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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黎听的酒量是真的不太好,哪怕只是啤酒,喝得急也会晕,也很容易上脸,此时此刻他的脸颊发着烫,目光熏人。

    当时许寄帮他挡酒,不知是看出来了他不舒服还是为了装作护老婆的好男人。

    黎听问:“你醉了吗?”

    许寄的眼睛没睁开,他道:“没有。”

    黎听一开始晕,现在好多了,他笑了笑,调侃道:“我老公牛啊。”

    许寄皱起眉,似乎在尽力压制汹涌的吐意,缓了一会,他道:“本来就恶心,你再说一句我真的要吐出来。”

    黎听问:“你不是没醉吗?”

    许寄掀开眼皮,他眼神清明,斜了黎听一眼,“没醉,但我喝的也不是白开水。”

    许父母先行离开,说要把司机留给许寄,后者拒绝了。

    周围只剩服务员在打扫卫生,黎听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酒?”

    许寄疑惑:“你都喝不了了,我不帮你喝是要新娘当众晕倒吗?现在网络很发达,这个要上热搜的。”

    黎听:“……”

    抱着对方给自己挡了不少酒的念头,黎听好脾气道:“我没说我喝不了。”

    许寄更疑惑了,“你喝得了?”

    “我的意思是,”黎听盯着许寄的脸,“我没说我喝不了,你怎么知道的?”

    要是平常,许寄就懒得答话了,现在可能是被酒精麻痹了些许神志,他道:“能看出来。”

    可是当时站在黎听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爸妈许寄的爸妈,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回话利落,走的路也直。

    就像之前装乖一样,他装了19年,没人觉得不对,有时候连他都会混淆,真正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许寄才见了他几次,就笃定他在装,还说他的脸恶心。

    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黎听好奇,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许寄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在高挺的鼻梁下打出一道阴影,薄唇微抿着,看起来丝毫没有想回话的意思。

    黎听等了一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睡着了,他喊了声:“许寄。”

    “嗯,”许寄回,他站起来,没有一点踉跄,“我的代驾到了。”

    黎听:“所以你在这待着是在等代驾?”

    许寄又“嗯”了一声。

    “那我呢?”黎听有些荒唐,他还以为对方不舒服,难得好心留了下来。

    许寄看了他一会,慢吞吞地掏出手机,道:“给你叫车。”

    黎听:“……”

    婚礼结束当天,这一对刚刚还甜甜蜜蜜的新人分别上了不同的车,各回各家。

    要是这戏剧性的一幕被人看见了,估计许乘跃又要大发雷霆了。

    酒精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很难喝,但会上瘾。喝了一点就会麻痹你的味觉与理智,诱惑你喝下更多,它让大脑发出虚假的信号,让人误以为自己还可以,可一旦过量,酒精便慢慢升腾、蒸发,流进你的血液,到达身体各处,达到饱和,吞噬你的意识。

    喝得次数多了,许寄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什么程度会毫无感觉,什么程度会开始晕,什么程度过后一定会醉。

    现在他就是处于手脚有些迟钝但脑子还很清醒的地步,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他比许乘跃这个五十多岁经历过各种应酬的老狐狸还能喝,全是在还不成熟的年纪灌出来的。

    胃病也是在那时落下了根。

    他趿拉着拖鞋,动作迟缓地跪在马桶前面,两指伸进喉咙深处一抠。

    “呃,呕——”胃抽搐着,他扒着马桶边缘的指甲用力到泛白,鬓边的头发汗湿,生理泪水打湿了一点睫毛。

    等吐干净了,许寄才站起来漱口,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

    酒精一直沉淀在胃里会导致睡醒了还难受,可催吐出来,只是难受一阵子。

    许寄清了一下嗓子,总觉得刚刚指甲刮到了哪里。他太久没有喝成这样,抠得都不熟练了。

    他足足睡了10个小时,中午吃过饭后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阿勒泰,干净衣物都用真空袋装,行李箱的每一层都分门别类地放好。

    纪驰曾经吐槽过,说他的行李箱里能掏出100个真空袋。

    第二天纪驰和纪方池一大早就来到了他家门口,打算一起在附近吃过午饭后再去机场,历经四个小时的路程,到达阿勒泰刚好晚上。

    “许寄哥!”纪方池很兴奋,他直接拉开背包,展示自己的雪板,“给你看我新买的板子!”

    许寄道:“那你岂不是还得和它磨合?别只顾着摔了啊。”

    纪方池愤怒:“哥!”

    哪知他掏着掏着,突然大喊一声:“糟了!”

    正在往外搬东西的许寄和纪驰看了他一眼,纪方池哭丧着脸:“我忘记带雪镜了!”

