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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莹莹望着窗外飞快后移的景象,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露出一道舒心的笑:“姑娘,咱们可算是到益都了,这一路可真不容易,等回去了,我替你准备些草药,到时候敷在手上,那冻伤定然就……”

    正说着,她抬眼间却发现自家姑娘一副紧绷着的谨慎模样,便有些不解的微微皱眉。

    果然,魏云珠缓缓靠近她的耳廓,压低声音:“莹莹,有人跟着咱们。”

    这话一出,莹莹简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言什么,只是惶恐的坐立难安。

    悄声吩咐车夫后,马车在城中的窄巷子里绕了好几圈,一直并未回书院,只是在苍门巷前停下,魏云珠先下了马车,几步躲进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后。

    莹莹则是故意慢慢悠悠地下了马车,付了钱后,便状做悠闲的站在巷子口,像是在等人一般。

    她心里都想好了,若真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行凶,她就高声呼救,这里人流密集,而且离衙门也不远。

    再不行,就报官!

    可是马车刚刚离开,不远处一匹上好的宝马便勒绳停下,自马匹上下来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人,眉宇间英俊洒脱,颇有点少年将军的感觉。

    那人牵着马走到莹莹身前,拱手:“这位姑娘,这厢有礼了。”

    莹莹细细的看了眼那男人的五官,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便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可下一刻,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高大健朗,骑一匹黑马,可不就是宋提督身边的常随,应该是名唤……名唤少坚!

    李义只当是这姑娘在船上瞧见过自己,又知晓小郡主同首辅大人之间的浅处渊源,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玉佩,笑着递上去:“小云姑娘在外头受苦了,大人命小的来接她,从今往后,姑娘有大人的庇护,定然是福禄安康。”

    莹莹不禁皱眉,这宋提督的确是爱慕姑娘,可是今日这话怎的如此失礼?不明不白的将人接进府门,是何体统?

    她后退几步,瞬间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太好了:“大人的好意,咱们姑娘心领了,但是恐怕会不合适。”

    思索一番,她又道:“既然如此,那大人不若在十月初十之时,去那得月居一趟。”

    十月初十,胖婶要在得月居替姑娘相看良人,届时多一位,也不打紧,就看谁是真心的了。

    李义有些为难,今日将人接不回去,自己在首辅大人面前免不了一顿挨批,可是小郡主的性子那样倔,若是再讲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缓一缓也许是好事呢……

    第217章

    是个相看夫婿的好日子

    益都归云巷子,富商云集,有不少富贵人家喜爱在这里购置私宅,更不乏官宦人家来此地躲清闲。

    靠近东边的一户人家,外头瞧着并未有什么稀奇的,可进去了后,满眼的镶金砌玉,精美的石柱,珠帘翠幄,内宇的铺陈更是华丽。

    裴寂褪下了路途中的风尘仆仆,换上了一件玄色便衣,一副清贵冷傲的模样。

    坐在书案前,握着笔杆的手,却迟迟不见落笔,似乎是有些烦躁,搁下笔后,再无法安心,可紧皱的眉宇,却透露出丝丝紧张。

    然后,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李义,男人瞧了眼,似乎有些失望,蹙眉问:“人呢?”

    “郡主说……今日相见多有不妥,便邀大人您,十月初十在得月居相见。”

    李义说这话时心里忐忑的厉害,就怕首辅大人降罪,可他实在是不明白,既然相见,为何不在船上就坦诚相待呢?果然,他不懂这些情啊爱啊什么的。

    裴寂则是微不可查的敛了敛眉,心里来回琢磨着“得月居”三个字。

    苍门巷这边。

    魏云珠躲在那石狮子后,小心翼翼的探头朝着巷子口看去,过了会儿,倒是莹莹大大咧咧的跑来了。

    她将人拉过来,低声问:“可看到是谁?”

