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乔晚这才吁了口气。为了确保此次泽城之行顺利,回到九合苑,几经思索拨通了季天的电话。
季天,是宋津南最器重最信任的下属。
宋津南出事后,他依旧矜矜业业,把乔晚扶到宋氏当家人的位子,又独自在港城撑起津享数码的一片天地。
对季天,乔晚是真真正正的信任,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此时身在港城的季天瞬间陷入沉默,足足五分钟才问:“乔总真的听清楚了么?”
“千真万确。”乔晚十分笃定,“当时我就在楼疏桐身旁,楼凛天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楼疏桐说要参观宋氏,来到津南的办公室就不走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她三个月前交的男朋友就是津南!”
“乔总先冷静一下,我们从长计议。”季天的脑子已经乱了,一时之间理不出个头绪。
“安浦江的那具男尸不是宋津南!”乔晚压抑两天的情绪忽然爆发,“白夫人与男尸的DNA鉴定是假的!宋津南还活着!”
“先生坠江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如果活着,又岂会把宋氏和津享数码置于无人管控的境地?”季天渐渐冷静下来,“先生对乔总情深义重,但凡死里逃生,也会向乔总报个平安吧。”
他把这一切归结到乔晚思念过度,出现了臆想症上。
遇到楼疏桐是真,什么楼凛天说的江城,三个月,全是乔晚的幻听和幻想。
“我坚信宋津南还活着!他三个多月销声匿迹,肯定有苦衷!我明天中午飞泽城!”
乔晚的执念很深,没在宋津南最信任的人这里得到共鸣,既失落又气愤。
“乔总如果信得过我,就安心在江城养胎,别四处奔波。下周末我去趟泽城,一定给您带来最确切的信息。”
“你不要劝我了,季助理,我必须亲自去泽城走一趟才会安心。”
乔晚满腹惆怅挂了电话。
躺床上闭上眼,她把宋津南车祸坠江的后续重新捋了一遍。
出事后几个小时,司机董根生的遗体和车子被打捞出来,楚寻和闻九安在江边盯了十多天,只捞到宋津南一件灰色衬衫。
后来,安浦江出现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身型和年龄与宋津南相仿。
当时她根本不认为是宋津南,直到与白知柔的DNA对比结果出来,才接受宋津南离世的残酷现实。
与楼疏桐打过两次交道,看得出,楼疏桐出现在她面前绝非偶然。
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中间隔了一千多公里,明明是初次见面,楼疏桐对她却是难掩的敌意和好奇的试探!
还对宋津南用过的东西,始终保持着莫大的兴奋!
乔晚越往下想越心寒。
以她对宋津南的了解和宋津南对她的在乎,但凡有一线生机,肯定会在脱险后回到她身边。
即便条件受束回不来,也会与她和白知柔报个平安,可是现在——
还没去泽城,还没确定楼疏桐新交的男朋友是不是宋津南,她就已担心起来。
翌日上午,她早早起床,处理了两个小时公务,十点多与罗林去了机场。
候机的时候,她在手机上看到了周世宏被立案调查的新闻。
发布方是一家颇有话语权的省级媒体。
说周世宏贪污受贿数额巨大,有关部门经过长达数月的调查取证,证据确凿,近日会进行宣判。
乔晚以为看错了,打开常用的搜索引擎把周世宏的名字输入,出来的也是这些!
接着,又在省纪检部门官网看到对周世宏严重违纪的通报,乔晚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老天爷总算开了眼,把这只混迹政圈二十多年的老狐狸给收了!
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她感觉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姜早曾说,周世宏这次被搞与楼氏家族有关,里面到底有什么曲折,乔晚一点也猜不到,也懒得去猜。
昨天中午,乔晚以好友的语气给楼疏桐发了条微信,希望她到泽城之后报个平安,可是,楼疏桐到现在还没回复。
正苦于找不到去楼家拜访的理由,如今,找到了!