    纪驰当下就要去拧自家亲弟的耳朵,“让你再检查一遍有没有带齐东西你非不。”

    两兄弟的家离这边很远,之所以先来许寄家集合也是因为就在机场附近。

    “那能有什么办法,”纪驰道,“去到雪场那边买吧。”

    纪方池哭诉道:“雪场那些都不酷!我还要拍照给同学看的!”

    许寄说:“我给你一个吧。”

    纪方池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哥!你才是我亲哥!我想要那个镭射的!”

    对于朋友,许寄向来是很大方很温柔的,他答应下来:“行。”

    10分钟后,许寄面无表情地出来了。他想起之前误以为黎听不在那边住,所以他重新把一些装备搬回去了,然后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最近的能够购买雪镜的地方比濒海都要远,许寄道:“收拾下东西一起去拿吧,我开车到那边停,然后直接去机场。”

    “那不是你老婆在住吗?”纪驰问,“见了感觉好尴尬啊。”

    许寄说:“没事,他不在家的。”

    黎听刚出房门打算装个水,就听见门外的密码锁被人摁来摁去,以为是哪家熊孩子恶作剧,刚想打开门猛地吓人一跳,却猝不及防地和许寄直直对上了眼。

    后者也愣住了,两人各自抓着一边的门把手面面相觑。

    黎听还穿着棉质的睡衣,头发没有梳顺,发尾翘起,他反应过来后让开路,道:“怎么了?”

    “没事,”许寄说,“过来拿个东西而已,拿完就走。”

    而一路上,纪方池的小脑袋瓜已经围绕着许寄那句“他不在家”脑补了一千零八十种情况,最后pass掉一千零七十九种。

    他笃定,上次捉奸绝对不是第一次了!许寄哥也肯定早就知道嫂子出轨、爱玩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总之等许寄拿了雪镜出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纪方池洪亮的一声:“嫂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去新疆阿勒泰!”

    许寄:“……?”

    黎听:“?”

    其实这时候的黎听理应是很忙的,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但最近公司原本的股东们和骨干们跳出来吵得不可开交,他看得心烦,干脆等他们吵完再出来拍板。

    纪方池憋红了脸,“对,我们一起去吧!”

    他想,如果许寄哥真的很喜欢嫂子的话,还不如时时刻刻抓在眼皮底下看着呢,他们去滑雪不是一个月就两个月,这两个月嫂子都能搞大别人的肚子了!到时候许寄哥肯定一边难过一边给嫂子善后。

    而且许寄哥这个人,难过了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行!想到这里,纪方池要带上黎听一起去的想法越发坚决,他铿锵有力地重复:“一起……啊!”

    纪驰从后边拍了下亲弟的后脑勺,“你犯什么病呢?”

    黎听笑了笑,反正闲着在家无聊,和许寄出去应该会很有趣吧,他玩味地看了后者一眼,“我倒是没所谓,就是你哥不知……”

    “不。”许寄说。

    纪方池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很想朝许寄大吼:“哥你要自私一点!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成全!”

    许寄皱起眉,“到底怎么了?”

    纪驰掏出手机打字发给许寄:“可能是这小子又被人家的美貌下蛊了吧,之前不是看了就脸红?”

    好像的确有这回事,许寄额角抽了抽,“我们是去滑雪的,黎听又不会滑,他去了干什么?”

    纪方池很喜欢滑雪,但为了他哥的幸福,他愿意牺牲自己的滑雪时间,“我可以教嘛……”

    许寄头痛道:“别闹。”

    刚成年的纪方池使用了他这个年龄最有效的攻击,他把背包一扔,道:“嫂子不去我也不去了!”

    许寄过了这个年27了,足足大了纪方池9岁,刚认识时后者才14岁,是真的当亲弟弟一样对待的。

    纪驰这个亲哥很冷漠,“那你别去了,我和你许寄哥二人世界,刚好,少了个拖后腿的。”

    纪方池瘪嘴看着许寄,本来他就委屈了,被亲哥这么一说,眼眶都红了。

    许寄闭了闭眼,“我们的机票已经买好了,下次吧,行吗?”

    黎听从头到尾都在盯许寄的表情变化,从烦躁到离谱,最后到无奈。

    他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晃了晃手机,道:“是3:45分这一趟吗?还有票啊,我可以现在买。”

    第21章

    “最陌生的熟悉人。”

    许寄的脸色从出门到机场就没有回温过。

    黎听拖着行李箱跟在后边,愉悦地哼着小调。

    许寄听了更烦了,回过头来无声无息地看了一眼,前者立马笑着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许寄还是第一次去阿勒泰的旅途上心情如此糟糕。

    因为黎听是后来买的机票,所以座位并不和他们一起。

    许寄臭脸了多久,纪方池就在旁边战战兢兢了多久,他小声问:“哥你生气了吗?”

