镇上给他换了副新眼镜,养老院里有人议论,说顾中敏这样了看书还能看进去多少,何必还麻烦。
奶奶气得独自哭,说这些人懂什么,顾中敏这辈子都离不开书和画,要是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剥夺他为数不多的精神食粮,诛心又残忍。
她的日子还是照样过着,每天学点新菜,烤点甜品,超市不好买的食材就发给顾迎清,让她在网上帮她下单。
没事就在养老院里跟人跳舞,院里开设了几门兴趣课程,她还教人弹琵琶和画画。
她自己什么都会一点,但都是半罐水,糊弄人还成,养老院的老朋友有人把她当偶像,也有人私下说她花蝴蝶,现眼包,半吊子功夫拿出来显摆啥?
奶奶说起来就很生气:“我劝她们不要太嫉妒,我琵琶古筝考级的时候,她们连凤凰传奇的广场舞都还没跳明白。”
傍晚的时候,顾迎清咬着冰棍儿,跟爷爷奶奶坐在小楼后院的屋檐下,支了个风扇,奶奶一边调琵琶的弦,一边讲老姐们儿的八卦。
顾中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听说以前一个学生现在在北城美院教书,还是个什么阿婆主,把自己的公开课发在网站上,让顾迎清拿iPad给他,他来检查一下讲得怎么样。
顾迎清觉得如果父母还在,这样的碎片时光,足以熨平一切伤痛。
顾中敏已经到了多陪一天是一天的时候,曹宾那边问起情况顾迎清也没隐瞒。
曹宾听说顾迎清在永溪镇,就说趁她也在,来看一看顾老师。
顾迎清晚上回的城区里的家,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微信上问了句:曹叔叔,修复学院明年的研究生招生计划大概是怎么样的?
她有点紧张,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拍了下门,她捏着烟去门口猫眼看了眼,没看见人,重新将门反锁一次,才回了房间。
很快曹宾回复了,是语音消息:“你想考研了吗?修复学院今年已经扩招了,之前两年是20人,今年扩招到了25,明年我估计还是这个人数,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
曹宾现在是南江美院中国画学院的院长,算是师承顾中敏,连职称和在校职位也承了顾中敏。
他又说:“你本科的吴老师吴教授,现在就是卷轴画修复方向的研究生导师,咱们学校看重本校生源,你又有专业功底在,要是真想考肯定没问题。”
南江美院的修复学院开设时间不长,目前就三个方向:传统壁画、油画和卷轴画,校内也有对应的实验工作室。
曹宾不难猜到,顾迎清肯定是主攻卷轴画修复的。
第二天曹宾来养老院,一起推着顾中敏在养老院周边溜达聊天,说院里的事情。
又说起顾迎清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考中国画,难度会更低,院里喜欢她的导师多的是,还说将来考博,他还可以给她当博导。
顾中敏直接替顾迎清否了:“她十几岁就志在国画修复了,你说服不了她的,让她追求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曹宾笑了笑说:“都好,都好。”他停了下,又问:“那你要考研,你男朋友知道吗?工作上的事怎么安排?”
顾迎清一愣,她在德信艺术酒店开幕式之后只见过一次曹宾,但没说她和赵缙“分手”的事。
又是顾中敏替她答的:“她跟赵缙早都分手了,再说她考研想考就考,还得问男人的意见吗?”
曹宾倒像是没反应过来:“赵缙?”
说完愣了一瞬,才生硬一转,笑起来说:“哦,那你没有交新男友?”
第249章
你想我吗
顾迎清被问得打了个愣。
隔着条主干道,养老院对面就是一方荷塘,永溪镇这样的荷塘多不胜数,沿路的梧桐郁郁葱葱,遮阴挡阳,趁晌午前暑气还不算浓,三人沿着荷塘慢走。
马上七月,即将步入盛花期,绿叶碧波,其间坠着粉荷,实在养眼,走在周边还能隐约闻见荷叶的清香。
如果是下雨,这样的香气会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散发出类似一种大地新生的气味。
很难避免地,顾迎清想到了雨打荷叶的场景。
她盯着荷塘,自以为很镇定又大方地答了个:“有。”
顾迎清才说完,顾中敏那双浑浊、死气沉沉的眼瞬间透出一束光。
顾迎清后知后觉地脸红,难为情说:“等关系稳定了,我再带来给您瞧瞧。”
“别让我等太久。”顾中敏忽然有了力气似的,笑声听起来精神气十足,一时瞧起来红光满面。
这样的精神头持续到了中午饭,顾中敏饭量已经很小了,说咽不下,吃几口了说困了,要去睡午觉。
曹宾午饭后也走了,跟顾迎清提了一嘴,说:“迎清,你觉得给老师办个画展,怎么样?”