虽然定的是头等舱,两个半小时的航班还是令乔晚苦不堪言。
落地之后,强烈的太阳光令乔晚连眼睛都睁不开,空气异常干燥,好在气温比江城低了四五度,她挺着七个月的孕肚也没觉得太热。
罗林找了辆出租车,扶着乔晚上了后车座。
司机问去哪儿,罗林抢着道:“我们路过泽城来看个朋友,想给朋友一个惊喜没说行程。这位朋友家世显赫,在泽城赫赫有名——”
“再赫赫有名难道比得过楼凛天楼家?”司机笑着回了句。
罗林试探着问,“我们的朋友正是楼凛天的掌上明珠,疏桐小姐。听说楼家常住的宅子有三处,也不知道这阵子疏桐小姐住了哪边?”
“这个我知道,楼小姐最近一直住北亭苑。”司机打开了话匣子。
“北亭苑是楼凛天的祖宅,占地十几亩,花园、人造瀑布、连带小型医院都有。听说楼小姐男朋友身体不好,一直在那里养着——”
乔晚的心紧紧拧在一起,急声问:“楼小姐男朋友是泽城人吗?”
第435章
三年之约
乔晚双手紧紧攥住衣摆,盯住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
司机似乎没听到她刚刚的问话。
于是,她又屏息凝神重复问了句:“楼小姐男朋友是泽城人吗?”
“不清楚。”司机悻悻摇头,“两位是楼小姐的朋友,想必也知道楼家在泽城的地位。楼家虽低调,但楼小姐在泽城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交了个男朋友全城皆知。不知为什么,外界对于楼小姐男朋友的信息,却一无所知。”
“楼小姐家世好,人长得漂亮,男朋友肯定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罗林试图获取更多内幕,故意诱导司机
司机撇嘴,“难说!楼凛天只有这一个掌上明珠,宠着呢!楼小姐有先天心脏病,被楼家保护得很好,真要有了心仪的男人,楼凛天应该不会干涉太多。”
半小时后,到了北亭苑。
北亭苑是一座深宅大院,坐落在泽城北区。
金瓦红墙,方方正正,恢宏大气。
泽城是个典型的北方城市,空气干燥,乔晚下车就有些不适,连打两个喷嚏。
罗林一手拎着从江城带来的两个礼盒,一手扶着乔晚。
楼家大门紧闭,罗林抬手摁了门铃。
很快,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请问,你们找哪位?”
“我们是楼小姐的朋友,今天从泽城路过,特意来探望楼小姐。”罗林展颜一笑,主动说出想好的说辞。
管家目光犀利警惕,快速在乔晚和罗林身上打量了一遍,“我们家大小姐早上跟着先生外出访友,三五天是回不来的,两位请回吧。”
“可是,我们刚刚还与楼小姐通过电话,她让我们直接来北亭苑。”罗林扯谎。
管家模样的男人略作思索,撂下句“两位稍等”关上大门。
一直安静倾听的乔晚,焦灼地在原地打转,“肯定是去问楼疏桐见不见了——楼疏桐心里有鬼,根本不会见我们——”
“别急,乔总。真要找理由推拒不让进,我们再想其他办法。”罗林小声安慰,“人在屋檐下,蔫得不低头。泽城是楼家的地盘,明知楼疏桐说谎,我们也不能撕破脸。”
“我知道。一旦撕破脸,以后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乔晚渐渐冷静下来。
男人再次把门打开,皱着眉道,“大小姐人在京城,根本不知道两位登门,你们竟敢胡说八道!念在两位是女人,就不与你们计较了,赶紧走!”
“先生,我们与楼小姐真的——”乔晚刚开口,大门已经被男人重重关闭。
罗林扶住失望透顶的乔晚,“完全在我们预料之中。先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再做打算。”
乔晚努力控制住情绪,与罗林一起上了辆出租车。
此时,楼疏桐正站在北亭苑三楼落地窗前,拿着个小型望远镜、目送乔晚和罗林乘坐的车子远去。
“我也没说什么呀,她就跟着我来了泽城,竟然还异想天开来北亭苑登门拜访,做梦!”
