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奚临在一旁默默听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他冲着宋言汐眨了眨眼,问:“宋姑娘觉得这俩人,般配吗?”
不等宋言汐说什么,李军医狠狠剜了他一眼,道:“你要真是没话说,就治病去,没人拿你当哑巴。”
还什么金玉良缘,我呸!
别说那庄诗涵早已名花有主,就算她跟林庭风之间没什么,以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的了解来看,这俩人之间没可能。
王爷绝不会喜欢她这样的。
要说王爷有可能喜欢的……
李军医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宋言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两人,却相识如此之晚,终究是阴差阳错有缘无分。
可惜,可惜啊!
再看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庄诗涵,李军医瞬间垮了一张脸,冷哼一声道:“巧言令色,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奚临忍不住问:“她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您?”
李军医掀了掀眼皮,反问道:“你呢?刚来边城不过几日,怕是此前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又是何时结的怨?”
话落,他提醒道:“你可别告诉老夫,你是嫉妒她医术了得,因妒生恨。”
奚临冷笑,“嫉妒?就凭她也配?”
若说的是别人,他还能一笑而过,毕竟他家老爷子常说为人谦虚是美德,往后行走江湖不至于太遭人恨。
可偏偏这个人是庄诗涵。
让他承认自已的医术不如她,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反倒痛快。
他丢不起这个人,奚氏更丢不起这个脸。
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联想到他今日的反常,宋言汐蹙眉问:“吕黑是不是出事了?”
第219章
到手了就又不稀罕了
“吕黑他……”奚临眸光闪了闪,笑道:“吕黑他好好在家待着呢,能出什么事?”
似是觉得这话不足以让人取信,他语带无奈继续道:“他毕竟伤在腿上,如今出行不便,每日里都待在家中,鲜少出门。”
这话是实话,也是他从街访口中听说的原话。
她们说吕黑出事之前是个顶顶的好男人,为人和气不说,孝敬父母又心疼妻子女儿,平时军中发的银钱和吃食都被他攒着一起带回家中。
可自从他出事之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了,易怒暴躁,不仅不肯配合吃药甚至有时候疯起来连妻女都骂。
连他们这些邻居上门探望,都会被他骂出来,院子里都不让人待。
奚临留下银子离开时,听到吕黑的老娘坐在墙角边哭边说:“我的儿啊,你去了也好,总算不用受苦了。”
能让为人母亲的说出这种话来,吕黑生前过得日子有多生不如死,可想而知。
李军医皱眉问:“你们说的可是残了一条腿,家住桐花巷的黑子?”
见奚临点头,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好孩子,在战场之上杀敌很是英勇,原本立了功该在战后晋升的,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宋言汐冷冷道:“残了一条左腿的人,军中是容不下的。”
奚临眸光闪了闪,懊恼道:“我若早一些回来,定不会由着庄诗涵胡来。”
李军医听的眉头紧皱,问他:“你见到的当真是吕黑子?”
“桐花巷有两个吕黑子?”
“那倒是没有。”
李军医顿了顿,余光瞥见宋言汐冰冷的眼神,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沉声问:“黑子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奚临挤出一抹笑,“人家活的好好的,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总盼着别人出事?”
“我们何曾说过他死了?”宋言汐冷声问。
李军医又叹了一声,道:“你若真见了他,就该知道他没的是右腿而并非左腿。”
闻言,奚临猛地愣住,话在嘴边转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他的反应,李军医一时间又气又心疼,好半晌才开口。
“这个黑子,怎如此想不开,他家的女儿好像还是个奶娃娃,他这么一撒手,让他们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听邻里说,吕黑曾留下书信,要其妻带着幼女改嫁,家中的三家瓦房可作陪嫁。”
艰难的挤出最后一个字,奚临甚至生出立即落荒而逃的想法。
若他没在城外逗留,早一些回来,或是不贪嘴吃那果子导致中毒昏睡……
可没有假设。
世事多是无常,追悔亦无用。
看着奚临满脸的愧疚,宋言汐却说不出劝他的话,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城门口匆匆一瞥的两张脸。
吕黑死了,留那可怜那母女二人,今后该如何过活?
他又因何想不开,究竟是心疼妻儿过得辛苦,还是听闻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担心庄诗涵会记恨于心他日秋后算账?
