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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恭喜恭喜,大卖!”

    “玻璃真的好漂亮呀,我也是第一次了解玻璃艺术。”

    “祝前程似锦,但我想说很久了,感觉老板你的脸去做明星更赚钱啊!”

    黎听穿着白衬衫,头发长了点,柔顺地坠在肩膀上。

    拍摄区敞亮,强光打在玻璃上,添上色彩后又反射到他的脸庞,像是点点繁星落进了眼睛里,他笑起来,简直看痴了一众人,“谢谢,我点了炸鸡和啤酒,待会就送到,大家吃了再走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家别嫌弃。”

    能找许寄拍摄的都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通常结束后会大部队去酒店吃,但能在许寄工作室工作的也不缺这一顿饭,大家认为开心就好。

    黎听觉得自己最近变幸运了一点,就在前几天,一个平台上发布的帖子突然火了,大量饰品订单涌入,除了他和李泾,剩下的三人都在工作室赶活。

    不亏他厚着脸皮求许寄这种level的帮忙拍短视频,还要用到人家的后期团队。

    “是你们也做得好看,”许寄当时是这么说的,“拍摄和后期只是还原现实中最美的样子。”

    黎听心情是真的很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他和许寄站在一起,是肩膀偶尔会碰到的距离,他偏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炸鸡?”

    许寄:“还好。”不过他吃的的确不多。

    结束后,两人一起下楼,黎听望他,“我请你去外边吃吧,这段时间谢谢,真的。”

    许寄笑了下,“我一顿饭可能要吃掉你四分之一的可用资金。”

    黎听也笑,“没事,还请得起,你想去吃什……”

    这时,许寄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是纪驰,“喂!许寄……我在创意园门口,你出来陪我吃饭吧,我想喝酒。”

    许寄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因为纪驰并不喜欢喝酒,还有点讨厌酒的味道。

    反常,代表出事了。

    “好,你等下,”他果断道,“我现在出来。”

    黎听从听到是纪驰的电话就觉得不妙,他猛地抓住许寄要走的手腕,很用力,唇线下压,生硬道:“你答应了我和吃晚饭的。”

    许寄没有强行挣脱,他知道黎听的力气,“我没有答应,明天吧。”

    黎听没有说话。

    一次两次,一个两个都这样……每次都丢下他,只要有比他更好的,他就永远不会是第一顺位。

    “可是,我们刚刚还在聊。”黎听没有放手,甚至越握越紧,从天堂坠机掉到地狱就同现在这样。如果是正常心情变坏,那还好,可要是从极好变到极坏,这落差感,只会比平时的感觉更加强烈。

    许寄说:“急事,明天我请你吃。”

    黎听:“纪驰的事就是急事,我的就不是。”

    许寄皱眉,对峙半晌,他道:“虽然很抱歉,但现在在我眼里,纪驰的确比你重要。”

    黎听瞳孔一缩。窒息,那熟悉的窒息感瞬间卷上了他的脖子,难受,头痛,心脏也痛,手脚发凉,声音像是梗在喉咙里,出不来。

    好一会,他才轻声呢喃:“那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呢?”

    许寄盯了对方几秒,薄唇轻启,抛下重弹,“起码不会扔下你。”

    被箍得发红的手腕脱离出来,许寄安静地站了片刻,离开了。

    纪家和传统的家庭不一样,母亲主外,父亲主内。

    纪驰整个人看起来很颓然,“我妈住院了,复发了,医生说最多就一年。”

    许寄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纪驰的母亲是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是早期了。

    恶性肿瘤,一般不提治愈率,而讨论生存率。

    “纪方池在学校……。”纪驰一杯一杯地灌,“暂时没敢告诉他,他和我妈最亲了,肯定会哭晕过去。”

    许寄“嗯”了一声。

    最后纪驰喝得烂醉,许寄没把人送回纪家,而是送回了前者自己的公寓。纪父现在肯定也沉浸在悲痛中,没法再管另一个悲痛的人。

    纪驰站都站不稳,因此没法催吐。

    许寄强行给对方灌下一颗解酒药,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后,轻轻把门阖上了。

    他没有回家,开车重新回到了创意园。

    如果有员工在这,一定会非常震惊,他们极度注重形象与干净的老板,此时此刻正双腿岔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脚边是两三个烟头。

    许寄很久没一次性抽过三根以上的烟了,他修长的指尖碰著唇,吸一口,又吐出来,白烟笼着他的脸,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来,上了二楼,走到走廊尽头。

    他用钥匙开了门,黎听不在。

    许寄又来到黎听工作室,一片昏暗,依稀中,一个人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黎听。”

    没有人应。

    “你在干什么?”

