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2章

    范闲听出了她话里说在怪莞嫔,其实是被帝王的薄情吓到,直接坐到对面伸出手搂住她,难得温柔地说着话。

    “所以你看,皇帝是最不可靠的,像鸳儿这样尽早寻个别的出路最好,我是真心对你的啊。娘娘一句话,小人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

    是和初见那日一样带着些苦涩香气却足够温暖的怀抱,文鸳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心跳的声音。她轻轻地抬起头,看向范闲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似乎都消散了许多,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再推开他。

    只是文鸳脸颊染上了两朵红云,嘴上仍不饶人,娇嗔道:“巧言令色,那你帮我看着些阿玛,别让他被有心人挑拨了。”

    “且放心吧,你阿玛就是我阿玛。”范闲脸上笑意更深,搂着文鸳的手更加了几分力道。

    “又没个正经的。”

    第12章

    笔友

    又相拥了一会,范闲发觉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起放到床上,细心地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文鸳的睡颜。

    熟睡中的文鸳少了些平日的张扬和活泼,多了几分乖巧和柔弱,让人更忍不住生出保护欲。因着今天的惊吓,她此时睡的有些不踏实。范闲又守了一阵,看她睡熟了,才转身离开。

    在外面聚精会神守了许久的景泰,感受到屋里终于没了声音,也悄悄松了口气。

    翌日早朝后,范闲心里想着文鸳的嘱托,追上了前方与甄远道同行的老丈人瓜尔佳鄂敏。那二人虽然共事,但甄远道显然正为女儿的事忧心,没说两句就匆匆提前离开了。

    范闲转头看向瓜尔佳鄂敏,鄂敏眸色深重,显然如文鸳的预想一般,动了想把甄远道拉下马的心思。

    他脸上堆起笑容,快步走了上去,“鄂敏大人。”

    鄂敏听到声音回过头,见是范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小范大人,可有事?”

    这个下属,鄂敏当然知道。户部侍郎的庶子,皇上跟前很得圣心,办起事来也灵活,是个可造之才。

    范闲上来就是一阵马屁:“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实为栋梁之才,若是朝中官员都能像大人这样,何愁国家不兴?下官一直都很仰慕。若您不弃,私下里唤我贤侄可好?”

    鄂敏被范闲夸得有些飘飘然,笑着摆摆手:“小范大人过誉了,老夫愧不敢当。”

    鄂敏口中谦虚,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范闲可算知道文鸳这个劲儿随谁了。

    “既是如此,那老夫就托大,唤你一声贤侄。”

    范闲好像满是崇拜,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抬爱,小侄感激不尽。”

    鄂敏被他捧得高高的,心中很是舒坦,只以为他是来讨好上司的。

    “大人过谦了,”范闲直起身子,一脸诚恳地看着他:“小侄有件事想请教大人,不知大人可否愿意指点一二?”

    “贤侄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吧,老夫知无不言。”

    范闲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是关于甄大人的事情。”

    鄂敏闻言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范闲,连称呼都变了回来:“小范大人此言何意?”

    “大人别紧张,”范闲见状连忙解释道,“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着为此时局势敏感,若要出手,还需隐蔽撇清干系为上。”

    显然,范闲并不反对老丈人干掉甄远道上位的理想,为了升职嘛,不丢人,只是他不建议鄂敏亲自上阵。

    鄂敏听了范闲的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故作疑惑地看着他:“贤侄此话怎讲?”

    范闲微微一笑,也不藏着掖着:“一来为上者总是更喜欢忠义之人,二来若是此时直接出手,万一将来那位又念起旧情,容易迁怒,不如静观其变,想来总会有出头鸟。”

    至于这个出头鸟哪来的,没有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创造。

    说到这里,范闲故意停顿了一下,让鄂敏自己去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

    鄂敏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赞许之色:“贤侄所言极是,老夫受教了。”

    范闲谦虚地摆摆手:“大人过奖了,范闲只是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接着他又是一通彩虹屁将鄂敏哄得喜笑颜开,只恨自己没有个女儿能嫁给范闲,二人一起有说有笑去了都察院工作。

    再说回后宫,自那日莞嫔被禁足,皇帝发了好大的火,一直没有进后宫。

    文鸳乐得不伺候皇帝,开始和范闲当起了笔友,范闲向她汇报她父亲的近况,文鸳也当记日记一样回他,倒让她想起些从前没入宫时的闺中趣味。

    “暂时劝住了你阿玛不当这个出头鸟,……”