“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李军医看了眼那头被人簇拥着往外走的庄诗涵,气得用拳头猛锤柱子。
他恨恨道:“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只认她这一个大夫,旁人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若是王爷此刻能在,便好了,他的话定是管用的。”
奚临看了眼一旁脸色不佳的宋言汐,忙岔开话题道:“李老快带我们去看看其他病患,免得耽搁了。”
李军医忙擦了擦眼角,道:“二位随老夫来,里头还有个昨晚刚住进来的小女娃,老夫正愁不知该如何下药。
幸好郡主来了,要不然这小小年纪,若真夜半发起高热来就麻烦了。”
待三人忙完再院子里碰头,天色已然西沉。
好在,他们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除了病情最重的两个掌柜外,其他人的情况都或多或少要好一些,施针完多少愿意吃点东西。
虽然不多,却也能勉强维持着身体所需,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疫症最磨人的便是吃不下,若硬咽一点便是又吐又拉,活生生将一个好好的人给拖死,好在郡主这套针法能起到抑制之用。”
宋言汐垂眸,叹道:“只凭这套针法,拖不了多少时日。”
李军医表情凝重,“郡主无需自责,能稍稍减轻一些症状让患病之人好受些,已然很好了。
往好处想想,银针刺穴的法子并不伤根本,能多拖一日城中便能少死一些人,咱们也能多些时间研制药方。”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走廊拐角一闪而过的绯红,冷喝道:“何人竟敢偷听?”
庄诗涵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眼神不屑道:“少往我头上扣高帽子,我是坐诊完过来看看病人的情况,就你们那老掉牙的一套治疗方法,我可没兴趣听。”
她视线落在宋言汐的身上,带着敌意,“依着徐将军的安排,几位军医各自分工,这里的病人本该有我全权负责,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还是说,你觉得什么都是抢来的更香,到手了就又不稀罕了。”
方才她在外头诊脉时,其实也一直在等,等那两个酒楼掌柜的咽气,好让满城的人都知道宋言汐和奚临二人医术不精治死了人。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尤其是一旦关系到自已的小命。
无论他们和那三个老家伙如何解释,挽救,城中的百姓仍不会拿自已的命冒险。
届时,他们能相信依赖的人,便只有她。
可她左等右等,却始终没见到人从后院出来,甚至连半点异常的动静都没传出。
若非手底下的人一直盯着,她甚至都怀疑这二人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她的谋算,趁机翻墙偷跑了。
听着她刻薄的话,李军医不由黑了脸,忍无可忍反问道:“郡主和奚神医都是老夫请来的,诗涵郡主话说的如此难听,莫不是想说,老夫也没这个资格?”
该死的老东西!
庄诗涵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直接无视他朝着两位掌柜住的厢房走去。
按照时间算,那两人怕是早就凉的不能再凉了。
可这三人见到她,非但没有任何慌乱心虚,那模样反倒像是成竹在胸。
她早起仔细检查过,那二人分明是必死之像,便是把现代那些高端的精密仪器拉来,也不一定能吊的住他们的命。
她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220章
出了名的护短
看着庄诗涵急匆匆进了厢房,奚临挑眉问:“你不拦着点?”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一只脚还在阎王殿里悬着呢,万一再让她给人整死了。
李军医习惯性摸向胡子位置,摸了个空,讪讪道:“倒是不至于。”
奚临冷笑问:“你信她有良心这种东西?”
李军医毫不犹豫道:“那她肯定没有。”
同在边城两年,他将事事都看在眼里,可太清楚这位诗涵郡主的为人了,向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除了面子功夫外是一件人事也不干!
若非锦王殿下体恤他们这些老家伙,特意奏请圣上,准他们随着得胜还朝的大军一起回京。
依着这两人的性子,必然不会让知道太多的他们回京,今年再不回,这一把年纪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与亲人相聚。
奚临蠢蠢欲动,“要不……”
宋言汐对他试探的眼神,淡淡道:“她不会的。”
奚临挑眉,“就这么确定?”
宋言汐将手中新改的方子递给李军医,问:“李老觉得呢?”
