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红叶:“唉,真?是怪了。”她还?兀自喃喃,薛常安心绪却已经飘远。
不一会儿?,红叶被叫走,全福夫人也去见?冯夫人了。
目下这空隙,该是家?中姊妹来道?别的时候,不过,薛常安之后,家?中就没有小孩了。
而且,平安在宫里,不可能来公府,薛静安虽然?可以来公府,不过她要是真?来了,薛常安还?要说声晦气,两人都?清楚。
因此,薛常安枯坐着。
她突的想起生母王姨娘,如今她嫁得好,大哥也娶了媳妇,在家?好好读书,不知她到如今,能不能有所放心。
又想起元籍,那个男人,是很可以的了,但她拿水浇过他,还?能维护住自己温柔的样子么。
不管如何,都?得试试。
漫无目的,薛常安再想回了平安。
不久前?,平安赐给薛家?龙凤纹宫牌,代表薛家?女眷可以自由?出入内宫,但,薛家?有自知之明,不会轻易使用。
如果二姐姐还?是王妃,这时候,应该会在吧。
但是是皇后,到底身份不同?了。
薛常安心想,她早就知道?,自己做姑娘的最后时刻,只能在沉默里度过,平安回来前?的这种时候,还?少么。
所以,她一点都?不落寞,一点都?不孤独。
她低头,咬住嘴唇,攥着手指。
突然?,隔断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薛常安回过神。
她愣了愣,仔细听,像是衣裳摩挲的声音,谁会在这时候,这么鬼鬼祟祟地行走?莫不是听雨阁里遭贼了?
她立刻屏住呼吸,抄起瓷枕:“是谁在那?”
下一刻,隔断后,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
薛常安手上瓷枕掉到地上,她缓缓瞪大眼睛。
只看平安扎着双环髻,两侧垂着红绸带,她穿着一套桃粉色的袄裙,像是一只漂亮的小花妖,
近了瞧,她姿容昳丽,顾盼生辉,眉目轻灵明澈,干净如昔,鲜活得像是从来没有出嫁过,唇角还?沾着一点菱粉糕粉屑。
见?薛常安不说话,她压着声音,气息缓和轻柔:“是我,二姐姐呀。”
她拿着一块菱粉糕,递到薛常安手里:“这个好吃,垫肚子。”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美人。
…
听到屋内,
瓷枕掉地上的声音,红叶匆匆回来:“三姑娘……”
然而瞧见平安,还是少女打?扮的平安,红叶惊得捂住嘴巴:“二姑娘……不对,
皇……”
平安小声:“不要被发现了。”
薛常安反应快,
道:“红叶,
快把门关上。”
她一手拿着菱粉糕,另一手拉着平安坐下,
仔细观察平安,
问?:“娘娘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
平安握着薛常安的手,
她眨眨眼,说:“你大婚,不是我省亲。”
皇后光明正大地来,先不说朝廷那边如?何反应,
符不符合宫规,薛家要接驾,
阵仗就得围绕皇后省亲,
三姑娘大婚反而不重要了。
但?平安只是很纯粹地,
想在妹妹出?嫁前,
见一面而已。
这样?简单的道理,薛常安一下就明白了,
她好笑,却哼了一声:“二姐姐真是乱来,吓死我了!”
红叶:“死不死的,三姑娘快别乱说。”
平安拍拍薛常安的手:“不死,不死。”
薛常安试探着说:“那下回,二姐姐来之前,
让人跟我说一下。”
平安:“好。”
看来肯定还有?下回,薛常安心?底觉出?几分期待。
时间?太紧,她们姊妹只说了几句话,那全福夫人要来扶薛常安出?去了,平安赶紧躲到隔断后。
礼乐起,薛常安盖上红盖头,拜别父母祖母,由长?兄薛铸背着,上了花轿。
她低头,看到手上的菱粉糕。
真的不是梦。
因为涂着口脂,她不好咬菱粉糕,便把一整块菱粉糕塞到嘴里,脸颊鼓起大大一块,一边嚼着。
忍了很久,摇晃的花轿里,她的眼泪被晃了出?来,扑簌簌地落。
…
平安熟悉公府,等送亲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悄悄猫着腰,循着小路,来到粼粼的宁翠湖。
裴诠就在宁翠湖的竹林下站着,他束玉冠,身着云灰地宝相花纹襕衣,褪去龙袍,俊目仍含几分阴鸷威严,如?玉山巍峨,气势高?峻。
瞧见平安,他朝她勾勾手。
平安小步跑过去,发带轻扬,衣摆翩翩,她面颊红润,双眼明亮,心?情美妙得仿佛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裴诠:“见到了?”
平安眉眼弯弯:“嗯,妹妹说,下次一起玩。”
裴诠却没那么高?兴。
他拇指擦掉她唇边的菱粉糕碎屑,眼底溢出?一丝郁色。
他终于如?愿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地,但?小雀儿是关不住的,他可以陪她出?宫见家人,却不想让她一直惦念宫外。
一旁,李敬搭好了梯子。
他们是偷偷翻墙进来的,不能久留。
裴诠敛眸,他扶着平安先爬梯子,自己在后,上了墙头后,他抱着她,轻跃下墙头。
张大壮、彩芝几人就等在那,见帝后回来,行礼:“三爷,夫人。”
裴诠颔首。
此次帝后出?宫,是张大壮和李敬担任护卫,因裴诠前面还有?两个夭折的兄长?,他行三,便唤三爷。
他们出?来时是乘坐马车,为防止马车被永安街后巷的人察觉,马车停在另一条巷子。
裴诠从彩芝手里,拿过一顶白纱帷帽,他仔细给?平安戴好,自己也戴上帷帽,和平安是一样?的白纱。
他牵着她的手,才走出?永安街后巷,街上嘈杂,突的,不远处,有?人纵马:“闪开!”
