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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便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地上也开始冒出青草嫩芽来,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颇有些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意?味。

    林修然带着四人去县衙报名,

    将名单递上去,

    再找两个廪生作保,

    这对他家很容易。

    府试的流程和?县试相差无?几,

    几人已经?轻车熟路,对流程都很熟悉了。

    而林修然重?点跟他们说的是这次的主考官。

    ——李士翱。

    嘉靖十?三?年,李士翱出任荆州知府,

    民间传唱“贤太守真父母”,对他印象极好。

    “他幼时家贫,十?八岁成为廪生,

    父母先后亡故,他独自养大两个幼弟,还能考中进士,

    堪称文人表率,

    他有如此贤名、才?名,亦是不世出的才?子,你若能重?走他的路,也算是厉害了。”

    张白圭眸色微闪,

    他跟在娘亲身后,拉着她的袖摆,

    软声问:“娘亲觉得呢?”

    赵云惜握住他的手,

    满脸笃定地夸:“我儿心怀鸿鹄之志,定有大鹏展翅之日。”

    临近考试,

    心态最重?要,她需要给的就是笃定的爱意?和?肯定。

    她想着,怀抱里?暖和?,最是抚慰人心,索性将白圭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脊背,轻轻地哼着儿时的歌谣。

    白圭翘嘿嘿一笑,在娘亲怀里?蹭了蹭,心满意?足。

    林修然唇角微翘,平日里?也是独挡一面,见了娘亲就要哼唧唧,才?让人恍然觉得,他还是个小?少年呢。

    *

    转眼间,府试就来了。

    先前经?历过一回县试,也陪着林子坳来荆州参加过府试,就连家人也对流程很熟悉,不慌不忙地准备着。

    赵云惜提前两天就开始做熟米,把米饭煮硬一点,能一粒一粒最好,铺在箅子上,在拿去张鉞家作坊,在晒纸的地方烘干。

    张白圭看着透明的大米,有些纠结,看着就费牙。

    “你水开以后,把干米、鱼丸、青菜都放进去,热乎乎的吃一碗,或者粥是粥,菜是菜,看你自己喜欢怎么吃。”赵云惜看着就有点纠结,笑眯眯道:“再做个蒸蛋,你到时候在热水里?烫一下就能吃。”

    她细细叮嘱。

    张白圭看着她忙,跟着一起忙,一边笑着道:“成,我知道了。”

    赵云惜一备就是四份。

    林子境爱吃河虾,给他炸了小?虾米,把皮剥了,只留肉,再添些其他菜。

    赵淙喜欢吃红烧肉,就给他做了点红烧肉,到时候少放水,拌着吃。

    都收拾完了,就开始等着府试开始。

    *

    又是四更?天。

    一早就把书蓝装好了,赵云惜仔细清点过两遍,这才?把篮子发给他们。

    “不要紧张,我们就来试试水,看看啥情况,正?式考试是明年,不要着急。”林修然慢条斯理?道。

    张白圭轻轻嗯了一声,少年一袭裘袍,立在凛冽寒风中,眸光灿若星辰,漂亮至极。

    “去吧去吧!”赵云惜笑着道。

    立在贡院外,赵云惜神色有些恍惚。

    贡院巍峨高大,白砖黑瓦,隔绝出两个世界。

    *

    张白圭跟着流程,坐进号房中,抬首望着高台上的李知府,他穿着云雁补子的官服,头戴乌纱,脚蹬官靴,在高台上俯瞰全场,威严庄重?。

    他是经?典的文官长相,清瘦俊秀,尺长美?髯,却很有气势。

    张白圭盯着看了两眼,便收回心神,将炭炉引燃,屏息凝神,等待巡逻衙役举题而出。

    府试和?县试的区别不大,亦分为正?试、覆试等,出成绩的速度也差不多?,考试内容也大体相似,依旧是分帖经?、杂文、策论?等内容,统共有三?场,要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这荆州府六百余名学子,最后共录五十?人,前十?名是甲等,后四十?名是乙等。

    随着锣响,巡逻衙役举着牌匾题目四处巡游。

    看到题目后,张白圭眸中闪过兴奋,这样难的题目,做起来才?格外舒爽畅快。

    他静静思索片刻,这才?提笔就写。

    少年意?气,却也学会了内敛,字里?行间克制又精准。

    这些年,他早早地学过四书五经?,历代考卷他通刷过一回,早已得心应手。

    他写完后,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重?新在心中换思路答题,发现答卷上写得比这个好,便细心誊抄下来。

    他来回检查两遍,发现无?一错漏,才?等着次题放出。

    府试果然比县试难多?了,也很有深度。

    张白圭静静地看着,思索片刻便起笔。

    高台上的李士翱视线巡弋,定在张白圭身上,他想起那日看的生平。

    江陵神童,幼年家贫,后得林修然赏识,收为学生,其才?甚高,世人皆赞誉。

    李士翱当时在林修然三个字上点了点,闭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林修然。

    他重?新看向眸光沉静的少年,又想起他看的那一沓又一沓的答卷,笑了笑,就看他这次发挥如何。

    心学在王先生死后,在朝中隐秘爆发,隐隐有力?压程朱理?学之势。

    李士翱若有所思,就看这张江陵如何应对考题。

    他眸中带着打量。

    *

    张白圭认真答题,一字一句,写得万分小?心。纵然夫子说是来试试,但是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安慰的话?。

    他还是想一次就成。

    科举从未有试试一说,中榜便是中榜,落榜便是落榜,人情法度,怎么会有试探。

    等答好题后,他认真地检查三?遍,见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芒铺陈而来,凉风渐起,人也能感受到萧瑟的寒意?,便起身交卷。