    黎听隐匿在黑暗中,不出声。

    许寄等了一会,“你想一个人静静吗?那我先走了。”

    “你故意的!”黎听猛地吼,在寂静的夜里仿佛一声惊雷,他声线有些颤,“你故意那样说的,是不是。”

    许寄一步一步走近,月光照耀进来,无限拉长影子,他站在黎听面前,然后缓缓单膝蹲下。

    他伸手握住对方的后颈,却一下子忘了上面有疤,那粗糙不平的触感让他一顿,甚至有点吓到,因为没想过会是这么深的伤口。

    但他没有松开手,而是慢慢摩挲着,沿着凸起的边缘一寸一寸地摸过去。

    “黎听,”许寄低声道,“你可以对别人撒谎,但对我不行。”

    黎听第一次让别人摸他脖子上的疤,他尽力忍着拂开许寄手的冲动,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许寄拇指卡住对方的下巴,手上微微施力,迫使对方抬头,两人对视。

    黎听泛红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一张俊朗强势的脸。

    许寄一字一顿地说:“要么永远对我坦诚,要么永远不要再见。”

    第45章

    “和好+1。”

    窗外传来引擎声,一辆车开进创意园,一束强烈的白光在工作室晃了一圈,短暂地照亮了两个人的脸,然后再次融于黑暗。

    黎听重新垂下眼,他轻声说:“我不要和好了。”

    许寄仍然保持着单膝半蹲、右手抓着对方后颈的姿势,他闻言愣住了,盯着黎听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放大,他似乎从没想过是这个回答,哪怕一丝的可能性。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控制,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主动权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他手里。

    “我现在生气了,”黎听偏过头,看着许寄身后的地板,“现在不想和好。”

    许寄没出声,连续两个“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还有,”黎听拂开许寄的手,冷硬道,“别摸我。”

    许寄的手在大腿旁晃了几下,他站起来,看到一根长发黏在黎听的锁骨上。

    黎听见对方站起来,睫毛颤了下,但依旧一动不动,不肯看过去,就算他知道气头过后,自己会后悔,可他现在就是不想。

    他以为许寄会直接离开,但没想到,后者突然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道:“那给你摸回来?”

    今天杀青,所以许寄同他一样穿了件白衬衫,只是他的衬衫是棉麻的料子,整体也休闲。

    许寄就真的是西装搭配了,下身西装黑裤,衬衫束进裤腰里,显得腿又直,腰又细。

    而黎听的手,现在就放在他盯了一天的腰上,衬衫薄薄一层,勾勒出完美的腰线,甚至能摸到掌心下的体温与肌肉的柔韧。

    许寄感觉黎听的手在上边滑了几下,贴着腰线来回抚摸,他忍着痒,也忍着颤栗。

    “呃!”忽然,一股剧烈的痛意突袭,噼里啪啦地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猛地弓下腰,额头狠狠地磕到了黎听坚硬的肩膀上。

    黎听竟然掐他!不是轻轻的,是使了劲的!

    黎听下手的那一刻心就“咯噔”一声,糟糕,他没控制好力度,大力过了头。

    痛意不是只那一瞬,它是连绵不断的,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理智,许寄的生理泪水硬生生地被掐了出来,他痛苦地躬着身体,一手摁着自己的腰侧,一手扶着黎听的手臂。

    黎听也慌了神,主要是他那时生气得有些咬牙切齿,真的太用力了,他拉住许寄的衬衫往上抽,想看看里边是不是直接被他拧青了。

    “嘶!等!”哪知许寄又是喊痛,吓得黎听连忙松手。

    只见许寄微微分开腿站着,现在除了腰疼,大腿也疼了,他倒吸着冷气,解释道,“……有衬衫夹。”

    黎听一愣,伸手去摸,右腿的衬衫夹安然无恙地呆着,而刚刚被他扯过的左边,衬衫夹都快往上跑了两个手指位,勒得大腿肉凸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许寄穿衬衫会习惯性地戴衬衫夹,27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扯衬衫。

    他撑着黎听的肩膀,闭了闭眼,特别是衬衫夹要脱掉裤子才能调整,还有,自己腰上是不是什么筋被黎听拧断了,怎么到现在还抽抽着疼?

    “你脱了我看看?”黎听低声说。

    许寄看了对方几秒,冷笑一声,“又没和好,为什么要给你看。”

    黎听抬头问他,“和好了就能看了?”

    事实证明,不能。

    许寄打开隔间门,衬衫下摆拿了出来不再束着,他把衬衫夹摘了塞进裤袋里。

    黎听明显看着有些遗憾。

    经历了刚刚一系列的荒唐事,两人之间的氛围早没了一开始的僵硬,但也并没有好转。

    许寄率先开口:“对不起,当时我说的是过分了,但真的是急事,没骗你。”

    黎听没出声。

    耗了一会,许寄想干脆等黎听消气了再好好谈吧,便道:“你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家了。”

    黎听蓦地道:“你想要和好也不是不行。”

    到底是谁想和好?不过许寄也没有反驳,“嗯。”

    “你对我提了要求,”黎听和他对视,“我也要提要求。”

    许寄闻言挑了下眉,同意了,“可以。”

    黎听学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能再扔下我,一次都不行,我讨厌这种感觉。”

    他都记着,滑雪的那半个月独自练习,看着许寄越滑越远,在饭堂被扔下,还有下午为了纪驰。

    “好,”许寄答应得很快,“但我能问为什么你很讨厌这种感觉吗?”

