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她身边的女性，都在婚姻生活中失去自我。哪怕是刘香花这种婚姻幸福的人，也要为家庭不断做出让步。婚姻不幸的女性，比如陈书意，承担所有家务活，还要下地干活，就算这样，还要忍受婆婆和丈夫的侮辱打骂。
比如隔壁的陈素玲，她为了哥哥能娶上媳妇，同意换亲。嫁给孙强子之后，并没有被善待。
前几天陈书宁见到她，她身上带着伤，听说是因为不满公公偷走她的钱，和公公起了争执。
陈素玲的伤是她公公打的，她丈夫孙强子在一旁看着，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已经是新社会，可女同志还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一辈子围着丈夫和孩子转。陈书宁不想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她不想结婚，但是结婚对象是郭君山，她觉得婚姻没有那么可怕。
陈书宁在心里反复衡量着，郭君山支持她读书，尊重她的选择，那一定不会阻拦她参加工作。
他会做家务，做饭很好吃，自己不用花费精力照顾他。甚至，陈书宁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陈书宁低下头，将郭君山留下的东西装进信封，藏在柜子里。
郭君山离开的事，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晚上陈爱国和刘香花回来，知道郭君山回京市，心里有些失落。
“怎么走的这么急？”刘香花抱怨道：“我还想，在君山走之前，给他包顿饺子，这可好……”
陈书宁吹了吹热粥，故作平静的说：“说是京市那边出了大案子，领导催他回去。”
陈爱国小心翼翼观察着陈书宁，见女儿很平静，偷偷松口气。
他确实很欣赏郭君山，对郭君山和陈书宁的事，乐见其成。可再欣赏，郭君山也比不上女儿重要。
陈爱国就怕郭君山离开以后，女儿无心学习。现在看，闺女还是那个闺女，跟从前一样不开窍。
陈爱国吃了一口咸菜，平静的说：“咱们不能耽误君山工作。”
陈书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叹了口气，催促道：“爸，妈，赶紧吃饭吧！”
察觉到孙女不开心，李珍看向刘香花，开口问道：“香花，小琴的婚事怎么样？定下日子了吗？”
提起陈琴的亲事，刘香花笑着说：“这门亲事挺顺利，男方那边有诚意。虽然春华说不要彩礼，但是王山坚持给。”
陈书宁颇有兴致的听着，吃饭的动作都慢下来。
李珍看她来了精神，急忙追问：“那给多少钱彩礼啊？”
“王山要给188块钱，春华不肯，最后我给调解一下，要99块钱，长长久久嘛！”
李珍附和道：“99不少，男方挺重视的，不错……”
“春华也痛快！她说了，这99块钱他们不要，结婚的时候让陈琴带回去。另外他们掏钱给小琴做套新被褥，再买点暖壶脸盆之类的东西。”
陈爱国点头说道：“两好并一好，有好开始，陈琴和福妞会越过越好。”
“王家想让陈琴早点过门，下个礼拜就过来迎亲。”刘香花眉飞色舞，说的特别起劲：“回来的时候，小琴说，到时候让书宁一起去。”
陈书宁勾起嘴角，笑着说：“妈，我肯定去。”
看孙女这么高兴，李珍一拍桌子说：“就这么定了！你们娘俩一块去。跟大民说一声，让家旺记一天工。”
刘香花应了下来：“行，把你过年的时候，新做那件衬衫穿上。”
一个礼拜的时间并不长，季春华紧赶慢赶，终于做出一床新被褥。又托季雪从县里供销社，买了暖壶和脸盆，给陈琴凑出来一份嫁妆。
之前马春雷给的那些钱还剩下不少块，她一并给了陈琴。这是私房钱，留着给福妞的。
陈琴出嫁的那天，是个艳阳天。
休养这么长时间，陈琴胖了一些，气色好看不少。她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连衣裙，胸前别着一朵红花，往那里一站娉娉婷婷，任谁也看不出她生过孩子。
王山特意托关系租了一辆公交车，陈家的亲朋好友，一家派出一位代表，坐车去县里参加婚礼。
陈书宁刚上车，就被周小燕拽到身边，她们有段日子没见面，周小燕有一肚子话想跟陈书宁说。
“书宁，你坐我旁边。好久没过来找你玩了，我可想你了。”
陈书宁笑盈盈的坐到周小琴身边，开口说：“春天地里忙，我天天上工，不然早就去镇上找你玩儿了。”
“你去镇上也找不到我。”周小燕压低声音说：“上次跟你分开以后，我跟我爸说，那个工作指标给别人，不如给我。
