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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但她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

    全身血液顿时冲向她的脑袋,她艰难地呼吸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平西伯夫人会问她要银子买药。

    亲家一场,且是买药的,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好不容易,她才压住那份羞辱感,给一旁的孙妈妈打了眼色,有些话她矜着长辈身份,自是不会说的。

    孙妈妈只得硬起头皮问道:“夫人能否先出银子?回头再还你。”

    姬氏道:“我匆忙出门,身上怎会带这么多银子?”

    孙妈妈声音细弱蚊蝇,“夫人可以回去拿了再买啊。”

    姬氏笑了起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还得跑一趟府里,直接你们给我不就行了吗?反正到时候也是要还我的,总不可能你们偌大的将军府,两千两都拿不出来吧?”

    战老夫人脸色涨紫,姬氏分明是在羞辱她。

    孙妈妈讪笑,“怎么会?只是账房刚好没在,所以……所以一时没能支取银钱。”

    姬氏起身,淡淡地道:“那你们派人去找他回来,我先去看一下清如,你们拿好银子送到文熙居,我再替你们跑个腿吧,横竖也是跑个腿的事,一场姻亲我没有理由不帮忙的。”

    姬氏说完,行了个万福便出去了。

    出了院子,她唇角挂了冷冷的笑,真是想瞎了心了,竟然还敢叫她拿银子买药。

    王清如这几日养着身子,整个人都静下来了。

    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她想起自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心里就发寒。

    在这之前,她对闵氏的死都持有一种可笑可怜的态度,觉得闵氏不至于,做人如此脆弱,扛不起一点事,那活着也是没用的。

    但是她自己差点就死了,知道了死亡如此之恐怖,可闵氏那样胆小的人却宁可死,跳河不成就自缢也要求死,可见她心里是真绝望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如此的决绝。

    她心里开始有些难受,为闵氏。

    也有了一些愧疚,她一开始觉得闵氏的死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嫂嫂骂了她,说闵氏自尽,她有很大责任。

    她一开始不甘心,但嫂嫂一桩一件拿出来跟她说,在嫂嫂的形容下,她看到了一个面目可憎尖酸刻薄又自私的女人,那个人就是她。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是平西伯府的三姑娘,从小到大没有吃过半点苦,说是人间富贵花不为过,但为什么嫁入将军府之后,她把银钱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看到嫂嫂进来,她擦去眼泪,虽然知道嫂嫂不待见她,也忍不住哽咽地道:“嫂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她,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跟她作对的。”

    姬氏坐了下来,一开始没说话,但见她一直擦拭泪水,才淡淡地道:“你不是故意要害死她,但你是故意跟她作对,闵氏没钱,你看不惯她的寒酸小气做派,你想用剥夺银钱的方式来羞辱她,想看到她因银钱窘迫寒酸的样子,来彰显你的雍容贵气,你比不过宋惜惜,甚至比不过李婧,所以你来跟闵氏比,你赢了,她死了……”

    姬氏停顿了下,虽然知道接下来这句话很残忍,但是她也要说,希望对她是当头棒喝,“但她死了,你的孩子也没了,你想没想过如果她没死,那么她可以去买丹雪丸,顶多是要凑一笔银钱而已,药王堂是认她的。”

    王清如手肘捂住了眼睛,哭着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死的,真的没想到。”

    姬氏看着她哭,“当你故意对一个人施加恶意的时候,就要想到因你的恶意会造成的最严重后果。”

