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朱浣碧忙帮她包扎伤口,槿汐在一旁继续安慰。“前朝年羹尧军功赫赫,后宫皇上对华妃有旧情,为今之计,小主只有冷静下来徐徐图之,才有可能为惠嫔娘娘报仇啊。”
在众人的安抚下,甄嬛终于恢复平静,却又泪如雨下。
第15章
卫临
太医们一致认为沈眉庄的死是因为她本身身体虚弱没扛过去,死了一个嫔妃,皇帝丝毫不受影响,下了几道安抚沈家的赏赐旨意,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天余莺儿不当值,被同样清闲的思羽拽去了太医院,说是想求上几剂治疗时疫的药以防万一。经历过疫情的余莺儿非常能理解她囤药的心理,自从时疫开始以来余莺儿自己也担惊受怕的,要不是太奇怪了,都想天天戴着太医们的棉布口罩生活。
到太医院后一打听,我的妈,一副包好的药材要20两,答应小主一年的例银也才30两,这钱她倒是拿的出,但性价比也太低了。莺儿有点心疼钱,想着退一万步若真得了,就去求狗皇帝帮她治,处这么长时间,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正要迈出门,一个略年轻的太医拦住了她们,给了个眼神引她们去一旁说话。
“姑娘们是要买治时疫的药包吧,若信得过,小臣这里倒是有些便宜的,一包只要二两。”
思羽听了有些惊讶,又有点不信任。
“你这怎么便宜那么多,真有效果吗?”
“若我说,本来这方子就是他江城江慎偷的我的呢!可我说出去无人肯信,皆说我是在异想天开污蔑他们两个!君子坦荡荡,若不是我急需用钱,怎会做此等勾当!”
眼前男人像是早已碰壁多次,越说越激动,余莺儿看着他却有些眼熟。
“大人不必着急,奴婢瞧大人眼神清明,是可靠之人,只是能否劳烦大人为我们再解释一番。”
眼前男人继续说了下去,据他说治疗时疫的方子是他日夜钻研医书得来的,同僚家里遭难,父母重病急需用钱,才出此下策卖药。
余莺儿又问他姓名,才知对面人居然是屠龙高手卫临!好好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您说的同僚不会是,温实初温大人吧?”
“正是!姑娘也知道?”
“温大人为人善良,在宫中曾帮了我们这些下人不少,他父母有难我们也该伸出援手。这样,这几包药材我们要了,这是五十两银票还请大人切勿推辞。”
对面的卫临看着手中的银票,也不虚伪推拒,竟是流下泪来。
“姑娘大恩,卫临此生难忘,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就急匆匆捏着银票跑了出去。
就这样,余莺儿和思羽一人拎着几个药包回到了住处,一路上思羽还直夸她善良,只有余莺儿自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日子不间断地过下去,狗男人最近发现她虽然诗词歌赋背的快,但毛笔字写的一塌糊涂,于是天天写一篇小楷让她临摹。余莺儿感觉好像回到了小学写字帖,写的时候叫苦连天的,不过每次都会被镇压下去。
甄嬛自打沈眉庄的葬礼之后,人就有点诡异的亢奋,对皇帝有些懒懒的,日日请安时用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华妃,把华妃看得直发毛。
前朝年羹尧越发势大,私底下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伙同下属们弹劾甄远道。这些皇帝都一笔笔记在心里,甄嬛来上书房时还会问问她的看法,后者自是不着痕迹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趁着河南举子闹事皇帝出巡处理,皇后如期举办了赏花宴,宴席上富察丧子,甄嬛得子。发觉自己怀孕之后,甄嬛紧绷的精神略有缓和,闲来也能与安常在、淳常在调笑几句。
不过这些余莺儿都没空管,因为,雍正居然给她留了作业!每日五篇大字,一首唐诗,一首宋词,因着归期未定,竟是足足留出来了一个月的量!余莺儿抗议,认为他去不了那么久,皇帝却说:
“莺儿容貌倾城,配上这样一手字着实可惜,出去叫人笑话。”
“奴婢又不怕人笑话。”
“朕怕行不行,好了,就这么练着,等朕回来了,也可以继续每日练下去。”