我爸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工作指标给我了。我在县农业局上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工，但是我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职业不分大小。”陈书宁轻声附和道：“小燕，你有耐心做事也仔细，好好干，我觉得你一定大有作为。”
周小燕害羞的说：“我就是觉得男人靠不住，有份稳定的工作，腰杆子也能硬一些。没想那么长远。”
这句话陈书宁很认同，就算很可靠的男人，也不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变心。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小燕，你说得对。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你有稳定的收入，不管嫁给谁都能挺直腰杆子。
掌握经济大权，才能有话语权。你在农业局上班，接触到的男同志，肯定比之前的男同志优秀。”
陈书宁停顿一下，将声音压的更低：“你家条件那么好，应该找个跟你家旗鼓相当的对象。
没必要找马春雷那样的，他家穷的叮当响，成日就想着攀高枝吃软饭，他配不上你。”
周小燕双手叠握在一起，轻声回道：“我想明白了，就我这脑子，找个条件差的，我分不出对方是喜欢我，还是看上我家条件。
找个条件好点的，对方肯定不是图我兜里这点钱。这样的话，我心里也踏实。我可不想再上一次当……”
王山在车里找了一圈，才看到藏在角落里的周小燕，他走过来，小声说：“小燕，你帮着我招呼客人。人太多，我分不清……”
第220章
梁秀红上门捣乱
周小燕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小声说：“表哥，我也认不全。”
“姐夫，你坐好就行。”陈书宁插了一句：“等到地方，我妈会带着你认人。”
说完，陈书宁捂着嘴轻笑几声，这王山太心急了，哪有新姑爷，在车上就着急认人的？
陈书宁是刘香花的闺女，上车的时候，陈琴跟他提过一嘴，所以王山认识她。
“小燕你招呼好书宁，我去前面看看。”
陈书宁用手肘碰了碰周小燕，说道：“你表哥太热情了吧？”
“你不知道。”周小燕小声解释道：“他也是被前头那个媳妇折腾怕了。她可没陈琴通情达理。
结婚那天，就折腾出好多事。临时加彩礼，什么下车费、改口费……七七八八的，跟我表哥多要将近一百块钱。”
陈书宁不知道结婚有这么多名目，吃惊的问道：“那么多钱？你表哥给了吗？”
“好说歹说，最后给了五十块，她才勉强下车。其实不是我表哥不重视她，主要是结婚之前，她也没提这些要求。
结婚当天突然开口，上哪给她弄那么多钱？因为这个，她经常给我表哥脸色看，连带着我姑姑、姑父都受了不少气。”
陈书宁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小燕你放心，琴姐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家人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肯定不会反悔。”
周小燕压根没把陈书宁当外人，大大咧咧的说：“我知道！要没这点把握，我不会撮合陈琴和我表哥。”
公交车缓缓驶进县城，穿过街道，在巷口停下来。
周小燕率先下车，快步冲进小巷里，高喊着：“新娘子来了，快放鞭炮。”
“噼里啪啦——”
在阵阵鞭炮声中，王山抱着陈琴下车。
“新娘子来啦！”
院子里涌出许多人，将王山和陈琴团团围住，簇拥着他们往里走。
陈书宁随着人群走进小院。小院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放着几张桌子，墙角临时搭了灶台。
为了王山结婚，王家人提前换了很多粮票，买粮食和蔬菜、肉，在院子里搭土灶做喜宴。
说是喜宴，其实就一道菜，猪肉白菜炖粉条。王家人实在，肉没少放，主食还是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这样的饭菜，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周小燕笑着跑过来，往陈书宁手里，塞了一大把喜糖：“书宁，赶紧装起来！我特意给你挑的，这几种味道都很好吃。”
陈书宁双手捧着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也太多了，不好吧……”
“拿着。我姑姑让我给你的。”周小燕回首看去，指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说：“那就是我姑姑周信芳，你喊她周老师就行。”
