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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挑明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话语权,他只能低低问一声,“宋大人能否放了我父亲?他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遭不了这个罪。”

    宋惜惜道:“齐尚书,实不相瞒,这一次是皇上下旨让京卫连同巡防营一同去扫荡的,在场人员顶多只关押他们两天,因为目的不在他们,而是在南风馆里的沙国探子,齐尚书还不知道吧,这几间南风馆里藏着十几个沙国的探子,而这些人全部都是谢蕴带入京城藏在南风馆的,你父亲也曾叫过他们陪伴。”

    齐尚书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果是这样,这件事情就完全不是有伤风俗这么简单了。

    父亲怎会如此糊涂?

    他准备得再充分,被宋惜惜的直来直去弄得毫无章法了,他端起茶一口饮尽,放下杯子的时候,手也在微颤。

    “宋大人,也就是说,皇上也知道我父亲去南风馆了?”

    “不知道,他不想知道名单,但下了旨意不管抓了谁,只要在现场的,都一并送大牢里关押两天。”

    齐尚书眼底升起了一丝希望,“那能否单独关押?”

    “京卫府没有单独关押的地方,齐尚书,现在问题在于,皇上原先是不想知道名单,但我明日入宫禀报,他到时候要不要知道,我说不准了。”

    “还有,”宋惜惜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真像他爹啊,“关押两日之后,除探子之外全部人都会放出去,南风馆没查之前,没什么人知道,可一下子查封了所有的南风馆还从里头揪出了沙国探子,这件事情很大,什么猜测都会有,齐帝师不是去一次两次,他是隔些天便去一次的,这么多年下来,总会有人认出他来,我觉得,这才是齐家需要担心的,也是齐家名声最大的危机。”

    宋惜惜心底默默说了句,至少比你养外室要大。

    齐尚书焉能不知?哪怕父亲是养几个小妾,也可以对外说是他著书立说,需要几个有才学的女子红袖添香。

    可现在,怎么说?说什么都没用,怎么说都圆不过去。

    “王妃,还求指点一条明路。”齐尚书哭丧着脸,这会儿也不叫宋大人了,尊一声王妃,如此便低她一等,才是求人的态度。

    宋惜惜摇头,“我没什么可指点齐大人的,但如果我是齐大人,会先去了解到底南风馆里有多少人知道齐帝师的身份,如果知道的人多,那么建议明日一早入宫请罪,因为知道的人多,流言蜚语就会满天飞,皇上迟早会知道,没有人比皇上更有办法,也没有人比皇上更重视先帝的面子。”

    “至于他在这里两天,我都不会允许有人掀开他头上的桌布,不会让人看见他。”

    齐尚书看了她一眼,看得出她是真心给出的解决办法。

    自己脑子混乱,一时也没有想到,一路来的时候只想着如何跟宋惜惜谈判,好让父亲离开大牢。

    他沉默片刻,艰涩地问道:“王妃为我齐家出谋献策,护着我父亲,是想得到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只要不违背良心和国法,我会竭尽所能。”

    第1234章

    辰辰和馒头来了

    宋惜惜把杯子捧在双手,暖和暖和,“齐尚书觉得你能给我什么,而我自己是无法争取到的?”

    齐尚书一怔,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宋惜惜笑了笑,“齐尚书回吧,今晚我亲自守在这里。”

    齐尚书冷得脑子有些打结,“那王妃不妨直说,要什么?”

    宋惜惜没好气地道:“什么都不要,为着先帝的面子罢了,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利益往来,对了,京卫府不供应伙食,你差人送饭菜来,或者留下银子我们会统一找人去买饭。”

    齐尚书疑惑地站起身,还是不明白,她会这样无条件地帮忙齐家?齐家与她虽说不是深仇大恨,却也睚眦不断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好心?

