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盛任星无语了会，“你就不能挪一下？”“不能，”魏欢特别干脆，“吃什么？”
“都可以，”盛任星想了下，“不然上次你带我去吃的那个意大利面也行。”
魏欢瞥了他一眼：“那就日式吧。”
“……”
盛任星看着窗外，眼神却落不到实处，注意力全在翻来翻去的手机上了。
他到现在还没看邢野回了没。
考完之后脑袋不再想着那些书上的题目，思维便不可抑制地往邢野那跑。
他爸为什么突然来找他了，跑了这么多年回来干嘛，找人给自己养老吗？
邢野为什么关机，他会跟他爸聊什么？他们会和好吗？
“怎么了，一脸死了爸一样。”魏欢问，“考砸了？”
“……没。”盛任星盯着窗外飞逝地街道景色，跟看着什么名画一样头也不回。
“考砸了也没事，我又不会揍你。”魏欢跟他闲聊。
盛任星压根没听，自己想了会，突然转头：“你认识……”
说了一半却又咽了下去。
魏欢等了会，就听他说：“算了。”
“？”魏欢笑了声，“说话说一半，别逼我揍你。”
“……”盛任星转而问，“你认识一个叫阿坤的吗？他跟一个叫东哥的关系好。”他搜刮了下印象，“长得跟没吃饱饭一样。”
“你问他干什么？”魏欢转头，打量了他一下，眼神意味不明。
“你认识？”盛任星还真有点惊讶了。
“接触过一次。”魏欢说。
盛任星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魏欢继续问：“缺钱了？”
盛任星一愣，想了想含糊地“嗯”了声，想套点话。
魏欢却皱了皱眉：“缺钱了不会问舅舅借？要是给你妈知道你在外面借高利贷能把你打死。”
“……”盛任星眨了眨眼，“他是借高利贷的？”
魏欢听了笑了下：“邢野没跟你说？”
“……”盛任星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一时愣在那。
“不然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跟邢野是什么关系？”盛任星不答反问。
魏欢再次转头看他，这会打量的时间长了点，接着抬了抬下巴：“到了，下车。”
这会日料店人不多，灯光打的有点暗，他们寻了位置坐下，盛任星继续问：“你找那个阿坤借过钱？”
“我可没有。”魏欢倒了杯水给他，又给自己倒，语气和缓，他的嗓音柔和，像是天生带着笑，“你不知道你同学跟他的关系？”
盛任星摇头。
“哦，”魏欢拉了点尾音，像是在思考，“那个阿坤是放贷的，你同学自然是欠他钱了。”
盛任星皱了皱眉，反驳：“是他爸爸欠的钱。”
“嗯哼，”魏欢不在意地笑，“你这不是知道吗？”
盛任星本来是不想从别人那里问邢野的事的，可是问到这了，却又忍不住想要了解。
想了好会：
“他爸是怎么欠的？”
“不是赌就是毒。”魏欢正在看菜单，低头浏览了会才回答，语气十分平淡，接着点着菜单上某道菜问他要吗。
“……”
盛任星消化了会，手指开始划着杯子：“不是毒！”
“我是问，你知道那时候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魏欢语气干脆。
盛任星有点不甘心，故意激他，语气遗憾，“我还以为你消息灵通。”
“你知道他们的业绩七成以上都是靠赌鬼来的吗？”魏欢认真反问，“我要是都能记得的话干嘛不去上超级大脑。”
盛任星抿了抿唇，烦躁地喝了口水。
“不过我记得他没还钱。”魏欢说。
他要是还了邢野现在还用打拳还债？盛任星皱着眉。
“他胆子很大。不仅没还钱，还在给他们打工还债的时候，反过去坑了阿坤他们一笔。”魏欢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之后阿坤他们到处找这人，不过他已经卷了钱跑了。”顿了顿，“留下了老婆孩子。”
说到这的时候，魏欢嘴角扬了扬，眼中却没有笑意，轻啧了声抬杯喝水，似是极为厌恶又不屑背后评论人。
“后来你同学进拳场，应该也是那会签下的吧。”
最后，魏欢语带感叹地说了句。
夜晚，盛任星没有开灯，躺在黑暗中的沙发上，脑中不断回忆着魏欢晚餐时跟他说的话。
“照你这么说，那个人跟阿坤他们不是债主的关系？”
魏欢听完笑了声：“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当初……他让阿坤他们的生意差点翻车，还被别家分了蛋糕。这么说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敢再次出现在宣城，”他顿了顿，“那他可能是想好了自己要葬在哪吧。”
他问起是什么生意，魏欢却不再说了。
他不说盛任星也差不多能猜出来跟黑拳差不多，都是暗地里的勾当。
盛任星并不在意他们什么生意什么蛋糕，在猝然听到这一段邢野没有跟他说的话之后，他脑子满满的
如果邢光明当时为了躲阿坤他们远远逃出宣城，把才不过初中的邢野丢下。
那现在，是什么让他又回来找邢野呢。
绝不可能是亲情的召唤。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
邢野到现在还没有回他，手机安安静静。
无数的猜疑涌上心头，盛任星盯着黑暗的天花板发呆。