李军医不由冷哼一声,“她惯会用借刀杀人那一套,才不会舍得脏了自已的手。”
末了,他又补一句,“俩人一丘之貉,难怪能看对眼。”
意识到这话不妥,李军医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老夫虚长郡主几十岁,今日就倚老卖老一回,说句不该说的。
林将军此人,绝非郡主的良人,且不日就会迎娶诗涵郡主入门做平妻,有他二人在,往后几十年郡主在后宅之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宋言汐点点头道:“李老的一番心意,言汐明白。”
“你倒是真明白才好。”
李军医轻叹,余光瞥见那边动静,温和的眼神一瞬冷淡了下来。
庄诗涵自房里出来,眼神复杂,嘴里一直低喃着“不可能”。
注意到院中坐着的三人,她的眼神一瞬变得凌厉,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他们面前。
她劈手便要去夺李军医手中的方子,却被他轻轻一抬手躲过。
那反应和速度,分明是早有防备。
“李老这是何意?”庄诗涵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冷问。
李军医不答反问:“老夫正要问问诗涵郡主,一声不吭就冲上来抢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抢?”庄诗涵轻笑,“李老说话未免太难听,我不过是想知道你们擅自给病人用了些什么药,担心会产生不良反应,怎么能算得上是抢。”
她的视线随即落在宋言汐的脸上,不由冷了声音,“李老可别学着某些人,自已不擅医道不知道反思,反倒一天到晚的想着诋毁抹黑别人。”
奚临眉心跳了跳,问:“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已?”
“你!”庄诗涵怒极,刚想让他闭嘴,却突然想到刚刚问诊时百姓给她提的醒。
这个姓奚的虽然嘴巴贱了点,于医术方面确实颇有造诣,且在百姓间口碑都很不错,或许能有帮到她的地方。
奚氏不是出了名的护短?
若她能与他们的少主交好,日后若有需要,想来他们定不会拒绝。
如此想着,庄诗涵硬是将骂他的话咽了回去,淡淡道:“奚大夫或许对我有些误解。”
“误解?”奚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讽刺。
不等他说什么,庄诗涵忽然问:“奚大夫可愿意留在此处帮忙?”
她解释道:“方才是我气昏了头,一时间公私不分,害得奚大夫因我而受伤,实在是对不住。”
“你这是在向我赔礼道歉?”奚临有些诧异。
不光是他,宋言汐和李军医亦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方向。
这翻脸的速度,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
庄诗涵垂眸,轻咬了咬下唇道:“是。”
奚临瞬间笑出声,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饶有兴趣问:“怎么,都打听清楚了?”
他道:“比起现在,我还是更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余光瞥见庄诗涵气恼的眼神,宋言汐默不作声往一侧挪了挪。
奚临这张嘴,气死人不偿命,早晚得被人打死。
庄诗涵并非扭捏的性子,见他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干脆直言,“之前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小瞧了你。”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可你既有如此了得的医术,为何不早早告诉大家,反而要隐瞒身份跟着一个初学者的身后打下手。
你身为大夫,难道不知道时疫的厉害?
多耽搁一刻钟,便有可能多两个百姓因此殒命,你如何忍心?”
她声音愤怒又悲怆,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差点连自已都感动了。
反观三人,眼神一个比一个冷淡。
此刻但凡有一个外人在,肯定要被庄诗涵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然后转过头去指责宋言汐等人冷血。
在她开口指责前,宋言汐淡声问:“郡主说完了吗?”
时辰不早了,她得回去看看自已的病人。
虽然还未想明白,那些平日里缺吃少穿甚至只能睡在街头破庙的乞丐,身体反而比那些富庶之人还要好,可有一点她大概是弄清楚了。
庄诗涵之所以瞒着众人,废了那么大功夫在那些乞丐的身上,看中的便是这一点。
沦落至行乞地步的,多是没有亲友的孤身一人,或是像刘老汉爷孙,以及李家村那两兄弟这种家中遭了灾逃难来的。
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已然无家可归无亲可靠。
即便有一天出了意外突然横死街头,也只会被巡城的土兵顺手扔到乱葬岗,不会有人跳出来追究他们究竟是因什么而死。
这种人,无疑是试药的最佳人选。
就算是不小心闹出人命,也有时疫做幌子,不会有任何人怪罪到她的头上。
治不好可以说是天命,若是治好,她便是神仙在世受万民爱戴。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被宋言汐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庄诗涵稳了稳心神,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没打算同你抢人,不过是借来用用罢了。
以奚大夫的医术,若他肯尽心帮我,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想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