    至于说是为着先帝的面子,他不认为一介女流会关注到这个。

    “宋大人,如果有适合的人选举荐入朝,六品以下……”

    “齐尚书,不送了。”宋惜惜迅速打断他的话。

    齐尚书沉默了一会儿,实在也是琢磨不透宋惜惜的意思,摸了全身才发现没带银子,说了一句回去准备膳食便告辞。

    齐尚书走后,沈万紫跑着过来,激动地道:“我先回去了,刚才王府派人来传话,说辰辰和馒头傍晚的时候就到了,你今晚要守在这里,那我先回去。”

    宋惜惜猛地站起来,眼底顿时放了光芒,“真的?那我……唉,行,你先回去,我明日入宫禀报过皇上之后,马上就回府,你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自从那一次战后回京,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了,宋惜惜可想他们了。

    沈万紫像风一样跑了,啊啊啊激动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京卫府。

    今晚确实冷,宋惜惜叫人给大牢那边送了几盘炭火,自然也不是什么上好的炭,点燃之后会冒烟,但好过没有。

    宋惜惜亲自巡视过一次,看到齐帝师和梁琦蜷缩在角落里,梁琦是护着齐帝师,不许有人靠近。

    他眼神很凶,但在接触到宋惜惜的视线时,下意识地低头,用身子遮挡着齐帝师。

    齐帝师依旧是罩着头脸的,看不出表情,只是从身体的僵硬可以看出,他其实也很紧张。

    整个大牢因为宋惜惜的到来而鸦雀无声,在她进来之前,还有人不断地问京卫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把他们放出去,现在真正能做决定的人来了,他们倒不敢问了。

    宋惜惜扫了一眼之后,道;“京卫府没办法供应伙食给你们,你们可以叫家人送饭或者送汤水来,还有,需要如厕的举手,会有人带你们出去外头,不要在这里乱撒乱拉。”

    她说完,便有巡防营的人上前问,“谁家要带饭的,来我这报一下家门,我们会派人上门通知,如果不想知会家里的,可以交银子,暂定是一日两顿,总共交四顿饭的银子。”

    “我,要交多少?”有一名世家子弟站出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蒙着脸,露出的一双眼睛也能看出骄矜来,“够了没?不够还有。”

    他大概觉得京卫府在敛财,这一锭银子足足十两,四顿饭赚死他们了。

    他说完不够还有的同时,又甩出了一张银票,足足一百两。

    宋惜惜瞧了他一眼,好,认不出来是谁,回头叫毕铭查查,这样的纨绔,迟早是要把家里给败光的。

    “四顿饭,简单的伙食,二十五文一顿,四顿饭,总共交一百文。”巡防营卫把银子银票都给他塞了回去,一副嫌弃的眼神。

    这话一出,大家都四顾茫然,一百文?谁身上会带铜板啊?

    第1235章

    单独安置了

    宋惜惜叫巡防营拿了那十两银子,道:“明日先买饭,等出去之后,他们私下把铜板凑回去给他便行。”

    宋惜惜说这番话,其实就是等于安抚他们,在这里不会关太久,不要闹,不要吵,安安稳稳度过这两日便好。

    同时这句话也是说给齐帝师听的,让他别抖了。

    大半夜的时候,宋惜惜又去了巡视了一次。

    这一次发现齐帝师更抖了,那梁琦走过来低声说:“能否给一张被子?我家黄老爷受不了冷,他身体不好。”

    宋惜惜发现齐帝师蜷缩成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是几乎僵硬的姿势,而他自己又躲在角落里,恰好角落又有一个孔子透风,怪不得会冷成这样。

    怕是做不到一视同仁了,今晚才第一晚,如果冻死了,也不好交代。

    宋惜惜下令,“来人,把他带出去单独关押,给他一张棉被,免得冻死在这里。”

    梁琦跪下,感激涕零,“多谢大人。”

    齐帝师已经无法站立,只能任由梁琦背着出去。

    一众人看着,虽觉得不公,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从背影看,那是个老头,如果不送走真死在这里了,那就要和死人共处一个大牢,太晦气。

    京卫府很大,厨房连接食堂,往前七八丈是练武场,中间一栋建筑是大家议事的,前院则一个正堂,当然,还有间隔出来的一个侧厅。

    侧厅是平时宋惜惜用的,相对来说是比较小一些,一盘炭火就够了,所以最实惠的便是把他安置在侧厅。

    宋惜惜带他进去之后,指着椅子,“椅子随便坐,贵妃榻不能睡,那是我平日里午休的。”

    梁琦求道;“我家老爷身子骨弱,坐一个晚上怕是受不了,这贵妃榻先借给我们老爷睡了,过两日再买一张新的还给您,您看可以吗?”