楼疏桐单手把玩着望远镜,对身后的保姆喃喃。
保姆叫金秀,五十多岁,在楼家呆了二十年,楼疏桐母亲早逝,是被她抚养长大的。
金秀在楼家地位很高,平时只对楼凛天父女低眉顺眼,在其他人面前趾高气扬,傲气冲天。
“姓乔的女人真是执着,挺着个大肚子从江城到泽城,不辞辛苦千里寻夫。”
金秀边说边打量楼疏桐的表情,发现她面带不悦,立马开始贬低乔晚,“再来一百次,泽城也没有她的丈夫。”
“金妈,你真是老糊涂了!他充其量只是乔晚的前夫,两人现在八竿子打不着。”
楼疏桐一脸不悦,话音刚落金妈急忙纠正,“瞧我又嘴瓢了,真是该死!他们是早就没有婚姻关系的陌生人,是姓乔的女人犯贱。”
“我中午煲的虫草汤,他喝了多少?”楼疏桐眉眼舒缓些许。
金妈皱眉,“一口没喝。”
楼疏桐沉下脸,“我去江城这两天,他按时吃药了么?”
“他吃药一直很及时。”金妈鼓起勇气,“小姐,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您,他在水中浸泡时间太久,肺部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以您的条件,何必找一个病秧子。”
“谁让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呢。”楼疏桐眼神固执,“他是病秧子,我有先天心脏病,般配得很。我爸都不干涉我的感情,你敢对我指手画脚?”
“不敢不敢!纵使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小姐指手画脚!”金妈没成想又触碰到她的逆鳞,忙摆手解释,“我年龄大,口不遮掩,小姐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楼疏桐瞪了她一眼,“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他一直折返于后院和先生的书房。才一个月,一直处于赔钱状态的几宗生意已经开始盈利。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商业奇才,先生没看走眼。”
金妈言之灼灼,“以后真要入赘过来,绝对能成为先生最有力的臂膀,替先生分忧。”
这话令楼疏桐很受用,浅笑:“他有没有说过回江城之类的话?”
“没有。”金妈回答得十分干脆,“他醒来之后,先生就让医生把他的各种检查单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亲人朋友都以为他葬身在安浦江,哭过、痛过,刚从失去他的痛不欲生中缓过来。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他如若回去,弄不好又是一场生离死别,换做我,绝不会让深爱的人、再经历一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金妈,你阅人无数还是没能把他看透。”楼疏桐笑着拍了拍金妈厚实的肩膀,“他真要绝了回江城的心,就不会与老爸定下三年之约了。”
“三年后再回江城,很多东西都已物是人非,姓乔的女人只怕都改嫁了,他回去也没用。”
“你又说错了。”楼疏桐眸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三年之约只是他敷衍老爸的一个说辞。其实,自从他苏醒过来,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回江城,回到乔晚身边,老爸和你还真信了,可笑!”
第436章
宋津南,你在不在这里?
乔晚和罗林找了家酒店住下。
见不到楼疏桐,乔晚坐立不安。
试着给楼疏桐发了几条微信、打去几个电话,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罗林把乔顿好,去了北亭苑附近打听消息。
乔晚独自在酒店房间走来走去,十分焦灼。
如果楼疏桐一直这样晾着她,她就算在泽城待十天半月,也只会在原地打转。
她戴上顶帽子,拿起手机正准备出门,手机来电响起。
看到是周庭安,她毫不犹豫点了接听键。
“晚晚,你在西子湾还是九合苑?”周庭安很急躁,根本不知道她此时人在泽城。
她避而不答,“有事?”
“我刚从省城到江城,想见见你。”周庭安语气迫切,“父亲这次真的晚节不保了,弄不好还会把我牵扯进去,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辞职,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乔晚悄悄舒了口气,周世宏真要垮台,简直可喜可贺。
“见一面吧,晚晚,自从父亲被审查,我身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对我敬而远之,我有一肚子话很想找个人倾诉,思来想去,只有你——”
“我想知道周世宏会被判多少年?”乔晚把他打断。
“乔晚,我真心待你,把家中丑闻说与你,你却在幸灾乐祸,看我笑话!”周庭安怒了,“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暗中护着你,你早就横尸街头了!”
