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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赵云升倒是不再犹豫,笑呵呵道:“成,明儿我给你送些糯米、咸菜、肉,后儿刚好你们不来,我们以后就不来了,要是支应不过来,赶紧去找哥,知道不?”

    “知道知道。”赵云惜笑眯眯道。

    几人快出街的时候,就见一个货郎挑着担子,用青布蒙着,很远就能听见啾啾啾的声音。

    “是卖鸡苗吗?”赵云惜眼睛都亮了。她之前就想买小鸡喂,但是天冷没人卖,今天总算是碰着了。

    “有鸡苗、鸭苗、鹅苗,还有一窝小土狗,你瞅瞅。”货郎听见人问,就把扁担放下,邀请几人过来看。

    张白圭上前看看,箩筐里面铺满了稻草,小鸡崽挤挤挨挨地凑到一处,黄黄的绒毛,嫩嫩的喙,睁着豆豆眼,啾啾啾的叫个不停。

    顿时稀罕地不行,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都想要。

    “买几只回去养吧?过年杀了吃鸡,还能吃鸡蛋。”

    “行吧。”

    “鸡二十只,鸭十只,鹅十只。”

    赵云惜挨个挑,她其实不太懂,就挑比较活泼调皮的,有劲总不至于生病。

    她还去瞅了小土狗。

    “这啥狗啊?”

    “不傻,乖着呢。”

    “是什么品种的狗?”

    “哦哦土松,这只是五黑,这只是五红,看你喜欢深的还是浅的。”

    赵云惜挨个抱抱,看跟谁有缘分一点,她喜欢纯黑的小狗,也喜欢鼻子粉粉的小狗。

    两只的跟随性都特别好,她往那一站,知道挨着她腿边蹲下。

    “小白圭,你喜欢哪只?”她索性把难题扔给孩子。

    张白圭走远点,奶里奶气地嘬嘬嘬,他也都喜欢,谁先过来就要谁。

    小粉先到。

    “要它。”张白圭附身抱起小狗,走到娘亲跟前,眼巴巴地看着。

    “要它。”他说。

    “多少钱啊?”赵云惜转身问货郎,价钱实在才能买。

    “鸡两文一只,鸭三文,鹅四文,狗三十,加起来统共……”

    “一百四。”小白圭在对方报完价的时候立马就算出来了。

    “这小童这般厉害!”货郎又掐了会儿指头才点头,瞬间竖起大拇指,目光中满是惊叹。

    然后该口条最好的赵云升去讲价,最后定下了一百二十文把这些拿走,还送他们一个装鸡苗的小箩筐。

    “掌柜一路长虹哈,大卖。”

    赵云惜把钱递过去,笑吟吟道。

    提着小篮子回家,那小狗就跟在张白圭身边,颠颠地跑着,没一会儿就累得伸舌头。

    “娘,累。”

    赵云惜把张白圭和小狗都抱上骡车。

    “小狗起个啥名?”

    “旺财?”

    “不行,叫小白狗,因为我叫小白圭。”

    “它是橘红色的毛,咋能叫小白狗,叫福米,有福有米,多好?”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赵云惜想了想,挨个叫了一遍,看小狗对哪个名字有反应。

    “小白狗?”

    “汪汪汪~”

    于是定了叫小白狗的名字。

    回家后,在箩筐中垫了好些稻草,把小鸡、小鸭、小鹅都安顿好,用麸子拌着蛋黄喂,还要喂凉白开。

    赵云惜去给小鸡挖黄花苗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找了一堆麻烦回家。

    但那小鸡是真的可爱啊。

    箩筐就放在屋里,免得吹了风,幼崽觉得冷,小白狗也去跟它们挤在一起睡,还跟它们抢着吃。

    小白圭书也不背了,围着小白狗和小鸡一看就是半天。

    赵云惜也稀罕,把黄花苗切的碎碎的,撒在鸡食盆里,看着小鸡活泼地过去啄食,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小白狗胖的像圆球,正抬头挺胸地在院子里巡视,门口有人路过,就汪汪汪叫个不停。

    又奶又凶。

    小白圭蹲在小白狗身边,也学着汪汪叫。

    看得赵云惜手痒痒,很想掏出手机拍个小视频保存下来。

    她想手机了。

    见天色不早,她又去厨房打算做饭,煮了糙米粥,炒了个油渣菘菜。

    “明儿你爹和文明回来,下午去买只鸡,再买些点心回来吃,你要吃桂花糕还是山药糕?江米果如何?”