周信芳很疼爱周小燕，知道陈书宁帮周小燕，躲开马春雷那个人渣之后，一直念叨着好好谢谢她。
陈书宁歪着头看过去，见到那张熟悉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认识你姑姑。”陈书宁开心的说：“她帮过我。”
陈书宁把糖放到周小燕手里，笑着走过去，亲切地说：“周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面。
去年我家被革wei会砸了，我到县里讨公道，您怕我吃亏，一直在革wei会门口陪着我。您还记得吗？”
周信芳扶住眼镜框，上下打量陈书宁几眼，而后点着头说：“记得！小同志，你家的事解决了吗？”
“托您的福，解决好了。”陈书宁笑着答道：“周老师，我叫陈书宁，我是陈琴的堂妹。没有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竟然成了亲戚。”
“哦，你就是陈书宁！我常听小燕提起你。”周信芳笑着说：“快，快进屋坐！”
周信芳冲着周小燕喊道：“小燕，快过来陪陈书宁同志。这是位好同志，你要多向她学习。”
周小燕跑过来说道：“姑姑，您忙吧！我陪着书宁就行。”
“书宁，今天客人多，我姑姑招呼不过来，咱们去屋里坐着。”
陈书宁看着不断涌进来的人群，笑着说：“周老师，那您先忙，我跟小燕进去了。”
周小燕举着手，边走边说：“我挑了好半天，你赶紧装上啊！”
陈书宁抓了一把糖果，放进斜挎包里，凑在周小燕耳边说：“太多了，我拿一把就够，剩下的你留着吃。”
“你客气什么？”周小燕小声说：“你不要我就装上啦！正好明天去单位，给我同事分分。”
陈书宁看着挤在屋里，看新娘子的这些人，有些吃惊的问道：“小燕，客人也太多了吧？”
周小燕被吵的头疼，拉着陈书宁，转身躲进另外一间屋子。
“我姑姑是老师，同事、学生，来了一大群。我姑父在食品厂看大门，我表哥也在里面上班，食品厂的人来了不少。”
陈书宁嘀咕道：“那你姑姑家条件不错啊！”
“还算过得去吧！”周小燕给陈书宁倒了一杯水，说：“她们俩有好几个儿子，过的也挺紧巴。”
陈书宁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周小燕坐到她身边，沉声说道：“我表哥的前妻梁秀红，离婚以后到处坏我表哥名声。要不然，我也不会撮合他跟陈琴。”
王山和梁秀红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王山没生育能力，也是梁秀红说出去的。王山名声不好，附近的媒人不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陈书宁握着水杯，轻声说：“你表哥娶了我堂姐，以后他前妻应该不会闹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尖锐的嘶吼声：“王山，王山你给我出来。结婚是吧？我来给你添礼啦！”
陈书宁瞪大眼睛，看着周小燕，问道：“不会是你表哥的前妻吧？”
周小燕一拍桌子，气愤的说：“就是她！这个疯子今天也敢来闹，看我怎么收拾她……”
梁秀红冲进来的那一刻，周信芳就将她拦在门口。
今天是王山和陈琴大喜的日子，周信芳不想让人看笑话，好声好语的劝道：“梁秀红，你跟我儿子已经离婚了。
你也跟运输队的孙志远结婚生子，总是缠着我们家不放，算怎么回事？听我的，你赶紧走……”
梁秀红怀里抱着孩子，凶巴巴的说：“死老太婆，你给我起开！”
“你真是一点家教也没有。”周信芳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好歹也是长辈，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能这么叫我。”
梁秀红翻了个白眼，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王山，你别装死。你不出来见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第221章
梁秀红大闹喜宴
她的声音很尖锐，热闹的小院立刻静下来。
周小燕气冲冲的拨开人群，走到梁秀红面前，咬着后槽牙说：“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王家人，没资格进这个门，你走……”
周小燕推着梁秀红往外走，她不能让梁秀红，搅和王山的婚事。
“推什么推？”
梁秀红一巴掌拍在周小燕手背上，周小燕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