    神态庄严的考官看了他一眼,给卷子上盖了戳,他就收拾收拾,离开考场走了。

    他猜测,叶珣也要交卷了,他极有才?华。

    *

    出考场后,张白圭找到他爹娘,又回身等半晌,才?看见林子境、叶珣、赵淙走了出来。

    赵淙神色茫然,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好像没写好。”

    林子境也是神情艰涩,完全没有出县试的轻松。

    叶珣依旧面色微白,唇色轻粉,神色中带着浓厚的疲惫之意?,好像力?竭一样,他惨然一笑,声音哑然:“我这个身体……”

    这样日出而来日落而息的府试尚且撑不住,乡试、会试又该如何。

    张白圭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快回家休息。”

    众人一片静默。

    林子境神色复杂:“怪不得许多?人一辈子过不去童生试的这个坎儿,难太多?了,感觉我没有希望了,来回改了三?回,越想心里?越没底,越觉得自己答题浅薄无?知。”

    赵淙心有戚戚然地点头:“哎,难咯。”

    两人看向神色淡然的两人,唏嘘一叹:“你俩加入一下我俩的讨论??要不然觉得被你俩给孤立了。”

    张白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赵云惜噗嗤一声笑了,挨个拍拍,笑着道:“你们才?多?大点年纪,最大的十?八,最小?的十?岁,想那么多?干啥,慌得是那些年过而立还没考过……”

    张文明:“咳咳咳!”

    他疯狂清嗓子。

    他就是那个几乎年过而立,在科举考试上毫无?寸进的人。看着一群小?嫩草长起来了,他也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赵云惜望天,她就不说了。

    几人索性讨论?起破题来,从百姓、治理?、安家上都成,各有各的倾向性,问题不大。

    如此正?试一场,覆试三?场,白圭身上的直裰穿着都晃荡了,瘦了好大一截,整日里?耗费心神,吃穿不爽利,太过熬人。

    而接下来,只等荆州知府李士翱带着考官们批改完答卷,两三?日便会张榜告示。

    *

    荆州府贡院。

    李士翱坐在主位,江陵、公安、石首、监利、松滋、枝江等县的县令都在,领着考官在批改,第一波先快速筛选出偏题、错题者,放置一旁。

    第二轮,便要挑出写得好的那批。

    科举考试规矩严苛,几人按着规矩忙了两日,才?算定下最终版。

    拆封时,几人共同抽中一张卷子,李士翱心中有预感,应该是江陵少年张白圭。

    他的文采,在座二十?余人,毫无?疑义。

    杨知县美?滋滋地捋着自己的胡须,那是他江陵县的学子!

    李士翱见他笑逐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他县里?的学生。

    “这张白圭,你觉得如何。”他问。

    杨知县想,那是他亲人给他留的升迁通道,定然是极好的。

    “回知府大人,张白圭乃江陵县案首,他的县试成绩极好,素日里?为人也是很有孝名,年岁虽小?,却知孝顺亲长,是个好孩子。”

    李士翱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又看了其余九位甲等的答卷,和?颜悦色道:“这张白圭为案首,诸位意?下如何。”

    都想让自家县里?出的学子当案首,这可是政绩,但学问相差太大,反而没什么希望。

    不如让知府高兴些,不驳了他的意?。

    *

    小?院中。

    张白圭正?在和?叶珣对弈,而张文明和?赵淙玩。

    “你猜自己是第几名?”叶珣淡淡问。

    张白圭抬眸望着月色,哼笑:“我想要案首。”在自己人面前,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

    赵云惜正?在磨刀,闻言黑线,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什么都喜欢要最好的。

    但小?少年眉眼灼灼,一双眸子灿若星辰,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在娘心里?,白圭永远是案首,谁也比不过。”她笑眯眯道。

    张白圭便挨着她站着,看着她磨刀,笑着道:“前些日子只顾着忙科举的事,没顾着娘亲,你别生气。”

    赵云惜抿唇轻笑,将刀放下,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小?少年再怎么端方稳重?,那脸上的婴儿肥骗不了人。

    她克制了好些日子,终究没忍住捏捏他。

    张白圭翘了翘唇角,他眉眼亮晶晶地撒娇:“娘最近总是离我远远的,和?爹在一起。”

    赵云惜望天:“我是想把你当大人来看。”

    结果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可恶。

    张白圭抿着唇,白皙的脸颊被掐得微红,眼神瞬间幽怨起来。

    但赵云惜进厨房帮忙,他抬脚就跟进去了,撩起袍角坐下烧火,叶珣也跟进来了,像是两条小?尾巴。

    赵云惜剥蒜,他就帮着剥葱。

    三?人说说笑笑,赵云惜做起饭来也有劲。

    福米懒洋洋地趴在灶前,用尾巴敲着白圭的腿。

    张白圭揪了揪福米的白眉毛。

    福米就把下巴搁在他腿上,可怜兮兮地哼唧着跟赵云惜告状。

    “我们炖个大骨头,把骨头给福米啃。”赵云惜道。

    福米听见骨头,就支棱起耳朵,整只狗都高兴起来了。

    叶珣把葱一根一根洗干净,再摆得整整齐齐,赵云惜看了两眼,满脸复杂。

    怪不得俩小?孩能玩到一起,这毛病一模一样,爱洁。

    第57章

    张白圭吃完饭,

    就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手?里捧着书,闲闲地翻了几页书消食。

    叶珣亦是?。

    赵云惜坐在一侧练大字,

    在闲暇时,写一会儿字,

    整个人都宁静下来。

    张白圭目光注视,

    他盯着那手?好?字欣赏半天,

    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他娘亲真得厉害。

    他又想起县试时,那道桀骜不?驯的?目光,希望大家有顶峰相见那一日。

    还有七八日便要出?告示长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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