    这苍门巷巷子口朝东走上两步,便是官府衙门了,她料定那歹徒定然不会大胆到如此的程度,在衙门大门外行凶,这才放心叫莹莹查看一番。

    莹莹却笑了,她无奈的摇摇头,掂了掂手上的月白玉佩:“姑娘放心吧,不过是宋大人派了常随来,说什么从今往后都要照顾您。”说话间,她将手心的玉佩摊开来:“您看,还递了一块玉佩呢。”

    魏云珠知晓,这丫头又是在调笑自己了,都没瞧一眼那玉佩,便推了回去,嗔怪着:“你这丫头,玉佩也敢乱收?你且先放好,改日须得还回去。”

    莹莹调皮的笑着:“好好好,都听我们姑娘的。”

    ……

    十月初十,天边终于褪去了阴郁沉闷,取而代之的是亮堂的日头,是个好日子,更是个相看夫婿的好日子。

    这是胖婶的原话。

    这不,一大早魏云珠就被唤了起来,差人精心妆造,整整一个时辰。

    鹅黄色云雁细锦衣,外头是金边琵琶襟外袄,那月牙凤尾罗裙的裙摆晃啊晃的,衬出瑰姿娇逸,白玉釉似的肌肤,透着粉尖,皓齿蛾眉,打眼一瞧,便是勾人心魄。

    胖婶围着看了一圈,止不住的赞赏:“我们小云这容貌,怕是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不被迷住。”

    魏云珠被夸的面颊泛红,羞涩道:“胖婶说笑了,哪有。”

    连带着莹莹都在旁边笑作一团,屋子里好不热闹。

    等出了房门,魏云珠瞧见了今日这场面,不禁有些无奈,她本以为这次相看也就是走走样子,怎么都没料到,胖婶竟然是动了如此大的阵仗。

    “胖婶,我如今这身份,实在不易张扬,更何况我早已非完璧之身,你可有告知今日来的公子?”

    这话一出,胖婶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多美好的一个小姑娘,却受了那么些苦,如此想着,她说话的语气就更显疼惜了:“切莫担心,今日来的不过是小门小户,断然不会在乎那些俗礼,更何况,胖婶只是希望,小云身边能有个好生照顾之人,也好放心你不再孤身一人。”

    即将入冬,得月居却是一派欣欣向荣,梅花还未绽放,但长势良好,十分讨喜。

    裴寂站在沁心亭里,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垂感极佳,挺拔清冷,不自觉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他眸光落在山下庭院,很久都未定。

    立在他身后的李义,瞧着这样的首辅大人,很不适应,今日大人卯时便起了,折腾着换了不下十套衣袍,件件穿起来都是俊朗非凡,可临到出门,竟然换上了一件最是素雅的,这不符合首辅大人一贯的喜好。

    这打扮,有点像……像顾侍郎。

    李义只敢想,不敢说。

    况且,这几日首辅大人的行为举止,处处都透着诡异,堆积成山的政务是不管又不顾,昨个儿后半夜来的加急折子,看也不看,就是窝在屋子里头,没日没夜的忙,连他都不知道大人这是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也朝着下头瞧去。

    瞬间,心里头就暗叫不好。

    裴寂自然也看了过去,目光紧紧的落在一道身影上,黑眸瞬间眯起来。

    远远的,他就瞧见,小郡主一身鹅黄的衣裙,迈着轻盈的步子,身姿似那绵软的柳絮,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枚绯玉玲珑钗,浮动间,晃啊晃,衬的一张小脸似娇棠,徐徐生娇媚。

    那白玉的美肌之上,哪有半点的瑕疵,比那月光还要皎洁滑腻,更不提什么狰狞的伤疤了,更甚者,少女沉香亭北,舒展如兰,比当年在长安城还要增娇盈媚。

    那么,那日面颊上的伤疤?还有那孤苦无依的凄苦?

    还未来得及深思,裴寂的眉眼就紧紧蹙了下,是位文邹邹的后生,正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的小姑娘,而且大男人一个,竟然是涨红了脸!