梁秀红抱着孩子，往周小燕身边挤，威胁道：“你再推我一下试试！我告诉你，今天老娘磕了碰了，你们这些人谁都别想好！”
周信芳捂着胸口，急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王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闹什么啊？”
院里动静不小，王山在新房里听的很清楚，他臊红脸颊，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出去看看……”
刘香花看这架势，立刻站起来，对陈琴和季春华说：“小琴，春华，你们踏踏实实在屋里坐着，外面的事不用管。”
王山愧疚的说：“小琴，妈，对不起！你们坐着，我把她赶走。”
杨大平蹭一下站起来，她跟陈万全结婚之后，就成了陈琴的婶子。季春华不好说什么，杨大平得站出来撑场子。
这口气要是忍忍下来，梁秀红隔三差五过来闹。陈琴还怎么过日子？
“我去会会她。”杨大平拉着脸骂道：“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敢跑这里搅和，今天我让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杨大平和刘香花杀气腾腾的冲出去，王山憨憨的跟在后头。
“你就是梁秀红啊？”杨大平拨开人群，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气愤的问道：“今天我侄女结婚，你跑过来捣什么乱？”
梁秀红横行霸道惯了，梗着脖子喊：“我就是梁秀红，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滚蛋……”
杨大平不惯着她，左手伸过去捂住孩子的眼，右手照着梁秀红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这是我侄女家，你算干什么的，敢让我滚蛋。”杨大平叉着腰骂道：“王山老实，我可没那么好脾气。”
梁秀红哪挨过打？她在这个家的时候，王山再生气都没动过她一下。
周信芳老两口更别提，她是老师，根本干不出跟人打架这种事来。被梁秀红气狠了，最多也是骂她一句没教养。
杨大平收着劲，梁秀红只是后退几步。杨大平要是放开打，梁秀红能爬出去就不错。
吃这么大亏，梁秀红直接炸了，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满地打滚。
“欺负人啦！大家伙都来看啊——”
刘香花叉着腰，阴阳怪气的骂着：“真是开眼了！王山结婚，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前妻，跑过来捡骂讨打，我就没见过这种事。”
杨大平附和道：“真不要脸！你主动提离婚，离了婚到处说王山坏话。现在王山和我侄女结婚了，你还敢厚着脸皮闹？
你不是嫁人了吗？你到处丢人，你丈夫也不说管管，窝囊废！还带着孩子来，生怕孩子不知道你是啥人……”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梁秀红止住哭声，用仇视的眼神看着王山，说道：“王山，你还是不是人？你就由着她们俩欺负我啊？”
陈书宁也想知道王山会怎么说，穿过人群，站在周小燕和周信芳身边。
王山脸涨得通红，他沉着脸说：“咱们俩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跑过来闹什么？你赶紧走，再不走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你说什么？”梁秀红不管坐在地上哭的孩子，踉跄着扑到王山身边，质问道：“我嫁给你的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周信芳气的直摇头，可现在不是跟梁秀红掰扯这些的时候，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新儿媳就在屋里坐着，她不想闹笑话。
“老大，把她请出去。”
王山拽住梁秀红往外面走，梁秀红不干了，抬手往王山脸上抓去。
梁秀红骂道：“王山你这个丧良心的……”
王山反应快，一把攥住梁秀红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地。
王山是老实，可泥人还有三分气性，梁秀红这么闹下去，对他没有好处。真把陈家人惹急了，陈琴这样的媳妇，他也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