    “不可以的,让他来这里已经是破例了。”宋惜惜道。

    “我家老爷年事已高,您就当是敬老。”梁琦说。

    宋惜惜看了一眼还蒙着头脸的齐帝师,淡淡地道:“年事已高就不该去那种地方了,既然去了,我觉得就还是有心有力的,就这么将就吧,我会叫人给你们生炭。”

    梁琦见她不答应,也没法子,只能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让齐帝师躺下。

    齐帝师养尊处优多年,躺在又硬又冷的椅子上怎么受得了,但嘴里也没法子发出抱怨来,他还是在掩耳盗铃,仿佛只要不出声,不露脸,就没人知道他是谁。

    梁琦哀求说给两张被子,说老爷身子骨脆,睡不得冷板凳,宋惜惜干脆也就撕破脸了,道:“来人,去一趟尚书府,叫他们送两张被子过来。”

    这话一出,齐帝师整个人颤抖得不能自已,哪怕最后的遮羞布还在头脸上,但他仿佛已经赤一条条地暴露人前了。

    那一瞬间,他不觉得冷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烧得老脸滚烫,他几乎羞死过去。

    于是乎,齐尚书又亲自来了一趟,这一次是带着吃食和被褥衣裳。

    带衣裳,是因为他回去之后发现老爷子有一个衣橱是上锁的,叫人破开了锁之后发现里头的衣裳简直不堪入目,全部都是花花绿绿,还有粉色杏黄色的,他估摸着老爷子是穿着这样的衣裳去南风馆的。

    所以,他把衣裳带过来给齐帝师换上。

    宋惜惜看到亲自抱着衣裳被褥的齐尚书,转了头去,只当看不见好了。

    齐尚书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哪怕是他自己被发现养了外室,只要板着脸一切都能挺过去。

    但这一次,他恨不得是挖地三尺,把自己和父亲都埋了。

    第1236章

    你不懂为父

    宋惜惜先走出去,随即梁琦退出去了,还顺手把门给关上。

    侧厅里就父子二人,沉默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齐尚书上前去,想帮他把桌布拿走,但齐帝师双手执着桌布,不肯让他拿掉。

    齐尚书只得放下被褥和衣裳,转了身去,“您先换了衣裳,儿子转身不看。”

    好一会儿,才听得瑟瑟的声音响起。

    齐尚书心头很酸,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涌上心头,鼻子跟着也酸涩起来,泪水凝在眼底,不知道是委屈,生气,还是难以接受。

    父亲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有威严,正确说来,是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冷肃威严的人,权威不容挑衅,一句话可以让整个文坛震一震。

    现在这般,若传了出去,不止震一震,简直是地龙翻身了。

    良久,他问了句,“换好了吗?”

    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声音了。

    他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去,只见他躺在拼起来的椅子上,裹着严严实实的棉被,头脸都在棉被里了。

    至于他方才穿的那身衣裳好好地被叠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叠得这样好啊!

    往日父亲更衣有几个人伺候,如今他一个人利索地换好衣裳,还叠得这般精致整齐。

    而这一身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忍了好一会儿的泪水,终于是滑落了。

    他不解,满腹不解,颤声问道:“为什么?”

    齐帝师在被褥底下,双手紧握,指甲都印入了皮肉。

    从他进来,就没有唤过一声父亲。

    他心里想什么,当父亲的哪里能不清楚?他是嫌丢人了。

    齐尚书坐了下来,没有离开,离开这里,他出去就要面对宋惜惜。

    他如今连任何人都面对不了,也不想面对。

    他已经叫了管事去找广陵侯,问问到底有多少人知晓父亲去南风馆的事,在没有答案之前,他哪里都不去。

    如今他不管是走到哪里,哪怕是一个人躲在书房,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良久,他声音干哑地问了句,“为什么啊?”