    魏云珠刚刚已经见了好几位公子,现下难免兴致缺缺,看见面前的男人,也只是拘谨的笑笑。

    胖婶见状,便开口道:“这位是李家的二公子,李经容,家中营钱庄,殷实的紧。”

    这李家,今日来不过是想拉拢盐运司大人,这才生了攀附的心思,李经容原本并不把这事看的多重,甚至,心里多有不屑,可今日见到人后,立刻就被蛊的五迷三道,半天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小云姑娘,我家里只有爹爹和两位姐姐,姐姐们都已出嫁,你若……若愿意嫁过来,我定然不会叫你受委屈。”

    这话说出口了,李经容才后知后觉,太过唐突,可是刚刚上了头,自然不知分寸是什么了。

    他偷偷的瞧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面紧张的搓手,惹笑了身后不少的人。

    第218章

    呵,小郡主真是长本事了!

    胖婶听了这些话,倒是有些不高兴,只是相看,这才哪到哪,怎么就讲这样的话了?

    她皱了皱眉头:“李公子,今个儿就到这儿吧,小云也累了,咱们改日再议。”

    等李经容走了,胖婶瞧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才回过身对着魏云珠道:“小云啊,今日相看若是有合眼缘的,定要同婶子说,咱们就改日将人再约出来,也好仔细瞧瞧。”

    裴寂站在那处不动声色的瞧着,可是太远了,根本听不清楚都在讲些什么,只是,那男子看小郡主的眼神,太过炙热直白,扰的他心间刺挠不已。

    这间,小姑娘已经迈开步子,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眼眸流转间,临去秋波那一转,撩人心怀,缓步朝他而来。

    裴寂眸光中的那股子阴冷寒凉立刻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眼巴巴的。

    只是,少女还未走近,回廊处就拐过来一男子,玄衣劲装,挺拔俊秀的身姿,手里提着一包油纸裹。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却又很少年气:“小云姑娘,今日可都相看完了?”

    胖婶在一旁掩面笑了笑,实话实说,瞧了一圈,还是小宋大人最是益都的青年才俊之首,同小云也绝对是郎才女貌!

    便立刻道:“都见了,宋家的公子,为人和善,家中又是行医世家。李家的公子,家中是行商的钱庄,早早就当了家,了不得哦。还有那杨家的小公子,是个参军的武将,如今在六扇门当差,为人也靠谱。老身瞧着都不错,就只看咱们小云是什么心思喽!”

    宋延只是友善的笑笑,恭恭敬敬对着胖婶道:“夫人,可否让在下同小云姑娘说几句话。”

    胖婶心领神会,立刻就喜滋滋的转身下了连廊。

    宋延瞧着面前朱唇玉面的少女,只觉得那微微颤动的纤长眼睫,像只美丽的蝴蝶似得,一心期盼它可以为自己停留在树梢,情不自禁道:“季家谦竹温润柔和,却无胆识,如何能护得住姑娘?李家老二疾言遽色,油头滑脸确非良人。杨家老幺武艺超群,确有几分靠谱,可心尚不定,妄逞匹夫之勇,是以冲撞姑娘。若要论起这益都的青年,最合适小云姑娘的……”

    他语气温柔间,又夹杂着十分的笃定,将手里包裹精巧的桂花糕递给少女:“是我宋延。”

    裴寂眸光落在那亲密的二人身上,离的如此近,简直是刺痛了他的眼,心口堵得慌,闷的他两眼发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瞬间,手里握着的桃木梳骤然间划过手心,“次啦”一下,鲜血溢出,扎的很深很深。

    就说为何她会十月初十约见自己,原来是闹这轰轰烈烈的相看会,今日与她相看的还不止一个男子,更甚,那个黑衣服的家伙,都快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呵,小郡主真是长本事了!

