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刚才,她觉得自己可能走不出这个地方了。那杯酒,她不喝,他们不让她走。
她要是喝了,失去知觉,任人宰割,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只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占据了主导,她真的想,一点点把这玻璃,插进去,也让沈纾纭感受一下,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折磨。
旋即,她感觉手背上传来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随后她整只手都被男性骨指分明的大掌包裹。
顾迎清动作迟滞地抬头,男人的脸映入眼帘,她呆呆看着他,神情麻木,像认不出这人是谁。
耳边传来女人的惊叫:“程越生!快把她拉开!”
哦,是程越生。
顾迎清眼睛睁太久,干涩得发酸,又瞬地发潮,温热的水汽氤氲在眼眶中,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手冰冷,每寸肌肉都在紧绷发力。
程越生像是在暖化一块冰,让她的手逐渐回暖,放松,再从她手里拿抽走了酒瓶。
随后,他用了一寸巧劲,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顾迎清生出一种劫后余生庆幸,紧跟着腿也软,脑子更加昏沉,全靠他那只手的力撑着。
沈纾纭见危机解除,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却被程越生点了下肩膀,示意她保持距离。
他瞥她一眼,没有情绪,那瞬的眼神中只有警告和冷漠。
程越生再目光扫视周围,放下一句话:“这人是德信的,我带走了。”
他握住顾迎清的手臂,带着形如走肉的她离开。
沈纾纭被程越生那一眼的力道钉在原地,等他带着那女人出了门,她忽地拔腿追出去。
步子太大踩到裙摆,她直接提起裙子,气势汹汹。
沈纾纭交代人把包间门关上,以防有人出来听到谈话。
她上前拦在二人跟前,指着顾迎清,态度强硬:“把她留下!”
程越生凝视她,重复:“她德信的员工,是赵南川的遗孀,她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你猜赵家会不会趁机找沈家的麻烦?”
“你跟我打什么官腔?”都是借口罢了,许安融巴不得这个女人消失!
说话声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顾迎清的眼里只有女人气急败坏的身形,她眼皮耷拉着,唇角撩起个弧度,将虚软的身子往程越生的身上靠。
她歪着头打量沈纾纭。
沈纾纭好像更生气了,她怒极之下,又不得不放低姿态,“你不要管今天的事,把她留下,我就答应跟你结婚,我现在就答应!”
她话一出,程越生眼神骤然变得森寒犀利,脸上反倒笑起来。
“沈纾纭,为了抓住给你那毕生挚爱报仇泄愤的机会,你宁愿牺牲自己的婚姻,不带丝毫考虑,可真是情深义重、情根深种。”
沈纾纭被他眼神骇住,嗓子一窒,“我没有”三个字只来得及道出第一个字,便被打断。
“我的时间和感情不是让你拿来谈判的筹码。”程越生不再看她,拉了顾迎清走向电梯。
这话让沈纾纭感到无所适从,她觉得委屈极了,明明昨天才跟他谈好,他今天不但翻脸,还责怪起她来。
沈纾纭跟上去,“那你昨天答应我的算什么?”
他不答,沈纾纭失去理智,“你为什么偏向她?你以前不是这样,你是不是跟她搞在一起了?!”
程越生厉眸瞬间落在她身上。
沈纾纭顿时赶感觉身上压力一座山,她企图让他想起她的好,“程越生!今晚我可是特地为你找来的陆哥和南叔……”
“特地找来拖住我的?”程越生直接点破,“看来你们赵家的人脉,我是没机会享用了。”
电梯来了,程越生将身旁往他身上倒的醉鬼推进去。
沈纾纭站在电梯外,神情和肢体语言双双暴露了她的慌乱和不安,但她不肯认错服软,嘴硬道:“程越生你等着!”
