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邢野睁开眼看着他，表情不动。盛任星：“别装。”他指着邢野的脸，眼神凶狠，“难怪怎么问你都不说。因为马上又要去打拳了，不敢说？”
“……”邢野在他的逼视下沉默了一会，“都过去的事，没什么不敢的。”他侧头，指向一旁的桌子。
盛任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什么？”
“钱包。”
桌子上，跟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在一起的，是邢野的钱包。
钱包是个牌子货，却很旧了，从第一次见面邢野就用的这个，到现在一直没换。
“是因为这个。”邢野说。
“？”盛任星。
邢野：“那时候讨债的来家里要钱，我们没钱，他们要扣东西去抵押。我不愿意，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他声音平静，盛任星却一时失语，脱口而出，“还能这样？”没钱还就能抢人家里东西？
回过神来，“你那会多大？”
“初中，”邢野知道他想问什么，“之前是不敢的，初中那时候碰到一叔叔，跟他学了几招才敢还手。”
“……他们以前也去过？”盛任星觉得自己声音都沉了下来。
“一段时间来一次。我妈没钱，我又赚不了钱，那些讨债的除了拿家里东西也没办法。”邢野轻笑了声，神态平静，“辛苦他们了，来搬一趟也抵不了多少钱，但要跟债主交代又不能不搬。”
“……”
盛任星乖巧地趴了回去，支着脸低头看他，落下的头发在邢野脸上蹭了蹭。
邢野把头发拨开，按着他后脑跟他亲了下。
“所以你把钱包抢回来，然后因为这个受了点伤？”盛任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心疼地跟他蹭了蹭鼻子。
邢野听了他的安慰，声音里带着笑：“不是。”
“？”盛任星拉远了点距离看他。
“我初中就能打过那些来讨钱的人，那我现在就不在这了。”邢野实事求是。
“……”盛任星也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耳朵，“那你在哪？”世界拳王？紫禁之巅？
“不知道，”邢野想了想，“在氪星吧。”
盛任星：“那记得替我跟超人打个招呼，我跟他好久没见了。”
“……”
盛任星：“不是他们打的，那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还以为这是他爸爸的钱包，邢野为了从讨债的手上把钱包讨回来所以跟他们打了一架，遍体鳞伤的抢回了爸爸的钱包……
没等他想完，邢野继续说：“他们没认出来这钱包是牌子货。”那些人搬东西的时候看都没看，拿了里面仅剩的钱就把包随手一丢。
“哦，那……”盛任星开口，被邢野打断。
“人走了之后，我妈看到钱包被丢在地上，突然发疯，跟我打起来，被她指甲刮的。”
盛任星：“……”
他语气太过平静，盛任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沉默着对视。
几秒后盛任星反应了过来，已经失去了回应的时机，两人对视着沉默。
邢野看着他表情变化，觉得有趣，还置身事外地笑了声。
盛任星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后悔不该问这个，但一边又忍不住想邢野多说点。
这些事，好的坏的，三言两语的后面，都是邢野的童年，他都想知道。
盛任星声音低了下来，压在邢野颈窝问：“……后来呢？”
后来。
邢野眯了眯眼回想当时。
当时讨债的刚走，家里一片乱，小邢野满身是伤地沉默站在客厅中间。客厅空得厉害，地上乱七八糟地丢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值钱的东西几乎都没了，讨债的下一次来都得空着手走。
跟那一大笔还不起的债务一起留下的钱包被丢在他旁边，尖锐的棱角刚刚才划过他手臂。在当时这个钱包算是少有的“奢侈品”，还是被那个男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这儿，就像丢他跟他妈一样。
而仅剩得唯一的亲人正歇斯底里地坐在地上拽着他发疯，嘴里嚷嚷着要带他一起死。
小邢野的目光落在厨房地上那把菜刀上，脖颈上的剧烈的疼痛恍惚间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拿起了刀，一了百了。
……
“后来我决定去打拳，赚钱去了。”邢野抬手摸摸他的头，语气依旧寡淡。
第89章：“看着我。”
礼拜四，时间定在晚上10点。
正是夜生活开始，闲人们百无聊赖的时候。
这件事除了他俩，黄毛他们都不知道，放学还要叫他们一起去吃个饭，被邢野拒绝。