    “二月初五,吃了糯米凉糕。”

    “今天你阿玛夸了我年轻有为,……”

    “二月初六,吃了芙蓉糕。”

    “我们找到了个莽夫,或许要不了多久你阿玛就要升迁了,……”

    “二月初七,吃了荷花酥。”

    二月初八那天的信是文鸳先写的:“二月初八,我怎么能如此堕落,入宫前的宏图大志都忘了吗?你也不劝劝我。”

    看完的范闲会心一笑,顺手将当天的果子丹扔进嘴里吃掉,回了她:“我家厨子做的奶皮酥一绝,明天夹在你阿玛的东西里给你带过去。”

    ……

    “二月初九,奶皮酥确实好吃。”

    就这么过了许久,久到文鸳都快忘了宫里这些闹心事,某天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文鸳微微皱眉,示意景泰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景泰应声而出,很快就回来了:“娘娘,是碎玉轩那边闹起来了。”

    第13章

    别院

    “哦?闹起来了?怎么回事?”

    文鸳顿时来了兴趣,甄嬛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怎么还能闹出事来?

    “听说是莞嫔的贴身侍女想要强闯宫门,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双方争执之下误伤,那侍女当场就没了。”

    文鸳幸灾乐祸的神情微微一滞,眼睛瞪大:“没了?”

    “是啊娘娘,怪吓人的,碎玉轩和咱们储秀宫离得近,您今儿要不还是别出去了吧。”

    “那,那让旁人再去打听打听,景泰你陪着我。”

    被派出去的小太监没一会就回来了,略带些拘谨的站在下方。

    “回娘娘,原是莞嫔娘娘病了,侍女为了求医,太医瞧过后说莞嫔是有孕了。”

    文鸳一愣,去年夏天流掉了一个,这么快又怀孕了?

    “皇上看重子嗣,想必现在已经解了她的禁足吧?”

    “是,且莞嫔娘娘知晓有孕后求皇后娘娘照顾,皇上已经允了。”

    文鸳原想吐槽两句,看着下面这个小太监,随手赏了些东西叫他下去,这才拉着景泰的手说了起来。

    “莞嫔是疯了吧,竟然让皇后那个老妖婆照顾?”

    “娘娘,慎言。”

    景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或许莞嫔娘娘就是知道,才特意求了皇后照顾,这样若她的胎有闪失,皇后就难逃责任了。”

    “那她还真是聪明。”

    文鸳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她算是明白自己融不进聪明人那个圈子了。

    之后在给范闲的去信中,她也提到了此事:“今日吃了龙须酥,甄嬛这个时候有孕真是命大,一定气死皇后了。”

    范闲看着信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什么都耽误不了她吃点心。

    不过想到他和鄂敏的筹划,范闲提笔给她回信:“甄远道私藏罪人诗集,弹劾她父亲的折子已经呈上去了,皇上最是冷酷多疑,就算她生下皇子也很难挽回。”

    果然,次日早朝有言官上谏,举报甄远道私藏钱名世诗集,皇帝心生戒备,最终下旨将甄远道革职收监,其家眷圈禁府中,本就单薄的甄氏自此败落。

    宫里头几个主子的意思是,担心莞嫔得知家族之事有损于龙胎,暂且瞒着她。

    可皇后并不会这么想,教唆了陵容故意将此消息告诉甄嬛,甄嬛一惊之下动了胎气。

    听御前的小厦子说,甄嬛带孕求见皇帝,却被刺激到早产,诞下一女后,自请离宫甘露寺修行。

    啧啧啧,她还真硬气啊,荣华富贵也不享,刚生出来的女儿也不要了,给敬妃了。

    不过文鸳已经不在意她了,皇帝决定去圆明园避暑,她自然跟着,现在正在兴致勃勃指挥(捣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带上。”文鸳指挥着宫女太监们收拾行李,忙得不亦乐乎。

    文鸳在圆明园中过得逍遥自在,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和范闲写信聊天,偶尔用迷香糊弄糊弄皇帝。她把自己在宫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范闲,范闲也把自己的近况告诉她。

    一个平静的初秋傍晚,这对鸽子照常飞了下来,却带来个不一样的消息。

    “戌时相见。”

    又见?也是,上次见面还是冬天,这都大半年了。

    快戌时,文鸳便借口不舒服将下人都轰了出去,景泰已经对这套流程轻车熟路了,下人们也只觉得祺嫔娘娘生性不爱人多吵闹,没看人家连皇上都不怎么爱搭理吗,很正常啦。

    范闲如约而至,一见面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给你带了荷花酥,还热乎着呢,快吃吧。”