    李春容琢磨着,儿媳整日里忙着做事,人都瘦了,得多吃点好生补补才行。

    “江米果和糖角都行。”赵云惜现在被饿多了,也有点嘴馋。

    人活着,无非三餐四季,吃不好,活着都觉得没意思。让她把自己饿成死狗,再把钱省下来去养男人。

    她没疯。

    她当初决定做生意,就是想顿顿有肉吃。

    赵云惜又顺手煎了三个荷包蛋,补充蛋白质也很重要。

    等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便烧了些热水,洗洗睡下了,第二日还要早起去做活。

    隔日,赵云惜刚把摊子支上,左边就支了馄饨摊子,右边支了粥铺,她记得早先是卖菜的,今日竟变了。

    她客气地笑了笑,便开始忙自己的,刚把油锅支好,就见身侧立着一个奶娃娃。

    斯文秀气,素白的书生帽将头发尽数遮住,露出饱满的额头,鼻梁秀挺。

    一双澄澈的眸子,和削薄的唇瓣。

    很是疏离清冷的傲骨。

    这是赵云惜头一次认真打量小白圭,他确实容色出众。

    张白圭拢着月白的襕衫,不动不说话时,还真有几分文人模样,不似无知小儿。

    张文明上前帮忙,他来过两回,已经看熟流程了。

    “你别忙,整天读书那么累,这活计你别沾手,省得你同窗笑话你。”

    这可把老母亲心疼坏了,连忙夺过他手里的笊篱。

    “这是相公孝顺您呢,娘,你真有福气。”赵云惜笑眯眯道。

    读书咋了,就他读书花的钱多,干活才应该的。

    隔壁卖馄饨的老头满脸艳羡道:“你有福气啊,儿子是秀才,还这样孝顺母亲。”

    张文明还是帮着干活,李春容张口又要说,就见儿子、儿媳立在一处,瞧着和和美美的,她就拉住要上前帮忙的赵云文,压低声音道:“咱俩歇歇,让他俩忙。”

    赵云文好不容易抢到机会来帮妹妹,结果被按着不让动。

    他咋看咋不得劲,小声嘀咕:“谁能有我会伺候妹妹?”

    李春容瞪了他一眼。

    “要一个糯米包油条,多放点糖。”

    “咸的,多放糯米,老子饭量大。”

    “她家的明明和别人没啥区别,为啥就是吃了还想吃,小娘子,你里头放什么了?”

    这话说得诛心,做吃食的,最忌讳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说你放东西了,好人会觉得这是好吃的秘方,心里有鬼的人,就会觉得你是不是放缺德东西了。

    随意嚼几句嘴,以后她这生意就难做了。

    张白圭让娘亲拿出糯米和油条,给自己包了个小的,小小的娃子捧着小小的吃食,仔细思量过,这才认真回:“都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真放啥了,我娘能叫我这个儿子吃?还不得报官把我娘抓起来?可能就是我娘起名起得好,乡里乡亲的给个面子而已。”

    赵云惜特意看了人群中那贼眉鼠眼的男人一眼,这么快就有黑子了。她有些紧张,但为自己澄清还是很需要的。

    “人家放料多实诚,那面是细面,油是好油,糯米也是新糯米,做出来肯定好吃。”

    “就是就是,你挑人家毛病,坏人家生意干啥?”

    “赵娘子是赵家台的,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家读书长大呢,现在还是秀才娘子,你说人家东西有问题?”

    “你家也是卖朝食的?”

    有人提了一嘴,大家这才看向两边的朝食摊位,左边馄饨右边粥,和糯米包油条摊子的火热相比,两边就冷清极了,偶尔会有人来吃碗热食。

    这样寒冷的初春,按道理是热食好卖,可她这摊子就是人多。

    粥铺心里就泛嘀咕了,刚好他侄子过来蹭吃蹭喝,他跟着嘀咕一句,他侄子就去隔壁摊子勇闯天涯了。

    张文明接过小白圭吃了一半的糯米包油条,把荷叶剥开些,露出晶莹雪白的糯米和焦黄酥脆的油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这位公子,说我家吃食什么?”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看了隔壁粥摊一眼,扭头就跑了。

    张文明眉眼微闪,让赵云惜给他包了十个,用小篮子提着就走了。

    赵云惜:?