“今晚真的不来？”蒋靖他们站在马路旁边的奶茶店前，等黄毛他们买奶茶。放学走过路过的学生都会转头看他们一眼。
邢野摇了摇头，示意不去。
蒋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盯着菜单皱眉思考的盛任星：“那你们今天准备怎么过？”
邢野不说话。
蒋靖等了会，见他不理自己，提了点声问盛任星：“你们今天准备去哪过？”
盛任星走过来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邢野。邢野跟他们说了打拳那件事？
邢野微微摇头。
“不知道，再看吧。”盛任星知道邢野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敷衍过去。
蒋靖视线在他们之间打转，拖着调子“哦”了声，倒是一句话没多说。
盛任星伸手摸了摸耳坠。
盛任星的奶茶先到，拿了就先走了。
余下蒋靖他们还站在奶茶店门口，黄毛边戳着吸管站在蒋靖旁边随口聊：“他俩吵架了？”
蒋靖正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什么？”他上下打量黄毛一眼，声里带着笑，“你哪儿看出来的？”
黄毛没理他的嘲讽：“我哥这两天看上去不太对劲，有点儿……”话到嘴边，搜肠刮肚了好一会脑子里的墨水，“凶！”
他吸了口奶茶，砸了下嘴：“我这两天跟他讲话嗓子都不敢出声，怕他火星子崩着我。”
蒋靖切了他一眼。旁边董丘说：“应该没吵架，他俩这几天还是粘一块啊，不像。”
蒋靖准备说话，却被陆昭华打断：“可能是最近压力大吧。”
“啊……”黄毛啊了声，想到了什么，难得斟酌着开口，“我最近，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其他人也跟他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
虽然邢野平常做什么都不让他们参与，但是邢野家负的债当年闹得挺大。到现在沿江街里住得近的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们几个家住的不算远，自然知道这些事。
“不是那个，”陆昭华也立马明白过来他们想哪去了，“我是说学习。”他喝了口奶茶，垂眼把塑料袋丢到旁边垃圾桶，“他最近功课上应该压力挺大的。”
“……”其他人脸上一瞬间的空白。
半晌黄毛喃喃：“虽然最近是在看他做题，但是你这么一讲……”
董丘接着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后蒋靖翻他们一眼：“还不准邢野突然想学习了？不知道上一次盛任星才考全校第一？”
“盛任星第一关他什么事？”黄毛更困惑了，“他总不是要跟人争第一吧？”说着把他自己说一乐，“那不完蛋了吗，我哥就不是学习的料啊，上次小考他写的分数还没我蒙的高。”
“他要是想超盛任星，还不如去揍出题老师一顿比较有机会。”
“……”蒋靖知道的当然跟他不一样，对邢野想的什么也有点猜测。本想反驳帮邢野说两句，但是沉默了好会，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最后只能糟心地打了他一巴掌：“闭嘴吧你！早晚有一天被邢野打死。”
邢野往手上缠着绷带。
休息室里的光不亮，冷白色的灯涂在他因低头而显露的脖颈上，黑色头发向下滑去，不仅将他侧颈那道伤疤显露，还露出后脖上那颗星星。
他已经把外套脱下了，就穿着一件黑色单t，动作间露出脖颈到手臂好看又流利的肌肉线条。
这间休息室跟上次盛任星去的那间不一样要更简陋一些。甚至只有一张长椅，四周墙壁上脚印跟类似血痕的东西缠绕，剐蹭的疤痕又在上面添了一脚，露出白色后面，赤裸的墙面。
邢野明明全身上下跟这间破烂的屋子没一处搭上边，但此时看着他，却觉得有种异样的融合感。
全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气质。让他只是沉默的坐在这，却绝不会有人把他错认成观众。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将要上台的拳手。
这股子气质在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摄取了盛任星的全部注意力。可现在盛任星看着，却觉得不爽了起来。
“我帮你绑？”盛任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砸到了邢野身上，“啪”地一声。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动。
邢野撩起眼皮看他，又低头把落在裤子上的糖捡起来，用牙咬开了吃进嘴里，抵在一边脸颊上，发出“咔嚓咔嚓”声响。