    文鸳顿时喜笑颜开,接过纸包打开,里面躺着几块金黄的荷花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香甜的内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真好吃。”

    范闲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心里也高兴:“你喜欢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话,范闲才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文鸳一愣:“正事?什么正事?”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娘那个神秘的箱子一直打不开。”

    听到他的话,文鸳也点了点头,之前二人在信里聊过范闲的娘亲,真是个厉害的女子,如今皇城里时兴的玻璃、水泥、肥皂等竟都是她发明的。

    “五竹叔最近想了起来我娘在京郊的太平别院住过,离圆明园不远,我想去找找钥匙在不在那。你一直在宫里闷着无聊,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当是散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14章

    耳房

    文鸳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出去玩?”

    看她这副样子,范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太好了!”

    文鸳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已经在宫里憋了太久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不过咱们得小心些,不能让人知道了。”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月黑风高夜,正是偷溜出宫时。

    文鸳换上了一身范闲带来的黑色夜行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忍不住笑了。

    “我这样,像不像个惩恶锄奸的侠客。”

    看着她这副模样,范闲也调侃道:“是啊,女侠,咱们这就出发去闯江湖吧。”

    一路上,文鸳都兴奋得不得了,她东张西望的,对什么都好奇,很快就到了太平别院。这座别院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到处都长满了杂草。

    “五竹叔白天在外面看了一圈,这里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范闲拉着文鸳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靠我近些,不知道有些什么蛇虫鼠蚁的,小心被伤了。”

    文鸳一听,吓得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人家讨厌这些东西,你认真保护我。”

    “放心吧,有我在呢。”感受到手臂上的温热触感,范闲暗爽了起来。

    趁着月色,两人在摸索着前进,范闲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文鸳紧紧跟在他的身边,生怕自己走丢了。

    看着庭院中树木的倒影,听着被风吹的沙沙响的声音,文鸳突然感觉后背一凉,问道:

    “范闲,这好吓人啊,不会有鬼吧?”

    范闲原想理所应当安慰她,却想到自己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都发生了,不会真的有鬼吧?

    但为了安慰文鸳,还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别怕,都是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文鸳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可是这里真的好阴森啊。”

    范闲继续柔声安慰她,同时加快了脚步。

    两人穿过一片荒芜的前庭,首先来到了正院,主人家的住处总是能有很多线索。

    搜寻一圈后却没什么收获,这里太干净了,不是没有灰尘,而是没有使用的痕迹,像是有人离开前特意收拾过。

    一无所获的范闲将视线投到了旁边的耳房,推开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响起,宣告着他们的到来。

    屋子本身就小,连折进来的月光都更少些,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范闲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昏黄的光亮照亮了四周。

    文鸳刚要借着火光扫视一圈,就被范闲捂住了眼睛。

    “别看。”

    范闲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文鸳只觉得心猛地一紧,未知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范闲,声音也带着颤抖。

    “怎么了?”

    只见里侧小小的榻上,一具白骨森然,榻上的骸骨静静地躺着,空洞的眼眶仿佛正盯着他们看,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范闲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担心文鸳会更害怕,没有说明情况。

    “咱们先出去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然而人就是这样,未知总是令人害怕,越害怕就越好奇。转身的那刻,范闲的手漏出了一个小缝隙,文鸳带着说不清故意还是不小心的态度朝那边瞥去。

    等范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时,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她紧紧地抱住范闲,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再看那具白骨。

    “别怕,别怕,我在呢。”

    范闲赶紧将人抱出了房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同时也在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就没能捂住她的眼睛呢。

    好一会儿,文鸳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什么人的尸体吗?”

    “是,可能是别院以前的主人或者仆人吧,死后没能得到妥善安葬。”

    范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以免再次吓到她。

    “我们、我们还是快走吧。”

    文鸳拉着范闲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一样。

    范闲看着她这个样子,有意缓解一下气氛:“看你吓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你还笑!”

    瞪了他一眼,文鸳却也没力气再和他计较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回到宫中后,文鸳仍然心有余悸。

    看着她这副模样,范闲有些心疼:“是我的错,没有探查好就带你去。”

    “知道就好!”文鸳虽瞪了他一眼,却也期期艾艾的撒着娇,“不过你也是好心带我去透气的,就这么回来了不会耽误你吧?”

    范闲揉了揉她的头,“当然不会,你最重要。”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