    少年深情的站在一片日光下,眉眼中全都是浓的化不开的一池春水,荡漾开来的层层涟漪,一层一层全是暗潮汹涌的情愫。

    魏云珠下意识心里发紧,对于他方才大胆的言语,只是觉得发慌,张了张嘴欲解释什么,可因为慌忙的后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都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宋延眼疾手快将人捞了起来,坚硬的臂膀,拦住了少女柳枝似的细腰,那绵软的触感,几乎叫他瞬间就慌了神,久久忘记松开。

    直到少女挣了挣,方才如梦初醒的撒开手。

    而不远处,一双凤眼半眯了起来,里头席卷起了惊涛骇浪,戾气滚滚而来。

    宋延显得有些紧张,他从来不是僭越之人,眸光里的东西真诚又焦急:“可有伤到脚踝?”

    魏云珠摇了摇头,可正欲迈开步子,却“嘶”的一下痛闷出声,扯到脚踝,看来是扭到了。

    抬头正欲讲些什么,就见男人已经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耳边传来他关心则乱的声音:“小云姑娘,多有得罪!”

    然后,少女便在一阵惊呼间,身子腾空,被牢牢的拦腰抱起,宋延则脚步急急的朝前走去,引起四周人们的窃窃私议。

    那二人,一个柔桡轻曼,一个挺拔清隽,二人待在一处,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当那对身影双双消失了,不远处的沁心亭里头,传来了一道无情至极的冷哼声,是比那腊月的三尺寒冰还要冰凉的程度。

    ……

    魏云珠被宋延带下山时,已经将近傍晚了,天气骤然间变得阴沉沉的,明明今个儿白日里还是个极好的大晴天,日头正盛,现下就沉闷的快要落雨似的,这天儿真的一会一个样,没个准头。

    她有些难为情,更何况,这里人可不少呢,见到了今日这番景象,难免会说闲话,便小心翼翼拉了拉宋延的衣袖。

    声音小小的:“季大人,放我下来吧。”

    宋延有些迟疑,他很担心小云的脚踝,可耳边又传来那娇娇柔柔的嗓音:“你且扶着我走吧。”

    男人点了点头,只好将怀中的少女放下。

    可这间,却见两江总督、并州刺史,急急忙忙的往这得月居跑,二人身后还跟着其他一杆子官员,各个都神色慌张,站定后就开始张皇莫措的整理官服。

    宋延眸中有些疑惑,看向为首的两江总督:“刘大人,是何事叫大家伙如此慌乱?”

    刘易一边急急的整理官帽,一边有些惊讶的瞧着一身常服的宋延,不明白他怎得连官服都敢不穿,便信手将人拉到一边:“诶呦,宋大人!您还不知道?首辅大人来益都了,现下就在这得月居里头呢!刚才有金吾卫拿了腰牌来通禀,大家伙都急急忙忙来拜见,您怎的连官服也不穿?”

    可宋延这边还未说什么,他身后头戴帷帽的姑娘却是惊了一下,柔弱的身躯立刻就要倒下去。

    胖婶也是骤然间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讲不出。

    宋延立刻搀住那纤弱的少女,忙问:“小云姑娘,你没事吧?”

    魏云珠呼吸下意识急促,两年多以来,那些噩梦,她根本从来无法忘记,简直是刻骨铭心!

    第219章

    姑娘是何许人也?

    魏云珠手掌下意识揪住了宋延的衣袖,靠近他低低道:“宋大人,送我上马车。”

    宋延只以为她是脚踝疼痛难忍,便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点了点头。

    少女深吸了口气,努力叫自己稳下心神来,随着宋延的搀扶朝马车走去,她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不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慌张,那恶蟒并不知晓自己也在这里。

    可是还未走几步,就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一群金吾卫全副武装开出一条路来,而后,一个松形鹤立的身影信步而来,一身雪袍,意外削弱了压迫感。

    他明明未着官袍,可是身上那种睥睨捭阖的上位者气息,却蓬勃迸发,带着一种天生食物链顶端的威仪。

    两江总督、并州刺史,都是进京见过裴寂的,便立刻带着一众官员,诚惶诚恐的跪下:“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眸光并未起什么波澜,淡漠的眼神扫过乌泱泱的人群,落在了那一身鹅黄衣裙的灵动少女身上。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心间都跟着颤了颤,身子僵硬到快要石化,直到宋延的手轻轻压了自己的脑袋,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俯跪下去。

    一颗心,甚至快要跳出心口来,她不动声色扯着帷帽垂下的轻纱,心里不住的安慰,他认不出来,一定认不出来!