    一直到刚才,他摸到黎听后颈,才想起还有这回事,联系之前黎家和黎越对黎听做的事,不难猜到后者小时候肯定过得并不好,但是……不好到什么程度?那条疤是怎么来的?

    黎听张了张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又想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不想说也没关系,”许寄道,“这是你的隐私,不是必须需要坦诚的事情,还有别的要求吗?”

    半晌,黎听叹了一口气,“其实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因为我妈和我外婆吧,她们两个算是对我好的人,但关于我妈我几乎想不起来什么了,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黎听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毕竟那时候只有5岁,我现在只记得一幕,就是在机场,我妈毅然决然过安检的背影,哪怕我在后面哭叫得连工作人员都过来了,她至今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印象深刻,”黎听笑了笑,“她的行李箱上还绑着一条黄色的丝巾。”

    许寄皱眉,这算是对黎听好的人?

    “她明明可以带我走的,”那我就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了,黎听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却淡然,“但她的外国新男友介意我的存在,她选择了她的男友。”

    许寄安静地听着。

    “我的外婆,”黎听像是在回忆,“她比我妈对我要好,是小时候对我最好的人,她每个周六会过来接我出去玩,那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她会带我去游乐园,会带我去海滩捡贝壳,也会带我吃肯德基和麦当劳。”

    许寄听到这,稍微放松了一点,是挺好的。

    黎听垂着眼,慢吞吞地把鬓角的发撩到耳朵后,“有一次她带我去海洋球池,就是那种商场的室内游乐场,结果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被她火急火燎地喊出来了,她看起来很着急,甚至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叫了一辆车,吩咐司机几句后,我就被带走了。黎家在的小区很大,开进去要登记,司机不想弄,就把我在大门口放下了,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我想起老师说的,走丢了就呆在原地,会有人来找你的。但是没有,我一直等到了天黑。”

    “你那时候几岁?”许寄觉得不可思议,让一个小孩上陌生的出租车自己回家?

    “忘了,”黎听想了想,“四五年级吧。”

    许寄沉默了。

    黎听:“后来我才知道,她的亲孙子在画室上课,老师打电话来说小孩发烧了。”

    许寄冷声道,“你也是她的亲孙子。”

    “嗯?”黎听侧了侧头,“不是的,我是她的亲外孙,外孙和孙子是不一样的。”

    许寄想反驳,但在有些老人家眼里,的确跟自己这边姓的才是最亲的。

    “我问过她很多次,我说外婆你不能把我接过去和你一起生活吗?”黎听道,“她说黎耀行不让,我信了。长大了才知道,是因为她的亲孙子不喜欢我,而他们又在一起生活,所以我的外婆没选择我。”

    周围一片安静,以至于许寄的声音听起来掷地有声,他说:“抱歉。”

    相对于觉得黎听可怜的情绪,许寄现在更多的是愤怒以及淡淡的悔意,虽然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去纪驰那,但至少他会好好解释。

    所以黎听在知道自己这次选择纪驰之后该会有多难过?自己呆着的这几个小时又在想什么?

    他神色认真,保证道:“以后不会了,不会扔下你,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的确,很神奇,如果是其他人做出的保证,黎听根本不会信,但如果这个人是许寄,他就会很理所当然地深信不疑。

    真的很神奇。

    黎听轻声道:“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许寄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嗯。”

    “那你把衣服撩起来给我看看。”黎听说。

    许寄:“……”

    许寄认命地撩开衣服,借着月光,紧致的腹肌线条分明,而白皙的腰侧,刚刚被黎听用力一掐的地方,已经泛了一片青色。

    黎听:“……青了。”

    许寄低头一看,的确。

    黎听仰起脸,握住对方的细腰,发烫的掌心这次没有一点阻挡地紧贴住,“我给你揉揉?”

    “不必,我的手法比你专业。”许寄毫不客气地鱼严.放下衣服,真的,无论多少次,他发现,黎听依旧那么得寸进尺。

    两天后,宣传片投放。

    黎听想先试试第一天不投钱,看看能有多少播放量,结果得出结论:这个世界还是资本家的世界。

    他和李泾几乎把大部分的钱都扔了进去,终于在晚上的时候上了首页,播放量和评论数剧增。

    除此之外,黎听并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宣传片上,他不知道从网络的哪个边边角角看到一些征集名额的活动。

    只要符合报名资格,他就投资料上去。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有人联系了他说想给刚租下来的店面做玻璃设计装修,但位于三线城市刚刚开发的一家商场里,外加他们工作室没有作品可以参考,所以给到的价格非常低,除去人工、材料、时间成本,可能就赚个一万的样子。

    许寄坐在他对面,咬了一口小鸡腿,问道:“那你要去吗?”

    黎听现在中午必跑过来吃饭,他笑起来,眼睛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笃定道:“当然要去。”

    他们现在注重的不应该是钱,而是无限积累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与案例。

    亦如安时声所说,当年许寄扛着各种设备跑到山区只为赚那两千块一样。但其实他说错了,许寄在乎的不是那两千块,而是能够锻炼自己的机会以及署名为许寄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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