    第861章

    王爷自己找骂

    王清如以前都会推卸责任,即便酿成多大的祸事,她都要把自己摘出去,把自己说得多无奈或者多无辜。

    但这一次,她没有反驳姬氏的话,只是擦拭着不断掉落的泪水。

    姬氏看着她,也叹了口气,这个将军府里,战北卿已经废了,没了官身,也没了娘子,终日把自己关在屋中。

    战北森是个不成器的,练武不成,读书也不成,指望不上他。

    二房说了不管,就真的不管了,甚至命人开始筑起围墙,要把将军府一分为二。

    也只有战北望了,他在特训之余,还要回来照顾王清如,一个男人掌家,盘了账目之后才知道,将军府是真的穷得叮当作响。

    两个时辰之后,两千两送到了姬氏的面前,孙妈妈亲自送来的,她步履仓促,气喘吁吁,显然是刚从府外回来。

    姬氏从红儿嘴里知道了很多事情,闵氏曾经叫老夫人典当自己的首饰,但老夫人不同意,还因此责打了闵氏,现在为了她自己的病,为了自己吃药,她终于乖乖拿出去典当了。

    姬氏自然会跑一趟,但其实她知道这一趟是白跑的,所以她带上孙妈妈,让孙妈妈带着帷帽一同去做个见证。

    去到药王堂,她提出要买丹雪丸,也自报了身份,因是新客,大夫过来问道:“不知道府上哪位得了心疾?服用丹雪丸需要丹大夫亲自诊脉开药,平西伯夫人稍等片刻,我去请丹大夫随你一同去平西伯府。”

    姬氏道:“哦,这么麻烦吗?诊过脉象如果不是心疾就不能买丹雪丸吗?”

    “没错,丹雪丸供应有限,要确保给到真正有需要的人。”坐堂大夫说。

    姬氏点点头,“行,我明日再安排。”

    她道谢之后带着孙妈妈出了药王堂。

    之前的那位伙计追了出来,喊住了姬氏,道:“平西伯夫人,小人知道您是想替将军府那位老夫人买,将军府是可以买的,但是我们只认大夫人。”

    他装作不知道大夫人已经自缢了,道:“如果将军府要买的话,请大夫人来吧。”

    孙妈妈手一抖,泪水簌簌落下,沉沉地叹了口气。

    “多谢!”姬氏转身上了马车,孙妈妈也迈着沉重的步伐,踩上了踏脚板,上了马车。

    孙妈妈回去如实转告了药王堂的意思,想买药除非大夫人亲自去,否则的话便要找一位需要服用丹雪丸的心疾患者。

    京城里需要服用丹雪丸的人是有的,但是,他们不会愿意帮一个刻薄儿媳至死的恶毒婆婆。

    谁沾边,谁跟着被骂。

    现在将军府还被骂着呢,还骂得很凶,即便是北冥王提出开个绣工场收留那些被弃出门的妇人,也没有转移百姓的怒火。

    骂北冥王的,多半是男人。

    但将军府和战老夫人,简直就是全民出动去骂,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骂北冥王的人,偶尔还会讨论讨论,骂将军府和老夫人,那是纯纯的骂,纯纯的诅咒。

    尤其在得知战老夫人需要丹雪丸,而药王堂只认闵氏的时候,他们简直一口一个报应,下人听到了也不敢回去禀报,怕老夫人激愤过度,就这么去了。

    战老夫人听了孙妈妈的禀报,许久都没说话。

    不知道她这一刻是否有后悔,姬氏觉得有,因为像她这样的人,只有危及到自己的性命,才会知道后悔两个字。

    可惜,后悔是最没用的,因为通常都无法挽回。

    姬氏说是留在将军府帮衬一下,但除了王清如这边,其他的她就是冷冷旁观。

    她不是什么善心人,只求做事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她求到宋惜惜面前确实可以买到丹雪丸,但她如果这样做了,闵氏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她的。

    第862章

    李大人你是不是男人

    战北望大刀阔斧,准备发卖好些下人。

    将军府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大哥丢了官,二房分出去了,他自己什么时候官复原职还不定,没有进账的情况下只能节流。

    一般贵勋人家是不会发卖下人的,府里头多少有些腌臜事见不得人,下人发卖出去,遇到好人家另说,遇到不好的人家,肯定心怀怨恨把那点腌臜事全部给说出去。

    所以,勋贵人家是最忌讳这样的。

    可将军府现在还有什么事是不被人知的呢?战北望不在乎了,最恶毒的诅咒每日都在百姓口头挂着,他还有什么在乎的?