“周世宏是你父亲,贺洁贞是我母亲,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周庭安——在我母亲的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乔晚恨声问。
“无论我扮演什么角色,对你的爱都一如既往!”周庭安硬气回应。
她冷笑,“一如既往?还想一如既往的算计我、利用我,你做梦!”
“乔晚,我周庭安平生唯一对不起你的是——四年前没能阻止父亲为一己之私,用你换了政绩!其他的我问心无愧!”
“真要能做到问心无愧,就把我妈是怎么死的一五一十告诉我!”她情绪激动,带了哭腔。
周世宏手上沾染了她爸妈的鲜血,她不允许周世宏只因为贪污受贿受到惩罚!
但,仅以她手中的证据,现在又无能为力。
“乔晚,我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还要逼我!”周庭安没寻求到安慰,被怼了一肚子气,异常愤怒。
乔晚想到腹中的宝宝,很快冷静下来,“周世宏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贪污受贿的罪名只是其中一项,他还是一个沾了我爸妈鲜血的刽子手!就算把周世宏千刀万剐,我都不解恨——”
“除了四年前那件事对你不起,我对你问心无愧!”周庭安还想再说什么,乔晚已挂了电话。
每次听到周庭安的声音,她都像经历了一场梦魇。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及时止损。
走出酒店时,乔晚特意带了个口罩,拎了盒从江城带来的礼品。
她和罗林住的酒店,离北亭苑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
此时正值暑气未消的七月,如果在江城,她顶着下午的烈日步行肯定热得气喘吁吁。
但,泽城坐落在京城以北,气温比江城低了五六度,她并没有感觉不舒服。
北亭苑占地十几亩,建筑物恢宏大气,在泽城是很惹眼的存在。
北亭苑有两个门,乔晚和罗林刚刚去的是南门,乔晚这次选择了北门,站在围墙外面,屏息凝神望着里面几栋金碧辉煌的楼房。
宋津南——
每念一次这个早就刻入骨子里的名字,她的心就抽搐一下。
宋津南,你究竟在不在里面?
她双手绞在一起,眼神无助又空洞。
这次泽城之行,她堵上了心底所有潜藏的希望。
对她而言,与宋津南生死相隔三个多月,能活着已经是上上签,什么情情爱爱都不如宋津南活在世上重要。
余生就算见不到也无妨,只要让她知道宋津南还活着,就别无所求了。
乔晚在楼家北门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发现与紧闭的南门不同的是,北门始终开着,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
穿着统一制服的楼家保姆,负责送货上门的水果蔬菜商和日用品供应商,一拨接着一拨来来往往,与南门的冷清截然不同。
最终,乔晚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看准时机,紧跟在一个拎着小型医药箱的男人身后,走进楼家的大门。
男人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发现乔晚,直接上了离北门最近的一栋楼房。
十几亩的宅子,虽然楼房全是两三层,但有七八栋,乔晚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儿。
早先进来送蔬菜海鲜的几个人,正在一栋两层楼前,把拉来的东西交给穿着厨师服的人,乔晚凑过去聆听。
一个正搬着海鲜密封箱的男人嘀咕:“大小姐从小对海鲜过敏,楼先生二十年不许任何海鲜出现在宅子里,这两个月还真是稀奇,隔三岔五让我来送一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小姐的男朋友是南方人——”有个厨师忽然压低嗓音,“本就有个病根,在泽城又水土不服,大小姐心疼体谅,才想着替男朋友改善伙食,免去思乡之苦。”
“我每天都来送蔬菜,怎么一次也没见过大小姐的男朋友?”送有机菜的商家更是好奇,“听说大小姐对男朋友爱得掏心掏肺,我还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我们泽城第一名门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