家里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昨天保洁阿姨才来清理过一次，此时这个过分大的客厅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气中还有橘子清洁剂的味道。
如果邢野不是不想回他，是没办法回他呢……
在这个想法压不住地划过脑海，盛任星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皱着眉听着突然加速的心跳。
可马上，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他用手机敲了下桌子，响声让他回神。呼出口气，盛任星起身去开灯。
走到门边，他抬手按在开关上。
过了好会，黑暗里传出一声低骂，
“操。”
门开了又关，在夜里响动传去很远。
二十分钟后，沿江街深处一栋建筑的六楼，盛任星对着黑压压的门，抬手敲了敲。
第96章：回来
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嘈杂声。
不止一个人，可能在说话或者吵架。
盛任星敲完在门口站了会，又敲了次，这次力气用地大了些，他听到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
“谁啊！”过了会，一声女人的声音隔着门喊了一声。
盛任星对着面前这扇不算陌生的门：“你好，我是邢野的同学，来找邢野。”
他等了会，里面吵杂依旧，却没回应了。
“……”
“砰砰砰”！盛任星再次敲门。
“哪个！”里面声音又大了起来，“来了来了，催命啊催。”
门哗啦被粗鲁打开，光从里面漏出照亮外面黑暗的楼梯间。
盛任星跟邢野他妈隔着铁门来了个面对面。
邢野他妈一身粉色条纹毛衣，过大的领口露出肩膀上的肩带，脸上画着浓厚的妆，艳丽的口红。她一手开门，另一只手夹着烟，门一开，屋里浓烈烟味混杂着她身上馥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盛任星愣了愣，抢在对方前面先说话，礼貌问好：“阿姨好，我是邢野同学，叫盛任星，我来找邢野。”他妈虽然会在手机上跟他发短信，但是他们只见过一次，盛任星怕对方不记得自己长相，第一时间说了出来。
邢野他妈愣了愣，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哦”
话还没说完呢，里面又一道女人尖着嗓子叫：“哪个来找你？快耗子！等你摸牌了！”
邢野他妈被打断，扯着嗓子回：“来了来了，催个屁，等下让你屁兜都输出来。”
喊完朝盛任星说：“不用脱鞋子，你直接进来。”尾音还没落地，人就已经迫不及待要重新上桌了。
“……”盛任星一个人站在门口，他把门掩上，磨蹭了会才走进去。
“阿姨，邢野在家吗？”他走了两步，客厅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支了个麻将桌，几个女人坐成一圈，空气里全是烟味，都快成雾状了。
邢野他妈已经上桌摸了牌，其他几个女人在间隙瞅他。
盛任星扫了一圈，没看到邢野的身影，房间门倒是关着的，可他也不好上去开门，于是走进了两步，问。
邢野他妈没有回他，其中一个穿豹纹衣服的女人先一步嚷开，表情夸张：“哟，这哪个小伙子啊？找你的？”声音尖，嗓音又黏腻在一起，盛任星不舒服地抿了抿唇。
“没长耳朵？找邢野的，”他妈头也不回，叼着支烟，神情冷淡，“他不在家。”
说着冷笑了声：“你找错地方了吧，他还拿这当家呢？你想找他去网吧小馆子找还比较容易找到。我养个儿子跟他妈放羊样的，你看羊都知道回圈里，邢野还不知道在哪快活呢，他还把我这当家呢！”说着十分用力的把手中的麻将拍在桌上。
其他几个人看她发脾气，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一样的摸牌，一旁的豹纹外套的女人呸一下往地上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掐着嗓子朝盛任星搭话：“小帅哥哪里人，来找邢野干嘛呢？”
盛任星没回话，想着去其他地方找找，打断：“既然邢野不在，那我就先走了阿姨，您忙。”
“等会！”邢野他妈大声叫了嗓子，喊住他，一只手朝地上抖了抖烟灰，眯着眼看盛任星，“他人呢？”
“……”我要是知道他人，会跑这来找他？
邢野他妈似乎也发现自己问错，没想他回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烟丢在地上，拿拖鞋碾过，起身：“我送你出去。”
屋里开了暖气，一打开门，楼道里的冷风全往里面钻，她只穿了件大领口毛衣，将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就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
盛任星见她跟着自己出来，反手关上了门，站在漆黑的楼道里：“不用了阿姨，我自己走就行。”
邢野他妈充耳不闻，又掏出了一根烟来抽，还往他这递了递。盛任星摇头，觉得他妈有话要说。
“……”