    不当家,不知米贵,战北望这一刻真正理解闵氏,成为了闵氏。

    现在他对王清如的感情十分复杂,既心疼她没了孩子,也恼怒她跟大嫂的争执。

    他想问问那个落胎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揭伤疤怕她更难受,便按下不问。

    老夫人的病情越发严重,大夫说,熬到过年是不可能的,就看什么时候了。

    战北望派人去请战少欢回来看一看母亲,但是战少欢没回来,闵氏走的时候她也没回,嫌晦气,加上现在外边的人都在骂将军府,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赶这趟浑水。

    战老夫人身边如今除了一个孙妈妈之外,几乎是众叛亲离,死亡和绝望像一个紧箍咒,把她的心牢牢地锁在了对死亡的恐慌之中。

    冬至那日,也没有阖家团圆用膳,她已经在病床上起不来了,她拉着孙妈妈的手,哭着道:“你去北冥王府请宋惜惜来,我有话跟她说。”

    孙妈妈叹气,“老夫人,王妃不会来的。”

    “你告诉她,我错了……”老夫人双眼发直,瘦得凹陷下去的脸,更显得刻薄,“我错了。”

    孙妈妈坐在床边抹泪,“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呢?夫人以前在的时候,您金娇玉贵,要什么有什么,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丹神医都亲自登门,本来那时候发病就严重,若不是夫人请来丹神医,您早就没了。”

    “告诉她……我错了,我向她认错,让她找……”她用力地吸气,“找丹神医来。”

    孙妈妈看着她,纵然陪伴了大半辈子,这一刻依旧是失望到透心凉。

    还以为是她真的知道错了,原来是知晓只有宋惜惜能救她的命了。

    孙妈妈轻声道:“老奴不会去的。”

    战老夫人瞪大眼睛,“你……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你好歹毒!”

    她喘着气,发出呻声,感觉到自己油尽灯枯,她在等死,但是没有一个靠谱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至于宋惜惜和谢如墨,应对外头的骂声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就让他们先骂,先出口气。

    第二次早朝没通过。

    第三次早朝,这一次骂他的人更多了,估计朝臣们私下也有来往,说过此事,联合起来去应对他。

    谢如墨这一次只说了句,“也只有虐待夫人,刻薄妻子的夫婿,会反对本王这个提议,不知道在座诸位是否是那样的人?”

    沉寂了片刻,反驳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样看待问题,何等浅薄?这是有违三纲五常的,王爷如此狂肆,实是不把老祖宗的教诲放在心上。”

    谢如墨冷冷地道:“避重就轻,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女子出嫁从夫,以被休为耻,若被休不成为耻辱反而有人收留,只怕她们多生念头,败坏门风,长此以往必定天下大乱。”

    李德槐这一次终于站出来问了句,“但是被休弃的女子也有被娘家接纳的啊,怎么被收留就不行?”

    当即就有人反驳了,“怎么一样?即便被收留回娘家,也是遭娘家嫌弃,日子不好过的,所以她们才会权衡利弊。”

    “李尚书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第863章

    问宋惜惜的意思

    接口好像崩溃了,无法获取正文。

    第864章

    万金山成行了

    宋惜惜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全殿的人都能听到:“或许大家觉得闵氏的死,无足轻重,但如果她是你们的姐妹女儿或者亲人呢?会不会能感同身受一些?毕竟在殿诸位也都是读过圣贤书,最是怜老惜弱,很多妇人被休,多因恶疾或无子,她们本来无罪啊。”

    她再黯然地叹了口气,“女子的命,也是命啊,莫非世道要对她们赶尽杀绝吗?”

    很多人心里头呸了一声,是你姐妹女儿亲人呢。

    但一句都是读过圣贤书,最是怜老惜弱,给他们上了道德枷锁,这还怎么反驳?这反驳就显得他们很不通情达理,要对女子赶尽杀绝了。

    这些话如果是男人说出来,那还好反驳一些。

    可这句话是女人说出来的,全殿就她一个女人,皇上让她发表意见,她说了这一番话,充满了悲悯也共情了女人,他们怎么反驳?反驳不就是欺负她吗?

    这么多官员欺负人家一个女官,要不要脸了?又不是她自己叭叭出来一通说的,是皇上叫她发表意见的。

    一时,大殿上寂静无声,脸上纵有不服之色,也没有跟宋惜惜分辨的了。

    肃清帝见此,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此事也不宜再拖,实在刨除一切他认为也是有必要的,大燕国已有先例,他商国怎能落后?