“过来。”邢野说。
盛任星反而惊讶：“真让我帮你？”他坦言，“我不会。”
邢野不说话。
过了会，“我真不会。”刚刚那点子没来由的不爽一下就散了，盛任星走过去，揣着口袋站在他身前。说着，还是下意识地伸手要接过邢野的绷带。
话音刚落，就见邢野抬手将糖纸塞进了他的手心。
“……”
邢野声音平淡，用空出的手继续缠：“我裤子没口袋。”
盛任星：“……”
他捏着手上的糖纸，发出“卡兹”响声，给气笑了：“耍我！”
邢野这才抬头看他，抿着唇笑了下。
盛任星转身坐在了他旁边：“你紧张吗？”
邢野摇头。
“哦，”盛任星说，“我有点紧张。”他舔了舔唇，“你安慰我一下。”
“……”邢野看向他，目光复杂。
正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
东哥跟几个人走了进来。
“哟。”他打了个招呼，手指间夹了根烟，后面进来的几个都抽着，休息室里一下子蔓延开劣质烟草的味道。
“精神不错啊。”东哥看着他们俩。
“你也是啊。”盛任星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他今天也戴了帽子，却没有戴口罩，东哥视线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邢野：“这是阿坤。”他指着旁边的一个男的。
邢野跟阿坤对视。
阿坤面上带笑说：“还记得我吗？”
邢野点了点头。
阿坤：“真的？”
“五年前。”邢野说。
阿坤惊讶：“你还真的记得啊。”
东哥看了看，问：“五年前怎么了？”
“五年前我去他家要债的时候跟他见过一面，”阿坤笑着说，“给我印象挺深的。”说着转头看向邢野，“东哥给我说过了，你今天要是赢了的话，在我那的账就平了。我说话算话。”
等他们走了，盛任星突然想起来：“他们怎么没问我那八万带了没？”
要是没带的话怎么办。
“你要是没带的话我俩今晚走不出这个门。”邢野语气稀松平常。
盛任星眨了眨眼，想了想面上不在意地说：“八万对我来说其实就是小钱，之前邱大头带我去玩老虎机，我俩一晚上就输了十几万。”所以你不要有压力，输了也没关系。
他看着邢野，本来后面的那些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邢野倒是动作一顿，眼神一言难尽。
“回去邱大头就被他爸抽了个半死，禁足半个月。我给我妈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都是被邱大头带着玩的逃过一劫。”盛任星话转了个弯，朝他弯着眼笑了笑。
邢野跟着他笑了笑。笑完说：“我不会输的。”
“……”盛任星扬眉，“我当然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会，邢野看上去对那笔债务看上去势在必得，盛任星本来想说点赛前激励，但这种擂台跟比赛又不一样。鼓励他赢下比赛跟叮嘱他注意安全都不太合适。盛任星自己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一句话没说。
时间越来越近，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准备一下，要上台了。”
“……”盛任星无意识按了按指节，发出咔的一声，他压着情绪长长呼吸了下，转头看向邢野。
邢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他收拾了下散落的绷带。
“哎！”盛任星拿腿碰了碰他。
邢野侧头，两人对视了会。邢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已经戴上了拳套，他用手腕内侧摩挲了下盛任星的侧脸。
绷带不同于皮肤的粗粝感让盛任星微微皱了皱眉，盛任星抬手攥住了邢野的手腕。
外面再次催了声。
在邢野转头去应声的时候，盛任星突然侧头，一口咬在了他手腕内侧。
“嘶。”邢野猝不及防。
等盛任星松嘴，他手腕上已经有了个清晰的牙印。
邢野看着牙印：“小狗？”
盛任星没说话。
邢野突然凑上去咬了下他的嘴唇。
力道有些大，盛任星皱了皱眉。
咬完邢野又舔舐了下，舌尖带了些强硬地顶进唇齿之间，将薄荷糖的味道传到了盛任星嘴里。
“……”
邢野退开点距离，对盛任星说：“擂台上不能吃糖。”
“……”盛任星看着他，半颗薄荷糖在舌尖滚了一圈，被抵到脸侧，清凉的味道好像让他情绪也缓解了点。他翻了眼，“我是你的垃圾桶？”
邢野像是笑了下，起身向门口走。
“等会记得看我。”
盛任星起身跟在他身后将糖果咬碎：“不看你我看谁？”
邢野停下，转头看他一眼，盛任星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