余莺儿又能说什么,‘你可真闲’吗,只得含泪接受。
第16章
争执
等皇帝陛下回来,陀螺似的先后转去了翊坤宫和碎玉轩,第二日又去了皇后宫里谈莞贵人升职,中间抽空检查了一下余莺儿的作业。此后是敬妃、莞嫔的册封礼,还特意去行宫给甄嬛开生日party,皇帝跟甄嬛关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亲密。
就这么到了初夏,听说皇上有意晋淳常在为贵人,却被宫人发现溺毙在荷花池中的方淳意尸体。再一次身边姐妹的离世让甄嬛难以接受,她心知杀人凶手是谁,步步紧逼之下,华妃只能推出丽嫔做替死鬼,此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又没了俩宫妃,余莺儿瞧着皇帝接受良好,还有心思去安慰甄嬛。
此后西南战事大胜,年家真风光无限,某天晚上把宫里太医全叫去自己府上,皇后趁机演了一出头风发作的大戏。皇帝就是皇帝,越发沉得住气,不怪罪不说,又晋华妃为贵妃。
这天甄嬛刚走,余莺儿照常来上课,皇帝把她叫到身前。
“今天不背诗了,来,你看看这个。”
“郑伯克段于鄢?是左传的内容吧。”
“是,写春秋时候的事儿,你也瞧瞧。”
“人常说,读史可以明志,陛下这是在考校奴婢呢,奴婢可得仔细研读一番。”
“那你读出什么来了?”
“奴婢学艺不精,只想到老子的一句话。”
“什么?”
“天欲其亡
必先令其狂。”
雍正一阵大笑,又赏了她好些东西,瞧见她手腕上的绿玉镯子,不免问起。
“你手上这镯子成色一般,倒总瞧你戴着。”
“这可是奴婢第一回到御前时,陛下赏的。奴婢从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得了这镯子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日日戴着。”
没想到竟是自己赏的,有些惊讶但不多,又想到什么,试探性的问她。
“这算什么,不如莺儿跟了朕,入主后宫,朕便能理所应当的给你更好的,如何?”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突然,余莺儿有些诧异,忙跟着应答。
“奴婢,奴婢不知,就现在这样不好吗?”
皇帝不依不饶。
“朕给你位分,这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怎么不想?”
余莺儿被追问得烦心不已,终于开口。
“不想,宫里头例子还少吗?您随手打发奴婢一个官女子,白天干活,晚上还得随时待命伺候您,后宫谁都能来作践,那,那奴婢都还不如回倚梅园算了。”
直白,太直白了,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在他面前表达过这种想法,直白得让他有一种被拆穿的恼怒。
“放肆,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
看见他生气,余莺儿即刻跪下,话也不说,一声不吭的,眼泪大滴大滴摔在地毯上。
本想脱口而出将人送回倚梅园的气话,在看见她落地的眼泪时止住。待人接物,手段心计,眼前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娇花,终究是不忍心。养心殿里死一般的沉寂,半晌皇帝终于开口。
“罢了,你且退下吧,这几日不用来伺候了。”
“奴婢告退。”
行完礼,余莺儿抹着眼泪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耶!带薪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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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大旱,皇帝谋划着与皇后出宫祈福,临行前告诫莞嫔保重自身不要与华贵妃直面对上,又吩咐芳落嬷嬷照看好余莺儿,这才去往天坛。
华贵妃日日叫众人去翊坤宫听训,这日甄嬛身体不太舒服,本想不去,但周宁海威逼,无奈之下只得动身。
到了翊坤宫,年世兰没等说两句突然向甄嬛发难,二人争执之下竟罚甄嬛跪在殿外头的大太阳底下诵读《女诫》,众人忙为甄嬛求情,但越求年世兰就越起劲。