    他已是带着哭腔,方才落过泪,鼻子是堵堵的。

    被褥下,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您若是连我都面对不了,您怎么面对其他人?”他声音里带着哀求,“起码让我知道为什么,事情闹出去之后,我也好解释啊。”

    解释是不可能解释了,只是想办法编一个合理些的借口。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大概也是被被褥裹住不透气,齐帝师终于掀开了被子,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齐尚书一眼看过去,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愣是捂住胸口急急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

    齐帝师就这样躺着,木然地说:“你瞧不起为父,不怪你,为父也不能原谅自己,但为父一辈子不曾放纵过自己,如今半截腿入土,齐家也羽翼丰茂,为父放纵几回,没对不住任何人。”

    他这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说服自己,否则,怎么可能顶着这样的妆容去南风馆。

    齐尚书在惊吓过后,反而是放了心的,这模样,再加上桌子上叠着的那套衣裳,大概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至于宋惜惜能认出来,是她素来眼睛锐利,加上父亲说过除夕夜曾面对面教训过她。

    “许多事,身不由己,为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齐帝师闭上眼睛,面容是瞧不出神色的,“真有错,也是造化弄人。”

    “儿子不知道怎么去分对错。”齐尚书心头很复杂,说话不免有些违心,“儿子知道您的苦,当年支撑起齐家不容易,但儿子不理解的是,齐家如今为文官之首,一言一行理当……是,儿子没资格说您,儿子也养过外室,但儿子想这应该不是一样的。”

    齐帝师嘲弄一笑,“你不懂,你回去吧。”

    第1237章

    有很多人是为了寻求刺激吧

    齐尚书最终还是走了出去,路过正厅,看到宋惜惜坐在里头烤火。

    他不想面对宋惜惜,但不知道为什么双脚不听使唤,迈了进去。

    他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宋惜惜不在这里守着,那他会强行带走父亲,即便会得罪陛下,他也不能让父亲在这丢人现眼。

    “这么晚了,齐尚书还不回府?”宋惜惜问道。

    齐尚书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没有一点精神气。

    他从没试过这么怕,怕踏出这扇门之后要面对的事情。

    他想起今晚第一次过来,心里是做了谈判的准备,谁知道她根本也没打算从中获利。

    他身居吏部,掌着官员命脉,看了许多人为了权势机关算尽,甚至于是丑态百出。

    但她竟然不想趁机扶植几个人,她总不会是个傻子,不知道皇上对北冥王的忌惮,朝中有自己的人,一旦发生什么事,起码有个人替他们求情说话。

    思绪纷乱,可父亲那涂抹了脂粉惨白的脸以及那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花衣裳还是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把他折磨得快疯掉了。

    “宋大人今晚就守在这里?”他没话找话地说。

    “嗯,不走。”宋惜惜道。

    “但王妃可以回去的。”齐尚书眼神有些躲闪,不怎么敢看她。

    宋惜惜瞧了他一眼,“我走了,有人若仗势非要带走了谁,京卫是不敢阻止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要说官大好几级呢。

    齐尚书双肩塌下,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打算。

    “不止齐尚书,外头也有人虎视眈眈呢。”宋惜惜嘲讽一笑,“谁家都不想闹了笑话,想着把人从京卫府里带出去,可下官奉的是圣旨,除非皇上下令,否则这些人我都不会放,齐帝师那边,我也是念他年迈体弱,加上大牢确实透风寒冷,这才把侧厅让给他的。”

    心思被识穿,他有片刻的尴尬。

    半晌,齐尚书低低地道:“多谢宋大人了,如果宋大人嫌脏,过两日等他出去之后,本官命人把桌椅全换掉。”

    脏?

    宋惜惜眼底有些讶异,“倒不必换,不至于,倒是齐大人这会儿是否应该去问问,有多少人知道令尊的身份呢?”

    宋惜惜无疑是在下逐客令了,熬大夜,实在是不想和他单独探讨一些不适合的话题。

    而且,大概他见过齐帝师的模样,会生出想带他离开的心思,她实在疲于周旋。

    齐尚书怎么会听不出逐客令?但他就是不想挪动身子,不想走。

    他干脆把话说明白了,“宋大人,本官把他带走,有什么罪责,本官自会向皇上请罪,不会连累宋大人的。”

    “你带走,他带走,全部都带走,我这差事就办砸了。”宋惜惜眉目都不抬,断然拒绝。

    “本官说了,一力承担。”

    “你说承担便承担?你说的不算,皇上说的才算,齐大人不会不知道奉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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