等了好几分钟，邢野他妈却一直靠在墙上抽烟，也不开口。盛任星急着想去找邢野，视线看向楼梯，想着要不自己直接走了算了。
“你跟邢野……”这时他妈冷不丁开口，声音已经没有她刚刚说话的那种尖锐，音调平缓了很多，而显露出因为抽太多的烟而干涩沙哑的原本音色，说到一半，又“啧”了声停下，嘴唇张合几次，像是还在组织语言。最后只问：“邢野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盛任星拎回散漫的思路，站直了点，在冷风里动了动肩膀。
“他最近都在干什么？”邢野他妈嗯了声，又想了好会，干巴巴地问。
自从之前有一次他妈给他发了条不知道什么短信，那时盛任星在洗澡没带手机，短信刚好被邢野看到，用他手机回了他妈一条短信后拉黑。
盛任星问过邢野是什么短信，邢野没说，只让他以后不用理他妈，他妈也没有再联络过他。
而邢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那次又糟糕了许多。
见盛任星沉默没说话，他妈敏感的神经被牵动，以为他不想回答，或者邢野不让他说，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提高了声尖锐叫道：“怎么我是他妈！这都不能问吗？！”
盛任星摇头，收回思绪，想了会还是决定告诉对方：“他最近在学习。”
“……什么？”邢野他妈睁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怔愣间被烟呛到，捂着嘴开始咳嗽。
盛任星：“……”有这么夸张吗？
咳完像是得知了什么好笑的事，邢野他妈突然哼笑了一声。笑声在黑暗的楼道里回荡，盛任星手臂上汗毛都被激的竖了起来。
“你叫他去学习的？”邢野他妈语气微妙又复杂，偏头目光意味深长上下打量盛任星。
“……他愿意学习。”盛任星瞬间提起心神，脊背不自觉绷紧，怀疑他妈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
这句话像是什么开关，他妈妈一顿，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到地上。像是陷进回忆之中，一直绷着的肩膀都垮了下来，脸上浓浓的妆也盖不住透出的疲色。
像是配合着气氛，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凛冽的寒风都吹不走凝固的空气。
好一会，邢野他妈才幽幽开口，目光没有焦点地说：“遇到你之后，小野变了很多。他以前……”说到这，邢野他妈又沉默了下来。
以前？
盛任星表面不动声色，默默支起耳朵。
谁知邢野他妈沉默过后，并没有再说以前，深吸一口烟，嗓子沙哑地咳了咳：“现在倒是终于有点人样了。”
盛任星顿了会，摇了摇头，语气义正辞严：“邢野一直都挺好的。”
他直直看着邢野的妈妈，目光清而澈。
邢野妈妈一愣，好一会她低头狠狠抽了口烟，一句话没说的转头走了。
回自己家时，盛任星脑中还回想着邢野他妈最后的模样。
他不确定邢野妈妈那会是不是在哭。
这栋楼的楼梯间里灯坏了，之前他想找物业来修，结果根本没人管。当时他跟邢野商量着要自己修，但是有邢野陪着走夜路他也不急，便一天拖过一天，直到今天都还没修。
盛任星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后抬头心不在焉地将手电筒照向大门。
谁知道一晃之间，灯光却照到门旁边的楼梯上，影影绰绰一团黑影，还动了一动……
“啊！”
盛任星急促地叫了声，又立马克制住自己，面上强撑平静地往后退了半步。
“是我！”坐着的人连忙起身。
“……”盛任星感受着急速跳动的心脏，骂道，“你他妈大半夜在这装鬼吓人？！”
下一秒，却被邢野上前死死抱住，带着一身寒气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力道大的把他往后撞退了半步。
盛任星站立不稳地抓住了邢野后背的衣服，邢野这件校服里只穿了一件衣服，盛任星一把摸到了衣服下不同寻常的、极为紧绷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轻轻拍了拍邢野，安抚着问：“怎么了？”
邢野将脸埋在他颈窝，略微急促的喘息打在他颈侧的皮肤上。邢野动作强硬而执拗，声音沙哑中含着小心，热气蹭在他耳廓里：“你去哪儿了……”
盛任星刚刚的怒气被他这句话吹走了一半，情绪平复了下来，老实回答：“我刚刚去你家找你了。”说着手抵着邢野的身体想分开点看看对方，他觉得邢野情绪很不对劲。
但邢野不仅没松开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像是绞住猎物的捕食者，竖起一切尖刺，抗拒着距离。
盛任星感觉到了他动作中的浓浓的不安，另一只手摸到邢野脑后，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往下，手指穿梭在他头发里，描绘着邢野后脖颈上的星星纹身，给这头大型野兽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