电梯门缓缓关闭,顾迎清也站直了身子,将手臂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程越生淡淡斜睨她一眼,没表态。
电梯到一楼,顾迎清摇摇晃晃走出去,右拐。
一股力道将她往后拽,“走反了。”
顾迎清走回正道,沉默地拂开他的手。
这里面空间极大,路也复杂,顾迎清好几次自己走自己的,都走反,又被他扣着背,转向正确方向。
顾迎清不领情,去打他的手,跟他拉开距离。
她看见了出口,心中燃起执念,快步朝那里走去,生怕晚一秒,那门就会关上。
这里的灯照得她眼睛睁不开,她眯着眼睛,大门口的台阶有地毯,下面隐藏着一阶十来公分的小台阶。
她没察觉到,前脚刚踏出去,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跪下去。
程越生“啧”了一声,几步上前将人捞起,脸色不虞地叮嘱:“看路。”
“关你屁事。”顾迎清特平静地念了一句。
很小声,但程越生听到了,脸色一黑。
顾迎清甩开他,固执地偏偏倒倒往前走。
程越生在她身后皱眉喊:“走过了,车在这边。”
顾迎清充耳不闻,往下山的主干道方向走去。
第55章
咬(加更)
程越生跟上去,刚碰到她,她立刻反应激烈地退开,冲他压抑地吼:“你这会儿装什么好人!”
“刚才是谁带你出来的?”程越生眯缝着眼瞧她,“脱身了就翻脸不认人是不是?”
“翻脸不认人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吗?”顾迎清仰起脸,酒精染红她双颊和眼眸。
她定定看着他,那副异常冷静的神色,让程越生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喝醉。
“你早知道外面的动静,你什么都知道!你等到一切都发生,再出来做个和事佬……”
可她也明知道,说这些其实也是给他看笑话。
她以什么身份这样说他?她凭什么要求他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
就像程越生说的——
她什么身份啊?
顾迎清嗓子里窒息得难受,神智也被酒精冲击得乱成一团。
再看程越生,那人脸上似笑非笑,实则目光冷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顾迎清抬眼看周围,夜色和漆黑的山将她包围,她感觉自己要陷进深渊,难逃生天。
那些被人堵住出路的无助,不得不做选择的苦楚,还有今夜的一幕幕……
这些人用生来即有的权力和地位折辱她,穿金戴银地喝着酒看她作困兽表演。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贱命一条,就是今天死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也能抹掉她曾经活过的痕迹?
她眼里蕴满了眼泪,失神道:“赵南川又不是我想认识的,孩子也不是我想生的,他们争家产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把我拉进这些与我无关的纷争中,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步步紧逼,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我……”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程越生,似乎希望他给她一个答案。
深夜,院子里亮满了灯,光线被夜色吸收了一半,剩下的光晕透过树叶,洋洋洒洒落在她脸上,将她水润的眼照得如星般明亮。
她喃喃:“我恨不得杀了你们所有人……”
顾迎清眨了下眼,含在眸子里的水散成珠,刷过睫毛。
程越生一面审视着她破碎的情绪,一面低声地问:“我也在’所有人‘里?”
他的眼神似网,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顾迎清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心力点头,“第一个杀赵缙,第二个就是你,第三个是你的心上人,送你们双宿双栖。”
程越生轻哼了声:“狼心狗肺。”
他拉着人,塞进副驾驶。
车往山下开,顾迎清胃里难受心里荒凉,酒精使她头疼欲裂思绪混乱,又无法让她彻底晕死过去。
她靠着车座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手机响起来,金玉吟给她打来电话,接通后她急得快哭了:“迎请,你怎么样?”
“我没事,已经在下山了。”顾迎清嗓子哑得不行,虚浮无力。
“我报了警,可是警方进不来,找负责人问了会儿话就走了。”
顾迎清早晓得是这个结果,无力道:“没事,反正都解决了,你的伤有没有事?”
“没事,小伤,我等下就去处理。”金玉吟心落下来,声音明显无力了许多。
互相道了几句现状,让对方放心,随后挂了电话。
车速不慢,顾迎清她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树和丛,还有前方她胃炎发作时的步道。
顾迎清脑海里被塞进了太多东西,杂糅成一团,这一刻,有个念头开始蠢蠢欲动,逐渐叫嚣,声音盖过了那些恐惧,怨恨和无助。
顾迎清紧紧捏着手机,问:“你在这里有留宿的地方吗?”