甄嬛看对面步步紧逼,却不想再服软,如年世兰所说,她的胎已经三个月,坐稳了不会有大的问题。浣碧被她留在了翊坤宫外,待形势不对便会去求太后做主,只需要在翊坤宫闹出些动静,敢伤害龙胎,太后皇上皇后皆不会轻饶她年世兰。
此时她隐隐觉得小腹有些坠痛,但一想到能暂且报了眉姐姐与淳儿的仇,便也下意识忽略了。
第17章
入宫
一如年世兰要求的,甄嬛走到殿外,跪了半个时辰,只觉浑身脱力,头晕眼花,谁料年世兰又要再罚,看她音量渐低还叫下人责打崔槿汐。
此时的甄嬛若不是有槿汐托着怕是早就趴在地上了,她下腹剧烈疼痛,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恐惧不安,难得服软向贵妃求饶,年世兰却仍不肯放过她。
外面的浣碧早就向太后宫中奔去,谁知太后在午睡不能打扰,好在碰见了果郡王。
果郡王自不会放过这个保全皇嗣,皇帝莞嫔两头讨好的机会,天降神明一般冲进翊坤宫将甄嬛救走了。
待他们走后,众人发现翊坤宫殿外竟有一摊血迹,年世兰这个蠢货才意识到要大祸临头。
甄嬛醒后一切都已落定,孩子并没保住,她悲痛万分,入宫以来眉姐姐淳儿相继离世,如今孩子也没保住,种种苦痛攻击着她的内心。
皇帝失了孩子自然也悲伤,只是心中有些隐隐埋怨甄嬛为何不听话服个软。念及年家常年在外征战,年世兰又与他是多年夫妻,最终决定褫夺封号降为妃,并责罚其每日正午跪于翊坤宫门外两个时辰思过,年世兰的贵妃体验卡终于到期。
这惩罚实在太轻,都不说处死,实在的竟只是让年世兰降为妃位,还是堂堂主位。甄嬛只觉得荒唐又可笑,他们的情意,他们孩子的性命,竟只值得皇帝做出这么点点让步,一瞬间心如死灰,二人关系降至冰点。
接连痛失二子,身边如花美眷也不再环绕,皇帝只觉得生活了无乐趣,沉浸在政务之中一连许久不愿进后宫。
皇后见不得如此,端得一副贤良模样劝慰皇帝。
“宫中近日连遭变故,皇上若觉得后宫没个可心人,不如再选些新人陪伴啊。”
“朕近日来心力憔悴,哪有心思选秀。”
“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愉悦。”
皇帝刚想拒绝,想到什么,又说。
“选秀便罢了,朕那有个丫头,回头送到你这来教养几天罢。”
皇后有些诧异,本朝从未这么安排过,但既然皇帝要求,也只能欣然同意。
苏培盛得了命令去告知余莺儿,恰好芳落姑姑也在一旁。
“陛下终究是厌了我,要把我打发的远远的呢。”
完了,带薪假放完,要回去升职了。
芳落嗅出其中一丝不同的意味,和苏培盛一起劝她去跟皇帝说清楚,余莺儿推拒不过,还是来了养心殿。
“你来了。”
“奴婢是来辞谢陛下的,往后去景仁宫服侍皇后娘娘怕是再难见陛下。”
“你,不后悔?”
“奴婢是身份低微,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何至于此。”
“其实陛下心里一直看轻奴婢,是奴婢奢求,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学什么史实道理、文人风骨,只会徒增烦恼。”
看她越说越起劲,眼圈又开始泛红,雍正终于憋不住了。
“罢了罢了,怎么这都看不明白,从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如今有个两全的办法。你去景仁宫呆几天,有皇后教导,和大选出身的嫔妃也不差什么,不必从官女子做起。”
听到这话,余莺儿惊讶的抬起头看他,
“陛下没骗奴婢?”
雍正都要被她气笑了,招招手叫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又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天子一言九鼎,何至于骗你,跟朕学了这么久,古人的谋略没学明白,倒是把心性学了个十成十,以后可怎么办。”
“奴婢,奴婢没想到这些。”
“好了,回去好好准备着,去皇后宫里要知礼数,三两日就把你接回来。”
“奴婢明白的。”
有小厦子这个喇叭在,余莺儿要入后宫的消息迅速在御前小范围传播开来,思羽听了飞奔来寻她,说要给她当贴身侍女,忙被余莺儿拒绝了。
“傻丫头,你留在这是风风光光的御前宫女,何苦跟着我去受罪,当这劳什子侍女。再者若我们都走了,姑姑谁来照看?”