    许寄手背撑着下巴,没否认,“嗯。”

    其实也说不上生气,就是有种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

    哪怕不是黎听,是认识的朋友中途加入,他也会很烦,因为门票住宿什么都订好了。而且他们住的是和雪场有合作的酒店,往往需要提前预约,现在肯定都没房了。

    黎听现在过来插一脚,睡哪?

    许寄突然警醒,抬起头来,对啊,黎听睡哪?

    他毫不手软地拍醒有些困的纪驰:“现在雪场附近的酒店还会有房吗?”

    纪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没好气道:“早就没了,咱们的房都11月订的。”

    许寄沉默了盯了他一会,眼神里面的杀意直击纪驰灵魂深处:“黎听睡哪?”

    纪驰一把把眼罩拉下来挡住,“我怎么知道,你问罪魁祸首去!”

    许寄转身看了一眼纪方池,后者心虚地移开视线。

    “既然这样,”许寄拍板道,“纪方池和我换位置。”

    事已至此,再怎么烦也得解决问题。

    他订的是单人间,两兄弟是双人间,和别人同处一个睡觉的房间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除了曾经的男朋友,他至今没有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过,他甚至一想到未来一两个月都没有私人空间就开始暴躁得要杀人。

    衣物要摆放好不能乱扔,每次上完洗手间要擦干净,一方睡觉了就要关灯,做什么都需要顾忌室友的存在。

    纪方池被点名,猛地坐起来,那这样岂不是他得和黎听睡在一张床?

    他下意识拒绝:“我不要!”

    纪驰坐着一动不动,开口道:“纪方池,你要清楚,如果不是你一开始发神经说要他来,我们是不需要将就着睡的。”

    纪方池委屈,他脱口而出:“我是为了许寄哥!”

    许寄:“关我什么事?”

    纪方池把自己的所想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就是这样啊,虽然我觉得出轨的人配不上许寄哥,哪怕长得天仙那样也不行,可是许寄哥喜欢……”

    “打住,”许寄还没听到一半脸就已经差不多黑了个彻底,“黎听没出轨。”

    这下轮到纪方池愣住了,“啊?”

    许寄问:“你那天一直蹲在外边,看不到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吗?”

    纪方池傻眼了,“我看到了,可那难道不是家政阿姨吗?”

    许寄道,“就是家政阿姨。”

    纪方池完全懂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艰难地说:“所以哥你压根不喜欢他?”

    许寄的果断点头,“我们互相不喜欢,只是联姻。”

    纪方池猛地捂住自己的脸,终于,他妥协道:“好吧……我和他一间房。”

    许寄看着纪方池沮丧的脸,半晌,叹了口气,“算了,你和你哥睡一张床吧。”

    从结婚到现在一年多,对于黎听,他有种最陌生的熟悉人的感觉。对方不多事,说到做到,不打扰就不打扰,甚至在得知对方单枪匹马地抢回公司后,许寄还有些佩服。

    单看结果很简单,可没势力没帮手,一边潜伏在家里一边暗自动手的人,许寄不相信黎听没点本事。

    虽然没到有好感那种地步,但至少还算熟悉。

    可纪方池和黎听除了见了几次面外再无交集,这两人待在一起估计会更难受。他俩不认识也不可能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么谁来打地铺?这边天气那么冷,人生地不熟,无论谁生病了都很麻烦。

    他们是来滑雪的,不是为了留下一人照顾病人的。

    再说了,纪方池也是好心。

    纪方池明显很愧疚,“对不起许寄哥……都怪我没问清楚。”

    许寄摇摇头,闭上嘴不说话了。

    历经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几人下了飞机,冷空气顿时无孔不入地从每人的衣袖衣领钻进去,许寄也难得地打了个颤。

    黎听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遮住了小半下巴,他还是第一次来这边,新鲜和有趣明显占据了情绪的大头。

    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周围环境也荒凉,寒风瑟瑟,他搂紧了衣服抬头往上看,天空清澈干净,一点也不像他们那边那么浑浊,还有十几颗星星坠在高空。

    他们坐车从机场前往酒店,许寄拿到双人间的房卡,指了指黎听,“你和我一间。”

    “嗯?”黎听有些诧异,“不再开一间吗?”

    也不是说他不愿意和许寄一间房,他对这些向来没所谓。只是按照许寄那个性格,不应该那么平静就接受了他们即将同房的事实,明明之前进个家门都要死要活的。

    许寄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对,我怎么没想到,你去问问有没有房?”

    很假的演技,面无表情的脸,没有起伏的语调。黎听当然不可能真的蠢到去问,他无言地跟着许寄走。

    他们住在十七楼,黎听等两兄弟开门的时候往里瞥了一眼,单人床?

    “进来。”许寄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插着兜站在门口看他。

    黎听拖着行李箱,看到是两张床的时候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房间不算小,除了两张床外还有沙发和书桌,装下两个男人绰绰有余。

    “你睡哪边?”许寄问。

    黎听客气道:“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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