顾迎清问:“这个时候吗?”
现在谁还有心情呢?
顾迎清是听说过有学生为患癌的恩师办特殊展,但是那位画家尚有活头,而现在顾中敏三天两头要透析,其余时间已经不出门,没有精力再应付其他事。
这会儿筹办,等展览开幕,说不定已经是纪念展了,她觉得不吉利,此时筹展像是在催命,就等着人一走,就开始贩卖情怀。
曹宾说:“你别介意啊,是因为之前有校友问起我老师的近况,听说之后提出给老师办个展,就当是个留念,你爷爷好多画都还没展出过。”
顾迎清犹豫,“我问问爷爷吧,看他怎么想的。”
等顾中敏醒来时,顾迎清跟他说了办画展的事,顾中敏眉头一皱:“别折腾,等我死了,随便你们怎么弄。”
最近频繁有他的学生来探望,虽说是好心,但他应付多了只感觉累了烦了,像是无时无刻有人在提醒他:你就要死了。
连顾迎清多在他跟前晃悠几天,他都赶人走,说:“你没你自己的生活吗?天天围着我一个老头子也不闲无聊,不如去找你男朋友多增进感情。”
顾迎清腿上捧着一本年轻画家出的异兽主题的画册,画风瑰丽生动,她挺喜欢的,给顾中敏也买了本。
她低头翻着画册说:“男朋友看多了也会烦。”
顾中敏听得直笑:“你就不想他啊?”
没想到他问这么直白,顾迎清耳廓发烫,不说话,心里却在说,是挺想的。
这几天,跟爷爷奶奶说话走神的时候想,打车回家的路上会想,洗澡的时候会想,睡前也会想。
顾中敏看她害羞的样子,觉得既有趣又心酸,再开明、沉得住气的家长也会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撬走了自家辛苦养大的女孩子。
顾中敏假装不在意地问起:“你男朋友姓什么?”
“姓程。”顾迎清说。
“哪个g?”
“禾口王,叫程越生。”
“哪里人?”
“州港人。”
“那么远啊?”
顾迎清解释:“之前有十来年都在国外,现在在南江。”
“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照片?”
顾迎清存的照片都是他二十来岁的时候,想起来他们并没有合照,也没有他单独照片。
她憋了口气说:“没有,反正挺帅。”
顾中敏更好笑了:“瞧你这出息!只看模样可不成啊!”
“那也不能不看脸吧!”在后面偷听许久的奶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从门后走出来。
她拉了个板凳坐在顾迎清身边急急追问:“多大年纪,做什么的?家庭状况如何?是不是你上次回来,遮遮掩掩讲电话,还说是工作电话的那个人?”
这么多问题一股脑砸下来,顾迎清怕自己说多错多,她和程越生各有个孩子的事,要怎么说?
她说不出口。
只道:“哎呀,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金玉吟下午回来了,先回了趟三桥村,她俩和金城约好去吃烧烤。
金玉吟给她打电话,说马上到养老院外面了,顾迎清才有借口逃掉。
坐进后座,顾迎清笑着招呼了一声:“城哥。”
金玉吟笑点被戳中:“哈哈哈,g哥。”
顾迎清顿时转过弯,手从副驾和车门的缝隙间伸过去掐了她一把。
金城不明就里,还以为金玉吟嘲笑他,立马呛回去:“干嘛?不能叫哥?”
金玉吟笑而不语。
金城殷勤地递来零食,让顾迎清先垫垫肚子。
顾迎清没看清是什么,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回程越生微信。
他问她晚上吃什么。
她回:【和金玉吟还有金城去吃烧烤。】
她又问:【你晚上怎么安排?】
金玉吟扒开扶手箱,里面放着什么榛子夹心威化,芝士条,山药片,并不是金城会吃的。
再从后视镜里看顾迎清,人家嘴角带着盯着手机屏幕打字。
金玉吟真是不忍心泼冷水。
这边顾迎清看着程越生的回复:【有饭局。】
顾迎清盯着窗外,想起顾中敏问的那句话,脑子一热就发出去了。
她盯着对话框里那句“你想我吗”,手机忽然变成烫手山芋,她立马撤回,结果点成删除,她冲动之下又添了句:【我爷爷今天问我,想不想男朋友。】
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又撤回。
突然反应过来……完了。
顾迎清面红耳赤,心里极度不好意思,不自在,难为情,脚趾抓地,真是死了算了。
那一瞬间顾迎清心如死灰,盯着窗外的景色面无表情。
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手机比她更沉默,一直到了烧烤店坐下,也没回复。
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加上停车下车进店入座,也就十多分钟,她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