“可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但只要咱们心在一块,常常见面也是好的。”
好说歹说安抚住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孩,又去辞别芳落,第二日就跟着苏培盛到了景仁宫。
第18章
承乾
“奴婢莺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好孩子,起来吧,快让本宫瞧瞧。”
皇后虽有准备,但见到她的那一刻还是被余莺儿的美貌震惊了一下,暗暗升起满心戒备。
随即送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其中有一件步摇真是精美华贵,金质之上,细腻地雕刻着莲花图案,下方是错落有致的莲子样式镂空坠子,细闻还有隐隐的莲花香气,可见匠人的极致追求。
“如此贵重的东西,皇后娘娘实在是抬爱奴婢了。”
这步摇这么香指定加料了,欺负我傻呢。
“怎么会,本宫一见了你就觉得心生亲近,能有机会与你共处实在高兴,往后也盼着你常来陪伴。”
这是隐隐的招募之意,余莺儿装的一副天真无邪,却并不接招,皇后一时拿不准她性子,也没多说。
就这样,皇后一边教导余莺儿后妃礼仪,另一边被刺激得更上心调教安陵容唱歌。
只学了几天,皇帝就迫不及待到了景仁宫,装模作样接受了皇后“献上”的宫女,封为常在,想了想又赐号“瑾”。
“瑾者,美玉也,珍贵、纯洁,和你正合适,此外还有反凶化吉,福禄寿俱全的寓意,愿朕的莺儿也能如此。”
皇后听着他的美好祝愿心中越发酸涩,却还要维持着皇后的端庄姿态。
“皇上还真是疼爱瑾妹妹,不知妹妹的住所皇上可有属意?”
“朕已经叫人将承乾宫东配殿收拾了出来,莺儿与我现在就去瞧瞧,皇后休息吧。”
“嫔妾多谢陛下赏赐,多谢皇后娘娘教导。”
谢完恩就被迫不及待的皇帝拉走了,路上还跟她解释着。
“朕不愿委屈了你,承乾宫虽在东六宫,离养心殿远了些,但宫室华丽,宫中清净,你去了也不怕旁人欺负打扰。”
余莺儿倒觉得承乾宫好啊,名字好听不说,抬脚就是景仁宫,天天早上请安都能比别人多睡一会儿,就是离皇后有点太近了略危险,不过没关系,皇后要真想下手离多远都没用。
而且很明显,皇帝是觉得他自己安排的很好,故意说反话在邀功呢,我们只需要无脑夸就完了,有时候成年帝王和未成年初中生一样好哄。
“皇上劳心劳力为莺儿考虑许多,这一天下来接连的惊喜让人应接不暇,还选了这么好的宫室,莺儿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怎么会委屈。”
边说边看着对面的帝王,眼中点点泪光,竟是被感动的快哭了。
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调笑她道。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高兴不高兴都要掉金豆子。还有,你都好几日没练字了,今儿可得多写几篇。”
不是,怎么还得写啊。
“皇上~”
二人在承乾宫这功夫,皇帝新封了个常在的消息迅速传遍六宫,碎玉轩也知道了这事,浣碧难免说几句酸话。
“今日皇上在景仁宫册封了个常在,还给了封号,听说是从前养心殿伺候的,真是好命。”
“想来是那个女子吧,我从前在上书房见过几回,姿容绝世,能得皇上垂青也不奇怪。”
“她一个宫女,怎么能从常在做起,也不合宫规祖制。”
“皇上是这紫禁城的主人,皇上的意思谁能置喙,再者她是从景仁宫出去的,给足了皇后面子,旁人又敢多说什么。”
“不说她,那娘娘也该打起精神来,外面的人瞧着咱们碎玉轩失宠,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失宠也罢,得宠也罢,我的孩子刚去,怎么做的出这种献媚争宠的事情,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