    少女的身子俯的很低很低,企图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可是耳边徒然响起一道凉薄,压迫感极重的声音:“这位姑娘,与本官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这话一出,少女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她听得见自己上下齿相碰间,“嘎嘣”作响的声音,哪里又说得出话来。

    良久,魏云珠就着紧张下急促的呼吸,认命的欲抬头,可忽而,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将她全然护在阴影下。

    宋延起身,恭敬的朝着裴寂拱手,开口道:“首辅大人,这几位都是宋某的家眷,正欲归家,恐惊扰了大人,还望您恕罪。”

    家眷?

    这两个字落在裴寂耳中,犹似火药,炸响的动静可不一般,他眸中有了浓烈的戾气,落在宋延身上,带着毋庸置疑的杀气,阴冷至极。

    宋延其实从方才,就模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从上次去汴州前,小云听到裴寂这个名字,还有刚刚见到人时的惶恐颤抖,都叫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一定和小云存在某些渊源。

    他索性在面对裴寂的眼神时,丝毫不躲藏,不畏惧,只是不卑不亢的回视。

    眸光交锋,宋延清楚的感受到了,自那里头,席卷而来的杀气。

    裴寂半眯起了黑眸,反倒是薄唇勾起一抹笑,不过却冰凉的叫人忍不住打颤。

    宋延到底久经官场,没有彻底弄明白前,他是不会轻易贸然下定论的,便谦逊的躬身又道:“回大人,家妹自小身子骨弱,从来都耐不得寒凉,还望您能允她早些归家。”

    然后,裴寂莫名其妙的敛眉又笑了下,情绪不辨,意味更不明,语调漫不经心:“去吧,本官允了。”

    魏云珠一颗心早已经被惊的忽上忽下,直到马车顺利出发,驶出了巷子口,这才松了口气,可仍是瘫软在了软垫上。

    胖婶立刻将人扶住,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语气中满是忿忿不平:“那个捞什子首辅大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小云你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如今怎么还要出现,打破咱们的平静日子!这老天爷太不长眼,这样的人怎么就是受不到天谴呢?”

    她轻轻握住魏云珠的手,发现小姑娘手掌冰凉,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霎时间就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连连叹气。

    魏云珠脑海中,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感,又再次袭上心头,那些在永安巷里,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令她痛彻心扉的侮辱,以及在无限折辱下自己阴郁的心情。

    像是吃人的猛兽一般,一口一口残忍的将她撕碎,然后无情的吞下,血肉模糊。

    她强压下那种磨人的窒息感,又不忍胖婶如此替自己伤情,便扬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胖婶,你们无须替我如此伤神,从前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况且,他今日不是没有认出我吗,从此以后,我与他,再也不会相见了。”

    胖婶知晓,小姑娘是太懂事了,才会讲这些话宽她的心,一时之间,又是一阵心疼,便轻轻将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轻声道:“小云,在胖婶面前,你不必强撑,难受的话就讲出来。”

    “我不难受,如今日子过的这么好,何苦要难过呢……”

    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胖婶听的心里一阵揪疼,便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哄小孩睡觉似的。

    这怀抱太温暖,温柔到,叫魏云珠想起了阿姐,离开的这两年多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阿姐,不知,她现在过的如何?

    自己一意孤行,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长安,最伤心的恐怕就是阿姐了,深夜痛哭时,没有自己在身边,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着想着,她的眼眸就不自觉的开始湿润,靠在胖婶的怀抱中,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胖婶,我真的不难过,我只是、只是有点,有点想我的家人……”

    她真的,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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