    “既然没有人反对了,那么就先试着办吧,朝廷虽然不出资,但绣工场要接受官府监督,不得贩卖或者刻薄妇人,她们所赚取的银子,也归她们自己所有,如果让朕知道北冥王府是想用这些妇人谋取私利,为你们赚取金钱,朕第一个不放过。”

    谢如墨单膝跪地,“皇上仁德,臣谢主隆恩。”

    终于成功了,宋惜惜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为免被人发现急忙低下了头。

    开心之余,她也有些难过,如果早一点能有绣工场,闵素珍不会死的。

    李德槐大声道:“皇上英明仁德,臣敬佩万分,女子本弱,我们作为男儿汉的该保护她们才是,如果她们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不容许她们有一条活路,我们与那吃人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既大义凛然,又哄了皇上高兴。

    谢如墨暗暗给他一个大拇指,李夫人到底教得好,贤夫啊。

    肃清帝也难得地笑了笑,“退朝!”

    谢如墨和宋惜惜两人一同走出去,大拇指一碰,相视一笑。

    他们一个要回大理寺,一个要当值,便交给于先生负责跑官府流程,晚上大家再坐在一起商讨细节。

    现在百姓还是有抵触的情绪,所以还要找各处说书先生,或者是学子发一些言论,绣工场的存在,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那都是收被弃妇人的,除非他们打算休妻。

    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谢如墨觉得也该庆祝庆祝了。

    不是跟大家一起庆祝,他只是想跟惜惜两个人庆祝。

    明天难得的休沐,又临年关,他打算带她去望京楼吃顿好的,再去万金山看看风景,他早就想带她去了。

    宋惜惜听了他的安排,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你确定要去万金山?”

    谢如墨眉飞色舞,“肯定要去,那地方可漂亮了,方十一郎说,那个地方不去,后悔一辈子。”

    “好吧。”宋惜惜点点头,看着不曾在山上过过冬天的师弟,难得他这么雀跃,最近又确实沉重的很,去更沉重的地方看看吧。

    第865章

    一定有好风景

    翌日,小夫妻出门了,谢如墨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沈万紫要不要一同去。

    沈万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昨晚他自己就说了,今日要跟惜惜单独出去玩的,不带任何人,连张大壮都不带,现在问她去不去是不是有点装了呢?

    不过,他就算不提,她也不会去的,她反正得空就去处理绣工场的事,绣工场正在修缮,多去盯着点没错的。

    再说,如果绣工场不用她盯着的话,那她就陪太妃出去喝茶,逛吃,望京楼金京楼这些地方难道不好逛吗?

    天寒地冷的,上山去被山风吹得裂开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望京楼里,谢如墨点了几道菜,清蒸鲈鱼,虎皮肉,白扒广肚菊花里脊,珍珠翡翠白玉汤,还加了一道油焖大虾。

    这些都是基本的菜式,并非什么名贵菜肴,但是望京楼就是能把最基本的菜做到极致。

    因着一会儿要上山,天气又寒冷,所以叫了一壶酒。

    宋惜惜任由他点,今日全程他做主,她只负责看着今日格外俊美的他。

    一身白色的狐裘大氅被他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雅间里头烧着炭火,所以格外的温暖。

    湖蓝色的蜀锦绣着云纹和波涛纹样,盘领窄袖,束冠插着满绿簪,肌肤如今已不是麦子色,白净了许多,整个人有一种文官的儒雅清贵,唯有剑眉入鬓添了英气,才叫人想起他是武将。

    宋惜惜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他,像个野人似的,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商议战策的时候,她好几次盯着他的胡子看,心里想着这胡子到一定的长度会不会开叉。

    扑哧一声,她笑了起来,“我真的没有办法把现在的你和在南疆看的你视作同一人。”

    “那时好些。”谢如墨说,“男人要那样才有气魄。”

    “都好,这样也挺好的。”宋惜惜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指腹摩挲了下,没了那种粗粝的感觉了。

    谢如墨凝视着媳妇,她很少这么主动地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

    感受着她手掌的温度,谢如墨觉得心都是暖的。

    果然就是要出来单独相处,不然如何增进感情?说起来,最近忙得要紧,回府她几乎是倒头就睡,便是他想做点什么,也不好吵醒了她。

    他凑过去,在她皎若秋月的面容上亲了一下,她衣裳的熏香与他是同一个味道,都是淡淡的沉水香,这种香气他分明也有,但闻着她的便叫他心头沉醉。

    吃完之后,两人便开始启程上山。

    山下还有些积雪,但不深,上山的路暂时还比较好走,所以马儿能行。

    只不过马儿走了没一会儿,便见路越发不好走了,凛冽的风吹得脸颊生疼,天气也没有方才好了。

    谢如墨开始觉得,今日出行是否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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