马蹄踏踏,四周摊贩连忙闪躲,而那匹马,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挎着草篮子的卖花少女!
张大壮眼疾手快推开她。
那纵马之人乃礼部尚书的幼子龚勉,龚勉停下马,回头道:“都叫你们让开了,撞死活该!”
张大壮:“该死的是你!”
他声音大,震得龚勉和马都被吓了一个哆嗦,他反应过来,顿觉没脸,愤怒:“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张大壮冷笑:“你爹是谁,很重要吗?”
龚勉先看张大壮身后,那两个戴帷帽的一男一女。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那女子高?挑纤瘦,气质清凌,定是个美人,而男人身形高?大,有?种难以忽视的压力。
不过因为帷帽,他分不出?他们是哪家人。
他扬起马鞭,指着张大壮身后,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种事也要管?”
裴诠眯了眯眼,对张大壮说:“让他闭嘴。”
张大壮徒手把龚勉从马上拽下来,龚勉惊得叫嚷,却被张大壮一拳打?晕。
四周的民众也被他的马吓得够呛,鼓掌:“好!打?得好!”
平安隔着帷帽,瞧着那个险些遇难的少女。
方才情况紧急,张大壮动作没太收着,少女手掌摔破了皮,篮子里装的黄的粉的花朵,也都掉了出?来。
好疼的样?子。
卖花少女正紧张地拾着花,到了最后几朵,她看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帮她把最后几朵,捡了起来。
那只手的肌肤,甚至比她的花瓣,还要细腻。
少女仰头,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平安,她结巴了一下:“谢、谢谢。”
平安:“没关系。”
卖花少女呆住,连声音都这么柔和好听,那帷帽下的脸,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这时,裴诠侧身,牵住平安的手,五指一扣,把她往身旁一带。
卖花少女方回过神,看张大壮当?街打?晕人,顿觉这几人不是寻常人。
一般而言,男子帷帽是为了防风防沙尘,京城里戴的不多见,但?不是没有?,尤其是在旅人。
而卖花少女从帷帽的透光里,能隐约看出?平安扎着双环髻,不是妇人头,男子却无所顾忌,扣着她的手,充满独占意味。
难不成,是私奔的男女?
卖花少女掩去心?中猜测,想做贵客生意,忙问t??:“公子姑娘买点花吧,很便宜的,一文钱两朵,两文钱五朵!”
平安想了想,五朵不好分,便说:“要两朵。”
她和裴诠一人一朵。
卖花少女想要多卖点,说起吉祥话:“既定终身,鲜花刚好送美人。”
裴诠语调缓慢:“私定终身?”
卖花少女一愣,虽然自己措辞不算有?错,却还是被洞察想法,她又怕对方恼怒,毕竟私奔不算好名声。
然而意料之外,她还没解释,裴诠朝李敬示意。
李敬走上前,拿着一两碎银,递给?卖花少女:“篮子我家爷也买了。”
卖花少女惊呆了,一两银子能换八百文,她的花加上花篮,都不到五十?文,天爷,今日真是遇到好心?菩萨了!
…
李敬、彩芝几人都检查过花篮子,才到平安手里。
平安挎着篮子,步伐轻盈,迈上临江仙三楼。
这儿是裴诠的私产,不管他什么身份,这是只属于他的地方,楼上四面镂空,垂着白色纱幔,在春风里,轻摇慢晃。
春寒未尽,四角烧着炭盆,那风吹来,是令人微醺的暖。
平安在裴诠常常画画的案几旁坐下,认真挑着篮子里的花,不知不觉间?,四周竖起屏风,把她和裴诠圈在一起。
裴诠从背后将她拥住。
平安找到一朵开得最饱满鲜妍的花,拿起花转过身窝在裴诠胸膛,摇摇手中花朵:“好看吗?”
裴诠垂眸看花,也看她。
他道:“好看。”
下一刻,平安抬手把那朵花,别在裴诠鬓边,兀自欣赏。
裴诠眉眼极为好看,若水墨勾勒,虽然长?眉锐利,隐匿着攻击性,但?不是那种粗犷无状的,而是利剑出?鞘。
因此剑与花,并不违和,反而柔和了他的气质,让他更好看了。
他没有?拒绝簪花,只掐住平安下颌,问?:“这是做什么?”
平安:“鲜花赠美人。”
那卖花少女说过的。
裴诠胸膛微微震颤了一下,他唇角笑意未收,只是眼底别有?深意,道:“方才那卖花的女子,以为我们私奔。”
平安想了一下,轻声问?:“私奔?”
裴诠:“嗯,不顾父母之命,无媒而合。”
平安并不觉得冒犯,只是觉得有?趣,还在想这个词。
裴诠掐住她下颌,观察平安,正好她今日为掩饰身份,与她成婚前的装束,是一样?的,就像是,他们真的私奔了一样?。
没有?薛家,没有?皇宫,她只能惦念自己。
他目光黢黑,道:“撇开一切,就当?我们是私奔的。”
平安:“咦?”
裴诠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道:“你是大家姑娘,我这个‘美人’,把你诱骗了,让你跟我私奔,离开这儿。”
平安明白了,她要扮做“大家姑娘”,那美人皇上,就是她私奔的对象,像是玩拜堂游戏那样?。
她认真思考:“要去哪呢?”
“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裴诠捻着她的发带,勾在手指里玩,他眼神愈发的暗,声音也轻:“我们枕草地、天地为眠。”
不知道为什么,平安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小声说:“那,我不和你私奔了。”
她挣扎着起来:“我回家去。”
裴诠轻易抱起她,低声道:“晚了。”
平安轻轻“哎呀”一声,