程越生换了台车,引擎声音小,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轮胎轧地的细微声,开口之后,才感到这问题有多突兀。
程越生会意,沉默了片刻,嗓音如常:“车在这里容易被人认出来,你敢吗?”
“……不敢。”
顾迎清尚存一丝理智,想到还在山顶的那些人,万一下山时路过某栋院子,认出他的车来怎么办?
又都是看见她跟程越生一起离开的。
这一话题似走进了死胡同,没人再说话。
下山后,车子驶入平地,没多久便开上了街道。
顾迎清没有报家里住址,也许他还记得,也许他根本不会开去那里。
夜已深,郊区白日繁华的旧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澄黄的灯,斑驳的影。
慢慢,车子偏离去往她家的方向,最终开去了离郊区最近的一家高档酒店。
开房,等电梯。
他刷卡进房,将卡放进卡槽的功夫,顾迎清踮着脚从后抱住了他。
他的肩背宽厚而有力,顾迎清将脸贴上去,男性的体温和力量给她了安全感,又将她拖入危险的沼泽里。
程越生一言不发,将她拉到身前,揉进怀里。
顾迎清思维跟着他的手在走。
他身上烟味还未散去,顾迎清仰头去吻他下颌脖颈,依稀间,男性荷尔蒙与烟草混杂的气味闯入呼吸,又随着他的霸道强势的吻,一起压进她心头。
她感觉自己心里,脑子里,都被灌满了既潮又热的水,循环冲刷着,击溃她的理智。
迷迷惘惘,惝惝恍恍。
“我要洗澡……”顾迎清不知是如何发出这种不堪入耳的声音的。
……
也许是因为喝过酒,又也许是她刻意关闭了道德廉耻的开关,顾迎清觉得宛如飘至半空,连身体都变得轻盈许多。
失神中被他反扣住下巴,“还走神?”
他声音低哑性感,跟寻日里判若两人。
顾迎清只知道摇头,小脸紧皱,张着嘴去咬他的手。
第56章
药
程越生在浴室洗澡,顾迎清躺着,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汗流了又干,背上凉飕飕的,酒醒了大半,人也清醒了。
一时纵欢,纵然能刺激多巴胺,短暂地掩盖痛苦,可痛苦并不会消失。
欢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和几欲将她吞噬的悔恨和不堪。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像走在雾里,被蒙蔽了理智,看不清真相。
落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日程提醒。
她迟缓地动着脑,顿时想到了什么。
现实如一盆冷水浇兜头而下,灭了仅剩的火,提醒着她今晚的选择有多荒唐。
程越生洗完澡出来,外面寂静空荡。
他神清气爽,眉眼中透着餍足后的慵懒舒展,一面擦着身上水渍,一面扫了眼整间房。
除了空气中还未消散的暧昧,找到不一丝那女人存在的痕迹。
…
程越生早上到公司,正好遇见许安融,一起乘电梯上楼。
电梯里就他们二人,许安融看着红光满面。
她问程越生:“听说昨晚你也在饮泉路1号?”
“对。”
许安融不悦地问:“最后是你出面帮的她?”
程越生面不改色:“毕竟是公司的人,真在那儿出了事,被她朋友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德信的声誉。”
许安融既然知道昨晚的事,那么想必早已了解到来龙去脉。
所以,对方先拿住金玉吟把顾迎清引过去,那金玉吟又脱身先下了山,她定然也是知悉的。
她虽然知道其中利害,却也是难掩遗憾地叹息道:“如果你没插手,让她交代在那儿,其实我也轻松一些,至少能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
顾迎清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不过既然能拿拉拢她对付赵缙,暂时用一用也无妨。
程越生单手插袋,看着电梯屏上变化的数字,没接话。
上了顶层,路过总经办的时候,许安融叫了声梁倩,“叫顾迎清上楼来。”
说完便快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梁倩追过来,“许总,顾迎清今天请假了。”
许安融驻足,“为什么请假?”
程越生脚步没停,只回头看了眼那二人。
梁倩说:“病了,在医院输液呢。”
许安融挥挥手,“行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