    这男人读书读傻了,性格这么温吞,看来以后她得强硬点,要不然会被人欺负。

    像今天这就是试探,下回肯定还来。

    结果不过一刻钟功夫,她才卖了半桶,就见两个衙役腰间别着横刀,迈着四方步闯进人群,四下看了看,这才扬声道:“嫂子,给我们来十个糯米包油条,我们爱吃。”

    赵云惜抬眸,望向街对面伫立的男人,见她望过来,转身就走了。

    “差爷慢用。”她在心里算,今天要少卖六十个铜板,少赚三十个铜板,但有人撑腰也是好事。

    结果衙役抓着一把大钱扔进钱桶,一阵叮叮当当的响。

    隔壁粥摊看了,顿时面色大变,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衙役路过他们的时候,冷冷地一拍刀柄,那对夫妻顿时畏畏缩缩,吓得跟鹌鹑一样。

    第12章

    小白圭握着的拳头放下了,眸子沉沉。

    赵云惜垂首抿唇,并不言语,手里还利索地炸着油条,刚才复炸的已经用完了,要再炸些放着。

    她琢磨着,再过些时日,慢慢地,接着给小白圭读书的事,再好好问问科举相关。

    她大概都知道的,只是对细节并不明晰。

    等午间卖完吃食,要回家时,就被李春容拦了,说是在县城买些东西,再等一会儿,张文明就要旬休了。

    两人去买了鸡、细面、白米等,凑着旬休时,让家中男人吃好些。

    “走,去县学附近等着。”李春容想让儿媳多看看儿子潇洒的样子。

    以前那眼神里还有羞赧的热乎气,被儿子冷多了,眼瞧着也淡下来,这可不行。

    她喜欢小云。

    当年两人能说成,也不光是因为赵家有钱,还有就是她去割肉的时候,小云甜甜地喊婶子,那白里透红会发光一样的小模样,瞬间让她喜欢上了,觉得她要是有个闺女,定然也长这样,这才热心操办。

    俩人现在不咸不淡的,她着急,家里父母自然希望小两口和和睦睦的,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靠。

    赵云惜到了县学,看着面前雅致的古典建筑,顿时心里酸涩。

    掩藏在假山、树木之间的白墙青瓦,清幽秀丽、精致玲珑,偶尔能听到鸟虫的鸣叫。

    赵云惜牵着小白圭的手,立在侧门的大榕树下。

    透过窗格,能瞧见池塘映照着蓝天白云。

    可恶,她也想进县学读书。

    “娘,我也想进县学读书。”张白圭澄澈的眸子里尽数填满了渴望。

    他轻嗅着面前的空气,满脸陶醉,奶乎乎地叹气:“是书香的味道。”

    他喜欢。

    赵云惜轻笑着捏捏他的小脸,温和道:“等你考上秀才,就能来县学读书了。”

    “秀才就行了吗?”

    “秀才也分为三等,最好的是廪生,朝廷会给你拨钱粮供你读书用,中间的是增生,这就没有钱粮了,还有附学生员……”

    张白圭小朋友盯着巍峨不失雅致的学堂看了半天,这才目光灼灼,很有志气道:“那我努力考上廪生,发地钱粮给娘买肉吃。”

    赵云惜噗嗤一声笑出来,素来是她给别人画饼,没想到也被小孩给画起饼来了。

    但她觉得小白圭就是真情实意,他能做到。

    她闲闲地发着呆,卖糯米包油条虽然没什么惊喜,但收入稳定,慢慢来,不足年余就能攒一笔钱。

    眼下先攒些,给亲娘买根粗实的银簪才是。

    刚等了片刻,就有学子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赵云惜一直觉得,秀才是极珍贵的,但县学全是秀才,他们穿着棉麻、锦绣绸缎做的襕衫,一时间挤挤攘攘,真有种大学门口的感觉了。

    她以为张文明没什么特别。

    但他踏出县学门口的一瞬间,她还是瞧见他了,并且颇为期盼地冲他摆了摆手。

    “相公。”她低声唤。

    张文明本来跟同窗闲聊,听见熟悉的声音,就抬头来看。

    “娘子。”他先是跟同窗作揖告别,这才大踏步走过来,俯身抱起小白圭:“怎的过来了?”

    赵云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笑着回:“娘说一家子一起走热闹。”

    她看着前面那带着精致绣花的锦绣襕衫,再看看张文明身上那洗到发白的棉布襕衫,真切的意识到,他家确实很穷。

    赵云惜面色有些难看。

    片刻后才抿了抿嘴,没事,她会赚钱的。

    本来觉得张文明读书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把他供出来,到时候也没什么用,她还是倾向于把知识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在古代这些日子,她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封建男权社会。

    磨了磨后槽牙,以后不光要抓小白圭读书,这个相公读书也得抓一抓了。

    到家后,天刚擦黑。

    把器具都摆好,李春容和赵云惜进厨房做饭,张文明看水缸空了,就挑着担子去水井打水。

    李春容瞥了一眼,笑着跟赵云惜夸他:“知道疼你了,会分担重活了。”

    赵云惜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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